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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花火青春成长式的唯美清新力作。 红袖当红暖爱小天后苏沐梓继《海豚湾深深深恋》《桃夭》后,再次倾情演绎青春风景剧,用精致文字为读者描绘一幅关于成长、青春和心动的唯美画卷。
天才舞蹈少女与豪门贵公子的恋爱成长之路。
是什么越过风
又穿透云层
毫不退却、笔直大方地射向我的面庞?
——是和你曾经短暂又离散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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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她用三年的时间来逃离那个黑暗的深渊,却在三年后的异国与他重遇。
彼时的他们如风中飘散的蒲公英般,即使相遇也不过是风中浮萍逆向飞行。
他每每走近,她拼命后退,他给她最痴心地呵护,她却狠心拒绝。
可再坚硬的心也抵不过一个情字,原来喜欢可以让人变得勇敢无惧。
但扑朔迷离的身世、环环相扣的阴谋接踵而来,
究竟他能否留在她的身边,王子一般,为她披荆斩棘,还是留下她一人孤军奋战……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薄荷色的风拂过脸庞,幸福已悄悄如莲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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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苏沐梓,90后上海姑娘,狮子座,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曾获第二届“新课堂”创新作文大赛全国一等奖。已出版长篇《海豚湾深深深恋》、《桃夭》;短篇作品散见于漫友旗下杂志《女朋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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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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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彼时与你,不过陌路
第二章放弃远比得到更容易
第三章那年夏天的白衣少年
第四章会者定离,情深不寿
第五章浓墨重彩当是人生主角
第六章你若蜜糖,甜腻至死
第七章原来,爱你可以如此卑微
第八章终我一生,只为爱你
第九章你是我的不得,他是我的不舍
第十章是你,成全我的不完美
第十一章今生无憾,来世再见
第十二章 最美的奢侈,不过是与你相恋
番外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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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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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彼时与你,不过陌路
初相逢,她穿莲红衣,长及脚踝的裙摆掀起了薄荷味浅绿色的风。
快入七月的天气,日光倾城。
顾元灏一不小心将车开入了狭窄的死巷里,而且车胎还好巧不巧地受了损,他只得悠悠熄火下车,在古镇里逛起了一家又一家的铺子。
“我可不在墨城,老爷子说下周要给她办生辰,正琢磨着淘些宝回去。得,你别来消遣我,你那点揣着烟斗提着鸟笼逛琉璃厂的段子在我这儿不中用!留着伺候你身后那些个妮子们,去去去!”顾元灏眉目带笑,眼角微微上挑,头顶上的阳光晒得他眯了眯眼,他打断电话那端的低咒声:“挂了。”
他刚巧收了线,一个恍神就被冲过来的一群人险些撞得趔趄。
有人喊着:“去前边!一家家找过来!”
“嘿!”顾元灏拍拍衣角的褶皱,蹙眉瞅过去,这大夏天的,那三四个男人竟然都还清一色穿着深黑西装,那模样怎么看可都不像是闲情逸致来逛一遭的。
回了神,这一撞便把顾元灏撞到了一家铺子门前。
铺子门面不大,却是素雅洁净得很。
门帘上挂有淡银色的流苏,他提了帘子走进去。
这家比之前逛的几家工艺铺子幽暗了好些,柜台是古旧的檀木所制,有一股子好闻的木香,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药香混在其中,顾元灏忍不住眯眸深吸了一口气。
耳畔忽地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划过寂静,他回过身子,看到通往后边厢房的蓝色幕布被掀开,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愣在了原地。她穿了一袭嫩绿色长裙,配莲红色上衣,红配绿若是常人穿着顾元灏一定会觉得俗气,可到了她这儿,倒是让他想起含苞待放的荷塘新莲。
顾元灏收回目光,女孩子也低头走到柜台后。
又响起了那阵清脆的铃铛声。
顾元灏自顾自地踱着步子,将铺子里一排排抽斗上的文字扫了个遍。架子上还放了几本古旧的医理书,一只只罐子里装满了初步加工的中草药材,大多数都是他识得的,陈皮、芍药、桂枝、香附……那姑娘不搭话,也不问他要买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在一旁捣药。玉白色的瓷碗,她握着研棒熟练地来回研磨,青绿色的草药一晃研出滴滴汁露……他的目光越过她,直直落在她身后左侧的架子上道:“麻烦将那个罐子递给我看看。”
她取下那个青花瓷药罐,他接过,又将罐子里小半盏的草药都倒在柜台上的纸张里。她停下动作,看他合上盖子举起药罐对着日光细细赏着,犹疑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笑笑说:“给这药罐子开个价,我买下了!”
女孩子愣住了,可从没见过有人来药铺里不买药,只买药罐子的。
听他像模像样的口气,这白底青花瓷罐,许是清雍正年间烧成的,蓝色花纹呈色稳定,而且它最珍贵的地方在于,浑身上下保存完好,没缺一丁半点的角。
他朝她报了个数,她更加没了主意。
顾元灏也不急,耐心等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靛青色的天鹅绒绢轻轻擦了擦罐身,凑近了闻,有一股子浓郁的药香。
“怎么了?”这时店中响起第三道声音,女孩子忙迎了上去:“婆婆。”
顾元灏抬头,浓稠的阴影里出现了一位容色悠远的老太太,头发盘成了一个严谨的发髻,穿着古旧的衣物,一双碎布黑绒绸鞋,见着生人在,摘了颈上挂着的老花镜戴上。
她打量了几眼顾元灏,淡淡开口:“你好,先生贵姓?”
“免贵姓顾。”顾元灏微笑,客气地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来意,可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出现了大骚动,一群人三三两两地闯了进来,这可不正是先前在门边撞到自己的那几个人。
空气中再一次响起了熟悉的铃铛声,只是这一次,顾元灏竟听出了一丝紧张局促。
抢在人声之前的一记“咣当”声割破空气,女孩手中捣药的研棒径直落到地上,摔成了两截。
“夏小姐,可找着你了!”
为首的那个人目光直逼站在最里面的女孩子,笑得像只狐狸。顾元灏不动声色地放下瓷罐,只见那姑娘此刻一双皓腕攥得极紧,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巴掌大的小脸上早已褪尽血色:“我……你们……”
“夏小姐,走吧!”为首的那个挽起袖子,面容狠戾,“咱哥们儿还等着早些回去向陶先生交差啊!”
女孩子退后扶住矮柜,被堵得说不出话,老太太见状,要上前去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被她拦住。对上老太太疑虑又担忧的目光,她几度张口又缄默,最终才说:“婆婆,我骗您说我是出来打工的,其实我是跟爸爸闹了不愉快偷偷跑出来的。谢谢您这一段时间的照顾,我、我以后要是有时间了,再来看您。”
“不成不成,我不放心。”老太太依旧不肯同意。
那帮人哪管得上这厢的告别,几个人早已咄咄逼人地上前准备抢人。
紧跟着就响起一阵格外刺耳的铃铛声,失了早前的清澈,让人心烦不已。顾元灏遍寻不得,这会儿才瞧见在她的脚踝上,竟系有一串红绳,那里尾端缀着细小的铃铛,随着她抗拒的奔跑,上下摇晃出细碎的光点。
叮铃铛—叮铃铛—
回忆忽止。
此时正逢伦敦一年一度的中英文化交流节,台上正在演奏的是《采莲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舞台中央,她绾起头髻,斜斜拢在肩侧,步摇随着身形上下摇动。她上着莲红衣,下衬绿裙裾,手撑一把油纸伞站在乌篷船上,背景是栩栩如生的莲花碧池。
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她的笑容可真美,恍若来自世外,赤足而跳,跃起的姿态宛如飞翔的雁鸟,浓墨如绸缎般的黑发恰到好处四散开来,宛如黑纱遮住面颊。那飞舞旋转时此起彼伏的长裙,层层叠叠如波浪般,露出了她纤细脚踝上那抹跳跃的红绳与铃铛。
铃铛晃晃荡荡,摇碎了满礼堂的光影阑珊。
顾元灏紧紧盯着节目单上的那个名字,眼神深晦莫测,找了她整整三年都未曾找到,没想到现如今短短几天内竟会在异国伦敦频繁重逢。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将时针往回拨三十个小时,彼时他刚下飞机抵达伦敦酒店。
顾元灏快速扫阅着手头文件,一路行如风:“艾达,跟安东尼先生的行程都商定好了吗?”
他身后跟着的高挑女子亦是十分干练:“回三少,全都安排妥了,今天下午四点,大英博物馆。不过这起收购案不止我们,很多家药社也都虎视眈眈,所以安东尼先生的行踪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才打探出来的。”
顾元灏闻言停下步子,看了她一眼:“过程怎么样不需要告诉我,我只需要好的结果。”
艾达低了头:“是,三少。”
顾元灏在房间里浏览网页,又悠悠喝完了一杯咖啡,看着时间还早,正准备去午睡,冷不防走廊上陡然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火警铃声!他迅速拿起外套,确认手机在袋中之后,就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四处都是惊慌逃生的人群,嘈杂喧闹,人声鼎沸,所有酒店内的人员一旦接到火灾报警,就必须第一时间通过求生通道逃到外面空地集合,静候火警工作人员的核查工作结束。
与此同时酒店的另一间房里,夏初妤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刚刚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好巧不巧地正在洗澡,工作人员不断敲门催促着她,她只得匆匆围了一条白色浴巾,就赤脚满身湿淋淋地跑了出来。
现在正是伦敦夏季的正午,所有的宾客都聚集在广场上的绿树下,中央喷泉里不眠不休地放着音乐喷泉,周遭全是关心有无人员受伤的问候,或是讨论这火灾起源的八卦。
这一群人中,唯独夏初妤自始至终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她的身影纯白,映着背后的一片青葱绿影,像是一幅淡漠清韵的当代水墨。
肩上陡然袭来的温热暖意,让她蓦地抬眸,短短几秒钟却似数年光阴在眼前一晃而过,初妤目光变得犹疑:“是、是你!”
“不许脱!”她挣脱西装外套的动作果然被他呵止,夏初妤脸颊发烫,低头不敢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眼光一直盯着她裸露的双脚,于是赤脚往后缩了缩。顾元灏冷哼一声算是自嘲,回头喊秘书,秘书立刻送来了一双拖鞋,他又将外套留给她,这才走到人群中去询问主管最新进展。
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她的目光由他的黑发黑眸,移到他干净的白色衬衣上,袖腕处的金属袖扣低调又华贵,修身西裤将他笔直的双腿勾勒得更加完美。也只是三年而已,他的锋芒似乎全被收得内敛,优秀得让人望而却步,而她自己呢……夏初妤瑟缩着,更加裹紧了西装外套。
他的西服口袋里忽然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因双手都紧紧拽着浴巾领,夏初妤只得小心腾出一只手来掏他口袋里的手机,可无奈还是按错了触屏的键,不小心挂了电话。
她扫了一眼号码,是伦敦当地的座机号。
心想着打电话来的人应该还会再打一次,这事不久也就被她忘记了。
直到三个小时后,火灾隐患才处理完毕。
夏初妤早已疲惫不堪,明晚在伦敦大剧院有一场她的民族舞表演,如果不是顾元灏找人给她送来的这双鞋子踮着脚,估计她赤脚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连站三个小时,那场文化交流会演恐怕就彻底毁了。
顾元灏给夏初妤披在肩上的那件西服里的手机,他当天下午并未来取,因此初妤也不会知道,那一通电话,她究竟让他葬送了什么。
礼堂里如潮水般的掌声再次拉回了顾元灏游移不定的回忆,周围很多人甚至站了起来,气氛热烈。夏初妤领着众位舞蹈演员在台上二次谢幕,顾元灏嘴角稍提,他倒真想去问问她那通电话是受人支使还是无心为之。他知道自己每次一接近她,一多管闲事,就会让计划偏离预定的轨迹,从而产生一系列烦琐而讨厌的后果。可更多时候他又发现,自己心底后悔的情绪竟会被和她重逢的喜悦和激动给冲淡了。
人来人往的礼堂后台。
顾元灏眼瞅着擦肩而过的那个便衣男人,觉得眼熟。艾达低声说:“他是岩少爷身边的小张。”
岩少爷,顾允岩,墨城顾家允字辈排行老三,年纪比顾元灏小了两岁,辈分上却高了一辈,顾元灏人前人后都得称呼他一声叔叔。后来墨城人为了区分,就称顾允岩为岩少爷,而这顾家三少指的便是顾元灏。
小张再次折回来时见着顾元灏,恭敬笑道:“三少,您也来看表演了。”
“你老板呢?”
“老板知道夏小姐演出很成功,特地命我们将礼物送过来。”
不一会儿果然从休息室里退出许多人,顾元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等顾允岩的人都走完了,他才让艾达等在休息室门外。
比起同行的其他舞蹈演员来说,夏初妤算是很低调了。文化交流节的表演场所处处金碧辉煌,后台更是宛如宫殿。这些娇艳如花朵般的女孩子各个妆台边都摆满了花束、珍宝等礼物,她们对着镜头摆出各式各样的pose,笑得刻意又张扬。夏初妤背对着她们,像是累了,只顾着揉脚踝,拨弄着小铃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允岩送的百合花恨不得堆满了整个房间,她就像藏在花丛里一样。
“哇!你快看,这个男人好帅!”
“简直比Dairy的御用男模还要帅!”
“他的衣服是StanleyOliver的限量版衬衫,超大师的杰作啊!我一直幻想着谁能够穿上它,那简直就是我梦里面白马王子的形象!”
女生们刻意压低的八卦和窸窣声从顾元灏踏进后台的那一秒钟开始,就没有停歇。
夏初妤眼前的光被遮住,他替她挡住了那帮女生不甘的眼神扫射。
艾达礼貌地请她们都出去,将偌大的后台留给了他们俩。
夏初妤局促地站起身来,和他拉开几米的距离。
她躲了他三年,却不想笔尖在地球上画个圈,就迎来避也避不了的重逢。
他盯着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百合花上:“你和顾允岩有关系?”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眉心稍蹙,实在是有些不大乐意,跟自己的小叔叔沾染上了同一个女人。
“你来伦敦,是出差?”夏初妤岔开话题。
“本来是。”
门在此时兀然被艾达推开,两人一同望过去,只见顾允岩双手插兜出现在门外。银灰色西服反射着穹顶的钻石光芒,可他脸上的妖孽笑容比这光芒还耀眼:“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元灏侄子。”那笑声里像是藏着剑,让在场的人都一阵紧张。
“你能来就更好了。”顾元灏不动声色地回击。
顾允岩踱步而入,声染挑衅:“听说和安东尼的合约你没拿到?出墨城的时候你不还信誓旦旦,怎么这回有空来逛剧院没空去找安东尼想想怎么补救,老爷子要是知道你跟我一样不务正业,那该有多心痛。”
顾元灏脸上阴霾更重:“如果你肯将你的不务正业收敛一点,我就不会这么辛苦。”
“我对经商可没兴趣。”顾允岩漠不关心的笑声初落,手就顺势搭上了初妤的肩。
顾元灏声音泛冷地说:“安东尼先生失约的事情,是你安排的。”
这不是疑问,而像在陈述事实。
顾允岩鹰眸稍凝,精光敛于眸,转瞬又归于平静,他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怖:“元灏侄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完不成的生意就会推卸责任?我可一开始就明确表示过,安东尼的生意我不会插手。”
艾达收到老板的眼色示意,接话道:“之前三少已经和安东尼先生协商过了,可对方忽然失约,还辩驳说之前就有打过电话通知我们更改见面时间和地点,只是电话被莫名切断。”
“哦?”顾允岩摩挲着下巴,目光盯着艾达,“什么时候的事?”
“算下来正好是酒店发生火灾预警的时候。”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夏初妤身子猛然一震,一时间顾元灏、艾达的眼神都向初妤扫来。顾允岩挡住她,目光深不可测,声音里的寒气似是要把人冻僵:“那就重新约!”
“抱歉,岩少爷,对方说安东尼先生已经离开伦敦,恐怕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在这一场较量中,顾元灏的目光一直锁向夏初妤,她则尴尬躲避。夏初妤的背上渐次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个她挂断的电话……能让顾元灏亲自跑到伦敦约见的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她以前就听顾允岩说过,顾家药社的生意被顾元灏打理得很好,他手下养了一班子极能干的人,除非是重中之重的大单子,他绝不会亲自出山。
僵持不下中,顾允岩懒懒的声音划破空气:“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多想几个备选方案。初妤,我们走。”说完,夏初妤就被顾允岩霸道地带走。
两辆车一前一后疾驰在伦敦的夜色里。
顾允岩飙得飞快,顾元灏的车紧追其后。
夏初妤坐在后车座,手紧紧抓着安全柄,后车镜中倒映出顾允岩无比兴奋的眼神,像是正在进行一场期待已久的较量。又一记油门猛踩,他的手在方向盘上来回轮滑,而身后的那辆银灰跑车亦是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连续超越两三辆车,直逼向他们。
夏初妤的整颗心跟着车速忽上忽下,窗户偏偏还被顾允岩开得很大,风声大作,她的长发被夜风吹得散乱,对过就是伦敦眼和大本钟,她听人说在半空中俯视伦敦泰晤士河边的这条路面,会瞧见地上印着一颗一颗由灯光组成的大星星,铺满了整整一条街。
“呵,在国内我可是没什么机会能跟我这侄子赛赛车技。”
夏初妤对他的兴奋漠不关心。
顾允岩瞥她一眼,问:“在看什么?”
“你有没有看见路面上的这些小星星,就在你车轮碾过的地方。”
顾允岩正在飙车中,显然不会关注这些,他不大自然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本想附和赞赏几句,一回头才发现初妤已经合上了眼睛,她吹风自语道:“真像是走在天空中一样。”
一如往昔,她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不需要他的参与,顾允岩忽然更加不开心了。
伦敦酒店。
穹庐般的圆形吊顶,沿途均是金黄的流光溢彩,乳白色的圆柱撑起百余尺高的走廊,地上厚厚的白色羊绒地毯绵延数米。高跟鞋杂乱无章的声音被地毯吞没,夏初妤一路被顾允岩拽进房间,他身上莫名的火气让她一阵压抑。
门被反锁,顾允岩靠近她:“你什么时候认识顾元灏的?”
“我不认识他,那个电话只是一场意外。”她下意识地否认却将顾允岩越加激怒:“火灾预警当天,广场上那么多人他不闻不问,独独为你披上外套;你毁了他邀约半年的合同,他却未曾对你大动干戈;还有刚刚他还开车跟着我们一路追到房间门口。我想不出除了你和他关系匪浅这个借口之外,还能有其他更合理的原因来解释这一切!”
顾允岩从没对她发过脾气,更别说高声说话,但墨城所有人都知道,顾允岩不仅手腕凌厉,脾性更是阴翳,夏初妤和他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看多了那些惹他生气的人的下场,于是在此刻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不断轰炸着她的耳膜时,宛如有一股冰冷的海潮正裹挟着她,让她身体内仿佛有股寒意不断往外渗出。
“不要说我和他之间没有关系,就算我们认识,你也没有权利这样质问我……”
“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顾允岩瞳孔陡然睁大,如鹰般死盯着她,“只要我和你约定的期限一日不到,你就最好和其他男人都保持距离,尤其他也是顾家人。”
他说完终于拉开和她的距离,紧张的气流一下就疏散开来。
夏初妤冷了冷道:“知道了。”
她知道,这三年辛苦维持的平静生活很快就要画上句点了。
第二天有文化会演庆功宴,夏初妤素来不喜这样浮夸的场合,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被一袭艳丽红衣的高挑女孩子拦住去路。向如清是采莲舞的伴舞之一,她与夏初妤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有事?”
向如清冷哼一声:“没看出来,原来你还妄想叔侄俩通吃。”
夏初妤扫了一眼周围隐隐兴奋地看热闹的人群,她们一向看不惯夏初妤,凭什么她总能轻轻松松获得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不仅多次担任校内校外节目的领舞,还总有收不完的表白、鲜花和礼物。
夏初妤冷冷一笑:“说完了?那祝你们今晚玩得尽兴。”
不与人争,是因为没有必要在这些口舌之战中浪费精力。可向如清显然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一把扯住初妤的手臂,想将她拉回酒席之列,为的是找到一个更众目睽睽的地方羞辱她,夏初妤愤怒间情况忽然急转直下—不知缘何,一名端着酒杯的服务生好巧不巧地闯入她俩之间,更是将红酒悉数泼在了两人身上,像是故意。向如清气得跳脚,夏初妤却长舒一口气,借机溜走。
她回到酒店房间换好衣服时,刚巧听到一声“叮咚”,电脑里闺蜜水灵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无可否认,初妤所有的低落情绪都能在水灵面前得以放松,不用担心她会鄙视自己、不理自己。水灵在初妤生命里出现的时机是如此恰到好处,她的敢爱敢恨、外向泼辣无疑都是初妤万分向往却又无法做到的洒脱,以至于再没有别的女孩子可以如她一般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如此不可分割的角色。
“初妤,你在伦敦会演里的舞蹈表现得太棒了,我代表祖国人民发来贺电。话说你在伦敦这几天过得开心吗?别忘了我的礼物。”
初妤发过去一个大大的礼物表情,惹得水灵直冒星星眼。她笑了,又敲下一串字:“我在伦敦碰到了顾元灏,似乎还不小心搅黄了他的一单生意。”
水灵立刻发来一长串捶地狂笑的表情,不忘连连点赞。她安慰初妤:“没事没事,顾允岩会替你摆平的,如果他安慰不了你,那就等你回到祖国母亲的土地上,我一定用我宽广的怀抱来治愈你,啊哈哈。”
初妤懒得再理她。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合上电脑。开了门才发现是服务员:“夏小姐,这是您列在书单上的书,退房时您放在房间里即可,我们有人会来收。”
夏初妤接过书,礼貌道谢。
接下来的几日是例行的休息玩乐时光,与夏初妤同行表演的女孩子们整日都在伦敦街上疯狂购物,唯有她喜欢安静守在房间里看书。偶尔从书中抬起头,窗外的天气那样明媚,她甚至可以看见天空中划过一架架飞机。
桌上堆满了从宾馆图书部借来的医学书籍,还有她的摘抄笔记。
夏初妤的生活单调亦充实,除了练舞,就是自学医药。
合上笔记本,封面的扉页上印出一行清秀的钢笔字迹。
顾安堂。
夜晚的墨城,一如这座城市的名字一般,浓稠如墨。
顾元灏跟着前面那辆车已经一个小时。
车窗外的夜色真美,成片的繁星缀满黑色帷幕,让他无端又想起方才宫廷式酒店里,水晶吊灯的钻石光芒。
今晚是顾安堂成立一百周年的盛宴典礼,顾允岩带着夏初妤高调入场时便吸引了全场目光,这几天席卷顾元灏的那股子奇怪的情绪又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似乎连酒杯里都映出她的影子,她出落得比几年前更高挑了,眉目也长开了些,穿着一身漆黑晚礼裙,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身上哪还能寻到一星半点当年的影子。
“听说那就是岩少爷的新女友,从没见过他身边哪个女人超过一个月的,这丫头可不简单!”
“我瞧着也就是模样清纯了点,可这也只是表面功夫,谁知道她衣服脱了是什么样子。”嚼舌根的人见着顾元灏走过来,忙拾掇起笑脸,“哟,三少!”
顾元灏唇线微挑,似笑非笑,刚刚的话他可是一字不落地都听进去了。
墨城顾家,这几十年来一直风光无限,所以也常常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
“……今儿个不过来消遣,有事。我知道简希回来了,你先替我好好招待着,那桌就记我单上。我可不在城南,哪个小蹄子给你错报的信息,敢情跑我这儿盯梢了!”电话那端音乐声很大,闹得顾元灏不能专心致志看着前方那两人纠缠的身影。眼瞅着她似乎下车了,顾元灏眉心一紧:“挂了。”
他抬头瞧了眼后车镜,这才发现自己的表情竟然像是动怒了。
自从伦敦重逢以来,他对她的想念就被悉数唤醒,但凡只要见到她和顾允岩在一起,他心底就像有数万只虫蚁在啃噬,顾元灏第一次发现他引以为傲的脾性在碰到夏初妤之后,竟然被全盘推翻。
就好像今天晚上一样,他竟然比在伦敦还要疯狂,把这一辈子没干过的事情全干了。
宴会结束后,他就鬼使神差地跟在叔叔的车后边,亲眼见着顾允岩把她带进了公寓,而他就在外边等了整整四十五分钟。四十五分钟能干什么事,作为男人他会不清楚?更何况她出来时明显一副洗了澡换了穿戴的模样,顾元灏恨不得上去扇她一个耳光!可后来还是捺下性子一路尾随至此……要知道另一头给安简希的接风宴,可是上个月就定下来的头等大事,他倒好,说不来就不来了。
顾允岩的车离开了,像一阵风。
啪的一声!顾元灏带上车门,大步朝光影里那个纤弱的影子迈去!
发现眼前的光被一抹高大身影牢牢遮住的时候,夏初妤着实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她有些欣喜:“我一直想着和你解释呢,伦敦那个电话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还未说完,她的热情就被他冰凉的声音悉数浇熄:“三年不见,你倒真长进了。”
夏初妤怔然:“顾、顾元灏……”
顾元灏眼中的她,挎着大大的斜背包,宽大的涂鸦T恤衫下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衬得双腿越发笔直。她比三年前瘦多了,可是该有肉的地方又十分丰满。他的目光太过于直接,夏初妤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靠至墙边,顾元灏这才发现,这里竟是墨城舞蹈学院的西门小巷边。
“我在这里上学。”她攥紧了书包带解释道。
三年前她十七岁,现在也该是大三了。顾元灏笑了笑:“怪不得。”
墨城舞蹈学院可是出了名的专出“标价”美女的地方,都说跳舞的女孩子身段软,韧带又好。听闻这里一到晚上,校门口就开始排起车队,一辆比一辆高端。圈子里面的富商们,每每想找女大学生,就会有专人替他们安排。这价格也是从校花到系花,各个不等。
那她呢?她只在顾允岩身边待了一个多月,在此之前她又经历过多少?
“你很缺钱?”冷漠的男声传来,让夏初妤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看来他并不需要她的解释,他的眼神早已表明他看轻了她,他不会相信她。夏初妤冷了冷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宿舍了,晚上有门禁。”
“你还需要住在宿舍?顾允岩没让你留宿吗,还是你留不住他,让他今晚上又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夏初妤猛地回头,她死命睁大了眼盯着他,就是这样漂亮又清纯的黑亮眸子,三年前骗到了他,现在不知她又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多少男人。顾元灏恨得牙关紧咬,长臂一伸,就把她收入了自己的怀里:“反正有门禁,回去晚了与其被锁在外面,不如今晚上陪我?”
随之而来的吻与她印象里他的温柔天差地别,除了痛和折磨,她再无旁的感受。
唇齿间的血腥味越发浓郁,她拼足了全力也推不开他,顾元灏的吻由颈际下移,却在碰到锁骨的地方,骤然停下。他拉开了她的衣领便看见了一个显眼的青紫色吻痕,像是一枚好看的蝴蝶。
夏初妤见到他的反应,眸里雾气散去,唯有肩际还在微微发颤:“怎么,你这是要和你的亲叔叔抢女人?”
“夏初妤!”他眼底翻涌起阴冷的海潮,她亦毫不退缩地仰头与他对视,那慵懒搭在肩上的黑发发梢还微湿,脸上也泛着亲吻后的潮红。夏初妤笑一笑,眼角微挑,竟让他觉察到一丝妩媚。她的一双小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儿,而后又慢慢移到他脖颈上勾住,暧昧地道:“你现在还要带我走吗?”
顾元灏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钝钝地疼了起来,动作比感情来得更快,他反应过来时,已是万分嫌恶地推开了她。
夏初妤背对着他理了理衣襟,声音幽幽地响起:“顾元灏,我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两条直线在短暂的交汇之后就会各自离散,沿着不同方向,渐行渐远。
顾元灏再没有主动去找过她,父亲因为顾安堂伦敦的生意告吹,向他施加了压力,这几天顾元灏都全身心埋头于工作之中,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不休息。
刚刚结束和一家公司的谈判,顾元灏坐在车后座,翻看近期的工作报表,忽然间,车猛地刹车,他手中资料尽落一地。
“三少,对不起。”司机不断道歉,顾元灏还未开口,冷不防耳侧玻璃窗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他凝眸瞧去,那个晒在阳光下如向日葵般的白衣女孩子,笑容生动,不断朝他做着手势,那唇形依稀像是在说:“元灏哥哥,我回来啦!”
他示意她站远些,推开车门下车。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都染了一丝轻快,相较之他的镇定,安简希可是不矜持极了,她微微一跃,竟还像小时候那样跳到他身上,双脚勾住他的腰,手圈住他的脖颈,小脑袋还硬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撒娇地说:“人家回来好久了,可你总躲着不见人家,一会儿跑到伦敦去谈生意,一会儿又夜夜住在公司里,这不,我一打听到你的会议结束时间,就赶过来逮你啦!”
他头微仰起,实在是被她含嗔带怨的语气给逗乐了,却还要故意沉下脸:“刚刚又在路中央玩车了?”
“不这样玩,能拦得住你的车吗?”她倒还有理了。
这边两人一来二去拌着嘴,另一边轿车上亦步亦趋跑下来一个阿姨,见着这幅光景,也乐了:“元灏少爷,你瞧瞧简希小姐的性子,都是被您给惯坏的。”
这话可没错,安简希自小和他一起长大,后来还一起去美国留学,可以说这么多年陪她最久的,就是顾元灏了。
顾元灏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宠物,安简希努了努嘴,慢悠悠地从他身上晃了下来。
他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她一番,瘦了,也高了些,头发剪短了搁在肩上,栗黄色微卷,十分衬她的性格。最让顾元灏欣慰的是她的小脸红润多了,他问向阿姨:“简希小姐的身体好些了?”
安简希抢答道:“我可好了!你不要老把我当成病人!”说完她还比了个力壮如牛的动作。
“好好好,我不问了。”他笑,“走吧,哥哥请你吃饭。”安简希“耶”了一声,立刻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脸上的笑意不断扩散开来。
而此刻的街对面,一辆的士因等红灯而停下,车里的夏初妤刚刚侧目,就瞧见了这样亲密无间的一幕。
“怎么这样没精打采?”水灵递给夏初妤一杯蓝莓汁,关切问道。
夏初妤懒懒地掠了掠头发,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从刚刚在街心撞见顾元灏之后,就一直在恍神。水灵等不到她的回答,睁大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猜测:“难不成是顾允岩那个浑蛋又强迫你了?”
“不是他。”
“那只能是因为顾元灏了。”水灵吸了一口柠檬汁。
感情这事,越是当事人,越会有数不尽的烦恼。旁人再劝,自己走不出来也是枉然。水灵捅捅失神的夏初妤:“你有啥不开心的,赶紧都说出来,让姐姐我开心开心!”
夏初妤狠狠扯了一把她的马尾,水灵直嚷嚷疼,两人打闹间隙,玻璃窗外不远处一辆特骚包的兰博基尼悠悠停在路边。据闻某男有七辆不同型号的跑车,正好一周七天,依次轮流过来。水灵眼瞅着顾允岩斜倚着车身摘下墨镜远远望过来的模样,鄙视地啐了一口:“说曹操曹操到,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又来找你了。”
夏初妤也顺势望去,顾允岩笑得十二万分灿烂,朝她用力挥着手臂示意她出去。
她刚站起来就被水灵拉住:“喂,别再去了。”
“没事。”
水灵依旧不肯,急着拦她:“你压根就不喜欢他,而且顾安堂宴会那晚,他还差点欺负了你!”
“可他帮过我,你是知道的。”
水灵被她气得噎住:“人家顾元灏也帮过你救过你,他也没强迫你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啊,叔侄俩怎么就差那么多!顾允岩他臭名远扬,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他现在就对你玩玩,等哪一天玩厌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水灵仿佛是从上个世纪就开始讨厌顾允岩一样,一席话说得跟连珠炮似的,她还嫌没骂过瘾,可嘴巴忽然就被夏初妤紧紧捂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夏初妤朝她身后的顾允岩尴尬笑笑:“你进来了啊。”
顾允岩长身玉立,沈腰潘鬓,指尖把玩着摘下来的黑色墨镜,鹰眸如炬上下打量着水灵。
他嘴角稍提,笑容尽显万千风情。
可墨城的人都知道,他一这样笑,就会有人遭殃。
水灵多庆幸自己是背对着他,她完全不敢转过身子,拼命朝夏初妤挥手:“跟他走、走、走吧……”
顾允岩一把揽过夏初妤的肩就往冰激凌店外走,夏初妤频频回头,水灵的姿势自动保持微角度慢慢转动,自始至终都不让顾允岩看到她的正面。这是校门口最受欢迎的一家甜品店,现下里面正坐了好些学院里的女孩子,一时间纷纷拿起手机对着顾允岩和夏初妤的亲密背影拍照,直到那辆跑车呼啸而去。
夏初妤吃完午饭回寝室之后,发现水灵往她桌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全是关于一年一度的“歌舞青春”大赛:“初妤你快来看,这次比赛奖金还挺丰厚的,如果你赢了,之前欠下的那笔账也就可以还了,而且以后还不用再回去问陶家拿钱。”
夏初妤沉默,目光一行一行扫过标语,决赛就在一个月后,总冠军还将会与李霖老师合作,担任他今年唯一曲目的领舞。
“我觉得只要你去,这机会肯定是你的,之前伦敦的那次文化节会演,校长就力推你。”
夏初妤可不会这样乐观,之前一直以为所有的收获都是由自己辛苦付出换来的,甚至还在向如清羞辱自己时,露出了那样笃定而高傲的神色。可直到方才席间偶然听顾允岩提及她才明白,原来伦敦表演的事情,他顾允岩没少在背后出力。怪不得向如清她们那样群起而攻之,这无疑是给她的清高狠狠甩了一巴掌!
“哎,钥匙给你!”水灵推推她,“想什么呢?”
夏初妤摇头,接过舞蹈房的钥匙:“那我先过去了,今天得带着她们训练。”
“你当心些,丁老师出差了,向如清她们肯定会给你脸色看,别跟她们起正面冲突。”
夏初妤不动声色地穿着鞋子:“嗯。”
听见关门声,水灵戴上耳机,心想校园BBS板块上肯定布满了关于大赛的帖子,她打算看一看,寻着什么有用的信息给夏初妤打印出来。可等她打开网页的时候,只差喷出水来,综合排名第一的帖子简直让她大跌眼镜—跟风八一八舞蹈学院千年一遇极品女与一对亲叔侄有染的全过程—水灵刚瞅见帖子标题就隐隐觉得不妙,果然点进去一看,夏初妤的照片赫然摆在上面。
伦敦文化节后台顾元灏、顾允岩叔侄与夏初妤的亲昵照片,以及午间顾允岩开着兰博基尼来冰激凌店接夏初妤……再配上发帖人辽阔无边的想象力,一时间,认识夏初妤的,不认识她的,纷纷倒戈,所说之话简直不堪入目。
「骗人死全家」:浣熊的世界观又被颠覆了!
「这种女人好恶心」:史上最无耻的女人,没有之一!就她还能称为校花?笑话吧!
「穿了马甲好亮眼」:此女还刚刚走出国门去到伦敦文化交流节表演,本来不相信是不是校内领导也和她有一腿,现在知道此女风气不正,其余请各位自行脑补。
……
水灵直接掀桌。
她一回身却发现本已拎着包出门的夏初妤竟然又折了回来,手里抱着瑜伽毯,夏初妤解释:“我忘带东西了。”可那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电脑桌面,脸色泛白。
“初、初妤。”水灵都快急哭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是别人嫉妒你,那些马甲回头我找人给你查出来,她们这算恶意造谣,学校会处理的!初妤你别放在心上,千万别……”
夏初妤以为自己真的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讽刺、诋毁,她之前遭遇的还少吗?
她若无其事地先到舞蹈教室,换好衣服鞋子,锁好了衣柜,又打开灯光调好音乐,等着其余人的到来。今天是每周一训的瑜伽修身课,由她代替丁老师全权负责。
向如清一行人自入队开始就对她冷嘲热讽,今天对峙的气氛格外激烈,就连队里一些低年级的师妹也跟风对她窃窃低语起来。可夏初妤的头始终高昂,每一个姿势都做得极到位,若说心底没有一丝失衡,那是骗人。她知道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可她拼命咬唇忍着,她们无非是想让她退出接下来的比赛,她怎么可能让她们如愿!
离开的时候,向如清对着镜子补妆,见她过来瞅见被撬了锁的衣柜,“好心”地手往楼下垃圾桶一指,冷冷笑道:“真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的鞋子扔进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垃圾运送的时间已经过了,估计鞋子已经被拖走了呢!”
衣服虽然还在,可也都被人用剪刀剪碎成一条一条,无法再穿。鞋子果真如向如清所言,不在柜内。夏初妤现在浑身上下只穿着练舞的衣服,长款抹胸、热裤。而从舞蹈社到宿舍要穿越大半个校区,若真要穿着现下这身衣裳走个大半圈,保不齐又给论坛上那些流言蜚语添砖加瓦。
向如清慵懒地散了长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非是把你衣衫不整的样子给更多的人看一看,应该没什么要紧吧?”
夏初妤看她一眼,眸色如一池深潭,看不见波澜起伏,竟也让向如清脸上笑意渐僵。
她平静收拾完东西,如她们所愿,没穿外套和鞋子就往外走。夏初妤走到门边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冲幸灾乐祸的女生们说道:“向如清,其实我特别喜欢看你嫉妒我的样子。”
话虽如此,只是她回到寝室时,双脚早已疼得不行。
本就是极薄的舞蹈底鞋,在盛夏的柏油路上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这跟赤脚也没什么差异。
水灵忙前忙后给她拿来药水,她一声不哼,慢慢涂抹。
“她们就是想让你的脚受伤,没办法参加比赛,真是恶毒。”
夏初妤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她顾不上看是谁打来的,将手机夹在肩头,手上动作不停:“喂?”
“初妤,是我。”熟悉的声音让她蹙眉,那个称呼卡在喉咙里还没叫出声,对方再次开了口,“我在你学校外面的冰激凌店,出来一下好吗?”
夏初妤看了一眼涂满红药水的脚底,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好。”
屋外的阳光都是绿色的,从繁花茂树间隙投递而下,错落交叠,晒得她睁不开眼。陶晟林依旧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领口处微微松开一两颗纽扣,黑色休闲裤衬得一双腿修长,他的目光直直盯着校门的方向,远远瞧见她走过来,忽然就扬起嘴角,站起身隔着玻璃朝她招手。
夏初妤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到座位边。他温柔看她,轻轻开口:“初妤,你长高了。”
他给她点了她以前最喜欢吃的香蕉船,她用勺子小口舀着,陶晟林低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爸给你的,你好久没回去看看,也没问家里拿过钱,我就给你送过来了。”
夏初妤再次拒绝。
陶晟林缓了缓又说:“阿姨的身体还好,只是很想见你。”
她终于抬头看他,只是这一眼,忽然就像回到七八岁年纪时,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夏天。
那时候她跪在地上,凑着小板凳写作业,窗户外枝头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而后就响起了比知了更嘈杂的声音,有汽车的鸣笛、有街坊邻里的道贺声,还有自己妈妈不算欢快的笑声。她乖巧地走过来,照着妈妈的话,对眼前这个翩翩白衣少年面前的衣服光鲜、皮鞋锃亮的陌生人,怯生生喊了一声:“爸爸。”
她看见陌生爸爸的手揽在妈妈的腰上,妈妈笑得风韵雅致。她听见陌生爸爸对身后的白衣少年吩咐了一声“好好照顾妹妹”,然后大人们就进屋了。那时候的夏初妤年纪还小,却也能听懂邻居们说的那些难听话,他们说她的妈妈为了钱,把自己和女儿都卖给了别人。夏初妤恶狠狠地就要捡起小石头砸过去,忽然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拉住了。
那个少年,像一阵风般,那样轻巧地就吹入了她的心田,自此在她的青春里扎根,一起随风摇曳。
他笑得纯净:“你叫初妤吗?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
“哥,你怎么来墨城了?”夏初妤收拢回忆,淡淡地问他。
陶晟林侧过身子,夏初妤一眼就瞧见了他身后的画板,他笑着解释:“我在城西那边租了个房子做画室,也接了一些约稿,你知道的,我以前就想要来墨城画画。”
她敛了目光,不再接话。陶晟林亦察觉有些尴尬:“要不要去画室看看?”
他带着她乘坐环城公交,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他在身侧给她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她喝一口水,问他:“什么时候到的?”陶晟林看着膝盖:“上个月,那时候给你打电话,总是关机,我以为你还在怪我。”
“那时候我在伦敦。”夏初妤侧头看向窗外。
逝去的风景,多像那段一去再不复返的匆匆岁月。
画室很简陋,却布置得很有艺术气质。都说三岁看到老,小时候她就最崇拜晟林哥哥身上的这种气质了,每次他牵着粉裙子的她去跟附近的小朋友玩,所有女孩子都喜欢围着他转,她就会死死扯着他的衣角将他拽到自己身边来,对着一群小花痴叫道:“我的晟林哥哥以后是大画家,是大艺术家,你们才配不上他!”
夏初妤还能清晰记得那时候他俯低身子看着自己微笑的模样,清澈干净,浑身都是漫无边际的蓝天的气息。
她扫过房屋里间,宽大的木板床,简陋整洁的衣橱,还有竖着的画架,散落一侧的颜料盒,以及……她拣起桌几上的陶瓷玩偶,那女娃娃眉目神态间的熟悉感让她忽然一阵恍惚。
陶晟林站在她身后咳了咳,她回身,举着玩偶笑一笑说:“你的手艺还是这样好。”
他说她喜欢的话,就把这个瓷偶带回去好了,她生疏地说自己住的地方放满了东西,装不下它。
回去的路上她坚持不让他送,当她兜兜转转一个人从公交车上下来时,已是夜色薄暮。
马路对面的大厦外沿的巨型液晶屏幕里,正播放着新闻—“昨日,本城知名制药集团顾安堂刚刚结束了南方药剂行业研讨会,会上宣布了最新主推药品的研发推广方案,负责人顾元灏先生郑重表示,为了答谢一直支持顾安堂的广大墨城人民,在未来一个月内将会推出有关新药物的一系列免费优惠活动。”
夏初妤失神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周遭很嘈杂,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却依旧明晰可辨。她想起那个让她难堪的帖子,眼睛仰望着屏幕里不断闪烁的光线,他微笑沉稳的俊颜,他彬彬有礼的姿态,他波澜不惊的眼底仿佛有一片深邃的海……
三年前初遇,他立在古旧老屋的斑驳光影中,指着她身后的柜架,翩翩儒雅风度,“麻烦将那个罐子递给我看看。”他声音低沉,有复古的金属感觉,一不小心就拨动了她身体里的一根弦……
包里的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夏初妤接起。
水灵焦急的几个字:“你快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好友在电话那端叽叽喳喳,却也说不清楚事情,夏初妤明显感到脚底的疼痛越发强烈了。她又看了一眼屏幕里遥不可及的他,拉好包的拉链,飞速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三少,您瞧大屏幕上正说您呢。”
来往车流中一辆低调华贵的后车座里,顾元灏闻言从文件中抬起头,瞥了一眼窗外,眼神自大厦顶端掠下,忽然喊出声来:“停车。”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可他不待车停稳就已经急急推门而出。
他顺着惊鸿一瞥的方向跑了一百来米,怎么刚过了马路她就不见了。
司机傻了眼地守在车门边,远远瞅着自己的老板,像丢了东西一样,没命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甚至把对街的那个小花园都绕了一圈,最后两手空空地站在小型喷泉池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顾元灏双眉紧蹙,西服外套都已敞开,双手叉在腰间,长身玉立本就是一道风景。不一会儿身边就围了好些女孩子,小声地讨论起眼前的“他”和大屏幕里的“他”,顾元灏这才拨开人群,一路往回走。
半弧形的人群挡住视线,他往左走,而人群外喷泉池后,刚刚蹲下系鞋带的夏初妤站起身,往右边走去。
顾元灏声音漠漠:“开车。”虽只是一段小插曲,他的心却像是被弄丢了。原来喜欢一个人,心情果真会像坐过山车一样,明明恨堕落的她恨得要死,可只要她一出现,还是想要立刻奔赴到她的身边。
第二章
放弃远比得到更容易
论坛帖子的后果比想象中更猛烈。
夏初妤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像丢了魂一般。
一路有数不清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着她,她脑袋嗡嗡的,满满回旋着那句话—夏初妤同学,学校觉得你的这个行为严重损害了校风校纪,本届歌舞青春比赛,你的参赛资格已经被取消了。
她关了手机,没有回寝室。
她需要发泄。
水灵找到她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后。她跪倒在舞蹈教室的地板上,满身大汗淋漓,头发都黏在额头上,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水灵一下子就哭出声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夏初妤在这么多年里,为舞蹈付出的心血。
夏初妤的十七岁,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黑暗高三。她漂亮大方、气质独特,一出现就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奇怪,这个清高冷傲的女孩子,为什么忽然之间要从省重点中学转到一个完全没有前途的舞蹈学校。
女孩子多的地方,八卦和是非总是格外多,一时间便流传出许多个版本,诸如她成绩不好被勒令退学,或是高三升学压力太大得了抑郁症,又或是为了躲开什么讨厌的人……
水灵就是在这样的风言风语中开始对她好奇。与冷淡的夏初妤不同,她活泼外向,凭着一副好性子和能说会道哄得人团团转的嘴皮子,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
她会心疼夏初妤,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她训练。
老师都说夏初妤很有天资,可惜开蒙太晚,韧带不够柔软,是所有人中舞蹈底子最弱、最没有前途的一个。
当时向如清她们背地里都嘲笑夏初妤是乌龟,因为压韧带时她的胸无法与腿部完全契合,高高凸起的腰背就宛如乌龟厚重的壳。水灵啪一声将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呵斥道:“有时间说人家,不如管管好自己!”而后拉起夏初妤就往外跑,一直跑到校园最东边的秘密草地上才松开手。
她以为夏初妤会哭,可夏初妤只是躺在草地上,幽幽开口,说其实她小时候只跳过一些不成正统的舞蹈,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走上跳舞这条路,但是既然选择了,就要尽全力做到最好。她沉重的心事全都被轻描淡写地隐藏,化为浅浅的梨涡一笑:“喂,介意当我的补习老师吗?”
……
“初妤……”水灵抱着她,这三年一千多个白天黑夜,夏初妤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埋在舞蹈教室里,她几乎将世界上每一种舞蹈的基本脚步、手法全部练习了千遍百遍,吃过无数苦也受过无数伤,她一点一滴的进步,让所有看笑话的人,最后都甘拜下风。
夏初妤知道水灵难过什么,反过来安慰道:“别担心我,比赛那么多,我不会在意的。而且听说初赛那天顾安堂正好有个活动,我可以去看看。”
看着她强撑的笑颜,水灵心下更加难受。
初赛当天一早,所有人都提着衣服、鞋子、道具早早来到学校礼堂里占位子,轮到表演的女生则会提前半个小时去后台准备。
夏初妤在人声喧嚣中离开了学校,从公车上下来时,不想赶得正巧,顾安堂的药展会才刚刚开始不久。
顾安堂选在单个平方米逾万元的会展中心,开了首例医药行业新品上市博览会,却没想到人山人海,竟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夏初妤排了好久的队才领到号码牌,展厅里人声鼎沸,每个柜台边都竖有展览幅,上面简略介绍药品构成及药效,且配有专业人员讲解,更添有医务人员免费测血压、做体检等。
她一路做了不少笔记,刚逛到三楼时,人群中忽然涌起异样的骚动。
今天来药展的是年轻女孩子居多,此刻她们全呈一窝蜂状奔向了A区入口处。似有高大身影踏光而来,却被人群挡住看不清脸,只是那些“顾元灏”、“顾元灏”的尖叫声,夏初妤决计不会听错。她被挤到边缘,连一丝一毫都窥见不得,眼看着那个庞大的人群似水流般,汩汩朝另一个方向涌去。
从来都是这样,他在高峰之巅,她在万川之下,所以放弃他那个遥不可及的风景,才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夏初妤干脆走到角落沙发处,拿了本宣传册坐下来慢慢看。
人声渐渐散去,她眼前的光线忽然被挡住,耳畔传来干练的女子声音:“夏初妤小姐,请您随我来。”她抬头,这人她记得,是顾元灏身边的艾达。
紧随着艾达和那一串高跟鞋声,夏初妤来到一间无人的临时高级会客室里。夏初妤的目光被一排医学原理图吸引,她不自觉走过去看。在她照着医理图里的解释摸索自己身上的穴位时,空气中忽然掠过一抹淡淡的男士古龙水香味。她猛地回身,顾元灏不知何时进来的,他直截了当地问她:“今天怎么在这里?”她有很重要的比赛,他都知道。
她若无其事地假装不在乎:“我对顾安堂很感兴趣,想来学点东西。”
“简直胡闹。”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学校。”
夏初妤大叫:“回去干吗?”
“比赛!”他回头看她一眼,口吻霸道,却又包含着浓浓的关切。
夏初妤皱了眉,赌气倔强:“我才不要回去!”见他要用强,她弱弱退后了几步,“舞蹈又不是最重要的,这次机会没有了还有下次,可是顾安堂的药展会这次错过了,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的生活圈子很小,之前拼了命学习的那些医药知识,恐怕还不如今天一天掌握得多。
他显然不信顾安堂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是你主动坦白,还是等我自己去查原因?”
“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今天的药展会对我很重要!”她有点生气,“一刻钟后在多媒体厅有专家解疑,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请让我过去。”
夏初妤刚握上门把手,就险些撞上推门而入的一个人。
那个男人的面容很熟悉,似乎前不久刚刚见过。他是来向顾元灏做最后一次解疑会的流程汇报,当中涉及一些尚未对市面公布的药材名称,他也毫不避讳,仿佛完全不将夏初妤当作外人防备。
“就按你说的去做。”顾元灏拍拍他的肩。
那男人离开时在愣神的夏初妤面前停了停,对她点头微笑:“你好夏小姐,又见面了。”
她的眉心皱得更深—依旧毫无印象!
“坐。”顾元灏放下刚沏好的茶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初妤走过去说:“我见过他?”
“对。”
“在哪里?”
“伦敦文化会演的庆功宴。”他答得飞快,似乎没打算瞒她。
“啊!”初妤惊叫出声,“是那个侍应生!就是他将红酒洒了我和向如清一身的!”
顾元灏笑了笑,将茶杯推到初妤跟前。夏初妤肯定地说:“他是你的人。”顾元灏没有否认:“我恰好在场,不喜欢看到别人对你拉拉扯扯,所以让陈澍稍作牺牲,没想到被你那个同学骂了那么久。”
夏初妤失笑:“你说向如清啊,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更何况她最喜欢的红色礼裙被红酒尽毁,难免需要发泄。”
话刚说到这里,夏初妤的笑容就散了。
顾元灏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背靠向沙发幽幽开口:“一个秘密换一个,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不去比赛的原因了。”
她微怔住,仿佛一切都如前,从不需要她开口说她想要,他都会从现状里面窥探到她隐秘的不快乐,在她崩溃之前帮她悉数化解,这样的手段和惊喜,如何能让她不动容。
夏初妤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慢慢将丢脸的照片风波和盘托出。
她注意到每次提到顾允岩时,顾元灏脸上都会有一闪而过的风暴。夏初妤静默,然后说:“就因为这样,我被取消资格了,她们都在看我笑话,我不想回去。”
顾元灏眸色渐深,直觉告诉他这事绝不单纯。夏初妤又闷闷开口道:“不管你信是不信,伦敦的那个电话,我真的不是有心挂断,对于给你带来的损失我很抱歉。而我和顾允岩之间的关系,也非你所想象的那样。”
顾元灏偏头看她,仿似没听到一般岔开话题:“既然来了药展会,就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这里是专家解疑会上要用到的笔记摘要和药材讲解,我让人带你去多媒体厅。”
他说完干脆取过初妤的贴身小包,准备将东西装进去,却不想瞥见了一份再熟悉不过的文件。
夏初妤连忙夺过,像做错事害怕被揭穿的小孩般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不想说,他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顾安堂是招药剂学的学生,她跑来应聘实习,这是凑哪门子的热闹?
夏初妤刚走,顾元灏就给艾达打了电话:“给我接信息科技部,我要查一组照片。另外跟人力资源部经理说,如果夏初妤来应聘实习,要全数通过。”
夏初妤还没走到校园,就接到水灵的电话:“初妤!你知不知道顾元灏实在太帅太腹黑了啊!本来丁老师在主任那儿替你求了半天情都没用,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本校论坛照片涉及顾氏高层隐私,且有严重伪造痕迹,要主任给个明确答复!你没瞧见,当时主任魂都吓掉了,真是太解气了啊!”
夏初妤怔在原地几分钟,在那端不断传来水灵的催促声,忙答道:“我在。”
她方才刚和顾元灏说了照片的事,他便这样迅速帮她一一处理,夏初妤站在原地紧紧攥着那几页材料,只觉头顶晒下来的阳光温度越来越高,仿佛连手心都要被烫到。
水灵回到寝室时,夏初妤正在认真填顾安堂的实习生招聘表格。
她一个不当心,被水灵一把抽走。
“已获证书,无。实习经历,无。专业知识,无。”水灵苦着一张脸,抖了抖这张薄纸,“初妤,你这三无人员,也想混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顾安堂?”
夏初妤站起来就要去抢,被水灵一把举高。不待她解释,水灵就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眨着大眼睛嗔道:“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顾安堂当家的是谁!只要你那顾家三少动动指尖,你可就势必扶摇直上,直达总部啊!”
夏初妤恼极,恨恨吐出了几个字:“别闹了!我跟顾元灏真的没什么关系。”
水灵这才讪讪笑闹着讨好:“开个玩笑啦!”她自然知道,夏初妤自学医药已是四年,颇有一技之长。平时宿舍里就摆满了各种医学书籍、药剂药膏,同学里谁有个小病小灾的,都不用去医院,因为夏初妤完全可以治好。
顾安堂介入的速度和效率比想象中更快。
第二天,整个舞蹈学院就已经传疯了此件事。
一夜之间,论坛上关于夏初妤的帖子经查实发现,所有照片中有三分之二的都有严重PS痕迹,扭曲事实。就连帖子的一千多条回复中,亦有大部分人的小号的IP地址是同一个。
校方查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共三人,处以警告处分,并将姓名在公告栏公示一周。
水灵拿着照相机将公告栏里的姓名加照片全部拍了下来,美其名曰“留作纪念”。
“初妤,你没看到,向如清拍照时的那张脸,都快哭了!真是解气!”夏初妤笑意盈盈看着在电脑里恶搞向如清照片的水灵,闲闲翻着药剂书,为实习可能出现的问题做准备。水灵的声音沉了下来说,“不过校长到底还是在意她爸爸的股份,没有取消向如清这次的比赛资格。”
夏初妤不语,她觉得这样的处罚已经够重了。
水灵回头,双臂搭在椅背上,一脸不解地问她:“初妤,学校为安慰你,免了你的复赛,让你下月直接去上海参加决赛,你为什么要拒绝说你不参加了?”
夏初妤停下翻书的动作,怔怔出神。
她也很想知道,顾元灏给她打那个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几个小时前,电话那端顾元灏的声音颇为愉悦,让夏初妤有短暂的不知所措。他嘱咐她,如果学校提出直接让她进入决赛,她务必要婉拒,且不许参加学校的任何一次集训,以安心养伤为由。她问他原因,他装起神秘。夏初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因缘际会和顾元灏越走越近了,她本想指责他凭什么来支配她的决定,可眼下不巧,他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反正我脚伤也没好,而且最近还要准备顾安堂的面试,不去就不去了吧。”夏初妤不愿多想。
水灵恹恹地说:“你不去太可惜了,丁老师让我多劝劝你,她八成还指望着你为校争光。”她看着夏初妤蜷在床上的脚,咬牙切齿道,“我真想拿银针在向如清的脚板底也扎几个洞洞,就像容嬷嬷虐待紫薇那样,扎扎扎!”她拿起一支笔就恶狠狠对着玩偶开始“用刑”,夏初妤忙扯过手帕,跪起身子行了个宫廷礼:“水嬷嬷手下留情!”两人笑作一团。
顾安堂实习生面试当天,正是舞蹈复赛的第一场。
据说今天的评委有当红舞蹈明星秦词坐镇,学校里好多女孩子都是她的铁杆粉丝,夏初妤也不例外。水灵慌慌张张化好妆,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就出门要去排队领秦词的签名。夏初妤愣愣看了好久正敞开的房门,这才转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鼓励性的微笑:“加油,初妤!”
她将长发盘成发髻高高绾起,租了一身修身西装,套裙及膝,露出长而漂亮的双腿。她捧着简历,在人山人海的候场厅里拣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站着,来来往往的人只消看她一眼,就会无端想起四个字:亭亭玉立。
工作人员叫到她的名字,夏初妤应了一声。
对方打量她一眼,将写有她名字的牌号递给她,一路领她走向会议室,一路嘱咐:“这次面试是群面,一组六人,现场拆封案例,主要考验你们的专业知识和应变能力的融会贯通,别紧张!”
一晃过去四十五分钟。
夏初妤走出会议室时,连脚都软了。
案例是“米勒费血症候群”病状,她恰好曾研究过几篇论文,只是方才的群体面试里,她提出的方案竟与剩余四人意见均不一致,只有一人附和她的观点,可那人唯唯诺诺,举的例证几乎都无所裨益,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夏初妤轮番被四人炮轰,她撑到最后,已是感到疲乏不堪,完全忘记去留意三位评审官的脸色了。
高强度的面试结束后,顾安堂极其人性化地为学生们准备了下午茶。
夏初妤端着咖啡,刚在员工餐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另一端,大厦的总经理办公室里,顾元灏按了按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屏幕里面试者在会议室群面的画面。工作电话响起,顾元灏接通。
“三少,我们一致认为,夏初妤小姐在同组内的表现较为优秀,关于结果您看?”
“你们按照流程发通知就好,记得挑个合适的职位。”
面试负责人连连应是。
顾元灏看了眼腕表,琢磨着她该用完下午茶离开了,于是也拎起外套,大步朝专用电梯走去。
夏初妤沿着圆弧形的楼梯一路往下,大面积落地深蓝玻璃窗采光度极高,她眺望出去,甚至可以看见远处的跨海大桥。
“我刚刚听招聘的姐姐说,六个里面只能进一个人。”夏初妤侧目,右后方有人一脸愁容。
“招聘就持续三天,听说有些人还要进行二轮面试,只有特别优秀的人才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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