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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网络原名:《魔鬼的颤音》
三年前,一场爆炸案令她失去双亲,她积极治疗心理创伤,并得到一个名叫Arthur的网友的帮助。
她中断学业考取法医,想要亲手找出当年爆炸案的制造者暗花。
他是最年轻的高智商法医,是局里的“高岭之花”。初次相见,他对她已是熟悉,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一枚戒指,令她怦然心动;一次相救,两人情愫已生。
“爱情就像站在悬崖边,两个人携手往下跳。”
爱情于她本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但她却情愿和他一起欣赏谷底的风景。
暗花现身,真相大白之后,她和他的感情却陷入危机,回到了原点。
一场关于爱情的博弈,一次关于信任的抉择,他们是否还能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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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苏寞,曾用笔名薄荷枝。在空缺四个年头之后,又重新回归到码字的行列,依旧在写那些少年时光的小情思,看它们绵长悱恻、细水长流。目前从事金融业,经历丰富,可内心越是现实坚硬,便越想去写现实之下的温情。希望每一个故事都能赋予读者岁月的温柔。
已出版作品:《荆棘花向晚》《沉香如屑》
即将出版:《对你偏爱,等你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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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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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夜
第二章 暗花
第三章 曦光
第四章 永夜
第五章 赤色
第六章 协奏
第七章 变奏
第八章 帷幕
第九章 报春花的警示
第十章 深宅
第十一章 中间人
第十二章 破碎的线索
第十三章 独白
尾声
番外一 追求她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番外二 关于如何培养女儿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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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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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夜
临近下班,褚青蘅的内线还是响了。她看了一下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内部号,她随手拿起话筒:“病理科褚青蘅。”
那头的声音清朗而有磁性:“很抱歉打扰你下班,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来一下解剖室,你们科室的芮云晕倒了。”
褚青蘅挂断电话,拿出塞进洗衣袋里的白大衣,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看来今晚又要加班。她的工作注定不能暴晒在阳光底下,那个世界里总是充斥着血腥和生命的走失,假如这些全都消失,也许她的世界也将分崩离析。
解剖室外的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和一股奇异的甜臭味。芮云正半躺在外面的长椅上,脸色煞白,用纸巾擦着嘴角,看见她后有气无力地示意一下:“我……中饭没吃饱,血糖低了点。”
褚青蘅朝他笑了一下,走到解剖室门口,只见有人刚从里面出来,穿着橡皮衣戴着手套,医用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仅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轮廓优美的眼睛,闭眼的瞬间,可以看出他睫毛甚长。
就凭着这无敌的睫毛,她也能认出他来——萧九韶,是局里甚至是本市公检法法医中最年轻的正科。他那毒手三千屠的名声就跟他的睫毛一样出名,他曾连续熬夜加班跟一件大案,最后做完解剖分析后撑不住就在解剖台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看见解剖台上那带血的被子里钻出一个人来,尖叫后吓晕过去。
工作狂,怪人,变态,那一个个标签闪闪发光地贴在他身上,哪怕他长得再帅,也不会有女人自讨苦吃去接近他。
“你好,我是来代替芮云的。”褚青蘅正要再做解释,只见他踩下风门开关,声音憋在口罩里,像是带了点鼻音:“那就开始吧,我希望你不要也昏过去,不然我只能找你们领导来加班了。”
褚青蘅跟着他穿过风幕,进入解剖室,那股刺鼻的药水和甜腥味道变得更浓。面前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那里,肌肤白皙,形体纤瘦,却从肩胛开始被横剖成好几截,她微微有些失神。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解剖台上,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只听隔壁监控室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我看又不行了吧?萧九韶你说吧,下一个又要换谁来?”
褚青蘅望了监控室一眼,说话的是刑侦队的秦晋,在外面等待检验结果,便道:“我没事,现在开始吧。”
萧九韶透过薄薄的镜片审视了她一阵,像是确定她不会突然晕倒,就动手把尸体翻了过来。
加完班,已经超过八点。
褚青蘅摘掉手套和橡皮衣,随后在记录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萧九韶的字很是飘逸俊秀,每一项数据都填得工整,包括自己的签名,也是一笔一画清楚分明。
她换上了自己的外套,忽听身边有人道:“如果没有安排的话,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她转过头去,只见萧九韶站在洗手台边,一丝不苟地洗手,用医用型洗手液翻来覆去洗了三遍。他没有得到回答,便转头看着她。他已经摘掉了口罩,露出的下半张脸的轮廓也是骨骼优美。
褚青蘅早听几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嘀嘀咕咕说萧九韶长了一张鬼斧神工刀削般清俊的脸,她虽然对于那种刀削面一般的形容十分嫌弃,导致她没有去关注过,现在见到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称赞一声。美好的事物,谁都会心向往之。
褚青蘅从衣袋里抽出手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好啊。”
“我还没吃夜宵,不如你们吃晚饭,我吃夜宵,大家一起搭个桌吧!”秦晋笑嘻嘻地插了一句,“你们知道这位被害人的母亲是怎么样的吗?我之前做笔录的时候见过,很年轻,才三十出头,长得也挺美,未婚先育。”
他顿了顿,不怀好意地看着萧九韶:“要不要介绍给你?我觉得你们挺配的。”
萧九韶抬眼看了看他:“多谢,你自己留着吧。”
说话间,电梯正好到了。
褚青蘅当先走进电梯,离解剖室渐远,她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充满人气的人间。电梯里有镜子,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她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死要面子给害死,哪怕是加班到凌晨,她宁可少睡一个小时也要做足表面功夫。
秦晋笑道:“你已经够漂亮了,还照镜子。”
褚青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美貌是及不上,说是清秀倒可以。而听见这句话的萧九韶也转过头来,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真担心这位传闻中的怪人会对秦晋那句玩笑话做出认真的反驳,那她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们了。
幸好他只是看了她几眼,并没有说话。
市局边上有一条步行街,晚上十分热闹,吃饭的餐馆也不少。他们很快挑了一家家常菜馆。
褚青蘅坐下来喝了口茶,才开始感觉到胃里空得厉害,像是有股火在烧。做他们这行的,时差颠倒,胃病也是职业病了,恰好她有一个钢筋般的铁胃,每年体检结果都是良好:“先来一个爆炒肝尖。”
秦晋“噗”地把茶水喷了半桌子。
褚青蘅嫌弃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其实她还是幸运的,坐在对面的萧九韶拿起消毒毛巾开始擦拭,擦完一遍,又拆开了一包新的,一丝不苟地擦第二遍。
“你刚看过那种腐烂的肝脏,竟然吃得下这种东西?”
“因为你说我在解剖室里会晕倒,女人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褚青蘅转头对着服务生道,“再来一个辣炒大肠。”
“晚上吃得这么油腻不好。”萧九韶终于开了口。
“就是,而且之前那个躺在解剖台上的小姑娘被切得一道道的,就跟葱烤鲫鱼似的。”秦晋顿了顿,捂着额头呻吟,“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葱烤鲫鱼了。”
萧九韶截住他的话头:“那就来道葱烤鲫鱼。”
褚青蘅看见秦晋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觉得乐不可支。虽然有关萧九韶的传闻都说他个性有些怪异,此刻面对面相处,觉得他也不像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这家餐馆的葱烤鲫鱼是镇店菜,取的放养鲫鱼,肉质鲜美,刺虽多,但是用刀横剖过几道,一些细小的刺都被切断,烧得酥透又入味,褚青蘅吃了不少。
倒是秦晋盯着那鲫鱼,越看脸色越白:“你们当法医的承受能力倒是好。”
褚青蘅夹起一块爆炒肝尖,在他面前晃了晃:“都是练出来的,我读大学的时候,能够练手的尸体和器官都很少,还都是烂得不能看的。每次我做完肝脏解剖,就会去食堂点一个炒肝尖,一个人全部吃光。”
“以前上解剖课时,都会被三令五申不准偷带骨头回去。”萧九韶道。
秦晋忍不住道:“这种东西还要拿回去那是变态好吗?”
“可是有些部位的骨骼真的很美,就像艺术品一样。”褚青蘅在红辣椒堆里翻找剩下的大肠,最后一无所获,十分遗憾。
萧九韶颔首表示认同。
秦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两个恨不得全身贴满“我是变态”的标签,就怕别人不知道的家伙。
出了餐馆,褚青蘅便伸手去招出租车,可惜经过的不是已经有了乘客,便是赶着去交班。
“我记得你是自己开车的?”萧九韶忽然问。停车场入口第一个车位就是褚青蘅的,这个名字和他很喜欢的一个武侠小说人物一样,他经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前几天在家门口被刚上路的新手撞了,还在修理。”又是一辆出租车开过,可惜是载客状态,褚青蘅跺了跺脚,这个时间想要打到车,真的是很难。
萧九韶道:“走吧,我送你。”
萧九韶的车是粗犷的SUV,这与她想象中的他的气质有点不符。褚青蘅坐在副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你是从德国留学回来?”
“我的博士学位是在德国读的。”他直视前方,用一只手打开边上的置物箱,“里面有一本我在德国的纪念册。”
褚青蘅拿起那本纪念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合照。她很容易就从一大群穿着滑雪装备的众人中找出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他穿着黑色的毛衣和滑雪衣,没有戴眼镜,脸上的表情是微笑的,看上去很稚气。照片下面有拍照的时间和地点,是在五年前。
她忽然问:“你看上去还挺年轻的,你现在几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对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十六岁上大学,按照正常时间毕业。”
“那前面说错了,重新来过,你看上去很少年老成……成熟是件好事。”
萧九韶没有接话,他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并不太想回应。褚青蘅一时也找不到可说的话题,总不至于聊分尸疑案吧。两人沉默了一阵子,都觉得这个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萧九韶开口道:“下周开始,我就要调到刑侦了。”
褚青蘅有点吃惊,但是也没到过于惊讶的地步,萧九韶是博士,能力俱佳,培训的时候连搏击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向来是重点培养的人选。他被调到刑侦,其实是升职了。她开玩笑道:“你走了,就是给我机会了,你接不接受贿赂?等时机成熟私下举荐我一下?”
萧九韶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前方:“我觉得,你并不太适合当法医。”
褚青蘅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她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对方竟然回答得如此直接。
“我看你以前大学偏向的是生物医药研发方向,不管是体能测试,还是搏击项目,你都不擅长,对犯罪心理学也没有任何天赋。现在的工作并不适合你,你更适合正常的生活。”
“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不正常的?”
她住的地方已经到了,萧九韶把车子靠边停稳:“凡是不适合的,都是不正常的。”他顿了顿,又道,“你家到了。”
褚青蘅打开车门,刚要下车,忽然又改变主意:“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哪怕最后选择的并不是最适合的。因为没有人可以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萧九韶把档位推到停车挡,拉上手刹,转过头看着她。他容貌清俊,就连微微皱起眉的样子也有股说不出的气势:“明明知道没有好结果的事,却还要坚持去做,最后一败涂地,这样难道会更有意义?”
褚青蘅被说得哑口无言,她都没听说过原来这个人说话还这么不留情面:“……你平时说话都是这样直奔得罪人的目的去的吗?”
“那么我这么说,是否已经得罪了你?”
“那倒没有。”
“那就说明,我说话的策略没有错。”
褚青蘅愣了一下,反问:“那如果我说你情商低下,你也不介意吗?”
“不,我不介意。”他顿了顿,又道,“是的,我不介意。”
竟然还是英语思维。
褚青蘅挫败地拎起包下车,走了两步,只见他还没有离开,便又折转回来,敲了敲车窗玻璃。萧九韶配合地摇下玻璃窗来,疑问地看着她。
褚青蘅抬手按在车窗边沿,朝他微微一笑:“我考进局里的时候,体能项目就是不合格的,你知道为什么我还会被录取吗?”她压低声音,用几乎算得上是耳语的声音说,“是凌局长给我开了后门。我还知道,凌局长是你的舅舅。”
褚青蘅脚步匆忙,路上碰见值夜班的同事,也就打了声招呼过去了。
“你今天来得比以前晚了。”食堂阿姨笑道,“我给你留了一份牛肉煎饺,那些值夜班的啊,都跟恶狼似的。”在一个地方工作过一段时间,就连后勤人员都会把你当成亲人一样对待,更何况她还是常客,若是食堂也有VIP卡的话,她一定是那个金卡用户。
褚青蘅摇摇头:“昨晚没睡好。”
她想着萧九韶的话,越想越清醒,翻来覆去的,竟然失眠了。早上起来还有黑眼圈,她不得不花了些时间敷热水,现在看上去勉强还算有精神。
她另外打了份白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才吃了没几口,有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秦晋。
“你来得正好,来看看这个。”他将一沓照片摊在桌上。
褚青蘅刚咽下一口粥,险些呛到:“这是……”
“昨天解剖过的被害人被发现的现场。”
她镇定地拿起第一张照片,被害的女孩被截成几段,又被拼合回去,以一种无声的哀求的肢体语言。她知道自己想象得太过,从以前累积下来的早已成形的理论而言,这种想法是没有依据的。
她快速翻到最后一张照片,只见上面是一串数字,字体很幼稚:9195521。
她翻转照片向着秦晋:“这是什么意思?”
秦晋耸耸肩:“目前还不清楚,这串数字是这个被害人写的,这跟她留在案发现场的出租房里的数学作业本上的字迹一致。我想有可能是她从前涂鸦在墙上的,并不一定跟这个案子本身有关。”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褚青蘅把照片往回翻,又仔细看了看现场拍摄出来的墙壁,贴满了旧报纸和明星海报,要是在上面随便写几个数字,也是正常的。
秦晋走后,立刻有人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褚青蘅笑着跟眼前人打招呼:“早。”
“早啊。”对方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秦晋这小子,是在追求你吗?我怎么这几天总看见他没事就往你们这边跑。”
“他说我们这边的咖啡味道特别好。”
“屁的味道好,都是自动贩售机里的速溶咖啡,味道能好到哪里去?”她顿了顿,立刻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说脏话了。”
褚青蘅微微一笑:“你昨晚又加班了?”
莫雅歌是刑侦队里的警花,短发高挑,身材火辣,性格又特别爽朗。她刚进刑侦的时候,便如一股清新之风席卷了众多单身男人的心灵,一个月过去,她把追求者都变成了兄弟。
“是啊,就是那件分尸案。”莫雅歌哈欠连天,就快把头低到粥碗里去了,“秦晋真不是要追求你啊?”
褚青蘅摇摇头:“你有见过谁追求人的时候是拿一沓分尸案的现场照给人看的吗?”
莫雅歌双眼无神地瞪着她:“你刚来的时候,我那边有多少世纪剩男都想来追求你。我每次叫你参加部门联谊,你都没空,你要是单身的话,我其实有不错的人选可以介绍给你。”
褚青蘅不由得失笑:“我是单身,不过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我要介绍给你认识的人不错的,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家世好,又无不良嗜好。唯一的黑历史就是小时候常被那种恶劣小男孩当成女孩子欺负,害得我不得不上场当护花使者。”莫雅歌正说得起劲,忽然见到褚青蘅抬起头,往她身后看去,便也停下话头,转头看去,只见萧九韶正端着餐盘站在身后。
此时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刻,要找到空闲的桌子很难,都得跟人搭桌。
萧九韶顿了一下,径自把餐盘放在莫雅歌身边的空位上,语气平平地开口:“早。”
以前不关注的时候,觉得永远不会有所交集,而等到认识了,就突然发觉,原来这个人无处不在。褚青蘅看了他几眼,他果然是有洁癖的,白衬衫一丝不皱,连领口的扣子都扣得端端正正,袖口卷起,用一枚袖扣固定住,露出一截手腕。
萧九韶同她对视了半分钟,瞳仁漆黑,像是一潭深水。
莫雅歌笑道:“晚上的活动褚青蘅也会来,你呢?”
褚青蘅转头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
但是萧九韶截在这个关口轻声道:“我应该会去。”
莫雅歌一击掌:“那就说定了,你到时可不准反悔。”
“可是,我什么时候说——”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莫雅歌站起身端着餐盘:“我先回去睡一觉,困死我了。”
食堂里人来人往,邻桌的几个年轻女孩子正看着萧九韶,窃窃私语。
她们没有穿制服,看着也脸生,也许是刚来报到的新人。褚青蘅被这目光扫到,顿时觉得没什么胃口继续吃早饭。
反观萧九韶,一派舒然自若。
褚青蘅喝完粥,收拾好餐盘,站起身道:“中午之前我会把报告发给你。”
萧九韶看着她,有点惊讶:“不必这样着急,后天之前发给我就行。”
褚青蘅微微一笑:“今日事今日毕,再说晚上还有活动,多留点时间给你,顺便说明一件事,这个世界还没有残酷到要拼天赋的地步。”她当然不会忘记昨晚萧九韶说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天赋,他那种语气,就像是在说“你这个愚蠢的地球人”。
她自知不如他那样十六岁读大学一路博士还门门课程HD(Highly
Distinguished,杰出),但起码拼勤奋还是会的。
萧九韶抬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个笑容来——因为距离近,褚青蘅清晰地看到他笑起来竟然还有酒窝:“那好,我等你。”
邻桌的女孩子们更加兴奋地窃窃私语。
褚青蘅哽了一下,只得转身走开。这样对比起来,倒好像显得她特别小气,不过是被评价了一句没有天赋,居然记恨到了第二天。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修改昨天的报告,昨晚回家以后已经基本写完,再回头浏览了几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发邮件给了萧九韶。
褚青蘅疲倦地闭上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早上秦晋给她看的那几张照片就在眼前挥之不去,稚嫩笔法写下的数字,无声的哀求着的肢体语言……
她向后靠着椅背,9195521,如果这串数据有意义,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特殊的意义,又为何会被写在案发现场的墙上。
她想了想,被害人是一个才刚读初一的女孩。
一个初中学生,会以一种什么思考角度写下这串数字?
她立刻翻出记事本来,在纸上写下了9195521,然后在两个9和两个5的数字下面加上下划线。英文单词中,出现最多的字母是E,而E在字母表中的排序正好是第五位。那么第一个数字9就代表I,第二个数字是1还是19?她想了想,暂且判定为19,第19位是S。
很快,一行字母便出现在纸上。
褚青蘅想起那女孩睁大的双眼,她洁白的身体,还有自己在解剖室内瞬间产生的幻觉,好像自己代替了她,躺在解剖台上,用目光无声地说话:I
SEE U.
她一定是神经过敏了。
褚青蘅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听见电脑屏幕上跳出新邮件的提示。她点开收件箱,是萧九韶给她回复了。
她打开附件,只见她写好的报告上被做满了修改批注,有错别字和错句的,还有各种打字时候出现的手误,她自己检查的时候都没有看出来。
褚青蘅尴尬地一处处修改过来,她早上还放出豪言壮语说她不需要拼天赋,现在就回手打了自己的脸。
她修正了几段原稿,忽然看到收到新邮件的提示,以为萧九韶后面还有大段的话要教训她,点开一看,是个叫Arthur的英文ID。
邮件内容也很简单,只是说很久没有联系,最近过得如何。
其实她跟Arthur并不相识,只是她之前在查找一些心理学书籍的时候,有些词条不理解,便买了国外高校的图书馆收费阅览项目,想找原词条的出处,遇到实在找不到的,不得已在BBS上留言求助。
结果他回复了她。
之后她不管问到多复杂的问题,对方都能第一时间解答,一来二去,便成了网友,偶尔闲聊几句。
Arthur是个大忙人,网络IP五花八门,全世界地跑。她也不知道隔着电脑屏幕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就算这对面是捏着鼠标的大猩猩,她想自己也不会太过于惊讶。
她想了想,用邮件回复:“如果你在做一件其实并不擅长的事,可是有一些原因让你不得不做,你会坚持到底吗?”
很快地,对方便回复了过来:“要看是什么样的事。最近有人对我说,没有人可以指责别人的决定,因为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权。你的心理学方面的学业完成了吗?”
心理学方面的学业?
褚青蘅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当时对方曾问她为何要查找如此艰深的心理学方面的资料,她回答对方的是,她正在攻读心理学学位。这当然是假话,如果对方不提起,她都想不起来了:“已经完成了,可惜碰到的搭档对我非常不认同。”
隔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回音,她以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正要关电脑去吃午饭,忽然屏幕上又跳出一个提示框来。
她点开邮件,只见上面显示着:“人有的时候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也可能无法领会对方内心的想法。我想,你碰到的只是一个一时没有找到最正确方式的人。”
被害人的母亲在下午来局里做讯问笔录。她到的时候,褚青蘅正好去交书面报告,两人擦身而过,她立刻闻到一股香水味,是甜美的水果香。
褚青蘅转身看去,只见她背影苗条,衣着入时,抬脚的瞬间,露出的高跟鞋底还有没撕掉的标签。她想了想,也跟着走到笔录室外的走廊,站在外面的自动贩售机前选饮料。
透过笔录室的玻璃,她才完全看清对方的容貌,那个受害人的单亲母亲五官清淡,肌肤白皙,交握放在桌上的双腕纤细,脸上的裸妆化得很好。秦晋为她做的笔录,间隙她还从包里取出一包烟,倒出一根细细的女士烟,打火机点了两次才点燃,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
褚青蘅着了迷般往前走近两步,之前擦肩而过之时,她便觉得这个女人的背影十分眼熟,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听身后有人冷不丁地开口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褚青蘅一个激灵,转过身去,只见萧九韶正站在身后,还穿着白大衣,一手拿着文件夹,一手放在口袋里。这条走廊本来就朝北,阳光不太好,他陡然间出现,整层楼都有了解剖室的即视感。
褚青蘅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这里的咖啡,味道不错。”
萧九韶看了一眼罐头,绷了绷嘴角:“你喜欢喝焦糖拿铁?”
“是啊。”褚青蘅这才发现,她根本连易拉罐都没有打开,只得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这个味道不错,这都是第二罐了。”
所幸萧九韶没有揭穿她的打算。
他们站在门口等了两三分钟,笔录室的门打开了,那个被询问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表情冷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我也是要工作的,没办法随叫随到。”
秦晋公事公办:“以后如果有问题,还会打电话给你,也请你配合。”
那个女人点点头,转身便走。褚青蘅看着角落里摆放的仪容镜,镜子里同时映出了她和那位被害人母亲的身影,她们身形相似,身高也差不多,粗粗一看就像是同一个人。褚青蘅终于明白之前在解剖室里看到被害人时,为何会有自己就躺在台子上的幻觉。
她们实在太像了。
秦晋自言自语道:“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有女儿被害的伤心劲儿,我看她是恨不得甩掉一个累赘吧。”
褚青蘅道:“我倒是觉得她似乎很伤心,她之前点烟的时候,打火机打了两次都没点着,手都在抖。眼睛底下也有厚重的遮瑕,只是她化妆画得好,一下子看不出来。”
秦晋转头看向了萧九韶:“还是高才生来说一说感想吧?”
萧九韶语气平淡,几乎连思考停顿的间隙都没有:“她的风衣前襟有块油渍,应该是出门前发现的,但是没有心思再换外套,就用一块丝巾遮住,丝巾和风衣的颜色搭在一起俗不可耐,高跟鞋底的标签也没有撕,一个注重仪表的人不会忽略这些小细节,除非极端心神不宁。”
褚青蘅没见他这样长篇大论过,都呆住了。
下班以后,褚青蘅照例在食堂吃晚饭。
她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自然不会有心情去买菜,自己做饭给自己吃,多半就随便解决了。下班的时候,秦晋打电话拉她去参加联谊活动,她也婉言推却了。
生活节奏这么快,各种联谊和相亲活动让感情都成了速食,虽然能填饱肚子,却永远尝不到食物的美味。
她加了一个小时的班,就关灯关电脑打算回家,刚锁了门,就见莫雅歌几步跑过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短发,一把拉住她:“我就知道不亲自来请,你就打算临阵脱逃。”她不给褚青蘅辩白的机会,便推着她往前走,还心急火燎地催促,“拜托拜托,你是主角怎么能不上场?哎呀走路不要这么慢,速度!”
莫雅歌身高一米七五,高过不少男同事,腿又长,这样拖着她走,几乎都要带得她跑起来。
聚会的地方就在市局后面的步行街,一家连锁KTV。褚青蘅被拖进包厢里,迎头便是一阵魔音灌耳。
包厢里的沙发几乎被挤满了,唯一还算空的就是萧九韶坐的那张。
四目相对,电视影像的光在他脸上变幻,就显得他的瞳仁特别的黑。褚青蘅在他身边坐下,有点尴尬。
倒是莫雅歌为她解了围:“好了,总算把我们的高岭之花带来了。青蘅之前还要偷偷溜走,还好我赶得及时。”
刑侦队新来的几个刚毕业的大男生立刻起哄:“来得晚了,先罚酒一杯!”
褚青蘅考上法医之前,在医院麻醉科实习过,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们科室每个人都很能喝,几个人几乎是喝遍医院无敌手。她知道罚酒是推脱不掉的,就干脆地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
秦晋把话筒往她手里一塞,笑嘻嘻地说:“罚酒罚过了,再来罚唱歌。”
褚青蘅看着点播器里好几页的情歌对唱,只在心里暗暗叫苦,可是大家兴致这么高,她也不好扫兴,陪着唱了两首,忙把话筒塞给一个新人。
参加聚会的都是普通科员,唯有萧九韶是正科,等到气氛差不多,大家都远比之前放得开,就开始起哄萧九韶也来唱一首。他倒也没有任何架子,顺从地接过话筒,接着点播器里下一首情歌便开唱:“你取代,前一秒我生命的空白……”
他声线低沉而有磁性,乐感又好,KTV的效果也堪比专业录音室。大家都在瞬间静了一静,莫雅歌手忙脚乱从纠缠成一团的话筒里解开一个,递给褚青蘅:“你唱得不错,跟萧九韶搭档最合适。”
褚青蘅也有点紧张,对方唱得实在太好,还特别深情,她生怕拖了后腿,结果第一句接得便慢了半拍,幸好下一句是和声,萧九韶立刻把她的失误巧妙地掩饰过去。整首歌她都被带着走,就算有接不好的地方,也有人帮忙顺承,一曲终了,大家都忙着鼓掌。
莫雅歌抬起杯子,在她的杯壁上轻轻一碰,笑道:“我跟萧九韶从小就认识,一直同校又同班,真是孽缘。其实他没有看上去这么正经严肃啊,半年前Metallica的演唱会他还剪了个超短的头发,就差点变光头了。”
呃,倒是真没有想到他除了解剖尸体,还有正常人的爱好。
相对于Tokio Hotel这样的摇滚新势力,她也的确是更欣赏Metallica这样的经典。褚青蘅猛然想到,今早莫雅歌说要介绍给她的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不错的男人”,难道就是萧九韶?
她瞥了他一眼,实在想象不出他跟人约会交往的样子,说不定他在决定追求人之前,还要用计算机程序计算一下追求成功率呢。
隔了半个小时,就有人觉得唱歌无聊。新来的文员才刚大学毕业,主动提议要做游戏。游戏的规则也简单,每个人说一件没经历过的事,而经历过这件事的人要举手,举手三次就要罚酒一杯。
秦晋笑骂道:“那不是比谁的阅历丰富谁就喝酒吗?要是刑队在,看他不被灌得找不到自家大门。”
那个文员姑娘先来,然后顺时针往后轮:“我没有去过美国。”
褚青蘅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举了第一次手。
刑侦的刘厦笑道:“受到过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腐蚀的人都该罚,下一个,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你没谈过恋爱?那你平时偷偷摸摸打电话到底是跟谁打的啊?”秦晋看见褚青蘅又举了下手,“现在有两位都举了两次手了,要小心了。”他顿了顿,又道,“我没有谈过三次恋爱。”
褚青蘅看了萧九韶一眼,他们都举过两次手,而他这次却没有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手来。
芮云立刻帮她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上面的泡沫还不断往外冒,他双手递给褚青蘅:“经历丰富的人先干一杯。”
褚青蘅只得喝掉。
“我从来没有被人求婚或者向人求婚。”
褚青蘅这回没有动,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动了动。
新来的女孩子们立刻惊叫起来,议论纷纷:“萧科,你是被求婚了还是向人求婚?”“萧科,你现在是单身还是有女朋友了?”“长得这么帅,肯定不会是单身了嘛,而且法医这个职业超酷的。”
褚青蘅不由得苦笑,又不是拍电视剧,法医也不过是普通人,甚至还不如一般的职业,更何况跟死人打交道总会有人忌讳的。
秦晋搭着萧九韶的肩道:“你们新来的就是消息不灵通,他下周开始就正式调到我们刑侦了,生是我们刑侦的人,死——啊,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们刑侦的人。”
萧九韶喝完啤酒,态度坦然道:“是我向别人求婚,但是被拒绝了。”
竟然这么坦白。褚青蘅看了他一眼,对方似有觉察,便也转头看向了她。而正好轮到褚青蘅了,她想了想,道:“我没有跟家人或者朋友同住。”
莫雅歌举起手来,咯咯笑道:“你这个问题选得倒好,打击到我们一大片。”
接下来轮到萧九韶,褚青蘅猜测他多半会说他从来没有拿过A以下的分数之类的,然后就完成了这个游戏的真谛:让所有人都喝酒。谁知道他想了一会儿,道:“和异性交往没有到三个月。”
芮云长了一张圆脸,本来正有酒意上脸,闻言便笑起来:“萧科,你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算啊?”
酒过三巡,时间也不早了,几个女孩子都频频开始打哈欠。喝酒喝得多的,也差不多快醉了。褚青蘅感觉到莫雅歌伸臂过来,搂住她的肩,声音里憋着笑:“最后一个问题,然后我们大家赶紧回家休息——我没有暗恋褚青蘅。”
褚青蘅忙不迭道:“这个不算。”
“怎么不算了?”秦晋喝得七倒八歪,挤过来坐在萧九韶边上,“来来来,大家都来交个底。”
包厢里光线本来就暗,也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褚青蘅看见一个人举起了手,是刑侦的,但她不认得是谁。她想她脸上的表情应该已经尴尬到了极点,她来参加这种聚会果然是错误的。
忽然芮云的声音颤抖了一下:“……萧科,你喝醉了吧?”
褚青蘅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只见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萧九韶突然抬起了手臂。
散了场,褚青蘅打到车,莫雅歌扶了萧九韶过来,把他推到出租车后座:“看在他都暗恋你的份上,帮帮忙把他送回家。”
褚青蘅自认为不傻,这么明显的用意她要是还看不出就太迟钝了。莫雅歌说要给她介绍一个不错的男人,拉她来参加聚会,又玩游戏,分明都是安排好了的。唯一出了点问题的是,没想到萧九韶玩个游戏这么实诚,几乎轮轮举手,罚了不知道多少杯,而她却是千杯不醉的量,最后成了她送男士回家。
褚青蘅扶着车门问:“他家住在哪里?”
莫雅歌做了个鬼脸,容颜俏丽可爱:“你找一找他的手机,往他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呗。实在不行,也可以带回自己家,给个厕所过一夜。反正你也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只要别让人家露宿街头就行。”
褚青蘅愣了下:“尺度这么大?”
莫雅歌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嗯,再这样下去我也要暗恋你了。”
褚青蘅也坐到后座,前面的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小姐,你朋友喝醉了,会不会吐在我车上啊?”
褚青蘅看了看边上无比安静的男人,路灯折射在车窗玻璃上,映在他脸上白色的一道:“吐在车上我会赔偿洗车费的。”她伸手过去,在他的西装外套口袋外面拍了拍,似乎没有手机,只得去摸裤子口袋,还好摸到了手机的形状。
她只得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掏手机,因为他的姿势的缘故,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褚青蘅冷汗直冒,心想她这样摸来摸去的,萧九韶不醒来也罢了,就是司机都要怀疑她了。她突然想起似乎曾听人说萧九韶住在城东区,便先让司机沿着环城路往东开。
她继续费力地去摸手机,好不容易把手机拿了出来,按亮了手机屏,只见显示的是输入密码。褚青蘅只好把手机放回他的西装口袋里,对司机道:“不好意思,师傅,麻烦你前面路口掉头。”
褚青蘅看着窗外,一路上的路灯连成白茫茫的一道,映得路面都泛白了。她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城市的夜晚,她总是疲于奔波,走得太快,罔顾其他。她抬起手,缓缓将脸埋入手心,她从研究生肄业到考上法医,已经三年了。
可是不能多想,也不能停下来。
忽然,她被身边响起的一阵铃声惊醒过来,忙坐直了身体。只见萧九韶的眼皮动了动,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低声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清醒。
褚青蘅不由得想,他难道没有醉?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要装醉?
似乎所有的真相都指向了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却实在匪夷所思。
“……好的,我立刻过去。”萧九韶忽然睁开眼,眼神清明地看着她,“刚才有人报警,说是发现了尸体,那位死者,上午刚来做过笔录。”
褚青蘅不由得失声道:“什么?”
毫不夸张的,她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上午来做过笔录的就是那位被分尸的少女的年轻母亲。她曾看见仪容镜里面,她们相像的背影,那影像似乎就快完全重合在一起。
萧九韶坐正,对司机道:“劳烦你,掉头回去。”
这个时间点,能立刻召集到的法医也就只有他们两个。
待他们出车赶到现场,案发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那是老城区的一幢居民楼,楼龄近三十年,周边还有未拆的城中村,热闹非凡但人口流动量庞大。
褚青蘅还是第一次到案发现场,她负责病理,一般都不用到现场。
刑侦的刑闵刑队比他们要早到十五分钟,他把褚青蘅直接忽略,只朝着萧九韶点了点头:“可能是连环作案,你上去勘察一下。”
这幢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褚青蘅带着工具一口气跑了六层楼,案发的单元房在狭窄的走廊尽头,墙壁边摆放着一排杂物,门口也有人守着,看到他们,便拉开了警戒线寒暄了一句:“萧科,你们来了。”
萧九韶简短地问:“在哪里?”
“就在客厅。”
萧九韶点点头,把工具箱放下,从里面取出橡皮衣和手套,一丝不苟地穿戴。
那人看着褚青蘅,露出一个苦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褚青蘅知道那个场面必定惨烈,而那个死者还跟她的体型骨骼十分相似,之后要看到的景象不但会恐怖,还会让人无比不舒服。她戴好塑胶手套,深深吸了口气,穿过封锁线。
死者安安静静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被摆成一个难以形容的姿势,她的身体被利器剖开好几段,骨断面边缘整齐,周围的地板满是肠液和鲜血。
褚青蘅顺着死者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有几张凌乱的扑克牌散落在地上。
“死者,女,青年,尸体不完整,从可见的肢体部分,可以看见螺旋状锯痕,尸体被移动过,此地点并非案发第一现场。”萧九韶口述了两句,忽然转头看着她。褚青蘅这才反应过来,在记录本上记下他的口述内容。
“残尸重不超过40千克,从重要器脏看,没有重大疾病表现。”他动手将尸体翻动一下,示意她看腿上的锯痕,量出每道痕迹的长度,判断深浅及是否破坏了血管。褚青蘅飞快地记录着,她不是萧九韶那个科室的,现在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指挥着,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心脏瓣膜关闭如常,冠状动脉无明显异常。”他呼出一口气,“尸僵四个加,剩下的要回去再说了。”
守在门口的人员探进头来:“萧科,你那个外号果然没夸张。”
外号?毒手三千屠吗?
褚青蘅笑了下,忍不住问:“那边的扑克牌是什么意思?”
“咦?你说那个扑克?之前刑队也提到过,有可能只是被害者之前打过牌吧。”
褚青蘅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飞快地在纸上写下:2,3,A,9,2,Q,4,2,A,3,A,7,8。
下了楼,萧九韶拿过她的记录本要补充数据,正好看到她记着扑克牌的那一页,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褚青蘅凑近过去,提笔点在那几个数字上:“如果这些数字代表26位字母的排序,那么第一张和第二张扑克连起来,代表在26位字母表上排在23位的W,A就是字母A,9表示字母I,2是字母B……”
“2和Q连起来,看作20,是字母T。”萧九韶接过她手上的笔往下写,“2和A代表21,是字母U。”
“Wait 4 U?”褚青蘅只觉心跳加速,“那后面四张牌,就是3,17,8,代表——”他们挨得极近,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轻呼的气息拂面而来,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此时此刻的暧昧,整个人就像是被浸在冰水中,寒气直往上冒。
这三个数字代表CQH三个字母,而她的名字褚青蘅的拼音首字母也正好是CQH,难道这只是个巧合?
她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正好轮到我调休,要是需要我加班,就再打电话给我。”
萧九韶欲言又止,陪着她走到楼下:“我还是送你回去,晚上一个人不太安全。”
褚青蘅看了看表,笑道:“刚才说错了,应该是我今天调休,现在都凌晨三点了,做坏事的人也是要休息的。”
萧九韶也微微笑了,他笑起来还有酒窝,简直一扫之前那股萧冷之气,让人有点酥酥麻麻的。
走到楼下,有刑侦人员正在给夜班归来的住户录口供,连续发生两起凶杀案件,情节又极是恶劣,已经算得上大案了。如果不能破案,他们都得这样加班下去了。
那个正在录口供的女子抬手拨了拨背包的肩带,又撩了一下垂落下来遮住眼睛的刘海,无意识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她转头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惊惶无措的表情。
褚青蘅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萧九韶几步跨过楼梯,朝她奔去。而那个正录口供的女子肩上的包“啪嗒”一下落在地上,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她甚至顾不上去捡,用可以说仓皇的姿态转身便逃。
萧九韶掠过那个目瞪口呆的刑侦人员,跨过满地的物件,紧跟着追了出去。
那个刑侦人员仍然拿着笔,许久才问了一句:“……萧师兄这是怎么了?”
褚青蘅也是一头雾水,自然不可能做出合理解答:“我也不知道啊,就突然地跑出去了。”她低下身,整理散落一地的物件,一支护手霜,一小面镜子,一支笔,还有证件和记事本,证件可能是之前拿出来登记过,还没来得及放好。
褚青蘅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包里,又看了下身份证,一般人的证件照都拍得有点惨不忍睹,而这位的更胜一筹,简直把那张清秀的脸拍成了严肃的教导主任的脸。她拍了拍包上的灰,只见莫雅歌睡眼蒙眬地晃荡进来,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我两点被电话吵醒的,这个世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看见褚青蘅,忽然间瞌睡醒了大半:“刚才从我旁边跑过去的那个人是萧九韶?他发什么疯?”
褚青蘅微一耸肩:“我怎么知道?这是之前那位小姐落下的东西,等下麻烦帮我转交给她。”
莫雅歌拿过身份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肖玥?肖玥……啊,怎么会是她?她跟这个案子有关?”
“她只是住在这幢楼的住户。”做笔录的刑侦人员道。
莫雅歌发泄似的抓了抓头发,直把一头短发抓得乱蓬蓬的,然后有点歉疚地开口:“对不起啊,我本来看萧九韶好像对你有好感,所以就故意介绍你们认识。只是这个肖玥,刚好就是萧九韶的初恋,看他那样子,估计还是余情未了。”
褚青蘅想起之前在KTV玩游戏,他亲口承认交往过一个女孩,甚至还求过婚:“就是拒绝了他求婚的那位?”
“是的,虽然我跟肖玥在高中时候也是同班,不过一直都没有和她深交过,只知道他们交往没多久就分手了。”莫雅歌无奈地摊手,“前两天萧九韶还向我问起你,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褚青蘅笑了一笑:“那也没什么,命中无时莫强求。”
其实她对萧九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好感,而那个也许会有的开始,却硬生生被扼杀了。有些事,是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有结果的,感情挣扎只是独角戏,不如消极以待,如此想便也放下了。
褚青蘅是被开门的动静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有人走进来擦拭家具,顺便还拿走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她“呃”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慌忙掀被子下床,换上居家服便“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普照,那光线明净得几近通透。
“看你睡得这么沉,昨晚又加班了吧?”中年妇人重新走进房间,将一杯温开水放在梳妆台前,“等下想吃什么?陈姨现在做。”
褚青蘅笑道:“陈姨做什么我都爱吃。”
陈姨果然受用,走来过拈走几根粘在她衣服上的头发丝:“你这孩子。”陈姨第一次到她家里时,她还在念中学,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却始终当她不会长大一样。
褚青蘅拥有一个钢筋铁胃,当年去外地培训,晚上吃的濑尿虾不新鲜,大家上吐下泻稀里哗啦,她斯斯文文啃下一堆壳,翌日只有她完好无损活蹦乱跳。可惜考试的内容没有野外生存,否则她一定最高分通过。
她洗了个澡出来,神清气爽,就去厨房帮陈姨的忙,还没做什么就被轰出来:“去去,茶几上有水果,你去外面等着,别给我添乱。”
陈姨是个贤惠女人,遇人不淑,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她做的菜很好吃,是褚青蘅这么些年来吃过的手艺最好的家常菜。
褚青蘅只得去客厅等,茶几上已经摆了一盘水果,都是切好甚至还插上了牙签的。她庆幸陈姨一周才来一两次,不然她迟早要被养得四体不勤。她吃了两块苹果,转头四顾,对面墙壁挂着一幅赵无极的画作,那是父亲最喜欢的一幅画。这套花梨木的古董沙发是母亲最喜欢的,她当初搬家时可吃尽了苦头,还把门都给拆了。
还有边上方几上的相框,褚青蘅拿起来看了看,其实不用看也能清清楚楚地回忆出这张照片的样子,她刚刚本科毕业,歪戴着学士帽,笑得傻乎乎的,挽着父母。
只是这样的笑容,再也不会有了。
她抬头看见陈姨从厨房出来,便把相框轻轻地放回原处,用一种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的虔诚态度。
陈姨笑着道:“就知道你肯定饿了,先吃点菜垫垫饥。还有个排骨汤正在电砂锅里炖着呢,回头你千万别忘了吃。”
褚青蘅拿起筷子,拖长音调道:“知道了,陈姨。啊,果然有我最喜欢的蒜香小排。”她知道陈姨喜欢把她当成孩子,她也愿意在她面前继续假装不成熟。
陈姨拍了拍她的背:“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你平时的伙食一定不好,每次见你就觉得你又瘦了。”
褚青蘅摸了摸肚子:“哪有,你看我都发福了,以后没事就可以捏肚子玩。”
陈姨被她逗笑,忽然又满面忧愁:“其实我最担心你,总是小孩子一样,都不记得要找个人来照顾自己。”
褚青蘅明白现在像她这个年纪还是单身多半是会被长辈催促的,一来她现在没有父母来催,二来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我只要陈姨照顾我就够了。”
“少油腔滑调,陈姨是认真的。仔细看看你,长得挺秀气,各方面都拿得出手,为什么就没有男人追求你?其实是你要求太高吧?”
褚青蘅夹起一条鱼,用筷子一拨拉,再轻轻一抽,便把骨架给抽了出来:“饱暖而思淫欲,尚且不饱暖,何来淫欲?”
“你的条件挺好,工作稳定,有房有车,怎么不饱暖了?”
“既然陈姨对我这么认可,等以后弟弟成年了,正好嫁给我。”
“你就会打岔,陈姨跟你说正经的。”她笑骂着拍了褚青蘅的手背一下,“女人总是要找个归宿和依靠的,你现在觉得自己年轻,可以挑三拣四,等到再过两年,就会被人挑三拣四,陈姨是过来人,什么学国外当单身贵族,迟早会后悔的。”
褚青蘅不以为意,其实陈姨自己便有一段失败的婚姻,而那个年代的人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生是否被那个成为丈夫的男人扶持和依靠过,是否那是真正圆满的归宿,但她不会去反驳,别人的生活自然是有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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