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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她是人人喊打的恶妇。
一嫁,落得夫家满门抄斩,二嫁,撞上妹妹的青梅竹马。
相公对小姨子念念不忘,还对着岳父喊打喊杀。
上有婆婆对她咬牙切齿,侧有偏房对她虎视眈眈。
就连丫鬟,都能随便欺负她。
作为一个臭名昭著的恶妇,她是不是……惨了点。
真小人现任VS伪君子前夫,
当渣夫从良,恶妇的春天是不是来了?
有读者毒舌评曰:
男主精得像猴,女主蠢得像猪,
生出来的孩子会倔的像驴。最大
各大网站编辑、读者强推,
轻宅斗必看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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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内容简介:周云凤是官宦嫡女,因母亲早亡,自小养成了内向寡言的性格。
第一次嫁人,夫家卷入冤案,满门抄斩,她的父亲却在这个时候升官,她也获得皇帝赦免,寡居家中。京城瞬时谣言四起,都说周云凤是她父亲周文晰放入阮家的细作,她从此成为众人口中的恶妇。
第二次被嫁,只因妹妹周云英嫌弃梅竹马的恋人艾峙逸家道中落想悔婚,父亲周文晰执意要结这门亲事,所以她被掉包送入花轿。云凤在艾家做着有名无实的大奶奶,艾家上下有意折辱,她始终默默忍受。在渐渐相处中,心机中打滚的艾峙逸爱上了委屈单纯的云凤,云凤虽感怀艾峙逸的深情,但一直对前夫阮俊诚难以忘怀。她的倔强和无情深深伤害了艾峙逸,让他心灰意冷,却依然无法选择离开,终于打动了周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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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作者简介:朱离,女,80后,射手座,A型血。
文笔党,爱红尘故事,世俗人生;一双冷眼看世态炎凉,一颗热心写悲欢离合;写文于我,一句话,鸡不下蛋它憋得慌,谢谢大家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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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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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皆是错
第二章姻缘乱
第三章百倍还
第四章来时路
第五章怨愤生
第六章春日迟
第七章意难忘
第八章入我怀
第九章与君知
第十章迷离夜
第十一章九皇子
第十二章求不得
第十三章缘皆孽
第十四章喻兰璇
第十五章旧金簪
第十六章庆熹班
第十七章心所依
第十八章杀破狼
第十九章尘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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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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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总是最繁华的地方。最热闹的地方还是茶馆。
今日里,京城最红的说书先生坐在茶馆的台子上,拍一下惊堂木,折扇轻摇,徐徐道来:“今儿,咱就说说咱京城里的恶妇。”
所谓恶妇,乃不贞不孝,不仁不义,无廉无耻之妇人,这种女人,生在谁家谁倒霉,嫁给谁家谁冤屈,首当其冲的呢,便是当朝某位周大人的嫡女,周大小姐是也……”
台下立马嗡嗡有声,看来大家是对这位恶妇周小姐很是了解。
细细听来,原来这周小姐名唤云凤,是正二品周文晰周大人的长女,六年前,芳龄十五嫁入了书香门第阮家的大公子阮俊诚,还不到一年阮家就被人揭发,撰写前朝史书,有谋反之意,满门抄斩。
上至阮家八十老母,下至阮家二公子尚在襁褓的幼子,统统斩首,却只有这周小姐被赦免。
不仅如此,她父亲的官位还越做越高,这位周大人本来官声就不好,这下子,大家都纷纷怀疑起这周小姐就是她爹派到阮家的奸细。
阮家完了,这位周小姐就回了娘家,没事人一样的快活,两年后也不知怎么的,摇身一变,竟然冒充自己的妹妹,嫁给了新科榜眼艾峙逸艾公子,才嫁进去不过一个月,就气得艾老先生吐血而死。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艾家连母鸡都不下蛋了。
可怜那风流倜傥的艾公子啊,就葬送在这恶妇手中了。
名声臭成这样,也不容易,下面,我们就来讲讲这位恶妇周云凤的故事。
看看这恶妇的日子,是如何过的。
京城艾府
“少爷,不好了,主屋那位不见了。”
艾峙逸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意全无,心里直骂:这个贱货,就是不省心。
兰璇轻轻翻了个身,呢喃道:“跑就跑了吧,也怪可怜的,算是放她一条生路。”
峙逸哼了一声,欺身上去,轻咬了下兰璇精巧的小耳垂,贴着她耳朵吹气:“就你心善……”兰璇咯咯笑。
峙逸披上袍子领着门外的艾维直奔主屋去了。
主屋灯火通明,门户洞开。
峙逸对着跪在门口的柳妈:“怎么回事?”
那婆子嚅嗫起来:“……今儿冬至,老奴多喝了几杯,也……”
峙逸皱皱眉头,看向跪在一旁的春莉:“你说。”
春莉是个面皮白净的丫头,细眉细眼中透着精明泼辣:“回少爷,谁也没曾想那恶妇平日木头一般,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好在她拖着个病丫头,估摸着也逃不远……都闹了好多日啦,说她自个儿带来的那个丫头雨珠患了风寒,吵着让我们去请大夫。这几日,老太太的寿辰加上冬至,哪顾得上这档子事,莫说是那个丫头,就是她自个儿,都得延缓延缓,大家都忙得跳脚,府里就她们两个闲人……”
艾维巴巴地说一声:“已经派人追去了。”
峙逸:“屋里少了什么东西吗?”
柳妈:“就她那几件首饰。”
峙逸讥诮一笑:“把人叫回来吧,别追了,顺便派人到周家去报个信儿。”
峙逸回了西屋,只觉得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兰璇披着一件织锦皮袍斜坐在床上,一头乌云一样的秀发披散着,衬着她那张俏脸更加明艳,美人儿娇嗔道:“可是回来了,让人家好等。”
她悠闲地看着丫头给峙逸解扣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怎样了?可是逃了?”
峙逸冷笑:“逃就逃吧,看她老子怎么交代。”
兰璇捶他:“你这个狠心贼……”
两人在床上嬉戏一番,峙逸下床吹灯,不经意间看到窗外那轮凄冷的明月,顿了一顿。
翌日午后,峙逸从衙门回来,艾维正在府门口张望。
峙逸:“怎么了?”
艾维:“少奶奶原是逃回了家,这不,又送了回来。”
峙逸心下冷笑:怎么还有这等蠢货。
“周家说什么了?’
“周家求少爷息怒,说任少爷处置,过小半年把云英小姐送来,您休了少奶奶才好呢。”
峙逸心道:这个无耻的老狐狸。
走到堂屋,就看到云凤跪在庭中,堂上坐着艾母,两边站着兰璇和素琴。
艾母一脸严肃地在喝茶,旁边的刘管家端着家法。素琴只是垂着头,兰璇看到他正向这边走来,柔媚地笑了。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白狐毛镶边锦袍,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峙逸向母亲行了个礼,挨着右边坐下了。
母亲冷冷道:“你们周家怎么教你的?”
云凤低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峙逸注意到她的发髻散乱,一件藕荷色的旧锦袍随意地披在身上,手腕上那只龙凤赤金镯子已不见踪影,那是他认识她两年来唯一见她常戴的首饰。她真的半分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简直连兰璇身边的丫头都及不上。
峙逸没注意母亲后续说了些什么,只见刘管家抬着家法走了过来。
旁边的婆子上前抡起云凤的袖子,峙逸不由得一惊:她手臂上密密布着鞭痕,一直向上延伸到袖子里面。素琴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
峙逸冷笑:已经打过了,看来老狐狸还有些顾惜这个女儿,怕落到别人手里连骨渣都不剩,自己先施苦肉计。
刘管家都看得下不去手,拿着家法犹豫着。
云凤突然叩了三个头:“求老太太开恩,我这手还得留着做事,打背上吧。”
说着弓下了身子。
没人作声,刘管家就势一下一下抽着她的背。
云凤脸憋得通红,哼都没哼一声。
峙逸斜着眼睛看着兰璇坏笑,兰璇一张脸羞得通红。
老太太咳嗽一声。
刘管家下起了重手。
扑通一声,云凤栽倒在地。
四周鸦雀无声,没人上前扶她。
峙逸想起云凤陪嫁过来的那个笨头笨脑的丫头。
艾维伏在他耳边道:“少奶奶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她说……”
“说什么?”
“反正是回来送死,连累别人干什么?”
艾峙逸哼了一声,冷笑。
云凤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主屋的床上,浑身滚烫,后背又麻又辣。
峙逸坐在斜刺里的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你醒了?”
云凤在艾家待了两年了,最怕就是艾老夫人,通常只要有人在她耳朵边儿上提到艾老夫人的大名,她身上的骨头就开始疼。
她住在偏僻的东屋,每逢艾老夫人遣人来找她,她就知道,又少不得一餐打。
至于这个艾少爷,这二年她远远地见着过他几次,每回她都垂着脑袋,怕看到他那双泛灰的眼珠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还有脸上那抹似讥似嘲的笑容,她特别怕他,有时甚至觉得他的目光刺在身上的疼痛甚于刘管家手里的棍子。
峙逸见她还是那副呆样,心里越发瞧不上她,他就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臭虫一般,上不得台面,私底下什么阴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当着人的面儿还装得很憨厚。
“你昨天为什么跑?”他的声音透出无形的威压。
云凤牙齿都在打战:“我,想家了。”
峙逸冷笑:我信你才有鬼。“你爹他巴不得你死。”
云凤嘴里发苦,却没有说什么。
“你爹昨天说了些什么?”
云凤眼神雾蒙蒙的,人发愣:“说你好,叫我别傻。”
“……”
云凤发现自己手上好像重新上过药,扭头想去看背部,扯得肩上一阵痛。
“让人给你上过药了。”
“你那贴身丫头呢?”他冷冷地问她。
她讷讷不能言,支吾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这边冷,送她回去过冬了。”
峙逸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打量了一下这间主屋:因是旧屋,地龙没有修过来,床上的被子很薄,连炭也没有。这炉子是他来了,下人张罗生的,可是比起西屋,还是天上地下。
他觉得冷,起身准备走。
“哎!”云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狐裘上,越发觉得自己很冷很饿,她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一股求生的本能涌了上来,挣扎着捉住他衣角:“可不可以……钱……让账房把拖我一年的月钱给发了?”
峙逸看着这张浮肿的脸,没说话。
“我只要一半,行不行?”云凤乞求道。
峙逸扫了一眼她的手,眼神很冷。云凤颤抖着缩回了手,垂下了眼眸,知道自己犯傻了。
峙逸拍了拍衣袖,快步走出门外,心里浮现云凤那可怜的样子,突然觉出她的相貌其实有三四分像云英,这么想来,心就疼了起来,这个恶妇,怎么配?
艾维小跑步地跟了过来,压低着嗓子说:“少爷说得不错,那姓周的果然是跟着太子搅和了。昨儿还去了额大人家里呢。”
峙逸冷笑。
“主屋那位怎么回事?”
“说是那丫头雨珠伤寒得厉害,夜里背着跑了二里地回周家,求她后娘请大夫,被她老子吊着打了半夜。”
峙逸没说话,绕了个弯,去了母亲那里。
母亲正在吸水烟,素琴在一边伺候,看见他来了,略略行了个礼。
母亲放下烟,打了个哈欠:“拜过你爹了吗?”
峙逸点了头:“已经去过了。”
“主屋那位怎样了?”
峙逸:“她能有什么?还问我要钱来着。”
母亲摇摇头:“也是我心太善了,总见不得旁人受苦,她也是可怜人,跟她那个死去的娘是一模一样的。”
素琴轻轻道:“娘就是菩萨心肠。”
母亲又补了一句:“他们周家要怎样是一回事,人总不能是在我们家死的,要不然外面总会说三道四,不好听啊。”
峙逸点点头。
“听说,他们想把云英弄过来。”母亲试探地看着峙逸。
素琴也抬起了头。
峙逸玩弄着手上那个硕大的翡翠扳指:“有这么一说。”
母亲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峙逸打发了艾维,一个人沿着湖走,风吹着他的脸有些刺痛。
“云英,你长大了可是得做我的媳妇的。”
云英俏脸通红,娇嗔道:“艾哥哥尽瞎说,讨厌。”
峙逸扑扇着卷翘的长睫毛,美滋滋地说:“是真的,我亲耳听到周伯伯答应我爹的。说咱们可是天作之合……”
云英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峙逸一把搂住了她:“我不管,既然要做我的媳妇儿,现在就得让我好生亲一下……”
……
明明才过去了六年,一切却已全然不同。
淮阳聚贪案一出,父亲明明是为自己的恩师周伯伯背下了黑锅,当初苦苦哀求的周伯伯嘴脸却已全然不同。
老实的父亲还全然不信,心想虽被革职查办,恩师却依然信守承诺,将爱女下嫁。
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才发现新娘已被调了包,不是那与儿子青梅竹马,名动京城的美貌少女周云英,而是守寡在家的恶妇周云凤。
父亲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
周家还振振有词:这才是正牌大小姐,我们老爷做人有风骨,不嫌弃你们家一介草民,将爱女下嫁,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接下来的半年,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一向健壮的父亲受不住打击,终于英年早逝,就连自己中了进士的消息也无力回天。
他恨。
恨得想手刃姓周的老狐狸。
云凤病着,身边也没有雨珠帮衬,春莉越发嚣张起来,柳妈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待云凤好些,春莉见了,要扶着门骂上半个时辰,云凤一日瘦比一日,眼看要变做一条藤,到底还是把命捡了回来。时而还能爬将起来绣点东西,让春莉拿出去卖,兑点钱换点吃的。
这一日,她眼看天色也亮了,准备起床把昨日那个绣屏收尾,今天差不多可以托春莉拿出去卖了。
她儿时总见母亲没日没夜地绣着,开心也绣,伤心还绣。以为母亲是真的痴迷此道,长大后才明白原来是生活所迫。比起母亲,她觉得自己幸运许多,起码还有阿诚。
她伸手去摸腕上那个龙凤镯子,摸了个空,不由得一笑,她记得给了雨珠了。
正绣着最后那只翠鸟,春莉探头过来看:“哎呀呀,绣得真是好。比上次那个还要好看,上次那个拿回去,说是卖了大价钱呢。”
云凤一笑。
“你笑什么?我可没有贪你一个子儿,这帮着你把东西运出去可是冒了大风险的,我还要买通里屋外屋一层层的人,分给你三成已经是全部了,我也是看你可怜,若不是我帮衬着你,你哪能熬到新年?”
云凤咝的一声,看到拇指上一个慢慢变大的小红点,忙把手含在嘴里,嘴里一阵腥。
“您忙呢?”兰璇的丫头锦墨走了进来。
云凤点了下头。
春莉忙端了个凳子过来。
“锦墨姐姐看座。”
锦墨笑了笑,摸了一把春莉:“这丫头越发伶俐了。”
说着,也看云凤那活计,一惊:“这可真是好东西,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样子。”
云凤默不作声。
锦墨啧啧称奇:“我们少爷也画得一手好画来着,可惜我们奶奶没你这个手艺。不过那也无所谓,算命的都说,我们奶奶是生来的夫人命,少爷可疼她了,自她进门一年以来,少爷就没有进过别人的门了。”
说完,就和春莉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云凤还是不吭声。
锦墨觉得这个女人很古怪,她看到她那苍白的面色,无神的大眼还有那布满褐色伤痕的手,觉得有几分害怕。兰璇说的对,这个女人简直像个鬼,不要说是少爷那么金贵的人,一般的小厮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怪不得奶奶完全不放她在眼里。
锦墨略坐了一坐,还是觉得不舒服,起身离开了。
回屋看到大白天的帘子都放了下来,锦燕站在外间,大致也明白是什么事,对着锦燕咕噜:“少爷在里面?这不是还是大白天吗?”
锦燕含羞一笑:“谁说不是呢?”
峙逸从南安王府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春莉领着一个丫头和婆子出来,那丫头一路走一路哭,看着面熟,长得很像云凤那个呆头呆脑的丫头雨珠。
他冷笑:那恶妇不会又是要玩什么花样吧!看了一眼身后的艾维,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大屋。
正是早春,大屋堂前两棵槐树正在抽芽,峙逸眯了眯眼,他记得小时候常在这里玩耍,爬上槐树摘槐花吃,那槐花味道又甜又淡,十分可口。
大厅敞着门,里面有些乱,到处散放着书本,画帖,秃毛的笔,厅里支着硕大的一张绣架,他仔细看那绣的什么,却着实吓一跳,上面赫然绣着两棵槐树,几个童子正上树偷吃。槐花绣得十分逼真,让他忍不住口内生津,斜眼看见绣案上一碟金黄通透的梅子,伸手捡了一个来吃。
云凤从后屋配了线出来,正看到峙逸在吃那果子看绣品,不觉吓一跳,想退回屋去。
“这是你绣的?怎么想起绣这个?”
云凤害怕,这可是她的生计,万万断不得的。
峙逸本想问她槐花的事,看她满头大汗,想深一层,已然明白她心中所想,故意道:“我们艾家少奶奶给人家做绣工,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云凤紧紧攥着手中的线,一声也不吭。
峙逸用手指弹了弹桌面:“你这是总要有个交代。”
云凤闭了闭眼,心里那个声音又响了: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像一只虫豸一般被这些人捏在手里把玩,随时都有掐死的可能,亦没有尊严可言。
被这些不相干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她心中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凄凉,只觉了无生趣,哀伤至极,云凤抑制不住唇角抖动,轻声笑了出来。
峙逸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虽然心中不喜,却也只是抬眸淡淡地问:“你笑什么?”一双冷眼直勾勾望向云凤。
她的脸白得泛青,含着一点淡淡玉色,双眼看向他不如说是看向虚空,眸子里满满写着绝望和哀伤。
那深深的绝望和哀伤像长了牙齿一般,轻轻在峙逸心上咬了一口,让他没来由心痛了一下。这一瞬的心痛让他有几分尴尬,觉得自己过于多情,不过是这样一个女人罢了呵!
峙逸到底是个男人,忍不住又挑了她一眼,却已经细细把她打量过,她个子不高,小小一张圆面孔,瘦得只剩下一双漆黑大眼,空洞洞地看着人,有点呆。
难得臀部生得好,小而翘。
峙逸看女人,多半看臀部,这是他的爱好。
其实这个女人有几分姿色,白嫩,书卷气,若是再养出几两肉,也是很拿得出手的,无奈是个寡妇,不吉利。想着当初掀开鲜红的盖头,看到她鬓边那朵守孝的白绒花时,自己真是胃口倒尽,七窍生烟了。
他再次抬眼看云凤,却见她空洞的眸子中透出一股子轻蔑,但是转瞬即逝。
呵,他如此不动声色,也被她看出意图。
看来她并不是表面上这么呆笨,这么逆来顺受。
他来了兴趣,假装漫不经心:“今天周家来人了?”
云凤见他不再纠缠绣品的事情,终于松了一口气:“……啊是,雨珠要嫁人了,来看看我。”
“……”
峙逸顺手翻起案上一本书,是一本翻旧的《三国志》,里面还歪歪斜斜批着一些可笑的评语,诸如,看到华佗被曹操枉死那一章节,上书曹贼无耻,凤翔居士唯此贼是诛云云。
峙逸一笑:“谁是那凤翔居士?”
“……”
“是你吧!”
“儿时玩话罢了。”她面上已经不自在,入夜了,他却还不走。
峙逸看出云凤的不自在,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从小到大,女人见了他,莫不像饿鬼见了肉包一般,就是矜贵如云英,也是自小就把一颗心许了他了。
虽说他看不上云凤,但是她这般不把他当一回事,他仿佛有些恼。
峙逸面上还是淡淡,四周一望:“你看了不少书!”
峙逸儿时也爱看这些个被父亲斥为旁门左道的杂书志怪,父亲不许,把书藏在母亲那里偷着看,母亲反正不识字,也不知道他在干些啥。
云凤垂头,并不回答。
峙逸抬眼看了看死鱼一样的云凤,起身离去。
云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靖安王寿宴,峙逸前去拜访。
在门口遇上了身着银袍的胡之康。
峙逸作揖:“探花郎越发俊逸无匹啦。”
胡之康用扇柄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台莫要取笑。”正要说笑,看到峙逸身后不远的周文昕,低声道:“你老泰山在后面呢,还有川东道台杨大人。”
峙逸回头,与之康一同行礼:“请岳父大人安,道台大人安!”
杨大人笑:“不敢不敢,二位大人真是年轻有为,英气逼人啊!周大人好大的福气,觅得此贤婿,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周文昕只是礼让,嘴上说着:“哪里哪里。”
又拍拍峙逸的肩膀:“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你果然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期望,老夫以后还得仰仗贤婿啊!”
峙逸笑:“岳父大人言过,小婿实在不敢当。”眼里却露杀气,看得周文晰心里发寒。
四人别过,胡之康拉他入一假山之后,四处看看:“如今皇上竟把那杨蕴冰从川东招了回来,怕是要把太子党一网打尽吧。”
峙逸摇头:“不知道。”
“江西那件案子你知道吗?”
“因为周大人是我岳父,皇上让我避嫌。”
胡之康:“屁,那你前段日子去了哪里?好,你小子,如今连你胡大哥都唬着。”
峙逸点头:“我去看过了,太子一党贪污赈灾银两三千万两,那边死了几十万人。”
胡之康:“这可不得了,怪不得南安王急着和他撇清,本来是说要收了他那个小女儿的,如今也作罢了。
“……”
“这时候,你可要小心啊,莫让他把你拖下水。”
峙逸没说话,南安王快八十了,云英才十八,看来这周文晰也是有些急了。
峙逸从朝上回了家,直奔西屋,只有锦墨一个人在:“奶奶在老太太那里请安没回来。”
峙逸招招手:“得,先来给我换件衣裳。”
锦墨揭开朝服领子一看,身上密密都是汗。
“爷,您这是怎么回事啊,穿得也不多啊,怎么这几日下了朝这么多的汗啊。”
峙逸掐了把她的脸:“小蹄子,少废话。”锦墨羞得脸都红了。脸一偏,看到艾维正急急地朝这边走来。
“爷。胡编修派人来请。”
峙逸心想:这小子来,一准没好事。
搞了半天是他新修的别院已落成,请一众才子前去赏月。
胡之康在园子里摆了一桌,请了个十五六岁的歌姬抱着一把琵琶唱曲儿。
席上都是今年这一科的进士和往年的同僚,也没全请,主要是年纪相近,趣味相投的。一群子年轻人斗酒斗诗的,峙逸本是个娴静人,年纪也小些,不爱出风头,只在一旁吃着两碟松子,看着他们疯。
夜风轻送,那歌姬唱着一首抒怀的曲子,和着众人的笑闹声,那歌声莫名添了悲意,峙逸意外地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她那哀伤至极的双目,他轻轻抿了一口酒。
等了半宿,竟是无月,大家又移师堂内。
他看看这屋子,是还不错,地段景观都不错,屋子内部的装饰却平平,到底不过是个编修,俸禄也不高,无非扯个由头大家聚一聚。
他左看右看,却看出一件奇事来,峙逸发现离他不远处摆着的那个四季竖屏十分眼熟,四扇屏上分别绣着桃花、槐花、菊花和青松,那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红衣美人正在赏雪,槐树上骑着几个童子正在摘槐花吃……
胡之康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还是艾兄有眼力,不错吧,这可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凤翔居士的大作,可谓秀逸精湛,风骨高雅,我花了五十两从别人手里弄来的。”
峙逸面色平静,听到凤翔居士那四个大字,还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不一会儿,一众才子全来围观这个屏风。
先肉麻兮兮地赞了一番,又说到那“凤翔居士”的身上,有人说是普通绣匠没有这样的画艺和底蕴,大家千金也没法子苦练出这样的手艺,定是一个家道败落的书香闺秀。
胡之康极力反对,他觉得此居士必是一名男子云云。
峙逸始终觉得坐那里硌得慌,心情不好,感觉他们串通好的来奚落他似的。
夜有些深了,艾维举着灯笼弓着身子道:“少爷去西屋?”
峙逸按了按额头:“不,去大屋。”
远远看到如豆的灯光,透过窗子看到她的侧影凑着灯光拿着针一上一下。
峙逸停住:“你一直知道她这样?”
艾维:“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反正也没用府里的钱,少奶奶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
柳妈和春莉开门的时候十分惊慌,云凤中衣外面搭着一件布袍,头发结成辫子搭在一边,惊恐地看着他。
峙逸摆摆手示意人都出去,云凤也跟着柳妈他们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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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凤有几分手足无措,手指紧紧攥着辫梢。
峙逸分明看到她的手关节处已经发白,想到她内心此时的惧怕与不安,他坏心眼地在心底轻笑,面上无波无谰地踱到绣架面前,借着那灯光,仔细看那绣品: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深蓝的天幕下,美丽的白鹤在翱翔,那白鹤绣得像仙女一样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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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逸忍不住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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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逸一手挽住袖子一手捉笔,正要下笔,云凤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这可值五钱银子呢。”
峙逸:“放开,我给你一两。”提笔就开写。
云凤心里正琢磨着他怎么不看帖,就这么写上了,却发现字是好字,写得全然是不相干的东西。
“哎,你……”
峙逸一气儿写完,孩子气地把笔一扔:“我怎么了?大爷一两银子从你这儿买的,字儿你就不用绣了,免得坏了风骨,你明天再拾掇拾掇我让艾维拿去裱上。”
云凤深深叹口气,想了想,怕他说的是醉话:“得,那你现在把钱给我吧。”
峙逸指指自己腰上的钱袋:“喏,自个儿拿。”
云凤解下他腰间的钱袋,在里面挑拣了半天,拿出一锭碎银子,在手上掂了掂:“差不多了。”
峙逸:“还有大的,你怎么不拿啊?”
云凤:“不是我的,我不要。”
峙逸头还有些晕,单手支着额头假寐。双眼却透过指缝打量云凤。
灯光柔和了她脸上的冰霜,睫毛长长的,扇啊扇。
云凤看峙逸不动了,慌忙转身进房去,仔细锁好门,上床睡了。
云凤不知睡了多久,被外间不断传来春莉的哭声和哀求声吵醒,转了个背又睡着了。
锦燕正在给兰璇梳妆,从水银镜里看到小丫头打帘子让锦墨进来。
兰璇:“怎么样?”
锦墨:“回奶奶,少爷昨夜的确去了胡编修那里,子时回来去了大屋那边,二更回书房睡下,早上就直接上朝去了。”
兰璇用手拢拢鬓边的碎发,示意锦燕:“这边还得用篦子蓖一篦。”
过了一会儿道:“大屋又出了什么事?问了春莉没?”
锦墨:“就是春莉出事了,早上看她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说待会子艾维就要领她干娘来卖了她呢。还求奶奶在少爷面前给她求情呢!”
兰璇一笑:“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再说她也不是什么本分丫头。倒是奇了,她犯了什么事,爷生这么大的气?”
“说是偷了大屋那位的首饰拿出去卖,在屋子里搜出了百来两呢。”
兰璇“哼”了一声:“这大屋里这位可真不是个简单人啊,你们想想,当年阮家上百口都死光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兰璇不再说下去,有些话题,不适合她这样的闺秀谈论,“你们平时切记要对她客客气气的,不要招惹了她。”
锦墨:“可是,有一样倒是奇了,奶奶是没看到她做女红的功夫,真是了不得的很呢!奴婢还没见过谁绣得那样好呢……”锦墨看到兰璇脸色一凝,再没说什么了。
云凤感到下半身发紧,身上麻麻痒痒的,一股子劲儿从小腹蹿出来,按也按不下去,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后娘两年前的话:“你这么年轻,守不住的。”
柳妈从外间进来:“奶奶醒了?”
“嗯。”云凤呆呆坐在那里。
柳妈仔细端详这个主子,虽说她比少爷都要大上个一岁,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显得比另两位奶奶还要孩子气,总是默默无语地任着人欺负,像个木头一样无声无息,和传说中那个恶妇一点也不相同。
不过看少爷最近的动静,估摸着她要转运了,所以还是小心伺候的为好,免得落得春莉那样的下场。想到就有几分害怕,柳妈忙踩着两只小脚打水去了。
云凤呆呆地想起阿诚,眼泪珠子直往下淌。
她赖在床上不起来,阿诚好性子地来哄:“贤妻,日已过午,切莫恋床。”
她听着他那柔绵的嗓音就好笑,这人正经是个书呆子。
她说:“你得叫我皇天大奶奶,我就起来。”
那书呆犹豫了下,竟真的打算开口叫,她忙蹿起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上两口,他白皙的脸上顿时霞光万丈。
那是她人生最好的年景。
从来没人那般就着她。
从来没人和她那般亲密过。
也从来没有人那样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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