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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秦乐山原本是一个邮递员,因为一起蹊跷恐怖的闹鬼事件,结识了神秘邻居老蔡头,得知老蔡头是个知晓风水的堪舆家。深山小镇信息闭塞,民风淳朴,怪事众多,秦乐山在送信的过程中,亲身经历了一连串神秘古怪的诡异事件——小二楼井底的旗袍女尸、牛骨还魂的书生、被七座老坟包围的槐树……匪夷所思的恐怖遭遇,前所未闻的祛邪怪招,博大精深的汉学玄术,每一个可怕的故事,看是巧合,实则暗藏契机。一个普通的邮递员,从认识风水先生老蔡头那一刻,命运已经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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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小妞不吃燕麦粥,本名付婷婷,吉林人,天涯社区莲蓬鬼话人气作家,擅于搜罗民间志异和乡野怪谈,对中国传统文化颇有研究。由于出生和成长地均在北方,作者对东北地区广袤而神秘的深山老林里的诡异传说如数家珍,笔下故事诡谲猎奇,布局精巧,处处体现其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写作技巧。主要出版著作有《诡事辑录》《古饰物语》等,得到了无数读者和作家的高度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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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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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饿虎地......................................
001
二、地牢之魋....................................
008
三、黄泉井......................................
029
四、鬼马镰......................................
050
五、槐精坟......................................
064
六、虎杀........................................
089
七、回生锁......................................
093
八、九头蜉蝣....................................
101
九、狐狸湾......................................
146
十、黑龙潭......................................
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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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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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住的地方叫阴宅,它跟活人住的地方没什么区别,区别在于,一个在地上,而另一个在地下。但你千万别去窥视它……
我要讲的这些故事它包含的东西太多,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完的,所以我还是从我认识的那位风水先生开始说起吧!
一、饿虎地
1984年,我从部队退伍不久之后,就被分配到一个叫百草镇的地方当邮递员。那年头邮递员是个比较吃香的工作,工资高,待遇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累,每天几十里山路走下来,一双腿都是肿的。不过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还因此练出了一双好腿脚。
因为我是外地人,邮局还特别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和我同住的是一个叫元亮的小伙子,我们俩每天同吃同住,相当投脾气。
我们住的宿舍是一栋砖混结构的小二楼,据说这栋小二楼最初还是日本人盖来当作娱乐场所的。刚开始知道小二楼来历的时候,我还着实别扭了一阵子,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我和元亮都住在二楼,一楼空着,在一楼门前一直放着一个很大的石舂臼。舂臼就是以前用来舂米舂面的工具,这个舂臼是由大块的青石打凿而成,不过并没有配套使用的舂杵。
有一阵我一直嫌恶石舂臼碍事,因为要把它搬走还跟元亮起过争执,不过听元亮讲过一件事之后,我就彻底打消了把它弄走的念头。
元亮说我们住的小二楼表面上是日本人的娱乐场所,实则上它是日本人拷问和杀害中国人的杀人场,抗战胜利后,这栋二楼却完整的保留下来。
以前曾有个老乡在里面暂住过几天,那时候楼里面没有自来水,在院子里有一口水井。老乡半夜口渴,于是跑到院子里打水喝。他摇着辘轳,刚摇动几下,就听见门后传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女人的嬉笑声。老乡当时有点儿怕,他战战兢兢地往门后看,却什么都没看到。等他回过身的时候,看见前头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一身艳红色的旗袍,旗袍上绣着富贵牡丹,手里还拿着一把描凤贴金的扇子,虽看不清脸,却着实透出一股风流妩媚的姿态。她一只手挎在男人的胳膊上,男人一身黄军装,戴着白手套,正向他招手。
老乡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手电就跑。第二天老乡就病倒了,当天半夜,有人发现老乡晃晃荡荡地往小二楼方向走。他刚走到半道,就被一个熟人给拽了回去。
一连几晚都如此,大家以为他得了梦游症,也有人说他的魂魄被鬼迷了,一时间众说纷纭。老乡日夜活在惊恐当中,有一天他突然失踪,镇里人找了他几天,最后终于在小二楼的水井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尸体不知在水井里泡了多久,已经涨得不成样子,还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是死不瞑目似的。
老乡的尸体捞出来之后,镇政府着人封死水井。不过自打那之后,总有人听到小二楼里传出哭声,小二楼被贴上生人勿进的标志。
当时有人提议要把小二楼销毁,还有人说放一尊石敢当镇一镇煞气,石敢当没找着,却有人寻了一个石舂臼放在门口,没想到还当真好使,于是这个石舂臼就成了小二楼的常驻摆设,即便后来邮局把它买下来改成了宿舍,也一直没有把它搬走。
我听完之后心里直发毛,不过我从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对一切无法解释的事都本能的抵抗。我认为这个故事可能是有心人故意编造,以讹传讹就变成今天这个版本。直到后来我发现被封死的水井,而且身边还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才相信无法解释的事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小二楼独立成院,位置比较偏,住在附近的邻居只有两家。
一户是一家五口,一对夫妻外加三个孩子,他们家的大儿子叫方大汉,他妈一天三次在门口大喊,汉子,快回家吃饭。他妈的嗓门特别大,喊声四邻皆闻,听者无不尴尬。半大的小子特别淘气,方大汉经常到小二楼院门口撒尿。被我逮到后狠狠地修理过一回,才终于老实了,后来见到我就躲。
另一户人家只住着一个老头,姓蔡,大伙都叫他老蔡头,他为人比较孤僻,很少出门,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儿,我才算见过他的正脸。
先说那天我送信回来,看见一户人家院门外围满了人,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于是也跟着往前凑,没想到却看到院子里蹲着七八个人,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一个中年妇女哭,一个男人愁眉苦脸的抱着头,表情就跟刚死了孩子似的悲苦。
我一抬眼,正好看见方大汉就站在人群里,于是一把把他拉了过来。
“这老些人都围在这看什么呢?”
方大汉的眼眶似乎有点红,说话的态度也不像平时那么不着调,语调略有伤感地跟我说起这家的事。这户人家姓刘,当家的叫刘显贵,十几天前他们家里的老人刚过世,没想到今天早上他家又死了个孩子。那孩子叫三小子,年岁跟他差不多,是从小一起玩的好朋友,今早从一棵大树上掉下来摔死的。
方大汉小声道:“太奇怪了,三小子爬树的技术比我还好,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摔死?那棵树我刚去看过,也没多高,就算从树顶上掉下来也不至于就死了吧?”
我心不在焉地道:“可能树底下正好有什么东西吧。”
方大汉略微沉思了几分钟,转头就走了,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想起了和三小子的情谊,躲到什么地方哭去了。
本来人生无常,这件事我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对三小子的死有些惋惜。不过五天后我再次看到方大汉的时候,听他说起刘家的事,当真吓了一跳。原来不过这几天工夫,刘家又死了一口人,死的是三小子的弟弟,那孩子还不满十岁。刘家的人口虽多,但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刘显贵夫妻俩全都病倒了,百草镇里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刘家的人冲撞了五黄星,也有人说是早年杨家的死鬼看中了刘家人,要把他们都拉去做替死鬼,杨家人才能超生……
刘家大大小小几口人全部慌了神,刘家的大小子依着父母的吩咐到外村找了个跳大神的来,也不知道中不中用。
方大汉这小子口才不错,把刘家的事一惊一乍地说完了,我还没怎么样呢,他倒好像被吓住了一样,一张脸煞白。
第二天我到西坎子村送信,走到村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村口的凉亭子里坐一个老人正在给一群孩子讲故事。这个老人我认识,他姓何,是村里有名的故事王,我和他攀谈过几次,他特别善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东西都特别有趣,我很喜欢跟他聊天。
我走到小凉亭的时候,就听何大爷正说到这么一段。
“十几年前,咱们村有个大姑娘被一阵怪风刮到了黄皮子的洞里……”
“提问,那个大姑娘是墩子的姑姑吗?”一个小孩问道。
另一个小孩大怒:“是你妈的姑姑!”
“别吵,再乱嚷嚷你们俩明天都不许过来听故事了。”
小孩们逐渐安静下来,何大爷说道:“大姑娘被风刮到黄皮子洞里后,是百般的不愿,可是黄皮子是精怪,大姑娘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只好屈服。
“一开始黄皮子对大姑娘还挺不错的,虽然它把大姑娘关在洞里不让出去,不过它每天都给大姑娘抓鸡抓鱼吃,一年之后,大姑娘生出两只小黄皮子。小黄皮子跟黄皮子精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大小有区别。大姑娘见她自己生出两只畜生,心里害怕,而且还思念自己的父母,于是每天哭泣。
“有一天黄皮子精白天出去了,大姑娘又守着两只小黄皮子哭,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歌声唱的是‘我苦命的闺女呦,你到底在何方。你的母亲呦,她日夜思念你’。大姑娘一听,这不是她爹的声音吗?于是她大着胆子在山洞里大喊大叫,希望外面的人听到后能把她救出去。
“大姑娘真的没料错,唱歌的就是她爹。他爹每天都上山打柴,因为思念女儿,他每次打柴都会唱这首歌。他爹听到山洞里有声音,就循着声音跑过去,把堵在洞口的大石头推开,带着他女儿就要跑。可就在这时候,那黄皮子精竟然回来了。
“大姑娘情急之下,抱着两只小黄皮子就跑,黄皮子精就在后头追,眼看就要追上了,大姑娘抛下一只小黄皮子,小黄皮子就吱吱呀呀的叫,跟小孩子哭一样。于是黄皮子精只好抱起小黄皮子送回洞里,然后再追。追了一阵眼看又要追上了,大姑娘再次抛下一只小黄皮子,黄皮子精再次把小黄皮子送回洞里。
“就这么耽误了两次,大姑娘和他爹一口气跑回了村里,回到自己家之后,把大门紧紧地锁上,把窗户墙缝也全都糊上,这样黄皮子精就进不来了。
“黄皮子精不甘心,于是每天晚上十点都来到大姑娘家的院子里,坐在她家的碾盘上面叫骂。它骂的是‘墩的墩,墩的墩,你老娘没良心,抛夫弃子,来世做鸡’。
“黄皮子精天天来,有时还带着小黄皮子来,那吱吱呀呀的叫声和黄皮子精的叫骂让大姑娘十分痛苦,几次想寻死,她爹娘拼命地拦着。后来她爹娘和村里人想出一个除掉黄皮子精的办法。
“当天夜里,黄皮子又来了,它还是蹲坐在碾盘上,不过碾盘已经被人做了手脚,上面涂了不少的水胶,这种胶遇热就会化开,黄皮子精蹲坐久了,水胶就把它的屁股牢牢粘在了碾盘上,后来村里人一拥而上,用石头和木棍砸死了黄皮子精,大姑娘终于得救了。”
何大爷的故事虽短,但讲得十分动人,别说那些小孩子了,就连我也听得入神。何大爷讲完故事后,小孩子全都一哄而散,我忍不住坐下来,跟何大爷聊了几句。
当说到老刘家的事的时候,何大爷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我说道:“你说他们家里老人刚去世,就跟着死了两个孩子?这件事怕是不简单,说不定跟阴宅风水有关。”
我忍不住问道:“何大爷,你懂风水?”
何大爷呵呵地笑了:“我老头光会耍嘴,哪懂那个?不过我倒知道一个人,这件事你问问他,保管能弄明白。”
接着何大爷跟我说了个人,这个人竟是我的邻居老蔡头。
我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回到百草镇,我跟刘家的人本来并不熟识,就算是好心,贸然插手他们的家事也不太适合,于是我找了个机会把这件事跟方大汉透了几句,方大汉倒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回家立刻跟他父母说了。
我没想到方家跟刘家还有点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关系,所以很快的,刘家人和方家人就找到老蔡头家里。当时我正在外面送信,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只是后来听说老蔡头本来不愿意帮忙,一个劲儿推辞,但禁不住刘家几口人又哭又求,于是就到刘家坟地走了一趟。
刘家的坟地就在离百草镇不远的黑瞎子山上,除了黑瞎子山,百草镇附近还有一座碾盘山是专门的坟山。这座黑瞎子山山势平和,风景秀丽,半山腰处还流淌着一条水质极好的小溪,听说曾有个外地来的风水先生点评黑瞎子山中吉穴甚多,非常适宜做阴宅之用,葬在此山中能余荫后人。搁在风水上的专业术语就是“砂水秀美,罗城得吉”。自打那之后,百草镇不少人家的老人过世都往黑瞎子山埋,刘家也不例外。
刘家的两位老人先后去世,不过刘家人并没有把父母合葬到一起,而是葬到了两个相邻的位置上。前些日子去世的是刘显贵的老娘,葬他老娘的穴位是刘家一早就看好的,为了怕有人占了这个位置,刘家人还特地在那个地方弄了个假坟,就是用从别处掘来的土在那个位置封了个土堆,下面并没有挖掘。
当时老蔡头围着坟包走了一圈,细看来龙。旧时的堪舆家以山势为龙,来龙指的就是龙脉的来源。之后老蔡头走到刘显贵老娘的坟头前用脚蹭了蹭地,然后又跺了两脚,不知怎么的,看着好好的地面竟然一下子塌出一个大洞来。
那个洞有两尺来深,很阔,足能放进去一个大水缸,刘显贵顿时面色如土,前一阵这里还好好的,怎么老蔡头上去踩两脚就塌出个大洞?就算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老蔡头就问他,这里是他自己选的还是别人帮着选的。刘显贵就说起当年他父亲去世之前,曾有个风水先生帮着选了这么两个坟地。据那个风水先生说,这是个难得的吉穴,当初他还特别言明,要一个葬父,一个葬母,不过先葬一个没什么作用,等两个都葬下去就会有明显的效果。没成想却是这等效果,他老娘刚葬下去不过十几天,他家就接连死了两个孩子,想到这里,刘显贵嘴里把风水先生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老蔡头就说,这个风水先生不是学艺不精就是跟你家有仇,要说这个穴位光看周围这一圈还是极好的,要是和着山势看,就不大对头了。这种地方在风水里有个名字叫饿虎地,既是饿虎,当然会吃人。你老娘坟前的这个洞会越塌越大,那时候你们家就不止死两个孩子了,全家人都有性命之忧。
老蔡头一番话把刘显贵吓得魂不附体,后悔得肠子差点儿青了,不过把两老葬在这里,是他爹临终前吩咐的,他一个当儿子也没有办法。
老蔡头告诉刘显贵,想要化解饿虎地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比较简单,就是把两位老人的坟迁走,另寻好的穴位入葬,第二个法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如果能做到,倒是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个法子就是买来九头牛、九头羊还有九头猪,在坟前杀掉后丢进洞里,再填上土,不只可以化解饿虎地吃人的凶险,还能保证子孙后代富贵长发。
刘显贵哭丧着一张脸,别说九头牛、九头羊了,以他家的境况,就连九只鸡也拿不出来,只好按照第一个法子行事。老蔡头看刘显贵下定了决心,就交代他挪坟之前先去山上打两只兔子和两只野鸡,杀掉后扔进洞里,再挪坟就万无一失了。
刘显贵依法照做之后,他家里果然没再死过人。许多年后,刘显贵又把他父母的坟挪回了饿虎地,然后按照老蔡头的法子宰杀了九牛九羊和九猪,扔进洞里,后来刘家果然人丁兴旺,而且还做生意发了大财。
因为这件事,老蔡头一下子成了百草镇的名人,不过他平日仍然深居简出,许多人找他看风水,他一般都不搭理,时间久了,再找他的人也就没有几个,除非是遇上实在解决不了的难题,才硬着头皮到他家碰碰运气。
后来刘显贵带着一家子人去谢老蔡头,我跟着去凑热闹,那次才算是第一次正面见到老蔡头。老蔡头六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就是普通庄稼人的模样,不过抬眼看人的时候,眼神十分锐利,有种不符合他年纪的犀利。
那是我和老蔡头初识的情景,和他熟悉起来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二、地牢之魋
时近八月份,每天的天气热得跟下火一样,在这样的热天里工作,简直就是活受罪,于是我们几个邮递员送信都有志一同的避开下午最热的时段。
我最喜欢半黑天时候去送信,那段时间一个邮递员请假结婚,领导老齐就把百草镇西边的一段路线派给了我。可喜的是这段路不错,可以骑自行车,我在夕阳下骑着车子,迎着晚风,可比跋山涉水要舒服多了。
这天我骑车到镇西送信,这户人家的位置很偏,几乎就贴着山根底下。送完他们家的信,邮袋已然空了,于是我慢悠悠地骑着车子往宿舍走。
刚骑出不远,太阳就快落山了,这时我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房子里拐出一个身影,正以很快的速度往前爬行。那身影大概到我腰间的位置,也不知是人是兽,我赶紧把车子骑近了看,才发现那身影竟是一个年岁很大的老头,他两只手着地,正在不断地往前爬行。我接近他的时候,老人突然停住,转头对我笑了一下,老人脸上的皱纹多得像干裂的沟壑,笑容十分僵硬,我当时被他笑懵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爬出去很远。
我赶紧骑车追了上去,虽然不知道老人为什么爬行,但是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头。我用自行车拦住了老人的去路,他抬头呆愣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毫无征兆的晕倒在地!
我顿时慌了,急忙七手八脚地把老人扶了起来,老人的气息急促,身上有些热。我把他背起来,向着不远处的房子走去。
我拍了几下门,看没人出来就直接把老人背了进去,一进屋好大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差点儿把我熏个倒仰。我刚把老人放到炕上安置好,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这人我正好认识,他名叫王一百,是镇上粮库的员工。他看见我在十分惊讶。我怕他误会,赶紧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王一百听完有些激动。
“绝不可能!”他说,“我爷爷今年快九十了,已经瘫痪了四年多,根本就起不来!”
我惊讶地看向老人,确实,在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下,我能清楚地看到老人的腿部还有手臂等地方的肌肉十分干瘪,似乎肌肉都已经萎缩,这样无力的身体怎么可能爬得那么快?
可是老人膝盖上的泥土和手心上的痕迹却提醒着我,刚才并不是我的幻觉。
我取回自行车,带着种种疑问回到宿舍,元亮正在院子里吃饭,看到我急忙招呼。
“你小子真长了副狗鼻子,我刚做好饭,你就回来了。”
我心里不爽快,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元亮正捏着个棒子面的窝头吃得畅快,也没搭理我,我只好坐下跟他一起吃。
刚吃了几口,我忍不住把刚才见到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元亮表情诧异:“这倒是件怪事。王一百我知道,他爷爷老王头听说以前还当过民兵,打过鬼子,前几年脑中风瘫痪了,吃喝拉撒都在炕上解决。他那几个儿子孙子只能轮流照顾他,一天去个三四趟,从来没听说他已经能起炕了。难道是回光返照?”
我回想老王头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虽然不是邮递工作的高峰时期,但是还是很忙,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我抛到脑后。
三四天之后,我再次骑车到镇西送信,骑车骑到一处山根底下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处荒草丛晃动得厉害。我心中一动,难道是黑瞎子?
最近不知从哪座山里跑出两只黑瞎子,祸害了不少庄稼地,镇里正组织人手要围堵两只黑瞎子,可是黑瞎子相当狡猾,镇里人四处找也找不着,几乎要通缉悬红了。
我心道,众人寻它千百度不得,它倒是撞到我手上了。
为了怕打草惊蛇,我把自行车放到一边,轻手轻脚地走到荒草丛边上,心里暗自盘算,万一真是黑瞎子,我回身就跑,骑着自行车回去报信,黑瞎子肯定追不上我。
我悄无声息地拨开茂密的荒草,却看到一幕让人无法置信的画面。草丛里蹲着一个人,正用两只手在地上刨土,他的面前已经刨出一个挺深的坑,那两只刨土的手已经是血迹斑斑,那人仿佛没有痛感一样,一下接一下,仿佛是某种善于挖洞的野兽一样,动作很快也很有规律。
我再仔细一瞧,这人不正是前几天刚见过的老王头吗?
我这一惊可没管住自己的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老王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我看,看得我一阵发毛,寒气上涌!
我嘴角僵直,半晌憋出一句话:“王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呢?你孙子正找你,我送你回家吧。”
老王头直愣愣地盯着我,也不答话,也不动弹。我心里越发迷惑,明明都说老王头瘫痪了,可是看他挖坑的动作哪里有一点儿瘫痪的迹象?那双手分明比我都好使。而且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挖坑,实在是怪事。
我往土坑里瞥了一眼,正好一眼看见土坑最底下露出一小块青砖,于是心里起了异样,难道这就是老王头挖土的目的?
我看老王头没反应,也顾不上别的,伸手去扶他,没想到老王头一翻白眼,突然整个人厥了过去。
我着实被老王头吓了一跳,想起上次他也是无缘无故地昏厥,可能是身体有毛病了。不过在他身上发生的种种异样还真是解释不清。我把老王头背到后背上,这次倒是轻车熟路,一路背到老王头家。
老王头家没有人,我把他背到炕上,在外屋地找到一条毛巾,浸湿后给老王头擦脸和手。我坐了几分钟,老王头仍然没醒,我有些犯愁,老王头的儿孙都不在,可是看他的状况并不太好,如果我走了,留他一个还处在昏迷状态的老人,会不会出事?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一直等,想到元亮说老王头的儿孙每天能来三四趟,我想我应该不会等太久。果然,半个多小时之后,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气喘吁吁地跑进屋里,看到我顿时愣住:“怎么又是你?”
来人正是王一百,我暗自苦笑,上次王一百的态度明摆着不相信我,这次我还怎么说?
这时躺在炕上的老王头突然唔了一声,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他似乎想抬起头,不过显然没成功,脑袋歪在一边。
“爷爷,你怎么啦?”王一百奔上前去查看,老王头看似清醒了,半天挤出一个字:“疼。”
王一百愤怒地扭过头:“你把我爷爷怎么了?”
我一下子呛了出来,真是冤枉啊。我不过学习雷锋好榜样,好心却被人当成狗肺,这叫什么事?
为了不让王一百误会,我只好压着一肚子火道:“刚才我要回家,正好在路边上看到王老爷子,他好像在挖土,后来他晕倒了,我把他背回家,就这么回事。我是一片好心——我要是把他怎么了,也不会坐在这儿等你来吧?”
王一百半信半疑地盯着我:“你说我爷爷在路边挖土?”他转头看向老王头:“爷爷,你刚才出去了吗?”
老王头唔唔两声,又挤出两个字:“饿了。”
我大感泄气,看来要老王头证明我的冤屈是不可能的了。王一百似乎也拿他爷爷没辙,从包里拿出一个铝制的饭盒,开始给老王头喂饭。这个期间,老王头一直躺在炕上,王一百喂一口他吃一口,全身除了嘴能动,其他地方都没动,完全就是个瘫痪病人的模样。
我有点儿发蒙,我看见那个挖土很厉害的人真是老王头吗?若是,他为什么要装成瘫痪的模样,还是其中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王一百也没再为难我,至于我说的话,我想他应该还是不信,因为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我想若不是老王头故意隐瞒自己能动的事实,恐怕就是这件事有问题。
半夜,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回想老王头挖坑时的情景,对了,那时我看到土坑的最底部有砖,一块平平常常的地方怎么会出现砖呢?怎么想都不太对头。
因为头一天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我一直没有精神,走着走着就想打瞌睡。好不容易送完当天的信件,回到宿舍就想钻进屋里补觉,被元亮一把拽住。
“你小子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到,王一百来找过你。”
我莫名其妙:“王一百找我干什么?”
“唉,这事我也闹不清,王一百说他爷爷昨晚上死了,想找你问点儿什么事。”
我一惊,老王头竟然死了!
王一百来找我,不会是怀疑我把老王头怎么了,所以老王头才死了吧。
这事闹的,我顿时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不是我胆小怕事,事实上老王头的死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不过是两次看到他在外晕倒,然后把他背回家而已。如果这样也要追究的话,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元亮不住嘴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径直回屋,咣当一声摔上房门。
当天晚上,王一百又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应该都是王家的人。我虽心中不忿,但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不弄个清白的话,我的清白可就没了。
面对王家人的诘问,我耐着性子把两次背老王头回家的事好好解释了一番,王家人倒也没为难我,只是王一百在走之前说了一句,我爷爷的尸体已经送到县里做死亡检验去了,如果有问题,我们还会来。
我这个悲愤呐,连骂娘的心都出来了。不过反过来一想,我没把老王头怎么着,送去做死亡检验,不正好能证明我的清白吗?有着这样的笃定,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又过两天,老王头的事情已经在百草镇传扬开来,走在街上,时不时有人回头瞅我,弄得我十分不自在,心中暗骂王家人做事不地道,这还没宣判死刑呢,就已经弄得我臭名昭著了,让我以后怎么在百草镇立足?
幸好老天还是眷顾好心人,就在那天下午,老王家人特地过来人告诉我,老王头的检验已经有结果了,是自然死亡,没有其他。
从那之后,这件事才算是了了。虽然我一直怀疑老王头的死别有内幕,可是却不想自找麻烦。
第二天我又一次到镇西送信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老王头挖坑的地方。那个坑还在,因为昨天下雨,里面还积存着不少雨水,我尽量把雨水舀干净,坑底下的那块青砖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和着湿泥挖了几下,露出的青砖面积越来越大,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我挖了十几分钟,直到手指受不了才停下来,坑底下出现了一块直径大约三十厘米的砌在一起的青砖,我想藏在泥里的部分应该还有不少,不过我没有工具,实在是挖不下去。
很明显,山脚下出现这种东西很不科学,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照我推断,大概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曾经有人要在这个位置建房子,这些砖是当时打下的基础,还有一种可能,这下面是一座坟墓。
如果真是我猜想的,问题就来了,老王头为什么要挖这个坑,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事先知道地里头有什么,还是有别的隐情?
我脑子里乱哄哄一团,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在走之前用泥土把坑底的青砖全部遮住才走。
回到宿舍之后,我越想越不安,正巧元亮过来跟我唠闲嗑,我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三个臭皮匠等于一个诸葛亮,我和元亮加起来最起码也能赶上半个诸葛亮。
我刚说完,元亮惊得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有这样的事!”
我说是啊,我正想不明白该怎么办呢,你小子鬼心眼多,把你的想法说一说,咱哥俩交流一下。
元亮紧皱眉头,最后说出一句,如果下面是座古墓,咱哥俩就发了。
我斜睨着他:“你这意思是,咱俩去盗墓?”
元亮道:“富贵险中求,自古鸟为人死……呃,不对,是鸟为财死……”
我打断他:“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可真有文化。”
“就是那么回事,你说那个砖砌得很结实吧,我明天去弄两件趁手的工具,咱哥俩干他一手!”
元亮一晚都颇为兴奋,我却觉得事情并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如果青砖下面只是一座古墓,瘫痪已久的老王头为什么要挖出来?如果他有吩咐,他的儿孙就能效其劳,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第二天正好是老王头的出殡的日子,这一天我和元亮正好休息。我和王家人虽然有纠葛,但是想到怎么也跟老王头接触过几次,于是就拉着元亮到王家致哀。
王家人见到我还算客气,只是王一百的表情透着别扭。
老王头的尸体就停在院子里,棺材上方搭着灵棚,辞灵仪式进行的时候,棺材盖掀开,家属亲朋进行遗体告别,我刻意盯了老王头的尸体一眼,突然间我发现老王头那张煞白的死人脸上竟然长着一颗泪痣。
可是我明明记得老王头的脸上并没有泪痣,怎么几天之内就长起来了?
我把元亮拉到一边,跟他嘀咕了几句,元亮眉头皱成个大疙瘩:“我以前光听说女人长泪痣死丈夫,老头长泪痣会怎么样还真不知道。”
我哭笑不得:“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老王头的泪痣怎么几天之内就冒出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人都死了,长颗痣算什么?”
元亮一副很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我跟他也说不清,急得直想把他的榆木脑子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那一整天我一直心绪不宁,晚上也睡不安稳,好不容易眯了会儿,总是梦到老王头对着我笑,他眼睑下的那颗泪痣在松垮垮的皮肤上来回晃荡,好像在跳舞。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七点多才起来,刚起床,元亮就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张口就甩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说,老王头诈尸了。
我一惊,赶紧扯住他:“你说什么,说清楚!”
这件事是给王家帮忙的人传出来的,据说昨天老王头下葬之后,王家人就回家了,今天一早去山上烧纸,却发现刚起好的坟被破坏得乱七八糟,棺材就露在外面,而棺材里的老王头尸体却不知所终!
我一整天都惦记着这件事,差点儿把信都给送丢了,直到晚上才听到这件事的后续。元亮说老王头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就在离老王头家不远的山根底下找到的。尸体暴晒了半天,已经开始散发出臭味,指甲里全是泥垢,谁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老王头又跑去挖那些砖?
可是他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他的执念已经达到能超越生死的地步?
现在百草镇的人纷纷传说老王头被厉鬼附体,王家人没办法,只好特地跑到北砬子沟请来一个跳大神的神婆,说是要为老王头做场法事,既能保佑老王头早登极乐,又能为家里结点儿善缘。
他们请来的神婆姓董,大家都叫她董婆。要说这个董婆的事迹我也听说过一点儿,据说她给人掐邪病驱邪什么的,倒是真有其事。由于文革时期挨过批斗,腿脚不太好,而且为人有点儿古怪。据说她除了跳大神驱邪,还有一样了不起的本事,这件事是很多人都见证过的,元亮也曾经见识过一回,后来被他说得神乎其神,不过就他那张嘴,我实在不好下定论。
元亮说有一次他送信的时候,正好赶上一户人家办喜事。主人家待人十分热诚,元亮也被留下来吃喜酒。
元亮平时也好杯中物,正好送信送的又累又饿,心想吃几口菜喝几杯酒正好解乏。可是吃了好一会儿菜就是不见主人上酒,元亮就奇怪了,有哪家办喜宴不上酒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除了他,坐席的人似乎都不太着急,也没人嚷着要上酒,主人家一直跑到门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十几分钟后果然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们要说的董婆。
主人家把董婆迎到中间的席面坐下,当时董婆的手里拿着一个壶,看董婆的姿态,那个壶里装的应该就是酒。可是那个壶并不太大,照元亮的估计,最多也就能装半斤酒,就这点儿酒,估计在一桌人一人轮一杯都不太够。
董婆坐了一会儿,看似休息够了,就拿着酒壶开始从第一个席面敬酒。董婆把酒壶朝向谁,谁就自动把杯子递过去,就这样一桌完事,壶里的酒也正好倒空了。
之后董婆把酒壶揣在怀里,走到第二桌时又开始倒酒。就这样一桌接着一桌,每个人的酒杯都是满的,元亮傻愣愣地喝着杯里的酒,那是正宗的纯粮小烧,酒味甘醇,后劲绵长。可是他的心思早就飞到董婆手里的酒壶上去了,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倒完一圈酒之后,董婆就不走了,她坐在中间的酒桌上,仍然把酒壶揣在怀里,谁要是过来要酒喝,她就给倒上一杯,后来有个人似乎是喝多了,一个劲儿地喊够了,董婆的酒壶就再也倒不出来酒了。
元亮信誓旦旦,说这件事是他亲眼所见,绝对真实。但是我总怀疑他那天喝多了,见到的都是幻觉。
董婆到王家跳大神,我并没亲眼见到,那天我正好很忙。元亮最好看热闹,于是忙里偷闲去了王家一趟。
就是那一趟,凭空生出一场祸事。
那天我送完信之后,回到宿舍休息。当时已经是半黑天了,也不见元亮的踪影。元亮这小子性格跳脱,我以为他又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所以并没在意。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元亮也没回来,我心里倒生出几分不安。早上元亮好像说要到王家看董婆跳大神,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到外面找他,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我推门下楼,元亮就站在当院,木呆呆地一动不动。我问他到哪里去了,他也不说话。
我心里有点儿不痛快,正要说点儿什么,元亮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我要吃肉。
在那个年代,吃肉并不像现在想吃就买,必须用粮票换购,百草镇就只有一家副食店卖肉,而且数量有限。况且黑灯瞎火的,让我到哪里去弄肉?
我只撂下一句,想吃肉自己去买,随后就进屋不再搭理元亮。
当天夜里,我睡着睡着竟被一种怪声吵醒,那怪声是从我房门外传出来的,也弄不清是什么动静,只是夜里太静了,那声音分外瘆人。
我起身,顺手拿起放在枕边的手电筒。手电筒是邮局统一配置的,铁质,快有半截手臂长,而且分量十足,完全可以当成武器使用。我心道,如果外面有什么,我抡起手电就是一下子。
我推开房门,走廊里的情形一下子映入眼帘。淡淡的月光洒在走廊的水泥地上,紧靠墙边有个半人高的身影,面向着墙壁,他的身体一耸一耸地动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攥紧手中的手电筒,悄无声息地向黑影走过去。走到黑影背后时,我高高举起手电,正要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一下,黑影突然转头,刹那间我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元亮!
元亮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嘴巴不时蠕动,似乎正在咀嚼。
我很不高兴,质问道:“大半夜的,你搞什么鬼?”
我打开手电的开关,却差点儿没吓尿裤子,原来元亮手里捧的是只老母鸡,老母鸡已经死了,满地都是鸡毛和鸡血,他嘴里兀自嚼着一块生肉,在他的另一边,地上还有两只死耗子。
我浑身寒毛直竖,看元亮这模样,我只能想到一个答案,他中邪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元亮弄回他的房间,他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嘴里不停地哀号,我要吃肉,我要吃肉。那声音真如魔音一样,能把人活生生吓掉半条命。
我被他号得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好把他打昏,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元亮突然中邪,我心里着实怀疑,回想起元亮说去看董婆跳大神,就是说他去过王家,他中邪会不会跟老王头有关?
大半夜的,我没办法去找董婆给元亮掐邪,我突然间想到了邻居老蔡头,他是个能人,会不会懂得医治元亮的方法?就算他不懂,我起码也能找个拿主意的人。
下定决心之后,我背着仍处在昏迷状态的元亮走下二楼,向着老蔡头家走去。
我拍了老半天门,老蔡头屋里才亮起幽暗的灯光。
“谁呀?”
“是我,蔡老爷子,我是住在旁边的秦乐山,我有急事,您能帮个忙吗?”
不多时老蔡头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背心和短裤。
我很心急,上来就把元亮中邪的事说了一遍,老蔡头沉默半晌:“把他背进来吧。”转身走向屋里。
我一听,这是同意帮忙了,于是赶忙背着元亮跟在老蔡头身后。
进入老蔡头家里后,我也没心思打量屋里的摆设,老蔡头让我把元亮放在土炕上,然后自己走到屋子一角,打开一个掉漆的躺柜,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老蔡头拿出一个白色纸包递给我。“这里面是朱砂,你回去后煮水给他喝,还有……”老蔡头又拿出一根四寸来长的竹签子,“如果他醒来后再发作,你就用竹签子戳他的指尖,然后把指尖里的淤血挤掉,过个一两天他就差不多好了。”
老蔡头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但是他说的话让人异常信服,我急忙接过纸包和竹签子,对他连声道谢。
回到宿舍后,我按照老蔡头的法子,给元亮灌下去大半碗朱砂水,他刚开始没有反应,没过多久就开始又吐又拉,弄得整件屋子里是臭气熏天,令我苦不堪言。
吐完拉完之后,元亮又开始闹着吃肉,我只好用竹签子戳他的指尖,当然也不敢戳得太狠,戳出血之后就停手,几次之后,元亮的十根手指差不多都遭殃了。
俗话说十指连心,这要搁在平常人身上,早就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戳完元亮的手指后,他反倒不闹了,倒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
我知道,老蔡头的方法奏效了,心里终于不再七上八下,趴在元亮房间里的桌子上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一早我被元亮的惨叫声惊醒,我迷迷糊糊坐起身,元亮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我是不是被潜藏的阶级敌人逼供了?”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活动一下快要散架的身体,慢慢起身。
“你没被敌人逼供,你是被脏东西附身了,同志。”
我把昨天的事跟元亮一说,元亮满脸惊悚地盯着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的感受就四个字——真他妈疼。打出娘胎就没怎么疼过。”
我同情地看着那十根满是血洞的手指,虽然那是我扎出来的。
我问他昨天是怎么回事,元亮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昨天我在老王家看董婆跳大神,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很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地往外走,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么看来,元亮中邪果然还是跟王家有关。
元亮的情况显然不能去送信,我只好帮他请了一天假。忙碌一整天回到宿舍,元亮竟然不在。我寻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走不远,于是就在附近找了找,最后竟然在老蔡头家找到了他。
我进老蔡头家院子的时候,元亮正和老蔡头在说话,好像是谢谢他帮忙的事。老蔡头正在补一个露了洞的缸,好似并没认真听元亮讲话,可元亮还是自顾自说得起劲。
我边走边想,真的琢磨不透老蔡头这个人。有人请他帮忙,他很少应承,有人对他冷嘲热讽,他会把人赶走,而有人对他千恩万谢,他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他精通风水还懂得治邪病,像他这样的能人怎么会窝在小小的百草镇?我想他背后的故事肯定不简单。
我突然想到,如果把古墓的事告诉老蔡头,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念头一起,我竟然阻止不了,我顾不上元亮在我旁边挤眉弄眼,脱口就把老王头挖掘的土坑下发现青砖的事说了出来。
老蔡头补缸的手一顿,半天才继续动作。我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于是住了嘴。
半晌老蔡头道:“你怎么知道那下面是古墓?”
我一愣,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近山之处,黑土之下,不是坟墓还能是什么?
老蔡头终于补好一口缸:“照你说的情况,王老哥应该也是中邪了,也可能他是被什么东西撞了。别奇怪,中邪的情况有很多种,我虽然不是道士,但是也多多少少懂一些。我估计王老哥中邪肯定跟那土下的东西有关。”
老王头中邪跟土下的东西有关,而元亮中邪跟老王头有关,就是说元亮跟老王头的情况差不多。
元亮显然也想到些什么,脸色煞白。
老蔡头沉思片刻:“明天,你带着我到那个地方看看。”
老蔡头竟然主动要求,我诧异之余也感到几分欣喜,我本来对老王头挖出的坑疑虑多多,现在老蔡头自动请缨,倒消去我不少烦恼。
第二天我赶早回到宿舍,拉着元亮一起去老蔡头家。老蔡头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头上包着毛巾,身上还斜跨着一个布搭子,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这个时间段,人一般都在地里干活,所以我们一路上基本没碰上几个人。待走到老王头挖土的位置时,老蔡头立住脚步,站在土坑前足足看了五六分钟,才说了一句,这下面绝对不是坟。
这次前来,我和元亮都带着铁锹,老蔡头让我们把土都挖开,我和元亮手脚都快,不多时就挖出一个直径两米,半米多深的土坑,土坑的下面露出一大片青砖。
元亮嘀咕:“如果不是坟,谁家把房子修在地底下?”
老蔡头说道:“古人比今人更讲究风水,此地在两山过峡之处,既不能藏风聚气,而且还是过山,《葬经》中有云,过山不可葬。而且这里贴近山壁,容易被淋头水所害,如果用来做墓穴,实在是一处大凶之地。我看这些砖年月长久,所以断定这底下不是阴宅。”
老蔡头的话我听不太明白,只知道这里非常不适应当坟墓,那么这下面是什么呢?
我用力在青砖上踩踏了几下,那些砖砌得非常结实,看来必须非常强的外力才能破坏掉。元亮飞也似的跑回家,用自行车带了两把很有分量的大铁锤和一捆绳子。
原来元亮一直惦记着盗墓,所以暗自弄来了工具,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耽误了,恐怕他早拖着我过来搞破坏。
老蔡头点点头,我和元亮一人一把铁锤使劲砸着那些青砖。那些砖确实砌得很结实,我们用了很长时间才砸出一个能容人进出的洞口。
里面实在太黑,看不清离底部到底有多高。我们在上面待了几分钟,等里面的秽气散了之后,才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我爬下去之后,借着头顶上的微光看清了身处的地方。这个地方该怎么说呢?它离地面很高,有四米左右,四面墙壁圈出一个较为狭小的空间,只在一侧开出一扇小门,那门是一根挨着一根的铁条组成。
我愣了一会儿,瞧着这个地方,倒像是牢房。
这时元亮突然一声尖叫,吓了我一跳:“你们看,有死人!”
我转过身去看他说的死人,说是死人也许并不准确,那是一具骸骨,身上的肉已经全部烂光,也不排除是被老鼠啃光了。他身上的衣服倒是没烂干净,只是破败得很厉害,我轻轻一扯就扯下一块。那块布在灰暗的光线下基本看不出什么花样,我随手把它撇在地上。
骸骨的身上堆放着不少霉烂的稻草,所以我们一开始才没发现它。
“我们出去看看吧。”元亮的声音有些抖。
我上前去推那扇铁条门,一推之下竟然没推动,我蹲下仔细一看,原来门外还挂着一把形制古老的锁,我当然推不动。
为了打开铁条门,我上去把两把大锤弄了下来,对准铁条门一阵猛砸,好不容易才破开铁条门。由于里面太黑,老蔡头在身侧的搭子里拿出三根蜡烛,我们一人分了一根。
出去之前,老蔡头突然说了一句,如果谁的蜡烛熄灭了,就赶紧爬出去,千万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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