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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徒弟都是债

書城自編碼: 2564328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大陸原創
作者: 秋若耶
國際書號(ISBN): 9787539983066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5-07-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88/245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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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我养了三只徒弟,一只旺财。
大徒弟辣手摧师。
二徒弟天真无邪。
三徒弟腹黑萝莉。
作为一个单身男人,
我为师为父,十分不易。
所以说,徒弟这种生物,
一只和谐,三只……不和谐。
她是最天真的五岁灵童,
也是最邪魅的魔教妖女。
他是最逍遥的温柔师傅,
也是最冷酷的蜀山掌门。
小徒弟挖个坑,为师不得不跳啊。
duang~这个故事以蜀山派小徒弟默默挖坑坑师傅开始哟~
我们不生产八卦,我们只是江湖圈的搬运工!
我们的口号是——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內容簡介:
我养了三个徒弟,一只旺财。作为一个单身男人,我为师为父,十分不易。
大徒弟长到了叛逆期,喜欢辣手摧师,诅咒我跟旺财没饭吃。
二徒弟长得天真无邪,喜欢问天问地,问得我抑郁症总发作。
三徒弟自小不动声色,喜好令人费解,擅长一句话毁我姻缘。
桃花坞里有位画中仙,一直被徒弟们拿药喂养着,喂得他容颜不老,结果,蜀山来认领,说此货是他们蜀山失踪十五年的掌门。这好比你千辛万苦收养了个儿子,正养得喜大普奔,一个恶霸蹦出来说这儿子是他生的。你是先灭了恶霸,还是先灭了儿子?
關於作者:
秋若耶,80后,天蝎座。腹黑属性,偶尔天然呆。资深宅,古风控,诗词控,英剧美剧动漫控。会古琴,会作诗,会日语,会卖萌,会煮面。
目錄
第一章 画中仙师父
桃花坞的那位先生,剑法无双,却从未有人见过他出剑,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第二章 养徒抑郁症
慕先生得神仙道,驻颜有术,可既然已作方外身,为何还要插手江湖事?
第三章 吉祥三宝家
以后你便与须弥宫无关,也不是什么转世灵童,只是我桃花坞关门弟子。
第四章 风起拜月教
我惊讶完了后,深思:“师兄,我不太擅长对付这样的重口味人妖。”
第五章 劣徒囧事录
慕小微,你这风情的皮相是用来迷惑花魁的,不是用来自恋的。
第六章 美人画皮恋
林梦溪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她的恋人,而是她的男宠、玩物。
第七章 宿命之蝶变
慕小微,你要干什么?老子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喂……你倒在老子身上做什么?
第八章 月华流照君
“八瓣曼荼罗?”我震了震,果然系出天竺婆罗门一脉,妖佞得狠。
第九章 怀璧有其罪
天玑轻蔑一笑,“我是转世妖童,你又算什么?”
第十章 江陵城奇遇
“师……师父也会闯祸?”
第十一章 鬼面灯会祭
妖气女子手指间旋着酒杯,视线灼灼,朱唇轻启:“你像一个人。”
第十二章 笑我太疯癫
永远对我来说,是个奢望。既是奢望,便不去觊觎。
第十三章 蜀山旧事记
她定定地看着我,还是不说话,双眼里泪珠滚来滚去,仿佛藏了许多无法诉说的言语。
第十四章 师叔祖很忙
千岁忧眼睛又亮了:“就是那个不男不女,可男可女,貌美无双,口味变态的拜月教主?”
第十五章 天人五衰咒
他做了掌门,道衣如雪,举止端雅,更加克己持礼,也更加冷酷寡情。
第十六章 授剑桃花谷
天玑不依不饶,凑过来眨着眼睛打听:“那这些美人中,谁才是师父的真爱,竟能比过唐掌门,在师父心中占据至今?”
第十七章 重返蜀山道
“师叔祖,您在想什么?”永远好奇的侄徒孙。
“想一个被骗的故事。”
第十八章 浴血锁妖塔
你是要以蜀山掌门的名义救她,与整个武林为敌?还是以一个师父的名义救她,与整个蜀山为敌?
第十九章 三千繁花寂
自我记事起,便听说前宫主总是不开心,后来得知她是痴恋一人,爱而不得。
尾声
蜀山钟声敲响,九九八十一下,掌门画像悬入祖师殿。
从此幻作画中仙。
內容試閱
第一章 画中仙师父



桃花坞的那位先生,剑法无双,却从未有人见过他出剑,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是武林中吹嘘高人的常见句式。

这也是人们用来形容我的固定用法。

他们说的桃花坞的那位先生,就是慕太微,就是我。

我盘膝坐在桃花树下,闭目凝神,让自己处于物我两忘中。

“师父,药喝了没?又做白日梦了?”大徒弟管理整个桃花坞,也顺带管理我,现在她气势汹汹地杀到我面前。

“师姐,师父是在打坐。”二徒弟面慈心软,软软糯糯,素来维护我。

“他哪一次打坐不是把自己打瞌睡了?早春气候寒,桃花都还没开,又在风口上打瞌睡,药还不能停了!”大徒弟脾气一向坏,说完他就要辣手摧师。

我赶忙醒过来,目光闪动,慈爱地开口:“天枢啊,不是为师不喝药,今天你是不是忘了放糖了?”

二徒弟赶紧护在我和她师姐之间,十分不敢置信道:“师姐,你居然没有放糖!你怎么可以不放糖?不是甜的东西,师父怎么能吃得下去?”

大徒弟冷冷一笑:“糖?整个桃花坞的糖都被师父偷了个干净,糖罐里连末子都刮不出来,我上哪给师父调甜药?”

我气定神闲,目光远视:“是阿福偷的。”

二徒弟蹲下来看着我:“福伯伯从来不吃甜食。”

我目光进一步远视:“是旺财偷的。”

大徒弟一步上前,生生截断我远视的视线,嗓音飘了一飘:“哦?旺财作为一只狐狸居然会开橱柜的锁,它是要成精幻化出人形跟师父谱一支人兽恋曲?”

“旺财是公的。”二徒弟纠正她师姐后,温柔地看着我,“师父,你从小教育我们,不管闯下多大的祸,都要敢于担当。”

我闭上眼睛,睫毛抖了一抖:“是我。昨晚的菜不够甜,我食不知味寝不安眠,你们睡着后,我就……”

二徒弟被感动了,抽噎着抱住我的手臂:“我今天就出坞给师父买糖去。”

“天璇乖啊。”我趁机指引,“跟你师姐要钱去。”

原以为大徒弟又会找各种借口克扣我的零花钱,譬如糖吃多了,男人气概会被冲淡,嫁不出去,又譬如旺财最近长身体,要多啃几只鸡腿,我的糖钱就先挪用一下,等等。没想到,大徒弟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找那些人神共愤的理由,居然对她师妹一摆手,十分痛快:“去立个字据,打个欠条。”

今天的一系列计划及目的的达成,我通体舒坦犹如真气行遍大小周天,顺便再关心一下小弟子的学业:“天璇啊,功课做完了吗?”

二徒弟边往正屋去边回我:“师父布置的课文都背下了,字也练了,师父什么时候教我剑法啊?”

大徒弟哼地一笑:“师妹,你还不死心,你什么时候见过咱师父舞剑了?”

二徒弟渐行渐远的嘟囔声传来:“可外面人都说,咱师父剑法无双。”

一片桃林隔绝人声,大徒弟愈发不尊师重道,嘴角带笑戏谑道:“师父啊,你这白皙如玉的手提得起剑吗?要是不小心把手割破了,你不又得装失血晕倒趁机吃几罐蜜糖?”

我理了理衣襟,摆起打坐的手势:“天枢,为师似乎很久没检查你的功课了。”

大徒弟果然色变:“检……检查什么啊检查,我……我当然有好好做功课,我……我去洗碗……”说完,她仓皇逃遁。逃到半路,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自语:“吓得我险些忘记正事。”于是她嗓音一提,对我道:“师父,花家山庄给了您一道帖子,邀您去尝尝花家的鹧鸪宴。”

我不予理睬。这一年间,大徒弟总能收到各种帖子,以美食甜品为名,行相亲利诱之实,誓要把她师父我嫁出去。我踩过几次坑,如今再不受骗了。

“这次是真的,师父您不去是会后悔的!这是花家独特的鹧鸪宴,据说能甜得腻死人,这怎么能是人吃的呢!”



紧赶慢赶到了花家别业,我才悔悟这辈子大概就是被徒弟坑的命。

由于大徒弟担心我会被糖腻死,坚持要求我带上阿福和旺财,必要的时候可以扛我回来。虽然阿福老态龙钟,须发皆白,平时最大的运动就是动动扫帚扫扫桃花瓣,旺财则是只负责在落花堆里打滚啃鸡腿,他们却依然被委以了重任。

待我们两人一兽到达花家山庄大门时,确实受到了隆重的接待。看门的几个护院直奔目标,向我表达了景仰之情,约莫是习武之人对传说中的高人总有几分过度想象。

“慕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听闻您剑法无双剑不虚发出神入化千里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一盏茶时间的景仰后,我将其打断:“血腥。”

“慕先生居然是兵不血刃刀不沾血,莫非是杀完人后将剑上血珠吹落?造成一种杀人艺术的凄美、唯美意境……”

又一盏茶时间。

我望着咫尺的山门,回身对旺财打了个手势,对其唇语:“鸡腿。”

旺财本已被太阳晒得懒洋洋,正耷拉着脑袋趴在石阶上晒舌头,与其狐狸的身份极其不符。在我的点化下,它一个窜身冲到几个护院身前。见一团雪白的不明生物从天而降,龇牙咧嘴,护院们身子发软,瘫倒在地上。

“这……这……这是什么怪力乱神的生物?”

“好……好……好像是极北之地的罕见冰狐!”

我们两人一兽终于得以过了山门,我拍拍旺财的头以示嘉奖:“看在他们认出你的分上,就不要吃他们了。”

后边护院们惊号:“居然吃人,慕太微果然如江湖传说中一样凶残!”

“难怪都叫他画中仙,说他十年间容颜不老,原……原……原来是喝人血!”

“咱们小姐千万不能嫁他啊!”

迈过山门,我好像听到了一句不太对劲的话。

江南首富花氏委实名不虚传,在清幽山色的半遮半掩下,山庄别业巍然屹立的身姿勾嵌入邈邈山岚云岫中,意境十分磅礴大气。连迎客的山庄仆人都是我们桃花坞总人口的几十倍。

山庄总管如迎财神一般开心:“慕先生今日一到,顿时令山庄蓬荜生辉,快请快请!呃……这是什么生物?”

阿福颤着胡须道:“冰狐,我们先生的坐骑。”

山庄众人以一副看神仙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便不好解释这一路上旺财在地上打滚撒娇撒泼,我同阿福只得轮流抱它行一程,给它充当坐骑的事实。

寒暄完了后,我们确实用了一个时辰的鹧鸪宴,之所以一句话带过,是因为我用了四个时辰来陪花家小姐谈人生。

花家小姐花似容,名如其名,花容月貌,江南第一美人。唯一不好的就是人娇体弱,一个时辰能往我身上晕倒三次,四个时辰她便晕倒过十二回。我从后厅的椅子上挪到了外面亭子的栏杆上,这才终于跟她拉开了点距离。

阿福被留在前厅用茶,旺财被一只鸡腿引诱了,只留我一人与花似容谈人生,把人生都谈到了尽头,太阳还没有落下,人生之忧郁莫过于此。

“慕先生的人生观怎么充满着忧郁之情?”花小姐满眼关怀,又换作娇羞,“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桃花坞里画中仙,你这忧郁的神情就是无情也动人呢。”

“世人谬赞,小姐抬爱,惭愧得很。”我站起身,准备告辞,“今日我其实……”

“太微!”花小姐出其不意一声娇唤,面露红晕,疑似中暑,又向我身边歪来。

我此刻十分想念旺财。

“爹爹!”

一声稚嫩清脆的童声贯耳,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包子,温热的小身体死死地抱住我的腿。

我愣了,花小姐呆了。

“爹爹,我再也不淘气了,你不要丢下我!”小包子衣衫破旧,两条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臂从袖子里露了出来,正抱在我膝盖上,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

花小姐勃然大怒:“慕太微,你闺女都能打酱油了,还跟老娘骗婚?瞧着你一副好皮囊,却原来是个老色鬼!”

我顿了顿,俯身柔声地问小包子:“小姑娘可是受了什么惊吓?怎可胡乱认爹爹呢?”

小包子泪盈于睫,眼内波光粼粼,熠熠生辉,将我凝视了几眼:“爹爹救我!”

孺子不可教,我顺了口气。

花小姐更怒:“慕太微,原来你是抛妻弃女,欲入赘到我花家,觊觎我花家富可敌国,你简直……”

不待她将“禽兽不如”四字怒斥出来,就闻阵阵飒飒的风声,自四面八方涌来,眨眼间,几十道人影里里外外占据了我们所在的凉亭。

花小姐被打断,四顾一圈,怒容顿收,立即恢复闺秀淑女风范:“列位不懂规矩吗?江南花家的山庄是你们随便闯得的吗?还不给本小姐滚出去!”

闯入者衣冠服色各异,都是名门正派的打扮,一个个大义凛然,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领头的紫衣少侠看了花小姐几眼,放缓了语气:“今日打搅实乃迫不得已,贵庄还请不要干预须弥宫的事为妙。”

花小姐道:“我不认识什么须弥宫,打搅我相亲嫁人,你们担当得起吗?”

紫衣少侠略觉心碎,仿佛中了黯然销魂掌。他身后一青衣少女傲然走出:“须弥宫转世灵童,杀之可解武林浩劫,护之便是千古罪人。那个道貌岸然一脸无辜的美貌蜀黍,不要看别人,说的就是你,你要做千古罪人吗?”

少女手中剑直指向我。我正在脑内思索有关须弥宫的种种,此时见状不由得吃了一惊,歉然道:“方才略有走神,不知女侠有何指教?”

“呃……也没有什么了啦……”少女看了看天,脸颊浮起红晕,“今日天气好热……”

“兰师妹!”另一位白衣少侠打断道,“此事干系重大,耽误不得,还不速速取那灵童性命?”

少女诺然称是,端正态度开始运剑。我腿边的小身子缩了缩,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花小姐此时通透了,指着黏在我身上的小包子道:“你们说的什么灵童就是这个女娃娃?”继而她又惊又喜又矜持地嗔怪我,“原来不是你私生女,你怎也不说一声。不过,这个什么灵童不过才几岁,为什么要取她性命?”

紫衣少侠为她解惑道:“小姐不知江湖事。这须弥宫乃是天竺婆罗门教传入中原的一个分支,一直致力于破解中原各派武学,以便一统江湖……”

花小姐秀眉一蹙:“一桶糨糊?要那么些?”

紫衣少侠肃然点头:“须弥宫向来贪得无厌,如今虽已式微,却贼心不死,幸好我们正派人士联手破了魔教在中原的总坛,得知这娃娃就是这一代的转世灵童。要不是须弥宫护法长老多般阻挠,我们早就将这灵童斩除了,正因为追逐最后一名长老,我们才不得不闯入花家山庄。却不知那长老躲去了哪里,还是先解决了这灵童再说。”

众人剑指衣衫褴褛的小包子,这娃娃虽害怕,却没有再躲闪。

“转世一说如此荒诞,名门正派居然根据莫须有的传说来残忍对付一介孩童。”我叹息一声,“不太好吧?”

紫衣少侠瞪视我一眼:“这么说,你要救她?”

“也许。”

脸色通红的青衣少女被她后方的白衣少侠一推,手中的剑便朝我刺了来,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招,却被那白衣少侠灌入了极厚的内力,激得四方杀气凛凛,将花小姐、小包子与我俱都笼罩在内。

即便是不会武功的花小姐也感觉到了凛冽的杀意,顿时花容失色。小包子则是面色惨白,一时间松了抱我膝盖的手臂。我替她把破败的袖子理了理,才等到那一剑的到来。

抬手一挡,并指夹住剑身前端,少女来势不减,也面色大变,我倒没有怪她。剑势一鼓作气地递来,刺在我双指间,直至少女的剑柄没入,我指后长剑却未进分毫。

一串清脆的断裂声后,长剑自我两指间寸寸坠落,叮叮当当地砸到青石地面。

少女愣愣地看着我的手,一时间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我的手,我也从善如流地看了一眼。平时就没什么血色的手指,此刻更加通透了,倒不像正常人的手。我很抱歉地将手收回袖子。

就在众人发愣的当口,一道窈窕人影倏然而至,道袍飘飘,一掌甩到青衣少女的脸上,沉沉一嗓子道:“混账!还不快向师叔祖道歉!”

青衣少女捂着脸,被扇蒙了:“长老,您说他是……我们蜀山的师叔祖?”

蜀山女长老一袭道袍,仙风道骨,眉目如画,故人依旧,她向我跪下一膝,行了大礼。

“饮冰拜见掌门师兄。”



九嶷派服紫,君山派服白,蜀山派服青,其余各派也都各有标识,山庄凉亭内外满是各派弟子,却只蜀山、君山、九嶷山三派弟子站于人前,可见是近些年比较出风头的门派,余下众派于是被代表。

紫衣少侠、白衣少侠与青衣少女都非常默契地目瞪口呆了,各派弟子也都无比和谐地一起惊愕了。

小辈弟子们有些弄不清江湖势力与蜀山传统,天真地发问:“师兄,蜀山派的掌门不是飘涯子吗?”年长一些的师兄担负起教育师弟师妹们尽快学习江湖史,振兴本派,以免被貌合神离的其他门派吞并的重任,遂语重心长:“飘涯子当了十来年的代掌门,却始终不是真正的掌门。”

“为什么呢,师兄?掌门还可以代吗?师兄,我可以找个人代替你吗?”“因为只有佩有蜀山令的掌门才是真正的掌门,而飘涯子没有,所以在真正掌门神隐的情况下,只能做个代掌门。师弟你今日回去把本门武功心法默写五十遍。”



跪在我面前的人没有起身的意思,青衣少女跟着也惶恐不安,不知当跪不当跪,语声发颤:“掌……掌门师叔祖?”

我稍微侧身,不太想受那一礼,望向凉亭山色外:“什么掌门,想来你们是认错人了,我也不认识什么蜀山的人。”

女长老面不改色,跪得身姿卓绝:“方才掌门师兄接下兰若那一剑的手法,难道不是我们蜀山的无相指?”

“无相指?”青衣少女刹那变色,看我一眼,无比果决地与女长老对我进行合围一跪,形容激动,“上等心法的无相指?蜀山剑法的不破法门无相指?唯有掌门可修炼的无相指?您……您果然是我们蜀山的掌门!”

我拂过袖子看了看手:“在下练的其实是铁砂掌,所以才能把你们蜀山的宝剑给砍了,请不要有这个美丽的误会。”

自称饮冰号称是我师妹的女子不屈不挠,仿佛自己跪的不是青石砖,而是一块豆腐:“身为蜀山派的大长老,饮冰当然知道无相指与铁砂掌的区别。”

我哦了一声:“阁下知道无相指与铁砂掌的区别,是阁下练过还是见其他人练过?”

饮冰长老花容顿失,知道自己失言,一副有些后悔放松警惕的样子:“掌门师兄不要误会,饮冰和飘涯子师兄绝没有觊觎掌门之位,我们绝没有练过无相指!只是,见方才掌门师兄的手法与当年师父和师祖的无相指颇为相似,故而,斗胆猜测。”

“唔,猜测而已嘛,不要太当真。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回去吃晚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后会无期。”我将脚边蹲着的小包子随手捞起来,抱入臂中,对久久张口无言的花小姐打了个招呼,“今日多谢款待,小姐请留步,无须远送。”我又向亭子内外各派人士招呼一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小娃我带回去扫地了,保证不让她生祸。就这样,各位不必送了。”

我抬脚便要出亭,忽然一片白色晃到眼前,原来是方才暗施内力到青衣少女剑上的白衣少侠。君山派崇尚白色这个毛病不知道是从哪一代传下来的,翩翩白衣少侠固然比较吸引女孩子注意,但在阳光下也未免太闪瞎人的眼睛。我眨了一眨眼,白衣少侠的长剑已锁住我的前路。

“虽然不太清楚前辈的来历,但我们武林正派铲除奸佞,乃是职责所在,前辈若真是蜀山掌门,难道是要让蜀山跟武林正道划开界限,势不两立?”

饮冰长老见我始终不理睬她,也只得站起身,事涉蜀山,更得搭话:“柳贤侄,我们蜀山乃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千万弟子更是谨守清规戒律,从不做为祸江湖的勾当。掌门师兄离开蜀山十余年,兴许不太清楚近些年须弥宫的小动作,但我相信掌门师兄做事情一定有自己的考虑,绝不会与大家为敌。”

女人说话就是这么绕,绕来绕去你都不知道她在哪挖了个坑等着你。这一席话连环坑,既谴责了不负责任蜀山掌门的恶劣属性,又揭露了不负责任蜀山掌门对江湖事务不熟,做事情不过大脑,最好是不要跟大家为敌,纵然是跟大家为敌,那也只是恶劣掌门一个人的事,跟蜀山没关系。当然了,蜀山是大门派,千万弟子,十分之一的人口就能砸死君山全派,若是导致了灭门后果,江湖从此少一门派竞争,实在是可喜可贺皆大欢喜。不愧是千万蜀山弟子的大长老,一举威胁多方,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可惜我踩惯了徒弟挖的坑,就不太想踩别人给挖的坑:“多谢长老通情达理,老夫一介乡野村夫,当然不会为祸江湖。就这样,告辞。”

又可惜君山弟子年轻气盛,眼看着就要剿灭魔教须弥宫的转世灵童,一举成名,自然不容他人从中作梗。白衣少侠长剑一挽,横掠刺来,直取我臂中一眨不眨望着我的小包子。似乎感觉到了寒气侵骨,小包子打了个寒战。

我将小包子挪到另一只手,空袖一甩,隔空卷飞其长剑,再一收,袖摆甩了他一个耳光。白衣少侠被打,脚步不稳,跌到亭外,很觉受辱:“你们还不拦住他!”

一经提醒,各派侠士纷纷持剑,而蜀山大长老也并未阻拦。众人嫌车轮战浪费宝贵光阴,直接采用以众敌一的战术,摆出各派精妙剑法。

我垂衣步出山亭,夕阳西下,再不回去只怕大徒弟不给我留晚饭。身后剑气激荡,气势纵横,吹得我发丝也乱了。

身后众人群攻:“上!”

我继续往山亭的台阶下走去。

一声唳啸,从旁蹿出一团白毛,扑向了人群,各派弟子丢盔弃甲,剑法瞬间毁于一旦。

“啊,师兄救命——这畜生咬断了我的宝剑——”

“师弟快逃——”

“九嶷师妹救我——”

“放手啊,君山混蛋,别拉着我——”

……

一时间,哭喊叫唤,人声鼎沸,一片混乱。旺财戾气大发,尾巴横扫,用利齿撕咬众人。我径自出了山亭,往山下走。山腰处,阿福正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儿等我。我将怀里的小包子递给他,继续往下走。

“先生你身上戾气很重啊,这样不好,不利养生啦。”阿福唠叨开,“这哪里捡的娃娃?先生乱捡东西,大丫头又要唠叨开销大了。”

我卷起长衫前摆系到腰间,抬手拔了束发木簪收入袖中,吹着山风畅快许多:“我不生戾气,旺财哪能这么乖,一众小辈,老夫实在不好动手。”

“先生当真不再拿剑?要是旺财不在,你又被一堆人拿刀砍,我可是救不了你的。”

山风清爽,我鼓着袖口往下跑,仿佛真有人在后拿刀追我。这样一想,觉得很乐,乐极就要生悲,从天而降一道身影杵在我的前路。突然拦路的实在是不地道,眼看着我就要撞上去,或者被撞下山坡发生意外的阡陌事故。

我脚下发力,生生踩入草根,入土三寸。步子稳住了,散乱的长发连同衣袂一起飘荡,仿如一束狂草。

“掌门师兄功力如昔,风采亦不减当年。”蜀山的女长老直直地注视我,“师兄不用剑,可还是在介怀当年之事?”

我舒出一口气:“你这般缠人的功夫倒也不减当年。剑在心中,何须表象。”

“这么说,二师兄还是怨我和飘涯子大师兄当年做下对不起你的事,你迟迟不归蜀山,神隐多年,让飘涯子师兄即便做了掌门,也入不了蜀山正统。他这辈子都是个代掌门,这辈子都拿不到蜀山令。”

山风凛冽,我不得不整理一下衣衫,抽空答道:“这话不要说得让人误会。你们爱怎样怎样,我早已不理会。至于你们做得对不对,且问蜀山葬骨台,若能安然无恙走入葬骨台,那枚蜀山令自然会佩到试骨人的身上。”

女长老似乎生了气:“师兄以为我不知道这是糊弄人的传说吗?根本不可能有人安然走入葬骨台!师兄你不是也没走过吗?你的蜀山令还不是当年师父直接传给你的……”

“嗯?我的簪子呢?”好不容易在山风中挽了个髻,却发现袖子里找不见了发簪,想来是刚才颠下山把簪子给颠掉了。

女长老却变脸了:“师兄你丢三落四不会是把蜀山令弄丢了不敢回蜀山,故意拿骗三岁小孩的鬼话来骗我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在草堆里扒了一会,还是没找见,只得放弃,很可惜地放下挽得不错的发髻,严肃地看着女长老,“蜀山令,要么师承,要么舍身试骨。当初我有师父在,傻了才去葬骨台试骨。如今师父不在了,你们除了去试骨,还有其他选择吗?”

“有。”女长老沉默片刻,又扑通跪下,“请太微师兄回蜀山归掌门位。”

我绕过她,直接奔下山:“我要赶回去吃晚饭了——后会无期——”

“师兄你收养转世灵童,纵兽行凶,明日就得上江湖恶人榜榜首,带累我们蜀山,我们后会有期——”

火急火燎赶回桃花坞,当头被大徒弟抓个现行。

“师父你又跟人打架了?头发都打散了!师妹快给师父灌药!药不能停!”



旺财虽然是只懒狐狸,但只要进入战斗模式,就非要把敌人一个个啃趴下才住嘴,只要站着的都趴下了,它的战斗模式就会自动关闭,它就会大摇大摆地甩着尾巴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当然,旺财啃人只啃衣裳,越名贵的衣裳啃得越彻底,让你无处遮羞。人类的臭皮囊,它是不屑的。所以我同阿福回到桃花坞的时候,旺财已经蹲在桃源渡了。这说明一件事,我同阿福半道上迷了路,岔路口上,我们决定抛铜钱选择一条路,两人各自掏了一阵袖兜,才想起来桃花坞的人从来都没有私房钱。就在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捡来的小包子撒开两条短腿替我们做了选择。相当显然,捡来的豆丁就是不可靠。

走时我们两人一兽,回来时我们三人一兽。一见我披头散发的模样,大徒弟、二徒弟齐齐吃了一惊,接着便往我嘴里灌了一碗我还没来得及分清是什么的药。

二徒弟一边给我梳头,一边泪流满面:“师姐嘱咐师父多少回了,不要跟人打架呜,疼不疼呜,师父身子这样弱还被人打呜……”

我被满嘴药苦得发颤:“你们再这样给为师灌药,为师早晚一天会被你们药死。”

大徒弟仔细检查我有没有把药喝尽,一滴药汁也不准剩:“两年前师父出去跟人打了一架,回来不喝药,结果呢,整晚发烧说胡话,那时师妹还小,以为你要撒手人寰,吓得哭晕过去。一年前师父出去又跟人打了一架,回来喝药,偷偷倒掉了半碗,结果呢,后半夜发烧,烧得神志模糊,连话都不会说了。师父今天打架回来,谁知道今晚会不会再闹一场,为了保险起见,师妹,再去熬一碗。”

生无可恋。我靠在桌边,撑着头看桃林。

大徒弟片刻不让人安宁:“师父先不要摆出你那生无可恋的样子,先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她将一只手指向矮几。

矮几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肉乎乎的小家伙,此刻正将头埋进一个大海碗里,握着一双长度超越她脑袋的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扒着饭。以正常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埋头吃饭的后脑勺。

我险些忘了还捡回来这么一个活物,原本是打算喝完药就去用饭,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那份饭已经被人扒拉到了底部。她见吃到了海碗的最底层,抬起脑袋离开,立即埋头投入到另一碗番茄鸡蛋汤里吮吸。

大徒弟此时有些痴呆了,我不能跟她一样痴呆,立即上前从那小饕餮手里抢回半碗汤,汤碗里鸡蛋花被吸了个干净,番茄堆在左边,葱花和姜末堆在右边,泾渭分明。我实在无法以自己的现有知识水准推断这是用什么嘴法做到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把这小半碗番茄汤喝完,当然,葱花姜末留一边。

小饕餮站一边看我喝汤,顺便打了个带有蛋花味的香嗝。我放下碗,略犀利地看着她。所谓无知者无畏,她便大无畏地迎着我的视线,两只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纯粹得无一丝杂质,黑白分明,明亮异常。原本以为是个人人得而欺之的小包子,谁承想竟是个碗碗得而食之的小饕餮。我略忧郁。

跟大徒弟略去前因后果只捡细枝末节讲了一遍,表示这是个被人欺负的走失儿童,碰巧被我捡到了。

大徒弟当即表示:“走失的小孩啊,定要寻到她父母,还给人家。”

我点头赞同。

小饕餮微微垂下脑袋,不知想些什么。

晚饭毕,交代两个徒弟给小饕餮洗澡更衣,再看顾着她一起就寝,我便回到自己桃林深处的独立住所。月色清淡,桃林上方笼着一层薄薄的雾色,显得清冷。这里的景致看了十来年,按说早已没有了新鲜感,可我还是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我总觉得江山风月的恩赐有限,也许看一眼就少一眼。

回到房中,看了一小会儿书,便浑身乏力,倦意来得比预料中的快。倒回榻上,头一沾枕便快速入了眠。梦境里,旺财为了一只鸡腿跟我绝交,不再担任我的坐骑兼恶宠,将我抛在茫茫的山巅迷了路。山雾中,却有无数的鬼魅在深情呼唤:“慕太微……蜀山欢迎你……”“掌门,我死得好惨呐!”

无数的触手自山雾中伸来,拽住我的手腕:“掌门,快下来陪我……”

去你二大爷的!我一个翻腕,将那鬼手一拍一拧一扭一甩。

“哎哟,你个慕小微,烧成这样还如此凶猛,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恶鬼现出熟悉的嗓音,一指点住我额头,“醒来!”

我自鬼境中挣脱,双眼蒙眬中见一个黑影立在我床头,欲行不轨,当下招呼他一记黑掌,他还手来挡,我倏然起身再挥出一掌,他撤开一步,右掌与我回击,左袖一扬,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啪”的一声脆响,两人合掌一击。灯火下,我退坐回榻边略感无力,他亦退到桌边手扶桌缘。

“慕小微多年不见,你的身体还是这么乱七八糟。”桌边的人立即恢复翩然貌,假装方才没有被我击退的狼狈,一身紫衣略显风骚。

我稍稍平缓气息:“扰我清梦,没打你个魂飞魄散便该知足。”

“你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慕小微,强弩之末就不要这么逞强了,再这么凶残小心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我紫阙轻侯千岁忧是送来给你打的吗?”这夜半来客不客气地拉过椅子坐上,“你确定做的是清梦,不是鬼梦?”见我不理睬,他倒了杯茶水送过来,“哎呀,不要这个样子嘛,这么多年不见,你就不表达一下对我的思慕之情什么的?我扮个鬼吓吓你也是情趣啊,你懂不懂?”

“废话少说,来做什么?”我夺过茶水灌下去,嗓子顿时好受些。

“来看看慕小微还有几年可活呀,免得某一天骤闻你芳逝的消息,我没有心理准备不堪打击……”

我作势要躺回榻上:“抱歉得很,老夫很困,没空陪你诉衷情,桃花坞出门右拐小镇有青楼。”

“我紫阙轻侯千岁忧万里迢迢跑这一趟的确是有事情相托,快告诉我你能活多久?”这货难得的严肃脸。

我直接倒回榻上:“你不要又拿什么破事来烦我。”

“这绝对是一件可升华你这些年碌碌无为混沌度日境界的大事件。”

“升华境界的事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慕小微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以残忍的方式!”

我翻个身,呼吸平缓,即将入睡。我的态度很显然,凡是千岁忧逼迫我干的事,我一律不干。这货在江湖上号称本时代最后一个君子,无论朝廷还是江湖都混得开,从紫阙轻侯这尊贵不可方物的名号上就能看出。但是在我面前,其君子风无所遁形,实打实的本时代最后一个无耻之徒,毫无江湖操守。每每想到我死后,来给我刻碑的将是这个无耻损友,我便不敢死。

房内乒乒乓乓响了一气,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我转头看了一眼。就见,这货拆了我一只床脚,正拿在油灯上烤火。对其行径我还是有些不解,便发问:“你要给我烧炭?”

“烧你个蛋!”千岁忧撸起袖子,扬起一根冒着青烟的木头,“老子要拆掉你的床,烧掉你的房!”

鉴于这货强烈的报复心,极有可能说到做到,而且显然他已经在开始做,我撑着因发烧而昏沉沉的头坐起来:“你最好说完这件事就滚到三千里以外去。”

“好说。”这货一扔木头,掸掸衣衫,温文尔雅地坐下,“你领回来的那个丫头,你要负全部的责,不能让她生事,不能让她接触须弥宫,否则你便趁早解决了她。”

“我懒得管江湖事。”

“那你带她来桃花坞作甚?”

“总不能见一个小丫头被一群武林正道欺负。”

“很好,有慈父之心。”千岁忧微笑地点点头,“那么你就活得久一点,好好教养她,让须弥宫从此绝迹,也就化解了一场武林之乱。”

“就这样?”我略怀疑。

“当然在这之前,你得用实力说话,令武林各派折服,让他们不再打灵童的主意。”

“他们不过是打往世书的主意,没了灵童继承须弥宫的秘籍,他们便可放心抢夺。”我抬眼,“用实力说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千岁忧出指如风,点在我胸前,锁了穴道,再将我推到一边,两掌抵到我背心,“老子先帮你疏通真气,你再自己修炼,千万不要指望老子送你内力,不过老子实在看不过你这多愁多病身。”

真气疏通得极辛苦,昏睡过去前似乎听见千岁忧咕哝一声:“要是能寻到往世书,兴许能救救你这身子骨。”

第二日清早,大徒弟、二徒弟来叫我起床,见到了令她们人生观发生剧烈转变的一幕。

大徒弟震惊之余不忘赶紧捂住师妹的眼睛,不过似乎也来不及了。

从此,大徒弟看我的眼神总带着某种微妙的色彩,以及,忽然之间的顿悟。

第二章 养徒抑郁症

我一宿没睡舒适,被徒弟们叫醒才发现问题所在。腰上搭着一只沉甸甸的胳膊,枕头还被人抢了一半。我正身坐起,大徒弟端来洗脸水,目光忽而飞向床榻内侧酣睡的人,忽而飞向床榻之下断掉的木腿,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二徒弟递来手巾,吃惊地问:“师父,床上的是谁?”

当着徒弟们的面,我不好揭露太多,便昧着良心回道:“是你们千叔叔,昨晚赶来看我,也来不及给他安排住处。”

大徒弟一脸恍然,瞅了一眼床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人:“原来是千叔叔啊,跟师父好几年不见了吧?”

“嗯。”我含糊应一声。

二徒弟又指着床下,继续吃惊:“床腿怎么断了一只?”

我简单解释:“你们千叔叔为了央求为师一件事,拆了床腿威胁为师。”

大徒弟干咳一声:“唔,原来是千叔叔央求的师父,师父才半推半就。”

我一边喝早茶,一边由二徒弟给梳发,忽然感觉一大早气氛不是太对,不由得狐疑地看了大徒弟一眼:“天枢,你要是从外面学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为师可要家法伺候了。”

“没有没有,徒儿哪敢。”大徒弟一闪身,溜了,“我去准备早饭。”

看着镜中还不到我肩头的天璇,还是个十二岁小少女模样,心智未启,思维简单,恰是好教导的年纪。反观天枢,十六岁早熟少女,约莫正是寻常人家孩子叛逆的年纪,长辈不太容易摸清其心思,教导起来格外棘手啊,不能重了也不能轻了,不能偏了也不能倚了。

想着昨晚千岁忧的请托,意味着又要收一个入门,还是个五六岁的年纪,记得天枢、天璇五六岁的时候,正是折磨得我精神憔悴,总算寻了个神医才将我的抑郁症看好。

今年,我又要命犯太岁?



初春待放的桃花树下,偶有清风拂过,花香似有若无。旺财兴奋得围着饭桌四周循环奔跑,时不时拿尖嘴上的鼻子嗅一嗅合上盖子的食碗,尾巴热切地摆动,足以说明碗里有与鸡相关的东西。

我到树下的时候,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到用餐就有多动症的一身雪白毛色的旺财,接着就是拽着一根桃花枝荡秋千的小丫头。小丫头经过一番洗涤、换衣,颇有个小模样。忽然见到我,她小受惊,从花枝上掉下来。我凌空弹了一指到旺财脑袋上,旺财飞快扭头,一跃而起,将小丫头接在背上。

大徒弟、二徒弟围坐过来一起吃饭,小丫头被分了一个小座位,旺财也非常迫不及待地蹲着。

“旺财老吃鸡腿会营养失衡,我特地给它煮了几枚鸡蛋。”大徒弟慷慨地揭开碗盖,旺财亢奋地凑过来,“咦,鸡蛋呢?”大徒弟一只手拧住贪吃狐狸的耳朵,“已经被你偷吃了是不是?正餐前不准偷吃的家训不记得了?大师姐可要家法伺候了!”

旺财委屈地哼唧,大尾巴跟耳朵一起耷拉下来。二徒弟赶紧求情:“师姐,早吃晚吃都是吃,别打它了。”

“养不教,父之过。”大徒弟拎着旺财一顿教训。

打骂旺财是天枢的一大爱好,我左右是不干涉的,只管提着筷子直奔糖醋鱼。

“师父!当心袖子!”大徒弟一嗓门喊过来。

我手一颤,糖醋鱼啪嗒落下,说时迟那时快,旺财一扭头,将鱼接到了嘴里。天枢对其一顿猛捶:“连亲爹的鱼都抢,你个不孝的东西!”旺财也处于逆反期,破罐子破摔,嘴里一阵猛嚼,“嗷”的一声,被鱼刺卡住了。天枢不得不扒开它的嘴,从上颚给它拔刺:“简直跟你爹一样,吃个鱼都不能让人省心。”

我默默看一眼正在给我剔鱼刺的二徒弟,伸过筷子另夹了块鱼过来吃,一咽,一枚锋利的东西卡住了喉咙。见我脸色淡定,不波不兴,筷子也不动,天璇了然地大喊:“不好,师父又卡住了!”说着,她抄起一壶醋,往我嘴里灌。

呛了几口,鱼刺被凶残的醋液软化并冲击了下去。

糖醋鱼被没收。

大徒弟严令禁止我不遵循步骤吃饭,二徒弟抱着糖罐给我碗里发了一点糖聊作安慰,小丫头握着筷子剔一块鱼肉蘸蘸糖醋汤水送进嘴里,吃一口抬头看我一眼。我扭过头去,谁也不看。一个个吃香的喝辣的,就连旺财都有鸡腿啃,我的碗里躺满了白菜、菠菜、油麦菜。

“师父吃清淡些好,不要老盯着我碗里的肉汤啦。”

不吃就不吃,我离开这群肉食徒弟,忧郁地去前面桃花树下打坐。没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不是大徒弟也不是二徒弟。等她一直来到我跟前,我才睁眼。

包子饕餮小丫头见我忽然睁眼,小小吃了一惊,原地磨蹭了一会儿,继续走上来,乌黑的眼珠聚精会神地瞅着我,软嫩的嗓音道:“我给师父吃东西。”说着,她低头从腰间小兜里掏出两枚熟鸡蛋,就要直接喂进我嘴里来。

旺财果然是被冤枉的。

我姑且认为她是一片好心吧,还是不得不捉住她柔软的小手:“鸡蛋,它不是这么吃的。”

见她茫然着的小脸,我进一步解释:“你看,它外面有壳,很硬,是咬不开的。”

她若有所悟,点点头,转身蹲下,将一枚鸡蛋搁到地上,搬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我转头望向茫茫苍天,预感自己的抑郁症又要犯了。

苍天不语,很明媚,白云悠悠也不移动。无风的天气下,怎会有一阵疾风从桃花林外掠来?初开的桃花瞬间零落。

我从树下起身,整了整衣,对蹲在地上思索鸡蛋该怎样吃的丫头道:“去后面待着。”我走出桃林的时候,伴着红雨落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君山派、九嶷派,各由掌门率领几十个弟子,各携兵刃,阵势浩大。这是,昨日徒弟丢了脸,今日掌门来找面子了。桃花坞一直遗世独立,清静隐居的神仙所在,都是我昨日嘴贱作了孽,又沾惹上须弥宫的事,只怕以后永无宁日了。

江湖上,一派掌门一般都处于神隐状态,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轻易露脸,方显神秘。今日,一下子冒出来两枚,上门讨债,气势非凡。

亏得桃花坞宽敞,上百号人摆开阵势,见我出来,便止了步。这时,众人身后喘着粗气奔来阿福:“让老朽先来通报一声,各位英雄再来见我们先生也不迟呀,累死老朽了。”

一人怒道:“我们两派掌门亲至,在桃花坞外等了半个时辰,你这小老儿还能通传得再慢点吗?”

阿福气喘吁吁,白须冉冉,地拄着手杖,手一滑,手杖飞了出去,一棍子拍在那出言不逊的少侠身上,将人打趴在地。“累死了,老朽喘口气先。”手杖绕一圈又飞回来,落回阿福手中,阿福拄地喘气。

趁着众人呆愣的工夫,我对阿福嘱托道:“看着几个丫头。”阿福应了一声,又蹒跚着往桃林深处去。

君山掌门温道子一袭白袍出列,温文尔雅向我抱手一礼:“请问慕老先生何在?”

我正要回礼作答,听这话心里梗了一下。温道子的徒弟,也就是昨日那位霸气蛮横的柳贤侄一挥手向我指来:“师父,他就是慕太微!”

这时轮到温道子梗了一下,一巴掌劈到他徒弟的脑袋上:“混账!这人怎可能是慕老先生?慕老先生十几年前就名动江湖,怎么可能是这个年纪,比你师父我还年轻?”

柳贤侄捂着脑袋很委屈:“昨日,蜀山的饮冰师伯叫他掌门。”

君山、九嶷两派掌门都是江湖新生代,近些年才执掌门派,听那柳贤侄信誓旦旦,一时间都用复杂而犀利的眼神盯着我。我适时地做出回应:“不才正是慕太微,各位有何指教?”

九嶷掌门卓紫阳率先回过神,对自己的情绪十分克制:“慕先生得神仙道,驻颜有术,可既然已作方外身,为何还要插手江湖事?”

我平心静气道:“不过是收养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童,她小小年纪并未威胁到你们什么,何必赶尽杀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君山掌门愣了一愣:“蜀山不是修道的吗,慕老先生怎么唱起佛号了?”

我想了一想:“佛本是道。道在心中,佛亦在心中,大道无形,佛法无边,不拘泥形式,才可得窥天道。”

九嶷掌门终于克制不下去了:“我们今日不是来听慕先生讲道的,若慕先生一味偏袒不认账,那么也只好向慕先生讨教讨教剑术了。”

“我师父不会用剑,不会剑法!”大徒弟不知怎么跑出来了,对众人凶悍以待。

“你们不准欺负我师父!”二徒弟也跟了出来,对众人虎视眈眈。

我先整顿一下内部:“不是让阿福看着你们,怎么跑出来?”

“福伯伯被我们绑在椅子上了。”一句话略过。

“为师不是教过你们要尊老爱幼……”

“慕太微,交出须弥宫小妖女!”君山的柳贤侄还是耐不住性子,持剑奔了来。一帮人早也等得不耐烦,有人打破这个局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等柳贤侄以更快的速度被扔出去后,我对惊讶得张大嘴巴的两个徒弟继续授业:“这就是不尊老的下场,记住了吗?”

两个徒弟合拢嘴巴后——

大徒弟:“师妹,你看到师父是怎么把那坏人打飞的吗?”

二徒弟:“师姐,你看到师父动了吗?”



没有人关注柳贤侄是怎么坠落的,却都很关注柳贤侄是怎么往回飞的。没人见我动手,难道柳贤侄自己练就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君山温道子面色不是太好,自己徒弟当众丢脸丢气势,不用想也知道心情很糟糕,他咳嗽一声,出言挽救一下本派面子:“慕老先生方才用的是蜀山唯快不破的‘逍遥拂手’吧?小徒怎是慕老先生的对手,不如……”他看了旁边九嶷掌门一眼,大概是希望两人联手将我剿灭,可惜后者不太想跟他心有灵犀,毕竟目前丢脸最严重的不是自家门派。得不到回应的温道子不得不独自向我挑战:“不如在下来向慕老先生讨教一二,若能讨得便宜,还请慕老先生将那灵童交出。”

我沉思,片刻后抬头,认真提议:“好,那我们就来成语接龙。”

二徒弟顿时雀跃:“师父跟我比的时候从来没有输过!”

大徒弟忧心忡忡:“师父赢你的都是他临时造的,师妹,你没有真的跟师父学成语吧?”

温道子持剑的手似乎有些不稳,只见他运气将自己稳了一稳:“据说慕老先生剑法若是蜀山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既然今日有缘得见慕老先生,自然是要讨教剑法了,还请赐教!”

我坦诚地说一句:“不才已经十余年不曾拿过剑了,我的几个徒弟可以作证。”

两徒弟忙不迭地点头。

做了许久背景的卓紫阳一语中的:“徒弟给师父作证算什么证据。都说蜀山剑法独步,君山剑法绝妙,也不知谁更高一筹。”

“君山剑法我仰慕已久。”怕他们不信,我拉过小徒弟,让她渴望学剑的眼睛面向众人,“实不相瞒,我已为小徒准备好了盘缠学费,准备送她去君山学剑。”

温道子面上有了光,露出了莫测的笑容,嘴上谦逊道:“好说好说。”

卓紫阳哂笑道:“蜀山掌门送弟子上君山学剑,这样的讽刺都听不出来?”

温道子面上一僵,仇恨地将我一望。

我忙又拉过大徒弟,介绍道:“这位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就是为师常跟你提到的卓然不群卓叔叔,快叫卓叔叔。”

大徒弟冷冷地看我一眼,霍然拔出腰间砍柴刀,一身傲骨将我往后一推:“师父别给我丢人了,到后面那棵最粗的桃树后躲着……不是这棵是那棵……”我依言找到了那棵被点名的桃树,大徒弟见我做法正确,放心地面向众人,“我,天枢,桃花坞的大弟子兼大管家,你们先过了我这套常年实践悟出来的砍柴刀法再说。”

“过了你的刀法,就能向掌门师叔祖讨教了吗,小师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青衣年轻人,书生扮相,手持翠竹笛,含着微弱的笑意,彬彬有礼地上前领教。

天枢被一声“小师叔”的称呼弄得一愣,见一文质彬彬的书生出现,有些掉以轻心:“想得美,过了我,还有旺财。”

青衣书生笑了一笑,不再多言:“请!”

于是我便亲眼见了我那彪悍的大徒弟舞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刀法后,被青衣书生一支竹笛一招破解,我摘了桃叶遮住眼睛不忍看。一叶它其实遮不了目,于是我又看见大徒弟受挫后气急败坏地抡了柴刀劈过去,收势不住,被风流倜傥的青衣书生拦腰抱住,翠竹笛还优雅地轻轻压在刀背上。

二人,目光对视……

不妙,实在大不妙!

我正紧张莫名,旺财从旁窜来,扑敌救主。那青衣书生不得不放了大徒弟,全力应对修为极高的旺财,闪转腾挪,一人一狐过起招来,看呆了一众人等。

我忽感腿上一沉,低头一看,捡来的丫头正聚精会神地躲在我身后,抱着我的腿看向前方人群。我找了找,附近没有树洞,不知道怎么把她藏起来好,现挖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头顶忽然被一根树枝砸中,很有力道,上方同时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慕小微这些人来抡你,你还有工夫在这里挖坑?”

这一嗓子提醒了我,还有这么个无耻东西在桃花坞打秋风,不用白不用。我把小丫头提起来,嘱咐道:“不要出声,知道吗?”

她爽快地点头:“我不粗声。”

我再抬头对浓密的树梢上蹲着的人低声喊话:“我把她抛上去,接住!”

“老子不喜欢抱丫头,不接!”

“那你以后别来我桃花坞。”

“……好吧,那你叫我一声千千。”

无耻这个形容词,只要见多了也就不怪了。

“千……”我将小丫头直线抛了上去,上头也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千万别掉下来。”

“不要脸的慕小微又赖皮!”任凭紫阙轻侯千岁忧在树顶发脾气,抖落一地桃叶。

后方稳定了,前方一人一狐过了百来招,旁观众人都注意到了这只不容小觑的白狐狸,我也关注到了这个居然没被旺财几爪挠死的小书生。观其套路,确出蜀山,没想到蜀山小辈里还出了个可造之材。

旺财体态有些过于肥壮,实战起来不如从前灵活,两百招的时候,被书生一个虚晃打趴下了。大徒弟厉声:“你敢伤我家旺财,我灭了你!”

书生腿下留情,收势退了出去,人站定后,面色比方才要白了一些,一看气色就是个先天病秧。

旺财趴在地上,以为把脸埋进长毛里就不会太丢脸,尾巴也努力卷过来把脑袋遮住。二徒弟心疼坏了,冲过去抱住旺财安慰道:“别难过,我们不跟人一般见识!”

“师叔祖,得罪了。”青衣书生缓匀了气息,守礼一躬身。

温道子看得十分畅快:“慕老先生还不出来吗?”

卓紫阳也观摩得极为舒坦:“怎么,徒孙的面子也不给?还是,慕先生承认后生可畏?”

我拍拍衣上的落叶,从树后走出,两个徒弟还要挡在我面前,被我拉开了。“慕某十余年前折戟葬剑,本欲绝凡尘,退江湖,不再造杀孽。”我面向众人,无奈叹声,“既然今日各位英雄闯入桃花坞,不尊老人,不爱幼童,欺我爱徒,伤我爱宠,相逼至此,我慕太微只得再入凡尘。”

君山、九嶷两派见骂阵成功,很是欢欣鼓舞。

小书生拱手:“师叔祖请赐教!”

我看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叔祖的话,晚辈乃飘涯子师祖座下徒孙景鲤。”该有的礼仪都有了后,这尾小鲤鱼很期待我赐教的样子,手中竹笛紧紧一握。

“不急不急。”我和声细语,平心静气,想了一想,寻了个折中的办法,“十余年前,我葬剑立誓不再执剑,今日情势所逼,也不能把自己的誓言破得太彻底。这样吧,我就折一根桃枝代剑。”

两徒弟变色,急忙提醒:“师父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大徒弟甚至要把她的砍柴刀借我一用。见我拒绝,她又抓紧时间去挑选粗一些的桃树枝,砍得很认真。

被打断后我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温道子面上露出轻松神态,舒展了一下体态:“既然慕老先生如此给面子,那我们自然也不便耽搁你们祖孙俩过招。之后由君山、九嶷两派弟子代表向慕老先生请教,慕老先生不会不给面子吧?最后就由在下同卓掌门领教一下慕老先生的功夫,也不枉此行啊。”

卓紫阳跟着补充:“若是慕老先生力有不逮,就请交出须弥宫的转世灵童吧。”

“车轮战,你们要不要脸?一口一个慕老先生,你们还真是敢欺老呢!”大徒弟砍柴之余,不忘怒骂众人。

“凭什么你们说了算,你们人多欺负我师父一个!”二徒弟被气哭了。

小鲤鱼书生也略感犹豫:“这样是有些不妥……”

我嫌他们实在啰唆:“来者是客,自然是主随客便。”

“慕老先生可不要反悔!”

“不过……”我想起刚才要说的话。

“这就要反悔了?”温道子一脸警惕与不满。

“啊,不是。”我好心解释道,“我们桃花坞一向没什么客人,所以没有多余饭菜,不能给各位留饭,还是尽快些好,十招为数。不过我还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就各让你们五招吧。”

这话一出,二徒弟又哭了,大徒弟一边砍树一边瘫坐地上,也是要哭的架势。

温道子与卓紫阳相视一眼,都怀疑有诈。还是我那鲤鱼徒孙出言确认了一下:“师叔祖是说,十招为数,让五招,也就是师叔祖最多只出最后五招?若我们赢你一招一式,就算你输?”

我点头:“啊,是啊,我一向喜欢简单的规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师叔祖,请!”景鲤退到不冒犯长辈的恰当位置,脚踏步法,手持竹笛,摆了蜀山剑法的起式。

大徒弟急忙从地上爬起,带着哭腔:“我还没有砍下师父的桃木……”

我侧身,左手往后揽住衣摆,右手带袖一扬,清风卷地而起,直袭侧上方一支半垂的桃枝,倏忽之间,那支长度恰如长剑尺寸的枝条直坠而下,落入我展开的右手中。桃枝握入手中,翻腕一点枝头,犹如长剑在手,蜀山剑法的一个点剑式。

不知是不是错觉,满场的人好像不约而同地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连我的两个傻徒弟也成了木头。大徒弟的砍柴刀从她手里往脚上坠,她还兀自不觉。

我微提桃枝,朝外一甩,劲气疾风窜了过去,打偏了坠下的柴刀。鲤鱼徒孙呆了一呆后,很快恢复正常,愈发谨慎,以笛为剑,发招攻来,招招精妙。

我手握桃枝负于身后,左退,右退,侧退,转身退,咚的一声,撞树了……

已让四招,第五招已如流星赶月般追来,前后左右皆无路,没地方再退了。

鲤鱼小徒孙第五招剑指苍狼,点往我后心,发招时带起周遭风向,汇聚了一个小旋风,颇有气势。旋风袭来,扑了空。我当然已不在了原地。风之尾尚未触及我衣衫,我一步踏树,借力掠身起,空中一个侧旋,自旋风顶上飞了出去。

五招已让,将落未落时,我一掸桃枝,枝梢如湖中潋滟水纹,一圈追一圈,追上鲤鱼小徒孙的衣角。弗一触及,小徒孙便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倒飞出去二十丈远。以凶险的气势飞出,以柔和的力度跌落。只砸起几片小树叶,打了个微旋。

君山、九嶷两派立即派出了两名弟子。鉴于君山首徒不尊老爱幼一早就平沙落雁了,现在还躺在地上由师弟们推拿,便派出了二弟子,一身白衣翩翩的少侠。九嶷弟子的代表有点让人意外,竟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弟子。两人平剑而出,金童玉女一般合力来战。

好吧,我刚才的规则定得有些偷工减料,漏洞被人捡了。忘了说是一对一,还是多对一。

转眼,二人分左右来袭,我便无法左右退了。似乎看透了我的退让路数,二人志得意满,誓要把我做了剑中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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