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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命运如此奇妙,峰回路转,将所有不可能的事都揉进了她的生活里。
她眼看就要触摸到美好未来,却硬生生地被那场浩劫拽入了深渊。为了年少的激情,顾湘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等她归来,昔日烟花已散。于是她离群索居,开始了孤单而宁静的生活。可是命运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张其瑞的到来敲醒了她沉睡的门……
辗转难释的是什么?纠凝一生的又是什么?纵然百折千转,终是逃不脱这个注定的结局。阳光照着闪亮的伤疤,爱如握在手里的沙,近了摩擦远了牵挂,该收该放没人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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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靡宝:80后深受读者欢迎的言情女作家之一。她的作品风格多变,题材多样,不论是诙谐的青春恋情,还是严肃的历史题材,又或是天马行空的奇幻冒险,她都驾轻就熟。鲜活的人物,生动的故事,自她笔下款款而来。已出版作品:《歌尽桃花》《爱如指间沙》《盛世华族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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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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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浮尘—
—流年—
—远航—
—知交—
—初恋—
—重逢—
—困局—
—破茧—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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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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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这天夜里,她又梦到了他。
毕竟时间隔得太久,他在她的梦里,面目已经有点模糊了,只是高挑的背影一点都没变。
校服始终是有点不合身,浅灰的颜色,一不小心就会弄脏了。夏日午后的太阳又那么烈,每个人都汗如雨下。他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绷带,汗水打湿后背一大片。
他拉着她的手,走得很急。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绿林道里奔走着,路长长的,没有尽头。
夏蝉在头顶的树梢里声嘶力竭地鸣叫。她的心跳动得那么激烈,就快要呼吸不过来,喘息着,肺在胸腔里挣扎。
她的世界,她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旋转起来。
可是她不害怕,因为他还一直握着她的手,一直……
—浮尘—
顾湘张开眼,富贵那张端庄且淡定的猫脸此刻正对牢了她。见到她醒来了,老猫把冰凉凉的鼻子凑了过来,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喵——”
“喵你个头啊。”顾湘把富贵从胸前抓了起来,丢到床下。
大清早的猫压床,难怪会做噩梦。
富贵对这种不温柔待遇已经习以为常,它抖了抖毛,又喵呜了两声,慢吞吞地磨爪子去了。
作为一只八岁的、见过大世面老猫,淡定生活才是它一直追求的最高境界。又或许,是淡定的,每个星期都有罐头吃的生活。
顾湘看了看手机,七点二十。才睡了六个钟头不到。
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却是再没了睡意。她披衣服下了床,去洗脸刷牙。
外面有地铁开过,轰隆声仿佛地震,脚下的地板都颤抖了起来。
酒店给她们租的宿舍是一栋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民房,从外面看,旧得可立刻入镜做鬼屋。幸而公司把门窗都换了新的,墙壁也粉刷过,用来住人,不算太寒碜。
小小一个两室一厅的宿舍,住了四个女孩。两个女孩在茶坊,一个是前台,都上早班。顾湘今天轮休,却是没有睡懒觉的命。
九月中旬了,外面天气还很热,秋老虎的尾巴依旧大肆横扫。砖房里还算凉快,大热天也只用开电扇就足够。
擦干脸上的水珠,顾湘换下睡衣,扎好头发,从钱包里抽出五块钱,出门买早餐。
巷子里小摊贩多,一块钱的豆浆,四块钱的煎饼,再加一个鸡蛋。卖豆浆的大妈已经认得了顾湘,时常和她拉拉家常。
“晚上要去摆摊吗?生意好吗?”
“肯定要呀。不过不是周末,生意一般般啦。”
大妈给她的豆浆里多加了一勺糖:“你这个小姑娘真的好拼命哟。平日在酒店上班,难得休息一天,都还要去摆摊赚钱。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的上进就好咯。”
“我也是想赚钱回老家买房子啦。”顾湘笑着。
大妈问:“不打算留下来呀?”
“不啦。”顾湘啃了一口煎饼,“赚几年都买不起一平方的,还是回老家轻松些。”
“也是哟。”大妈深以为然,“不过你这么漂亮,找个当地的男生结婚也好嘛。”
“阿姨好心啦!我这么穷,又没读过书,谁会来追我哦。”顾湘笑起来。
身边站着买早点赶着上班的白领,洁白的衬衫,笔挺的西服,好奇地望了顾湘一眼。女子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却是很不修边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姿色。
顾湘说的生意,就是在晚上的旅游商品市场里卖手工艺品。
最开始她是批发了东西来卖,都是女孩子的小玩意儿,发圈、手链、耳环什么的,利润微薄,只能赚点糊口的小钱。后来顾湘就干脆自己进了原材料在家里加工。
顾湘的手很巧,又有头脑,专门模仿着名牌包做缩微的小钱包。这种小零钱包非常受年轻女孩子们的喜欢,十多二十块钱一个,一晚上可以卖出去很多。别家看到这个主意好,于是也学着来做,不过手工都不够顾湘做得细致。
一个小钱包,从裁减,到缝制粘贴,再到晾干,大概需要一个小时。顾湘值夜班的时候没事干,就在值班室里做。一个晚上也可以做七八个。顾湘也就靠着这份小工,赚着一份尚算不错的外快。
太阳一点一点升到了中天,室内的气温也有点升高。顾湘把手里一个仿GUCCI的小包的拉链缝好,终于停下来喘口气。她鼻尖上冒出了亮晶晶的汗,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老房子采光不好,有点暗。富贵正悄无声息地在阴凉地角落里慢慢走着。天热了它也不大爱出门,毕竟年纪也大了。
顾湘走过去把富贵抱了起来,它还挺沉的。顾湘摸着它的毛,富贵喵喵叫了两声,声音有点哑。
都已经是只老猫了啊。顾湘在心里说。一晃就过去八年了,真快呢。
又有列车进站,老房子再次跟着震动起来,玻璃窗咣啷响。
顾湘去洗手间捧了水泼在脸上,重新打起了精神。有个客人预订了一款小包,她还得赶着做出来。
秋日傍晚黑得比以前稍微早了些。太阳刚西斜,顾湘就带着家当出动了。
一个大蛇皮袋,一辆半新的二手单车。从家里慢悠悠地骑到旅游区步行街,正好赶上开市。
路灯点亮了,小贩们纷纷出动,游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顾湘在这条街上和别人同租了一个摊位,恰好对着路口,隔两个街道就有一间高中,放了学的高中女生经常来光顾她的生意。小女孩们喜欢跟风,一个女生买了,一个班的女生都要买。最初也是托了她们的照顾,顾湘的这个生意才坚持了下来。
同摊位的大姐姓李,四十多岁,老公死了,独自抚养着一个女儿。李大姐卖的是手工项链,挂着大大的“韩版最新款式”,其实都是自己在屋子里胡乱串起来的。
“小顾,吃了吗?”李姐嗓门有点大,人挺热情的,“今天家里做了鱼,我带了点来,你尝尝。”
“我说怎么一来就闻到香了呢!”顾湘忙笑道,“我今天有口福了!”
李大姐是四川人,口味重,做的鱼又咸又麻辣。顾湘一吃麻辣就涕泪横流,所以吃了两块表示捧场,就不敢再尝了。
夜色降临,路上的游人越来越多,本地人还少,多是外来的游客,说着各地的方言,连老外都会用蹩脚的中文同商贩们讨价还价。新做好的一批小钱包摆了出来,立刻就有女孩子围过来挑选。
顾湘今天生意不错,才八点过,货就卖了一半。照这个速度,今天可以提前收摊了。
刚送走了一群只看不买的游客后,顾湘发现有一个小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摊子下的水洼里。她蹲了下去,猫着身子伸长手去捡。就这个时候,两双休闲鞋出现在了视线里。
“这是小钱包吗?做得真有意思啊!”是个年轻女人惊喜的声音。
“喜欢?买吧。”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喜欢就买买买。顾湘最喜欢这样的客户了!
她撅着屁股趴在摊子底下,指尖差一点就要碰到那个小钱包了。男人脚一动,又把小包踢到了远处。
李大姐帮着招呼生意:“小姐买几个吧,很便宜的,你手里这个才要五十呢!”
“五十?”男人微微惊讶,“不就是个小包吗?”
刚才还买买买,现在就连五十块都舍不得。没钱出来逛什么街?
顾湘终于从摊子底下钻了出来,头发乱蓬蓬的,出了一身汗。
摊子对面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像游客。女的身材苗条,胸部挺丰满的,一头波浪卷发,大眼红唇,衣着时髦。男的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不过可见身材高挑、肩背笔挺。
顾湘不好意思地理了一下头发:“先生,不贵啦。这些都是纯手工的,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工人费就得多少了。小姐,你手里拿着的就是今年新款的香奈儿,你可真是好眼光。这边还有LV的新款。”
“做得还真像呢!”女生摇着男人的胳膊,“你觉得呢?”
男人扫了顾湘一眼,一愣,随即又看了她一下
顾湘不禁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讪笑了一下:“我看二位同我有缘,给你们打个八折,三个包我只收你们一百二十元!小姐您看多划算!”
男人沉默着没说话。
顾湘以为他还嫌贵,立刻殷切地说:“要不就凑个整数,一百怎么样?不能再便宜了,再便宜就要赔本了。二位是外地来的客人,咱们这也是交朋友,不是?”
顾湘已经觉得自己的笑容够灿烂了,语气也够真切的了,可是那个男人却始终皱着眉头盯着她看。
顾湘不免有点尴尬,只好转向旁边的美女,说:“小姐,虽然别的摊子也有卖这种小包,可是你仔细看,我家的做工可比别家好很多。不褪色,不脱线,拉链也很好用。你看这里,可以放纸币也可以放硬币,多实用啊……”
蒋安琦本来还有几分兴致,可是见张其瑞脸色越来越难看,很识趣地摇了摇头。钱不是问题,就怕他以为她没品位喜欢这种劣质的小玩意儿,在人前丢了份。
“算了,咱们不买了。”她拉了拉张其瑞的手,“我们走吧?”
“什么?”张其瑞似乎有点如梦初醒,这才把视线从顾湘的身上移开来。
女人对这种事总是敏锐的。蒋安琦这才注意到了卖东西的老板娘,多打量了她一眼。
二十多岁的女人,苍白且清瘦,容貌普通,衣着普通。怎么看都不是张其瑞喜欢的类型。蒋安琦放下心来。
大概是多心了。
顾湘眼见一桩大好的生意要泡汤,急忙挽救:“小姐,三个八十如何?这价钱走到哪里都是最便宜的了。不信你去别的地方问问。”
蒋安琦冷淡地笑了笑,拉着张其瑞走开。
“小姐……”
“算了,小顾,生意还有的是。”李大姐在旁边劝了劝。
张其瑞有点走神,被女伴拉着走了几步,听到李大姐这么一说,又回头望了顾湘一眼。顾湘刚好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那男人总在看你呢。你认识他吗?”李大姐凑过来问。
顾湘想了想,摇头:“不认识啊。长这么帅,即使见过就忘不了的吧。”
“可看你的眼神挺奇怪的呢。”
顾湘笑笑:“大概没见过这样降价的。”
到了晚上十点多,今天带来的货果真不负期望地卖完了。顾湘请李大姐吃了一碗凉粉,然后收拾好摊子,踩着单车回了家。
小区里还挺热闹的。在葡萄藤下话家常的妇女们还没散去,谈恋爱的年轻人也都还躲在阴影里说着情话。月色那么好,秋夜的风清凉舒爽,正是花好月圆时。
顾湘骑车路过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小青年低声对女友说:“不许看别人,你是我的女人!”
她的眉毛轻颤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缥缈又苦涩的笑意。
少年们爱的宣言总是那么惊心动魄,仿佛都赌上了生命在宣誓。所以即便他们最终辜负了誓言,也让人觉得,不后悔信了这么一回。
浴室里,水雾弥漫。
一只大手抹去了玻璃上的水汽。张其瑞赤裸着上半身,腰间围着浴巾,撑在洗漱台上,认真地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影。
水珠从他肌肉精练的背上滑落。他撩了撩额前的短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变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巨大。她甚至是快乐的。哪怕是苦中作乐,也让他感觉好过了些。
她出狱后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转眼数年过去,谁都不知道她在哪里,经历过什么事。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高中同学聚会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避提到她,连老师都不肯提她的名字。毕竟那件事闹得那么大,始终是学校的丑闻。
不论她从前多么优秀,多么受欢迎。如今她的名字就是一个禁忌。议论她,会显得薄情;同情她,又太令人难受了。
张其瑞抹了一把脸,走出了浴室。他看了一眼电视里放着的财经新闻,几个熟悉的面孔一晃而过。
画面随后黑了。张其瑞把遥控器丢在一边,躺在床上,拿起了放在床头的iPad。
手指轻轻划着,一张张照片翻过。扫描的照片不够清晰,让年轻的面孔显得更加稚嫩。孩子们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刚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他们是如此单纯,还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个世界的恶意。更没有准备好离别。
最后定格在一张四人合影上。两对少男少女坐在树荫下,穿着校服。
这是一张抓拍,所有人都不大在状态之中。一个清俊的少年正将一本书递给短发少女,而短发少女微微侧着头,同身旁英俊的少年对视而笑。还有一个长发少女,坐在一旁,似乎在走神。
张其瑞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将电脑丢到一边,闭上了眼。
第二天,顾湘再度被富贵压胸而醒。只是这次她做的噩梦是漫天都在下钞票,人人都去捡,可只有她看得着却捡不着,到手的都是废纸。
“人穷偏逢连夜雨,梦里都抢不到钱。”顾湘嘟囔着,把富贵丢下了床。富贵懒洋洋地拿她的拖鞋磨爪子。
顾湘上班的地方是一家三星级的连锁商务酒店,名叫华庭。她来这家酒店上班,也属巧合。她之前本在另外一家小型商务宾馆里的房务部工作。上个月的时候,华庭突然来挖人,开出了不错的薪资。于是顾湘和一群同事都跳槽过来。
“华庭可比咱们之前待的那个破地方好多了。”一同跳槽过来的陈晓敏一边梳头一边说,“不说其他的,光是食堂的早饭,咖啡都是现磨的。我说湘湘,你好好干,听说大堂经理要调走。以你的资历,竞争那个岗位很有希望呢。”
顾湘换上了酒店制服,雪白的衬衫,深紫色的西服,金色的名牌别在胸口。女孩身材瘦削,制服显得有些宽大。
“我才来多久,哪里有升得这么快的?”顾湘笑了笑。
陈晓敏不禁瞪了她一眼:“你都在这行干了快四年了,才混到领班。不是因为你不能干,而是因为你太不争了。你以为你不争,人家当你是好人?才不呢!都在背后笑你傻。”
顾湘盘好头发,戴上了发网。镜子里的年轻女子穿着整洁的套装,干练精神。她有遗传自母亲的好皮肤,不用抹粉,都依旧白里透红。这样的女子看起来,干净而简单,正是她一直想追求的状态。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顾湘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往上升,难免……”
陈晓敏哼了哼,压低声音道:“你从底下升上来的,谁会没事去查你呀?”
顾湘关上柜子,正想说什么,一个女职员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员工室。
“赶快换工装,别磨蹭了!”那个女职员气喘吁吁,“总部派了人来视察,人就要到门口了。领班以上的全部出来,去大厅准备迎接!快呀——”
顾湘和陈晓敏面面相觑,在连声催促下,匆匆朝大厅跑去。
大厅里正乱哄哄的,大堂经理顶着两个熊猫眼,几个经理和总监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前台几个美貌如花的妹子分成两排站在门口,翘首张望。好几个正在前台办手续的客人纷纷好奇地张望。
顾湘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走到经理们身后。
大厅一侧的等候区里,有一个男子坐在沙发上,报纸遮挡了他半个身子。而他身旁,坐着一个长发美女。
顾湘看清那个美女的面孔,不禁微微惊讶。
“别东张西望!”大堂经理低声斥喝。
顾湘急忙转过了身,和同事们站在一起。
一辆奔驰轿车驶到门口。门童奔过去拉开了车门。
顾湘翘首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下了车。他穿着T恤和牛仔裤,行李不过是一个耐克旅行包。马经理略微困惑了一下,带着人快步走了过去,一脸殷切地伸出了手。
一、二、三,前台小姐们齐鞠躬。
“张总,您旅途辛苦了!”
马经理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年轻的男子困惑地瞪大了眼,挠了挠头,扑哧笑了。
“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场面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
报纸唰的一声收了起来。沙发后的男人站了起来,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男人的皮鞋踏在花岗岩地砖上,发出很好听的嗒嗒声。
男人擦着顾湘的肩膀而过,越过人群,径直走向马经理一行。
“抱歉,他们认错人了。”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听着有些耳熟。
马经理震惊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陈晓敏不厚道地扑哧笑出声来。顾湘急忙拿手肘碰了碰她,两人都忍着笑埋下了头。
送走了那位一脸莫名其妙的客人,马经理终于回过了神。他顾不上抹汗,把手换了个方向:“对不起,张总,我们刚才……”
“你们有心迎接我,谢谢你们一番好意。”男人握了一下他的手,随即就松开了,“但是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这番作为会打乱酒店的日常运作,同时给客人带来不便。我希望下一次不再有这样的形式主义。”
马经理简直无地自容。还是总监反应迅速,立刻出来道:“张总,我们给您安排好了VIP套房,您看是先去休息……”
“先工作。”男人简洁利落地发号施令,“员工们各自归位。不要耽误了正常运营。”
男人将手里的公文包往助理手中一递,大步利落朝前走去。
大堂经理留下来赶人。众人一哄而散。
“顾湘。”大堂经理点名,“你们李经理今天不在,你代表房务部,跟我来。”
一群高管簇拥着张总走在前面。男人穿着一袭裁剪合身的深蓝色西装,显得肩背宽阔,背影挺拔。他走路很快,一群女职员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顾湘隔着人群望着男人发梢都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后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从餐饮部到客房部再到后勤,顾湘深刻领教了高管们对这个男人畏惧的理由。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吹毛求疵的男人。每一个环节他都要过问,每一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湘看着他戴上了一只白手套,从不起眼的角落抹过,再将沾着油腻灰尘的手套丢在了领班的手里。
“就因为是柜门顶上,人眼看不到的地方,于是就觉得可以蒙混过关?”男人声音冰冷严厉,“上次卫生检查,就因为你们分店分数太低,拖了总分。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马经理,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你是否还适合这个职位了。”
“这就是太子爷?”一个领班在人群后小声嘀咕。
另一个领班说:“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执行总经理。不知道怎么跑到我们这小分店来视察工作。都说是因为集团里有……”
男人转过身来。顾湘她们飞速地低下头。
张其瑞的目光从顾湘的头顶掠过:“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归岗位了。马经理,我等你们的报告。”
“会议室在这边。”马经理强笑着,引着他出了后厨。
顾湘一回到房务部的办公室,就被陈晓敏和几个同事拉住了。
“如何?张总帅不?”陈晓敏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顾湘。
“吓得要死,一路上都只看到个后脑勺。”顾湘灌了一口凉茶,长长嘘了一口气,“没见过这么严厉的老总。玻璃杯子都要一个个挨着看。耳朵还好尖哟,推车的滚轮响声比平日大了些,他都听得出来。老马一副都快要犯心脏病的样子。”
陈晓敏说:“听说他是英国留学回来的呢。在旗舰店里从前台开始做起,每个部门都踏踏实实地做足了半年,一直做到现在的位置呢。”
“酒店业和别的不同,哪个高管不是这样升上来的?”顾湘不以为然。
“你真没用!”陈晓敏点她的脑袋,“跟着老总跑了半天,连人脸都没看清楚。”
“又不是捉犯人,看清脸那么重要吗?”顾湘嘻嘻笑着,拉着陈晓敏干活去了。
到了下午,顾湘就要换班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南方秋天的雨,比起夏天的暴雨可是丝毫不逊色。先是黄豆大的一阵急先锋,打得路人奔走逃窜,然后转成中雨,淅淅沥沥地慢条斯理地落着。地上湿漉漉的,水槽哗哗响。
直到顾湘在食堂里用完了晚饭,雨还没停。幸好宿舍不算太远。顾湘随便捡了一本杂志顶在脑袋上,冲进了雨里,准备一鼓作气跑回家。
一把伞忽然伸了出来,遮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雨水。
顾湘紧急停下了脚步,扭头朝撑伞的人望去。
雨从伞沿落下,打湿了男人那一身昂贵的西装。顾湘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借一步说话,方便吗?”男人主动开了口,目光很镇定。
“哦……好……”顾湘手里还捏着那本皱巴巴的杂志。她已经换下了工装,穿着一件旧T恤,一条牛仔七分裤,披着头发,看上去像是个准备去菜场的妇女。
她跟着男人走到停车场旁边的车棚下。这里很偏僻,就算有同事过来,也不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你……”男人注视着她,“你还记得我吗?”
顾湘望着他,一时没说话。
“我是张其瑞。”男人说,又补充了一句,“华跃高中,高三一班。你或许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坐在……”
“你总是坐在第四组第四排靠窗的位置。”顾湘浅浅一笑,“我记得你的,张其瑞,你是班长,刘静云是英语课代表,我是学习委员。张其瑞,小班长。”
她把这三个字反复加重又念了一遍,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肯定。她的笑轻飘飘的,仿佛微风一不小心就能吹走,正和她的往事形成鲜明的对比。
雨落在塑料棚子上啪啪作响。张其瑞撑着伞站在雨里,顾湘则躲在棚子下。
他们两个人都有点恍惚,一时相对无言。张其瑞一身笔挺的西装,英俊的容貌加上出众的气质,惹得路过的客人总是回头望。顾湘不自在地扯了扯T恤的衣角,雨滴飘进来打湿了她额角的头发。
“你……出来多久了?”张其瑞开口问。
“五年多了。”顾湘如实回答,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大家都是老同学了,谁还不知道谁的底啊。
张其瑞看了看地上那一排被滴水冲刷出来的小凹坑,又看了看顾湘。她比高中那时候瘦很多,脸色不好,即使在笑着,眼睛里也始终带着一股惶惶不安之色。
这是在经历过很多风霜的人的脸上才看得到的神情。而她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而已。
“昨天在你的摊子上,我只觉得有点像你,但是不敢贸然相认。”张其瑞嗓音平缓而冷清,“你怎么来这里工作的?”
顾湘顿时有些局促:“我本来在另外一家酒店做,后来跳槽过来的。才来了半个多月。我……有朋友介绍,而且只是做个领班,所以人事没有追究我的履历。对不起,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明天就辞职。我……”
“我不是在责问你,顾湘!”张其瑞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怒火,但是他很快就抑制住了,低沉道,“我只是问问。你……你是我的老同学。我不会那么不近人情。我只是,随便问问……”
顾湘的脸有些红,低下了头:“对……对不起,是我过于敏感了。”
那一瞬间,张其瑞心中难受的情绪第一次不受他的抑制,瞬间蔓延了开来。
那个分毫必争的小摊贩,这个局促惶恐的小职员,或是当年那个前途无量的优等生,这些身影显然已经无法重合在一起了。张其瑞早就知道她会变化很大,可是亲眼看到了,还是觉得有点接受不能。
张其瑞努力把语气放轻松了些:“你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过的?”
顾湘想了想,说:“我出来后,我外婆已经过世了。我就把家里老房子租了出去,出来闯荡了。你应该知道,我只有高中文凭,而且还有……所以不好找工作。最开始就是到处打工。后来因为朋友介绍,就进了酒店服务业。做到现在,也挺喜欢这行业的。我真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店。”
张其瑞换了一只手撑伞:“过得好吗?”
顾湘笑了笑:“最开始挺苦的,不过现在已经挺好的了。我有保险,有稳定工资。平时摆摊赚点小钱。我外婆生病的时候欠了一笔债,我要还,所以这几年过得有些狼狈。其实我现在挺好的,打算在这一行上发展一下……”
她絮絮说着,抬起头来,却看到张其瑞紧锁着的眉头,一怔,话就没了尾音。觉得有些尴尬和羞愧。这种事还真没什么好拿出来炫耀的。真丢人。
“那么……”张其瑞斟酌着,问,“你出来的事,孙东平知道吗?”
顾湘听到这个名字,心情比自己以往预计的要平静很多。只是眼睛眨了一下。
她偏过头去,浅浅笑了笑:“没有。”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我和他……挺久没联络了。所以……其实没必要嘛。”
说完了,又笑了两声。可惜无人回应。
雨又渐渐下大了,耳边只听得到哗啦啦的雨声。顾湘和张其瑞面对面站着,一个屋檐下,一个屋檐外,雨珠穿成线,在两人之间拉起了一道水晶帘子,看过去,彼此的容貌都有点模糊不清。
熟悉的张其瑞应该是个清高冷漠、瘦瘦高高的优等生,熟悉的顾湘也该是整天除了苦读外,就是操心着如何管教孙东平的学习委员。两人都感觉此刻对面站着的,仿佛是个陌生人。
往事尘封得太久了。八年前,甚至还要更早。现在重新开始拾掇,都不知从哪里下手的好。而且总是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伤疤,始终没有愈合,轻轻一碰还会疼痛,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年少的激情就如指间的流沙,顾湘觉得,自己现在正是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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