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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宋成锦初见陆少廷,是在颠簸的马背,第一次与男子那般亲昵,第一次有人唐突孟浪地夸她好看。打出生起就没出过古城的姑娘对于留洋归来的少将情挑沦陷真心。
岂知世上哪有这般偶然的相遇,命运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撞在一起,原因无他,只是一场家族倾覆的阴谋。
露水红颜香消玉殒,陆少廷才知这次“意外”在他心中的份量。多年后,当相似的身影重现在他身边,以彼之道,一舞情挑,哪怕只有一个像她的影子,明知是场算计,他也甘之如饴,娶那个叫顾烟雨的女子过门。
她躲在陌生的面皮下,千谎百计俘获他的真心,再狠狠践踏,利用他的宠爱为其他女人向他借种,被他扼住咽喉险些丧命,复仇之路彼此相互折磨,却都不愿放手。
直到与昔日成锦容貌八分相似的少女出现,山西王以半数城池嫁女,陆少廷在相似的容貌和一个剪影的魂之间选择了前者。身世揭晓,面对生母羞辱,姊妹夺爱,错误的复仇,和一个抛弃了她两次的男人,纵使身怀六甲,她也毅然退出。
可当她改嫁名门恩师,收到喜帖的他却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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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容若别来无恙,小说阅读网白金作家,2015年言情大赛入围奖获得者,出生于江汉平原,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现从事人事工作,文风既有着北方女子的大气,又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腻,已发表作品《第一福晋瓜尔佳》《无良怪医不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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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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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露水红颜
第二章好久不见
第三章千谎百计
第四章北平大婚
第五章朱门夺宠
第六章暗度陈仓
第七章醉打烟雨
第八章烽火佳期
第九章赫连世家
第十章一念天堂
第十一章一念地狱
第十二章成锦身世
第十三章赵宋联姻
第十四章冲冠一怒
第十五章白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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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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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露水红颜
民国初年,各大军阀割据揽权,硝烟四起。
北洋军陆军次长陆少廷率领边防军,欲班师进北平襄助傅大帅。苦于边防军长年作战,俸禄微薄,大军行至四川边界,已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士兵紧靠川西山麓安营扎寨,日日有饿殍被抬出下葬。中军大帐内,陆少廷抚额深思。几名少将因长途跋涉,个个灰头土脸,坐在案几前面面相觑。向来焦躁的吴光新最耐不住这温水煮青蛙的议事官腔,拍得案几上的黄土一震。
“我说大哥,你就听沈副官的吧!前边就是西川富庶之地,咱们只要进城一锅端了它,何愁没有粮饷军备上路!”
陆少廷扬手就是个土窑碗砸向他:“一锅端?我先削了你!这西川城里都是老实的良民,咱们是军队,不是土匪!”
“哼,就知道你还是瞧不上俺们当过土匪的,城里百姓的命是命,跟着咱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每天一早抬出去的人都在土沟里堆成山了,你不干这一票,我干!”
陆少廷抄起凳子将吴光新反手制在案几上:“你干,老子先毙了你!”
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主,也只有沈副官敢上前:“次长,其实除了攻下西川城,属下还有一计,此举既能解决军中的粮饷问题,又能最大程度减少城内伤亡。”
吴光新挣扎下脸憋得通红:“你个书呆子,有办法不早说,非得火烧眉毛了才放屁!”
沈世岳素来瞧不上他这个大老粗,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金丝边镜框:“西川以出蜀锦闻名,经过我这几日探知,城中最富庶的纺织大户,百年老字号——宋家缎庄一家的财产便远胜全城百姓,这宋老爷一脉单传,只生有一女,年方十七,容貌清雅脱俗……”
“哈哈!”未等沈世岳话说完,吴光新便笑开,“都说文人清流,我看你是满肚子坏水,你这书呆子的意思,我算懂了。搞定了这宋家大小姐,就等于拿下了整个宋家的财富,不如我吃些亏,去当回小白脸就是!”
沈世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少将你去,恐怕有些不妥吧。”
“你这小子什么意思,是瞧不上我这风靡万千少女的潇洒仪表不成?”
陆少廷正了正他的军帽:“万千少女?如果我没记错,在边关夜夜往你帐子里头钻的,都是些风韵少妇吧。”
一句话激得吴光新脸头发绿:“是骡子是马,咱们牵出来遛遛!”
沈世岳趁机激道:“那就明日,盐女楼上见。”
西川城以蜀锦闻名,是个四面环山的盆地,盐产颇丰,是以珠溪河最西边的茶楼名曰“盐女”。
三个大男人皆是便装出行,沈世岳入乡随俗,一袭长衫,完全谦谦君子之态,陆少廷则着一贯的英式西装,吴光新则是对襟的锦缎褂袄挽袖,敲打着茶碗,哼起了刚学会的天府小调。只是这风格截然不同的三人坐在盐女楼的栏边雅座上,竟似一道值得久观的风景,丝毫不觉违和。
沈副官瞟了眼斜对面的饼铺,从容地为两人斟着茶道:“听闻这宋家大小姐孝顺,每日一早都会亲自来这家饼铺买半斤肉末烧饼,给宋老板当早点。”
陆少廷凭栏望去,即被花市边一名穿浅蓝上衣、藏青色百褶裙的女学生吸引。姑娘捧着一盆含苞待放的百合正同卖家问价,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春风如沐,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隔着老远就听见饼铺伙计的吆喝:“宋小姐,刚出炉的猪肉烧饼,还是给您包半斤!”
姑娘回眸,冲他一笑,小伙子只觉得,冬末柳枝上的雪都要融了。
吴光新闻声瞧去,啧啧赞道:“好个清透水灵的姑娘,这差事我接了!”回头一看,陆少廷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牙牙个胚子,动作还真够快的!”
久经沙场的战马尾巴一扬,在市集惊起一溜尘土,直奔向饼铺边的孩童,真到了近前,颇通人性似的一声嘶鸣,高高抬起前蹄,外行人看起来却是十分凶险。
宋成锦来不及多想便冲上前将孩童护在身后,双眼因惊恐紧闭,鼻尖几乎能感受到烈马呼出的热气,等睁开眼时,已被捞上马背,带出了十里地远。他赌的是她的善良,毫无疑问,她同自己所想的一样。
第一次近看她,在颠簸的马背,长睫如扇,眉目如画,鹅蛋脸庞比她发间的珍珠发夹还要白皙,对着生人,也毫不畏惧。她不是艳若牡丹、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别有一双明眸,似三江春水,宁静淡泊,撩人心怀。
“喂,你是谁,盯着我看什么?”
“你好看。”
受过城中赞美无数,这样直白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你……你别以为说句好话,我就不追究了,当街纵马,险些伤人,本就是你的过错。”
他嘴角微微上扬,握着马鞭一笑:“那你想怎样?”
“送我回去!跟他们道歉。”
陆少廷好似听了个极荒谬的笑话,只看着她:“回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西川,宋成锦!”
姑娘发间的香气在马儿颠簸中忽远忽近地撩拨着他,陆少廷拉着缰绳的手不由拢紧了几分,环在她的腰际,姿势很是暧昧,羞得她一路无话。
到了饼铺,他极绅士地扶成锦下马,对于受惊的孩子们却是不屑一顾:“宋小姐,后会有期。”
“等等,你还没跟他们道歉!”
他玩味地回转身:“你的名字换我送你回来,想我道歉?除非……你再让我抱一下,如何?”
“你无赖!”
陆少廷走近,于她耳畔温言:“你信不信,三日之内,我定会让你主动钻进我怀里不松手。”
好狂妄的人,从未听过情话的姑娘虽如此想,却不觉红了耳根。
正是这样轻佻又无礼的一句话,令宋成锦在之后的三天里时常魂不守舍。
珠溪斜阳近黄昏,下学后的成锦途径浣纱河边,女工们嬉笑歌唱,似与往日不同,她走近了些,方看清是名长衫玉立的翩翩君子吹着短笛与女工们相合。能这样无忧无虑地释放天性,一直是成锦梦寐以求的事。
“是宋大小姐,您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她迫不及待地点头:“好啊!”
油光发亮的小皮鞋刚一蹚进软泥青荇,便有女工惊呼:“啊!这里有蛇,快跑!”岸边立时乱作一团,惊慌奔走的人群将她撞落水中。
成锦从小不识水性,身体失去重心,河水灌喉的一瞬,脑中一片空白,拼命挣扎,只觉快要窒息而亡了。
忽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托起,她用尽全身气力钻进他怀里,来不及想旁的,只紧紧抱住这救命浮木不愿再撒手。
看着一同浮出水面的两人,长衫君子对女工们报以一个极暖心的笑。
“沈少爷,你要咱们办的事儿成了,这会儿要怎么感谢咱们呢?”
沈世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连哄带骗地引向了远处。陆少廷抱着姑娘到小河滩边轻轻放下,姑娘如预期般搂着他的脖颈微微颤抖,只是不放。
“怎么,从水里上来抱了这么久,还没抱够吗?”
宋成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与二次谋面的男子亲密无间,又是在这夕阳西下、暧昧不明的黄昏,她蓦地松开手,小风一拂,湿漉漉的衣衫令她蜷缩起了身子。陆少廷取过之前脱在岸边的西装外套为她披上:“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不行!我要是这样回去,爹一定会罚我的。你能好事做到底,帮我找个地方把衣服烤干吗?”
他起身环顾了下四周,向她伸出手:“跟我来。”
“你在前边走,我在后边跟着就行了。”
陆少廷一笑,这妮子到底还是对他存着戒心,好在他早有后招,一声口哨,素日随身的红鬃马便打远处树林里钻出来:“离这里最近的落脚地也要半个小时脚程,你自己选吧。”
虽羞于再与他共乘一骑,可她堂堂宋家大小姐,湿着身子走一路也实在不成体统,是以默默低头上了马。
西川近郊的军营,伤兵遍地,只是陆少廷一到,皆士气高昂,吴光新滑头上前:“哟,大哥,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女人回来啊,还是个俊俏的女学生!”
成锦被此一说,将头埋得更低,陆少廷一张冷脸,自顾自带着她回了营帐,扔给她一件白衬衣:“军营里都是男人,他们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不用理会。换好了叫我,我找人来生火。”
周遭的摆设杂乱不堪,桌椅蒙尘,她不由疑心将衬衫捧起闻了闻:“还好没味儿,没想到这个人还是挺干净的。”
等换好了衣裳,再要叫他,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喂!我好了!”
他打帘进来瞧见穿着自己衬衣的姑娘,一头乌发半干,垂坠在肩头,粉色的肚兜在衬衣下若隐若现,衣角盖住了半截藏青裙子,年纪青嫩,身子却是凹凸有致,韵致旖旎。
“次长,火在哪儿生?”
勤务兵抱着柴火就要进来,被他一声喝止:“放下,出去!”
宋成锦被唬得一愣,彼此围坐在火堆旁,她才敢问起:“刚才,你为什么要吼他?”
他不经意瞥了眼姑娘脖颈处,锁骨微露,竟是很美的沟壑:“咳,你穿成这样,想让多少男人看见。”
她略收了收领口嘟囔:“你不也是男人,怎么不出去……”
“这是我的营帐,我不待这儿待哪儿。”言罢着意坐近了些,直勾勾盯着她,“倒是你一个单身姑娘,怎么就胆大得跟我这个陌生人独处一室,就不怕……”
成锦亦转过头直视他:“我不怕,你是好人!再说了,一回生,二回熟,你也不算是生人。”
“好人?”陆少廷自嘲,他回国后加入北洋军,带着军队已征战多年,杀人无数,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放心烘衣服,我就在帐子外头,有事叫我。”
一句话令他对着她不忍再起坏心,此刻坐在帐外,对沈副官的计策一瞬犹疑。不知过了多久,再进去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桌角睡着了。
“还真是个没有戒心的傻女人。”
她很轻,抱起来几乎毫不费力,雪白的衬衣顺势滑落,露出一抹香肩,诱人极了。陆少廷喉头一动,轻轻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随即帮她整理了衣襟,盖上被褥,在他心中百合花一样纯洁善良的姑娘,此刻已经不得再多的唐突轻薄。
愿你,能永远这样美好。
宋成锦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处陌生营帐,她慌忙掀开被褥检查了一番才安心地呼了一口气:“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好没出事。”
“你怎么知道没事,也许我做过什么之后又体贴地帮你把衣服换好了呢。”陆少廷端着一碗清粥进来,似笑非笑调侃道,“军中简陋,将就着喝点白粥吧。”
她对着水盆慌忙理了理头发,将碗推到一边,米粥洒了一半:“我不吃了!你能不能借我一匹马?”
“我送你。”
“不可以!我已经彻夜未归了,要是再让爹看到我被陌生男子送回家,一准会打死我的!”
陆少廷并未多言,将自己最钟爱的红鬃牵给她,马过浮蹄,沈副官在旁察言观色:“次长,你真的放心让宋大小姐一个人回去?”
“不让她这么回去,我们怎么有机会英雄救美,更进一步,这一切不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昨晚在木炭上动手脚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从现在起,这个局由我掌控。”
“属下遵命!”觉察到陆少廷的转变,沈世岳知道,这件事再不可能简单了。
宋府庄园,大小姐一夜未归的消息被府中姨娘传得沸沸扬扬,成锦刚一下马,便被刘管家带到了正厅内。宋铭爵看着女儿,一肚子气:“跪下!说!昨天一夜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爹,我……我昨天去同学家了,就是钱家的绣云,我们几个在一起商量学校话剧社的事,忘了时间,绣云就留我睡下了。”
“啧啧,大小姐,你一晚上不着家,老爷可担心了,早就大老远差人过河,去钱家绣庄找过了,你根本不在,我劝你啊,还是同老爷说实话的好,不然,咱们宋家的家法可不是摆设!”
淳姨娘幸灾乐祸的一番话,暗指当家之主偏私。
当着满堂下人,宋铭爵缓缓起身走近祖宗神台,抚上藤条:“锦儿,你别怪我这个做爹的心狠,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家法难容!”
“爹,我真的没有出去鬼混,也绝没有做出有辱宋家门风之事,您要相信女儿!”
倏地一声闷响,藤条重重抽在姑娘单薄的背脊上:“养女不教父之过,这些年是为父太娇惯你了!”
成锦紧咬着牙关睨着淳姨娘,只是不说,她心知有这挑拨是非的鸡毛掸子在这里,和盘托出不仅于事无补,恐怕还要牵累旁人。
“老爷你看你看,这丫头她还瞪我,真不知道姐姐平时是怎么教女儿的!”
成锦跪直了身子微昂起头:“淳姨娘,我敬你是长辈,平日不论你拿什么脏水泼我,我都不与你计较,可我娘是堂堂正正的宋家大夫人,轮不到你一个偏房侍妾非议!”
余音未落,肩上又是一痛,姑娘却强忍着挺直脊梁,就算为了娘亲,也不能在那个人面前屈服。
宋铭爵气得面色铁青,煽风点火下一连又抽下几鞭:“跟你娘一样的怪脾气!你到底说是不说!”
“宋老爷,手下留情!成锦昨晚跟我在一起!”陆少廷带着两队卫兵径直冲进宋府正堂,远远向宋铭爵施与一礼,大步上前扶起姑娘,动作亲昵。
“这件事我来解决。”
淳姨娘没眼色地添油加醋:“哟,成锦,啧啧,叫得可真亲热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来历不明的乱军在外过夜,老爷,咱们宋家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呀!”
吴光新闻言就要冲上前:“你这臭婆娘,说谁是乱军!”
“男人的事妇道人家少插嘴!退下!”
宋铭爵先一步喝退淳姨娘,向来客还以一礼:“军爷公然带人闯进我宋府,总该让老夫知道,招惹的是何人?”
“在下北洋军陆军次长陆少廷,唐突登门,实在抱歉。只是宋老爷教女的手腕太过狠辣,实在令在下无法坐视不理。”
宋父冷哼一声:“老夫还未追究次长无故拐带小女,你倒插手起我宋家家事来了,简直狂妄!”
陆少廷双手抚向军装械弹处,面上却堆着笑意:“宋老爷,陆某向来敢做敢当,是在下辱及小姐名声,是以今日,在下特来向您提亲,求娶成锦为妻!”
成锦转头望向他,惊诧莫名。
宋父瞪了眼自家女儿,厉声道:“次长抬爱!这桩婚事,我宋家高攀不起,老朽恕难从命!”
吴光新立时掏出配枪抵在他前额:“老东西,我大哥看得起你女儿是你们宋家的福气,别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
“次长,求你别为难我爹。”成锦慌忙抓住陆少廷衣袖祈求道。
他掬起姑娘一双柔荑:“我只是想帮你,不愿你受到伤害,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她抽回手,明显有几分回避:“谢谢,他是我爹,至亲不过骨肉,他不会拿我怎样。你们……还是走吧!”
吴光新收起枪支:“大哥,人家不领情,咱们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走!”
陆少廷略定了定神,方带兵离开。
成锦斟了杯热茶呈与宋父:“爹,喝杯茶压压惊,他们没有歹心的。”
当着满堂下人受此屈辱,宋铭爵气得青筋暴起,一脚踹向女儿:“滚回你娘那儿去!别让我看见你!”
因怕母亲担忧,成锦几乎是跑回了后院庵堂,抹净了泪,挤出一个灿若春花的笑容方出声:“娘,我回来了!”
杜若玫放下木鱼,温婉地迎向女儿:“跑这么快做什么,仔细摔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娘,我昨天没回来,让你担心了,府里的传言……”
“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我的女儿是什么秉性,旁人还能比我清楚吗?”
是了,她的娘就是这么一个兰心蕙质、与世无争的人,淳姨娘之流也就是仗着她这个当家太太怯懦,才屡屡犯上。在成锦的印象里,自她懂事以来,父亲在母亲屋里留夜的日子屈指可数。
“娘,您和爹……有过爱情吗?”
“爱过吧。”杜若玫眼神悠远,想到那个人时,莞尔一笑。
“锦儿,一期一会,应当珍惜,将来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千万要惜福惜缘。”
宋成锦思量着母亲的话回闺房,小花园里传来淳姨娘尖细的声音:“老爷子,你推了那次长的婚事,万一他再来报复怎么办?”
“他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做这赔本的买卖,眼下的时局,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军阀,和他搭上了关系,就是开门迎来了狼。驻扎在城外的边防军早就弹尽粮绝了,我可当不起这济世主!你明儿找个借口把成锦身上的钥匙收回来,别让她跟她娘一样做出糊涂事!”
此举正合了淳姨娘心意,谄媚道:“不是我说,老爷,你早该这样了,两把钥匙合在一处,便能开启金库。昔年大姐对你下药,监守自盗,你虽然收回了她手上那把钥匙,却传给成锦,所谓女生外向,我就觉不妥。这依我看,改明儿由我帮你保管着那一把,你看如何?”
“就依你!”
监守自盗,为什么母亲对自己只字未提,也从未听府中下人提及?
陆少廷如今的处境竟是这般为难,她才认识他四天,就开始担心他了,难道这就是娘说的,缘分?
城郊军营,宋成锦赶着马车而来,远远瞧见了边防军的艰难现状,伤兵随处可见,想起上回自己竟未留心,视而不见,委实大意。
陆少廷就立在离军营不远的小山坡高处,面色凝重。
沈副官出闸口相迎,命人撤下车上的粮食,她做出噤声的手势,悄悄爬上了山坡。
“你在想什么?”
他回头见是她,眼神惊喜转而担忧:“站在那儿别动,等我过来!”
“难道次长藏了什么好东西我看不得?”
说话间宋成锦已小步跑上前,山坳中成堆的饿殍浮现在她眼前,可怖的情景令她一连后退了几步。陆少廷捂住她的眼将她搂入怀中:“别看了。”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姑娘安稳了许多:“怎么会这样?”
“这几年军阀混战,边防军已经断饷一年多了,是我无能……”
兵士们许久未碰过鱼肉白米,一顿丰盛的晚宴令他们露出了久违的满足笑容。
陆少廷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好似做了个极艰难的决定:“他们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带来的粮草,等到明天,我就带部队开拔。”
成锦陪他坐在营帐前的篝火旁,掩不住眼底失落:“一定要走吗?”其实还有未说出口的半句,这里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和事了吗?
他闷了口酒:“往前走,兄弟们或许还有一丝生机,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她咽下那句话,笑着向他举杯:“那今晚就当为你饯行,我们不醉不归!”
兵士们围在篝火边唱着军歌,说着段子,两坛黄粱酒下肚,都露出了真性情,大着胆子邀陆少廷加入:“次长,大伙儿都想跟您一块儿乐乐,怕您不肯,推我来说项。宋小姐,您也一起吧!”
成锦毕竟出身大家,当着许多男人,到底还是放不开的,只推着陆少廷:“你去吧,我想再坐会儿。”
他递过一壶暖酒:“冷就多喝点。”
几杯下肚,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的温馨景象,她不由想起山脚下的浮尸饿殍,心中很不滋味,心知若再细问他,也不会有结果。沈副官递上一块烤羊腿肉:“宋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大家与陆次长乐在一处,不像一般上级与下属,就像……家人。”
沈世岳是何其精明之人,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将边防军中多为孤儿,陆少廷倾尽身家支撑军队至今之事和盘托出。
“原来他为大家付出了这么多,这支军队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嗯,只可惜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沈世岳趁机接过酒壶,“酒冷了,我去换一壶。”
几巡过后,陆少廷扯开军装坐回她身边,成锦晕乎乎地靠在他肩上:“陆少廷……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你是,第一个保护我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说要走,那些话,我听了很难过……”
软语在耳畔呢喃,他低下头,正与她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不断撩拨着他。纭纭篝火摇曳下,终按捺不住吻上芳唇,彼此试探着轻轻碰触,由浅而深,成锦第一次感受到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薄荷香气充斥在唇瓣间,令她一颗心怦怦直跳,新鲜又悸动。
面红耳热间,陆少廷已将姑娘横抱起避入帐内……
吴光新倚在营帐边,与沈世岳相视以一笑,狡黠道:“这下生米一旦煮成熟饭,宋小姐还不乖乖就范,哎,春宵帐暖,大哥真是艳福不浅,可怜你我孤灯对长眠。”
“还不是你那壶酒,方能水到渠成,你小子嘴里竟也能吐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干杯!”
宋成锦瘫软在榻上,粉色缎面的绣花小褂盘扣微散着,绯红脸颊,皓齿咬着樱桃小嘴,擒着他的衣领,隐露处子娇羞。
倾上温软处的手因常年持枪械斗爬满了老茧,惊得她柔嫩的肌肤作痒,隐忍的一声小带嗔怪,立时点燃了火苗,两人就这样亲密纠缠着,薄腻微汗。
他狡黠一笑,粉色衣裙滑落,烛影摇曳的军帐,锦被内一双燕好……
激烈的覆雨翻云后,一朵鲜妍杏花盛放在棉质被褥上,静静晕开,就似一幅水墨,满溢喜色。陆少廷自身后拥住一身粉痕的佳人:“成锦,你可后悔?”
她转过身将小脑袋埋入他怀中,轻轻摇头:“你会负我吗?”
他捧起她红潮未褪的小脸:“今生今世,我陆少廷都不会负你,相信我,成锦,我会打一个天下给你。”
成锦看得见他眼里的炙热,很想说,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不要天下,只要永永远远陪在她身边就好,可她也心知,陆少廷却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是鹰,不属于一座古城,半亩方塘。
“我相信你,少廷,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否则,我将与我的家族共存亡。”
陆少廷想起与她不单纯的相知相遇,蓦地有些心虚,抱住她的双臂更拢紧了几分:“我答应你。”
一颗定心丸下肚,成锦似下定了极大决心,取出衣物内包裹着的锦囊,放入他手心:“这个你拿着,有了它,你的军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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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锦。”
她捂住他的嘴:“什么都别说,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还有一个要求,把我娘安全接过来,她就在后院庵堂里。这样的事一出,爹一定不会再放过她了。”
“嗯,我们一起孝敬娘。”
陆少廷轻手轻脚套上军装,以迅雷之势调遣出军中精锐,与吴光新一道进发西川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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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岳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随着天边逐渐升起的日头,他心中的担忧更甚,只是一个庄园而已,昔日边寇夜袭,大军也能在日出前凯旋,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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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岳心料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个吴毛子,昨晚多灌了几碗黄汤,明知道次长这次对宋家小姐动真格的了,做事还这么没分寸!你悄悄去瞧瞧宋小姐醒了没有,多调两队卫兵去守着!”
宋成锦在帐外听得真切,面色惨白,冲进帐子抓着那哨兵质问:“我爹是被谁杀的?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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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世岳追出惊呼:“来人!快跟上宋小姐,若有何闪失,次长回来,大伙儿都等着吃枪子儿!”
闸口的兵士抱成团拦住她:“对不起宋小姐,没有次长的命令,您哪儿都不能去。”
成锦拔下发间的珍珠细簪抵在喉头:“你们若是不放,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她身上仍穿着他的衬衫,一袭素白立在那里,眼神凌厉而坚定。
她向前一步,发簪就划过颈间一寸肌肤,上马时,锁骨上已留下一道弦月,烈马冲出闸口,发簪颠落在黄土上,被马蹄踏得粉碎。
沈世岳带着卫队紧随其后,远远瞧见陆少廷率几名精卫迎面而来,宋成锦拉过马头掉转至一旁小道,此时此刻,她不想见到他,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她只想回家。
“成锦,这匹马性烈!慢下来!”陆少廷在后面追着,她却越发使劲夹紧了马肚,身下马儿一声嘶鸣,疾风般飞驰起来,沿着蜀地陡峭的地势奔向断崖,将宋成锦重重摔下。
“成锦,就在那儿别动,我来救你!”
她强支着血肉模糊的双腿起身退至崖边:“你别过来,陆少廷!你这个大骗子!哄得我将宋家财产双手奉上,还狠心害我家破人亡!是我太傻,竟错信了你!”
断崖下就是波浪汹涌的江水,她站在那里,仿佛能听见浪花拍打岩壁的响声,她想,若是此时纵身一跃,或许就能洗清自己被情所惑而犯下的错,就能见到母亲了。
“成锦,你听我说,我并无意伤害你父亲,只是情势所迫…你乖乖过来,我再跟你解释!”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宋成锦指着他身后的吴光新,“要我过去,除非你先杀了他这个火烧宋家的罪魁祸首!”
吴光新百口莫辩,也有些后悔,下马将枪支递向陆少廷:“是我多灌了几碗黄汤行事冲动,大哥,你毙了我吧!”
“扯你娘的,把枪收起来!”
“呵……”成锦一声冷笑,“我该为这一切赎罪的,陆少廷,你可真是凉薄,原来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就算化作厉鬼,我也会每时每刻诅咒你!”
话音未落,娇躯便毅然决然地坠入崖底,陆少廷追上前,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宋家小姐走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陆少廷都会梦见那天崖边的场景,每每醒来,都要用凉水浸头,让自己足够清醒,不再回到那个梦中。有时候为了避开那个梦,他甚至整夜不睡,那大抵是太痛苦的缘故。
或许有人会问,发生了这样的事,宋家的家财,陆少廷要了吗?
那时的时局,他没的选,要弥补良心的亏欠,就要眼看着全军覆没。他不仅要了,为了士气不落,还笑着为兄弟们分发了米粮,看不出半点情伤。
边防军直入中原,襄助傅大帅夺得大权后,他更娶了多房妻妾,成为众人眼中最风流不羁的少帅,战场上最铁血无情的军阀。
故事如果就在那里画上句号,便当真是个太可惜的悲剧了。
可惜,故事还有峰回路转的继续。
当毫无求生意志的成锦再度醒来时,眼前是刺眼的白光,耳旁回响着的,是真真切切江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她死了吗?可是为什么身上好疼,是沉到了江底,被鱼虫啃食了吗?
“姑娘,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大少爷!姑娘醒了!”
成锦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自己睡在一张微晃的床上,出声的是个下人装束的小妮子。身上每一处关节的疼痛都提醒着她所经历的——家族倾覆,情爱破碎,失贞落崖。
“姑娘,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抱着欲裂的头颅乱撞:“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小丫头虽不解,却也上前抱住她:“姑娘,咱们有事好好说,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求死呢!”
“别拦她,让她去死,船舱外面就是嘉陵江,省得再费功夫!”宋尚尧一身白西装进来,将医疗箱搁上桌。
成锦瞪了他一眼,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出门,甲板上的景象令她浑身一震,上到抱着婴孩的耄耋老人,下到肢体残障的工人,聚在一处,窝在甲板上忙活着,是生机。
“在这个乱世,想死很简单,经历过挫折能活下去才不易,他们都是从哈尔滨逃过来的难民,大都家庭破碎,遭遇不幸。他们都能走出来,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宋尚尧向她伸出手,“我扶你进去。”
回到船舱后,她安静了许多,任由宋尚尧帮她打针上药,他快走的时候成锦才出声:“你是大夫吗,收留了这么多伤患?”
“我像吗?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我是。国人的病根不在表面,而是心里。”
从前在学校时,她也在一些激进青年发的小报上看到过这样的言论,当时只觉得有意思,今时今日再听到,却发现确实很有道理。
打了止疼针,成锦昏昏欲睡,也不知宋尚尧在她脸上抹了些什么,凉凉的,迷糊中,她好似说了声:“谢谢……”
劫后余生,她的梦里都是血色,阿爹的血,娘亲在火场挣扎的惨状,陆少廷摘下面具对她冷笑,这些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宋尚尧吹熄了舱里的蜡烛,却在她床头留了一支,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到底是什么,让她连睡觉都眉头紧锁。
带上门,他着意吩咐小喜就近守着,只怕夜里她又想不开又做出什么傻事。
一夜辗转,天还未大亮成锦就醒了,一晚噩梦惊得通身冷汗。她起身倒了盆水梳洗,水盆中那张魔鬼般的脸吓得她撞翻了梳洗架,整个人疯了般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张怎样丑陋的脸,原本嫩白细滑的肌肤上不知被什么划出了一道道口子,伤口外翻,有几处已化脓腐烂,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又或者说,根本不像一张人脸,就像……一块块烂肉。
宋尚尧与小喜几乎同时冲了进来,她捂着脸蜷缩在角落里不愿见人,语带哽咽:“别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成了这样的丑八怪!为什么……”
宋尚尧走近她,蹲下身:“我不知道你原来的样子,我们认识的就是现在的你,你不需要逃避。”
小喜也跟着哄道:“姑娘,这只是些皮外伤,总归会好的,我们少爷在英国学过医,他也会帮你的!”
她仍旧哽咽:“你们不用骗我了,我自己心里清楚,好不了了,这样活下去也只会吓到别人。”
他擒住她一双手,迫使她面对自己:“这艘船上的人都知道,我宋尚尧不会骗人,我答应你,要是我治不好你,我们就去英国,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和设备,一定会还你一张没有瑕疵的脸,相信我。”
成锦泪眼蒙眬,揪着他的衣角,像抓住了活下去的希望:“真的?”
“我保证!”
船泊至重庆,成锦脸上的伤口也已愈合,只是疤痕依旧可怖。宋尚尧遵照承诺同她一起登上了去往英国的越洋游轮。维多利亚号驶出马六甲,转向印度洋时,腿伤未愈的成锦立在甲板上望着渐行渐远的汪洋与大陆,她感觉似与自己的过去诀别一样。
“我第一次离开中国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穿过马六甲,在甲板上看了很久,是舍不得。”
成锦转过头看他,腿脚不便使她显得有些迟钝:“只要能痊愈,没什么舍不得的。”
知道她嘴犟,宋尚尧未再多言,上前扶着她走向船边上,直面蓝色的海洋,海风浮面,带着些微的咸湿味道:“与其看作一场离别,不如当这是一场旅行。往前走,很快就会进入苏伊士运河,到地中海,那里的海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蓝,要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海域,你见到会喜欢的。”
面上的欧根纱丝巾迎风而起,成锦慌忙捂住脸颊,生怕丝巾飘落,会吓到旁人。丝巾是宋尚尧送的,刚上船时,她总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他便从船上的印度少女那里买了一条,终于哄得她肯外出见人,还学了不少异国语言。
船上三个月的相处,她才放下一丝戒心,有时避着众人摘下丝巾,也会主动同他说话:“宋先生,伦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些鬼佬会愿意治我的脸吗?”
“那里男女平等,民主自由,是个世外桃源,有我的老师彼得潘先生,他会帮助你。伦敦的天总是有雾,夏天很凉快,最适合休养,等你好了,我们去泰晤士河上泛舟,听划桨人唱歌,喝地道的英式奶茶,假若你喜欢,可以继续上学,长久地在那里生活。”
在他的叙述里,仿佛自己真的可以变回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当真可以就此磨灭吗?
公历十月,成锦被推进伦敦圣玛丽医院手术室,与此同时,在走廊的另一头,宋尚尧亲手推着奄奄一息的短发小姐出了重症病房。彼得潘医生递给他一纸全英文承诺书:“Song,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原则上,我不该答应你做这台手术……”
“我想得很清楚,不管后果怎样,都由我来承担。”
手术后,为保证修复效果,护士将成锦从发髻到脖颈,除了嘴唇,整张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锁骨处的伤痕也未遗漏。宋尚尧将她接到伦敦郊外的古堡,吩咐小喜每日熬汤炖水,关怀备至。
十一月的天,潮湿微雨,成锦在室内待得久了,脸上发痒,起初小喜拿鹅毛为她轻扫患处还能奏效,时间久了,新皮长出来,便痒得钻心。
趁小喜下楼拿药的当口,成锦凭感觉一步步摸索向阳台方向,只想推门吹吹凉风。好不容易抓住一根类似把手的物件,使劲往前一推,扇门上缠绕的蔓刺在嫩白肌肤上划出数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你在做什么!”
宋尚尧只以为她又动了轻生的念头,上前擒住她双臂:“我们做了这么多努力,手术你都熬过来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放弃!”
成锦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他这样激动,回握住他的臂弯:“我……我没有,宋大哥……”
“你的手受伤了,过来上点药。”宋尚尧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宋大哥,那扇门上是什么会咬人的东西?”
“是野玫瑰,刚过了花期,正是蔓刺最尖利的时候,这座古堡是中世纪留下的建筑,蕴之……从前在这间房住过的朋友很喜欢,园里的花匠也就没有修剪。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你的眼睛现在看不到,这些东西我早该清理掉的。”
“不用,既然是你朋友喜欢的,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见不到了,岂不是很失望,留着吧,反正等我痊愈,就会离开了。蕴之?一定是个很美的姑娘吧。”
“她……”宋尚尧痴痴看着缠满绷带的脸,“是,不仅很美,还很善良,你的脸再过半个月就会痊愈,到时候会跟她一样美。”
“但愿承宋大哥吉言。”
成锦摸着自己的脸颊,既期待,又惶恐。
小喜端着医药托盘进来:“大少爷,新生会的李成儒先生已经到了,说想去地窖看看上回那批酒。”
“知道了,你在这里陪着成锦小姐,雨停的时候多陪她出去走走。”
“是。”
这几日,小喜每为她换一次纱布,心里的担忧就多一分,虽然自家少爷早已将蕴之小姐的相片都收了起来,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如有一天她发现了真相,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一场救赎,还是再一次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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