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墨尔本,仿如初见
好山好水好无聊,2004 年当我终于可以从写字楼卸下疲惫的办公套装,来到墨尔本时,对这个城市乃至整个澳洲大陆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虽是轻松的游学,但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从会议、计划、执行、出差的硝烟里走出来,而且背负着深造之后重出江湖的重任,所以心境仍带着浮躁和不耐烦。花了小半年时间安顿,花了一年半的时间读市场营销,然后花了半年的时间休息,顺便让小子Ian高高兴兴地在澳洲小学“疯”了两年半,在墨尔本的光阴就这样被打发掉了。这期间两个闺蜜跑到墨尔本来看我,她俩瞪着大眼到处看,对墨尔本的美妙兴奋无比,对这个城市欢喜得不行,但当时困顿在学习中的我,对此却大不以为然,固执地认为她们不过是腻味了自己的故里,跑到另一个异域城市的新鲜好奇罢了,什么蓝天白云、花园洋房,不过是一个在此住久了的人已乏味的东西。
就这样暂时阔别墨尔本五年,2012 年,在这个奇妙带点儿惶恐的年份,跟随赴澳读高中的Ian 再次返回墨尔本。此行,收益不小。小子花力气读了书,我花时间读了墨尔本悠长深远的美丽。或许年龄增长,或许醉心写作,或许总是被先生纵容怂恿,或许傍着Christine 的长城旅行社可以到处跑,或许互联网时代信息如海,诸多的天时地利,却终归还是因为心已安静,统统放下了,便能用心去感受这个城市。懊恼,自然是第一个念头,2004 年的那两年实在是枉费了,但是不容你接着悔顿,便已沦陷到这花花世界里去了。
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所有的体验,把自己储备有限的华丽辞藻一一想来,最后觉得,被这个城市吸引的理由是:它内秀,耐看,不知不觉就喜欢了。
喜欢墨尔本,喜欢它春天和煦明媚的阳光与秋天高远蔚蓝的天,喜欢它街上叮当的有轨电车,喜欢它维多利亚时期的雕梁画栋,喜欢它无处不有的茂密林荫,喜欢那条静静流淌的亚拉河,喜欢它小巷里深浅不一的饼屋、咖啡店,喜欢它街边小店的阳伞毫不客气地撑到了路旁,喜欢它空气里浮动着阳光、树叶和咖啡混合的奇香,喜欢它熙熙攘攘的手工集市,喜欢街上的那一张张红扑扑的没有太多修饰的脸,喜欢全副武装的骑车人不经意地从身边滑过,喜欢它车水马龙、活色生香的傍晚,喜欢它夕阳西下的一线海滩……
这个优雅的城市既把持着一种淡淡怀旧的英伦文艺气息,却又不乏巴黎曼妙的浪漫,风、花、洋房、草坪是墨市人随处可见的风景,街上每一道色彩、每一份情调、每一份景致,都是造物主对这个城市的美好赏赐。所以,请你,来到以后,不要拔腿匆忙,不要蜻蜓点水、不容喘息地一路奔波,疲惫的身心无法体会到这个城市的好。
墨尔本,神的后花园,庆幸,再一次的相逢,仿如初见。
单车骑行,和墨尔本一起心跳
单车骑行者在身边无声划过,留下一个优美轻盈的背影。墨尔本人如此酷爱单车骑行,让人惊叹。晴日,他们在蓝天下惊艳而过,如飞燕空中轻舞;雨天,他们迎风而上如海鸥搏击骇浪;晨曦,他们穿越轻雾如披露的朝花;夜间,车灯在暮色中闪耀如黑豹蹑足前行。
和其他城市不同,墨尔本的单车骑行者都是毫不含糊地全副武装的,他们每个人的那套行头都是那么专业亮丽,单车也是那么闪亮,而且每个骑行者的身材都是那么地棒。行头对墨尔本单车骑行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那紧紧贴身的骑行服和华丽的头盔都是他们低碳时尚生活的展示。他们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完全不理会行头,那就是一年一度的环保单车裸行的时候,男男女女赤裸相对,虽然这是澳洲人豪放自然的一种释放,但是一路会不会让屁股遭罪,只有骑行者自知了。在墨尔本骑车要求戴头盔,不然会被重罚。伦敦市长约翰逊(Boris Johnson)来墨尔本时,骑着墨尔本的蓝色公共自行车沿春天大街(Spring St)一路飞行,飘扬着一头亮眼的金发自以为很是潇洒拉风,结果被警察逮个正着。这个在2008 年北京奥运会就因为衣冠不整而饱受争议的伦敦市长,总是改不了过于随性的毛病。
墨尔本人对单车的痴迷就像对咖啡的上瘾一样,这样市区就诞生了一家特别的小骡子单车咖啡店(The Little Mule Cycle Company Café),它位于Hardware Lane(哈德维尔巷)附近的Somerset Place(桑耐塞小巷)里,和Manchester Press 咖啡店仅一巷之隔,但藏得比“曼氏”家还深。“小骡子”的主人是两个IT 男,他俩都是单车狂,白天上班晚上开店自制单车,本来只想开个纯粹的单车行,后来顺便开卖咖啡小餐,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单车加咖啡结出一朵奇特的咖啡吧。小骡子单车咖啡店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咖啡店,但是绝对让人印象深刻,它小到没有正规的厨房,但是却有一张大长桌用餐台,它没有太多品种的咖啡餐牌,却在城市金匙(Urban Spoon)上有高达90% 以上的口碑。五颜六色的车轮咬着赤裸的白砖墙,结实的木台上是插着野花的玻璃瓶,新鲜厚实的面包裹不住青绿的参差菜叶,简简单单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温馨自然的街坊小店。侍应生不等你走进来就热情地招呼,年轻人趿着人字拖翘着腿闲坐,也有公司白领衣冠楚楚轻声交谈。这里有城里上好的麦芽奶昔,奶昔的材料是来自昆士兰的百年公司Crows Nest Soft Drinks。还有夹猪肉的面包,经过深色酱料腌制的碎猪肉很像中国陕西的肉夹馍,很少见的汉堡吃法。这个小小的门洞里可以是一个有午间餐吃的自行车专营店,也可以是一个自行车装饰的小咖啡店,正如店主的说法:“We''re a cafe with a bike shop, or the other way around! Bikes, coffee, good times!”总之,当车轮遇上咖啡,一切都是好时光。小骡子单车行牵出的这段奇缘,让爱骑行、爱咖啡的墨尔本人相当受用。
墨尔本不仅是澳大利亚的“单车之都”,也是世界上单车道规划得最完善、最适宜骑单车的城市之一。维多利亚政府的“公共单车共享计划”(Melbourne Bike Share),专门针对城市内短途旅行客人而设计,全市设有50 个单车共享站,游人凭信用卡就可以租用,全自助形式,每辆单车全天5 澳元,但刷卡的时候会刷50 澳元押金,然后就可以跨上宝蓝色的双轮座驾,以另外一种方式亲近墨尔本,感受、触摸完全不一样的城市脉动。
你也可以参加当地导游带队的自行车游,游历墨尔本最美的绿色和蓝色单车线。沿着亚拉河(Yarra River)迷人的青青河堤蜿蜒前行,一路经过银针舞动的维多利亚艺术中心(Victorian Arts Centre)、绿野茵茵的皇家植物园 (Royal Botanic Gardens)、波澜壮阔的墨尔本板球场(MCG)、墨尔本公园(Melbourne Park)以及典雅的维多利亚柯摩大花园(Como House),这一路让你的眼球饱览无限的绿。还可以沿着环菲利普湾(Bayside Cycling Trail)的海滨路线,从威廉姆斯小镇(Williams town)开始经过西门公园(Westgate Park)、墨尔本港(Port Melbourne)、圣基尔达海滩(St Kilda),一直到布莱顿海滩(Brighton Beach), 这一路让七彩的蓝伴随左右。
温莎酒店,最后的贵族
前世和酒店有缘,做过酒店,嫁了酒店人,所以不可避免我有严重的酒店情结,看酒店是我的一个癖好。刚到墨尔本时,在春天大街(Spring Street)上看到温莎酒店(The Hotel W indsor),就一直耿耿于怀,老想找机会去参观一下,可惜来的朋友有钱的住皇冠赌城,没钱的住客栈。每次坐109 电车路过它那伟岸的殖民建筑,我都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等着。终于等到一年一度的墨尔本名楼开放日(Open House Day),温莎酒店总算被我拿下。
人们都说幸福是在不断追求中,一旦获得就会索然寡味,这个说法在我对温莎酒店的追求中得到验证。外表气派的维多利亚风格经典,让我对它的内部抱着过高的期盼,尽管之前已经做好昔日辉煌不再的思想准备,但在进入酒店后还是有许多失落。或许当天参观的人比较多,让矮小的大堂显得拥挤而陈旧,昏黄的吊灯失去了应有的温馨而变得暗淡无光,120 多年的酒店显然不适合被太多人打搅。走在略显老态的走廊、厅房里,到处都是沉甸甸的殖民遗风,每一次的脚踏似乎都能让木板嘎吱嘎吱作响,这让我想起上海的和平饭店。多年前公司在上海搞活动,入住装修前的老饭店,一开始大家伙也是兴奋了半天,以为可以体验一把老上海的十里洋场。结果一进去就被那百年的霉味熏得无处可藏,当晚还被到处作响的门窗楼板吓得不轻,厚厚的印花窗帘被缝隙里漏进来的小风搞得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地想起《一双绣花鞋》的故事。第二天几个台湾的女同事便逃也似的退房搬去他处。温莎酒店虽不至此,但是也只能靠想象去体会它曾经的金碧辉煌了。从大堂扶梯上客房,印象开始好转,酒店客房和陈设在经过翻修后还是布置得很精细,花色地毯透着上上世纪的考究,繁冗雅致的印花窗帘和满满的阳光让老酒店开始变得温暖。对这里的工作人员印象很深,从管理人员到服务员都长了一副英国管家似的脸,身材修长,是不卑不亢的彬彬有礼,高大门卫的礼帽与燕尾服穿得比谁都体面,腰杆挺得直直的,如同这家老酒店一般气派。
酒店的高茶(High Tea)很有名,高茶不太等同于下午茶,对西方人来说下午茶比较简单,是个小小的休憩,高茶在传统意义上是晚餐的前奏,这时候人们都不再干活,聊天等大餐了,所以高茶的氛围是非常愉快的。温莎的高茶秉承了英式传统,上层松饼(Scone),中层各式甜点,下层三文治,并没有什么花式与新奇,吃什么呢,当然是环境、器皿和服务了——明亮安静的环境,烟枝烛台吊灯,衣冠整齐的侍者,精美插花,银质的器皿,骨瓷器具,品质甜酒,还有窗外的春天大街。对墨尔本人来说,还有更深一层意思,那就是在有历史的建筑里体验老式的人文传统,所以如果高茶安排在温莎,女士们都少不得要精心打扮一番才肯来赴约的。不要抱怨酒店总是衣冠取人——不尊重自己,如何得到别人的尊重?星级酒店就是星级酒店,哪怕吃两片面包,刀刀叉叉都会摆满一个桌子,配料永远多过主食,酒饮永远是账单里的大头。明明可以用手拿了面包,可是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器皿,倒无从下手了。这时就会想起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一书里“最后的贵族”那个章节——康同璧母女被作者闹着要吃西餐,其女罗仪凤嗔道:“都闹着要吃,可谁来洗那二百个盘子?”
关于温莎高茶,酒店里的人引用了坊间名言来诠释它的茶道:如果你感觉寒冷,茶能给予温暖;如果你火烧火燎,茶能冷静你的心;如果你心情不好,茶能带来愉悦;如果你兴奋不已,茶能使你安宁(If you''re cold tea will warm you up, if you''re heated it will cool you, if you''re depressed it will cheer you, and if you''re excited it will calm you)。这样的禅意大概只有在“没落贵妇”温莎这儿才能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