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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骆驼草,属落叶灌木。身躯并不高大,但根系发达,扎根极深,不怕风沙,不怕干旱,即使一年不下雨也不会枯死。在恶劣的环境中,骆驼草与大自然抗争,顽强地生长,以它不屈的意志滞止了风沙的流动。这正是我们这些病残作家自强不息的真实写照。本套丛书的作者都是中国当代著名的作家,更是伤残人作家中的杰出人物,他们不屈服于命运的精神,如同顽强生长在茫茫沙漠中的骆驼草,彰显着生命的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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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收集了作者中、短篇小说18部(篇),其中《象》、《他们》、《我曾经在这里生活》、《一个人死了》、《蓝色》、《死》、《屋顶上的脚步》等均为其小说创作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作者以看似平淡、调侃、抽象的笔调,却忠实地描摹出现实社会中那无助又无奈的现象,字里行间深蕴着作者对人生的种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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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1954年生于上海。曾务农、做工、当教员。1980年毕业于上海师范学院政教系专科。自1983年起,在家写作,为上海市作家协会专业作家。近十年,曾兼任榕树下全球中文原创作品网站艺术总监,正兼任九久读书人网站艺术总监,论坛总版主。曾主持四届网络文学大奖赛,主编多种网络文学丛书。是网络论坛“躺着读书”和“小众菜园”的首任版主。
1979年起发表作品,迄今有《陈村文集》四卷;长篇小说《从前》《鲜花和》;中短篇小说集《走通大渡河》《屋顶上的脚步》《蓝旗》和短文集《今夜的孤独》《古典的人》《生之歌》《小说老子》《孔子》等,共三十余种。
小说《蓝旗》获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1985年北京),小说《走通大渡河》获首届上海文艺作品奖(1985年上海),另外曾获第一、二、三届《上海文学》奖,《作家》文学奖等纯文学期刊及报纸的奖项。小说《两代人》被《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论及。小说《死》为高校教材《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陈思和著)列单节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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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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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囚徒
我曾经在这里生活
F,F,F
一个人死了
初殿
一天
死
我的前半生
蓝色
日出·印象
回忆
护照
屋顶上的脚步
黄昏话题
琴声黄昏
临终关怀
中篇小说
他们
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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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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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
好玩,我竟成了囚犯。
我推开门,他们站了起来。经老赵介绍,我们认识了。没握手,坐下,开始随便聊聊。
年长的那位递上照片。
“认一认。”
“小良!”
这张像我也有,是他在乡下照的。“他已死了。”
那年轻的在看窗外。这里除了煤还是煤,煤天煤地,人都是黑的。
“讲一下吧。”
我和小良认识都二十年了。小时候一块儿淘气,长大了一起插队,最末见到他的熟人就是我。可要说怎么认识的却难了。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是生来要好的。
“你等等,我买包烟去。”
“站住!”
青年人转过身来。
我懂了,赶紧活动一下胳膊。搞公安的真能干,我的手立即被交叉了。一根见不到底的铁管像倒胃口的蛇头,紧盯着我的脑袋,我马上安静了。
我——102。
从前,我们乡下的土屋也有这么扇小窗。夏天木栅间飞进蚊子和萤火虫,冬天飘进飞雪。而我一年四季在小窗下的桌旁劳碌。桌上堆着工具书和卡片,抽屉里塞着稿纸。每天收工回来烧饭浇菜,小良始终和我在一起。
那里没有刺刀的寒光,也没有令人心颤的声音。靠着自己的手,我们建起了家。
这里的一切是容不得我过问的。
乡下的小窗前是远近有名的竹河,带帆和不带帆的木船南来北往,比不上这里的警车,却不会有太长的空歇。纤夫渴了,要口水喝,借个火抽烟。烟,我这次真该戒成了。
饭送来了,几口就被我扒完。我是养不肥的,白吃了大伙的粮。铁门又开了。
“102!”
我蹒跚走出,把食盆给他。
“走!”
老头没看我,低着脑袋和边上的人说悄悄话。
“姓名。”他仍不抬头。
我脱口而出,“102。”
他看我一眼。“姓名。”声音高了些。
一个好老头,准是个出色的爸爸,我不说话,在细细看他。
背后的看守用肘子提醒我。
“猴子!”
我眼盯着他。猴子站开了些。
她?
我一定见过这种脸型!记录员的头又沉下去了。我竭力搜索记忆,老头说的全没听见。我要知道她是谁。狱中的任何一点刺激都是诱人的。我想不出,恼火了。
“别问了!你需要什么都写下来。”
“要老老实实。以后的路长着呢。”
我记住了,好心的老头。但我仍要看她。
我自由了。世上的人们活得像蚂蚁,圈在樟脑划的线里,不敢迈出半步。而我被人们拿进这个小盒,什么都不能威胁我。
他们可以公然地打开我的箱子,取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多年前的几封信,一堆自己都理不清的稿纸,这下成宝了,够他们玩的。
他们要人名,我原本可写上几个:阿川,小舒。和大王这杂种开个玩笑也不坏,他们用不到我来同情。那时我的本事大了。其实,写和不写都一样。让他们自在去吧,人们犯不着为我烦恼。我懒得慌。这张破表太乏味,奶奶给我取名不是叫在这儿用的。
小窗的铁栅间来了月亮。这里的夜最静了。可我还没死,我要说说话。
“花间一壶酒……”
“不许讲话!”
对影成了五人。不让说,我就唱唱吧。
“清和节当春,渭城……”
“不许唱歌!”
不让唱我就咳嗽。
“不……不许作声!”
铁门响了。我没咒念,练起俯卧撑来。
他们问小良的死。这事只有我知道。也许连我都不知。我不想知道。让他的死死在我的记忆里吧。
他们什么都问,我看不出中心:收入,同学,亲朋,劳动,甚至问为什么剃光头。无聊!他们问不到她的姐姐!。世间没有人知道我们。
警车又在叫了。
昏灯下我看到了一张不敢淡忘的脸,瘦弱而黑,明显比记录员老。可眼神太像了。
这几年我干枯了,哪儿都不去,除了每年走一次乡下。在最后和小良一起的那天,去土屋丢下几十个烟火。老乡们传说这屋闹鬼,没有人敢住却有人敢拆。几堵残墙立在河边,野草比田里的稻棵还旺。
我们分手七年了。五年农村生活搞得我俩筋疲力尽。小良同我一样,差不多和所有的人闹翻了。我俩也闹,翻不了,像夫妇,可不靠法律维持。
他死前的一段日子活得漂亮。我们常窝在草堆里,在太阳下谈往日鼓不起兴致的事。我们交换了所有的笔记,笑对方,也笑自己。自己和对方本就差不多少。
我明明是被人卖了,卖得太贱,预审员欠狡猾,被我从他脸上看见了那东西。记得那东西对我说过卖人故事。好家伙,他真干了!他一定有高尚的理由的。我不愿想他。人总难免沾些牲口味,哪怕有一副忠厚的长相。
“出来!”
我出来了。
囚车开往火车站,我被塞进邮件车厢。不用听车站广播我也知道,这下送回去了。回生育我的地方,但已没了家。
我那位老弟尽可以在我房里寻欢作乐,糟踏我那时的爱物,我从不说半句话。妈在时,我常扬扬拳头,他虽无赖却怕我。妈老护着,是她护坏的。妈快不行时还想他。我找到那婆娘家,房子有教堂的辉煌却没有人味。那婆娘也只能远看,走近了味道熏死人。
这里更静了,看不到一星绿色。铁丝网的铁刺像扎在眼里。在我,唯一的改变是添了一位数——1022。
频繁提审。老是这么张脸,看腻了。今天换换口味,出个小伙子。长得不丑,就是神气不讨人喜欢。
“你犯罪了!”
我没坐稳,他就告诉我。
“我不习惯这种态度。”
“法律不是为个人兴趣订的。”
“惭愧,我不懂法律。”
“我要……”
“说呀,我听着呢。”
“还是认一认吧。”他显然受过点训导。
我接了过来。
许多年了,我爱找这种义务,一堆谁都不需要的废话,比这家伙还蠢。小朋友追逐自己的想象,我硬去代替他们生活。不碰低鼻子学不得乖,彼此一样。我把信撕成四块,向他还去。
早上活活吃了那笨蛋的亏。小子,我得教你聪明起来。拳脚是抵不上我笔杆的。这里太闷,得变着法生出些趣味来。
编了一下午神话,换了两个月清静。
小良画了几天。荒芜的野地,挺大的一片,前景是幢石山,雾气里可见背着的一组雕像。虚的。
我问,“这葬谁?”
“魂。行不行?”
世间永没有这地方。它存在于被火融去,被浪吞去的人的心上。在小良的心上。
他挑了个雪天走。我也上城,但不回家。午饭在老刘家吃了,饭后走去车站。城里人怕死绝了,连畜生都不见一个。我俩精神挺好的。
他不愿走了,我巴不得这样。船还早,我们毫无目的地逛着。
土山上更没人,山下依稀可数的几只大烟囱在吐着黑烟。一喘一喘的列车南下了,而小良还在我身边。我们嚼着花生。
红红的太阳感染了白雪。雪住了,我们不住地谈着。他打开酒瓶,我觉到了凉意。
一小队工蚁扛着我吐出的骨头,动作划一,比我们上山伐木时还齐。
“广种薄收,我们也一样。”我点了点脑袋。
“无收。都怨我们搞丢了尾巴。”
小良的脸有些红了,红得好看。
“家里的十一月可没这么冷。”
“算了吧!”
下山时,他滑跌了,蹭破了棉衣却莫名其妙地笑了。
“别拽,就这么溜回家。”
“臭美!”
天报应,我也摔了。
船渐隐入夜色,小良和夜一同睡去了。送别不用招手倒省事,第一次。
没见民间面孔十多天了。想他们。只要是人的声音都爱听。小房子里布满了孤寂,好在有些惯了。
那天的感觉比现在更强。我讨厌熟人,更讨厌旅馆里那些个浮肿的脸。
船开走了。我跟着末班车的辙印回队。雪又下了,掩去地形。我要走,走回我们的土屋,爬也要爬到。
爬是爬不到的,灌了一脖子凉雪才明白。我觉得快死了。
死是迷人的,生更迷人,但都不在笼子里。死而复生的人最幸福了。既然复生没有保障,我还不想死。
我又被叫去提审。这场戏演了一个小时,他们得了几句话,我收获几页纸。法律并不神秘。只是一切都给你安排了。我被判了癌症,什么都不要,只想思想。
那次我躺在病床,可苦了,手脚都扎着针,红白蓝黄的鬼东西挤入我体内。我被强奸了,还没处发火。
有晚看的那本子邪书真会说,满篇的废话比我还能。人生不是教出来的,它只受生活的开导。真理哪儿都有,就不在这书上。
我总算碰上个好人,好得我今天还记着。她给我开门时,我快是僵尸了。
“找谁?”
我听出她和我同乡。
“找死的。我要进屋。”
她略嫌瘦小,我顾不上嫌她,只是贪婪地吃完了面条。
她烤着我的外衣,我坐在草上。递上纸烟,她竟受了,吸上口又呛个不住。
“你啥时候下来的?”她问。
“十七岁。把它扔了吧。”
“那得叫我姐姐了。”
我什么都能,就不叫人姐姐。我睡了,她守着衣服在写什么。
醒了。我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她眼睛是湿的。
残雪映亮屋子,我坐起,看着这陌生又温暖的地方。桌上有封寄黑龙江的信。锅里冒着热气。我终于看懂了这堆东西——是彩礼!逃吧,我狼狈得慌不择路。
我攫取了别人的权利。而他是幸运的。不论事实如何,不感觉也没痛。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我要把这都葬在雪里。
我骂小舒,“你这奴才!”
“你只懂狗爱,都不配做人!”
“没种的东西,叫母狗看看,没了它你是不是人。”
“她不叫母狗。我们没你强,但总算是人。”
也许是人,但小舒以一种非人的速度长着,一直长出我的视野,不应该长肉的地方都鼓了出来,正当的美?我快吐了!
他终于走了,跟着母狗。我不稀罕。
那姓杨的也不是好料,在火葬场看他我更愉快些。他用舌头当锥子朝我脑壳里挤,我头要爆炸了。
死罢,我愿你们都是死的,我也不例外。地球的存在无疑是个错误,纠正呀,你们敢不敢!
小良在船尾后没了。土墙上时时有红浪翻出。我逃回家去。
江边的白天和夜一样美。但我总晚上去,一直坐到没人。看霓虹灯光渗入江中,水像火山口岩浆,在船的压迫下躲避着,退缩着,一直滚到岸上。
每日从家滚到江岸,从江滚到家。我是候鸟,凭着本能。
妈倚在枕上,有时睡熟了,脸向着门。我像贼一样轻手轻脚。偶然把她惊醒了,她看我一眼,脱去老花镜,侧转身去睡了。我最听不得了,这无言的责备。
我自知太不中用,早先只一味地苛求人生。我懂严于责己宽于律人,却死死不用。我要他们掬出热情,是真的热!我不用拳头去挤,强要的东西算不得甜。
我太爱耍自己,耍得不轻。卖我的人虽有却少,他们至多卖去我的皮子。我将自己的灵魂押了出去,朝任何想押的地方。二十世纪的一副灵魂,能换好几打巴掌。感觉与热忱被我典当了,真难赎。我穷得赛过乞丐。徒劳的挣扎。多挨了几棍子。败类!我是一个败类吗?无聊!
那时我们常常争论。人世真看不得,失控的人的动作和声音,在瘴烟里混成一片,自信感情是纯正的,当它被人提到相当的高度时,一下子卡住了。不知所措的脸,对视着,在他的脸上照出了我,连抽烟都忘了。复活了:搭讪,紧着脸皮笑一笑。见鬼去吧!人充实时是没必要说话的。说千道万,人最需要的还是饭,我有这肚子作证。
昨天他们竟来问姓朱的一帮子。我随口回答说不认识。这伙没种的东西,只懂实惠,比起老师要差远了。老师吃喝嫖赌,差不多五毒俱全了,却不让我们学他。他管自己叫“恶棍”。恶棍教我们正直,谁不笑他。我也笑。可他是好人。
有天上课,他真发火了,把蛔虫标本瓶直送到我眼前。
“你,还有你们,什么东西!一群穿衣服的虫!是我这混蛋说的!”
我毕业前他被人告了,再没见过。
这世上什么都能保险,就社交保险公司开不得,非赔本不可。
他们也傻,跑我的专案是不会有出息的,几百块钱丢在水里了。一堆可笑的纸片,花花绿绿,好看是好看,就是当不得干粮。把我当肉卖都值不到几文。何苦。真不干脆。许多的生命被我侵占了,我罪上不知加不加罪。一天两餐,谈不上菜蔬,我毕竟当了剥削者,是有人要我当的。
我尽一个生物的所能运动着,并不为什么。背诗,空想,用指甲画画。都没目的。生的本身就是它的目的。我是人,愿意活着,我就不去死,哪怕被人捉到了笼子里。手表、自行车、照相机,让人们用它点缀生活吧,我爱随心所欲地思想。这里没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没伪善和难堪,少有的好地方。可惜,我住不长的。
怕是病了,浑身没一处地方自在。我不找看守。随它吧,人生难免要吃些苦的。
妈妈病重的时候,我趴在病床边上。健康人在这里是睡不着的,垂死者的呻吟,黑暗中听了心惊肉跳。妈也睡不着了,轻声讲我们家过去的琐事。
我小时候家穷,生我时家里都呆不住蚂蚁。妈从没给自己借过一文钱,为的全是弟弟和我。我下乡,她靠借债来为我置行装。我死也不要。妈哭了。我们穷惯了。别人在窗里吃喝,我饿着肚子不眼馋,别人穿红戴绿,我冻着身子不叫冷。没有物质有精神。妈教我,穷卖了骨头也别低头。
妈死后,我四处乞贷,遭人白眼。我把自己的生命也典当了几年。为了躲开这两处屋子,我什么都干了。
妈妈躺在多少人躺过的地方,一条白布把我们永远分开了。两代人的隔阂被白布所代替。我要妈妈,哪怕是一声呵斥呀!
小良在船尾后散开了血,我没见到,我被他的影子赶出土屋;我是看着妈妈死的。世界虽大,没有存我的地方。
这就是家,舒适却没有温暖。这里有妈妈的形迹但没了妈妈。弟弟玩牌去了。我垮了。叫作朋友的这时从不知什么地方都钻了出来。假惺惺的话我也说过,再没比这更难听的了。这些对我没半点用处,滚吧,滚回你们一贯的道德里!我穷凶极恶,又虚弱不堪,靠在床上。别理我,除非你们死了老子娘!
我快不会哭了,只除了想着。在母亲跟前,我一直是个孩子。每逢妈生日,我买来面条,一个人慢慢数着。是妈的忌日,便写上半首诗或一句话,望空烧去。今年不行了,我也去不成乡下。阎王要走了他俩,却放我在此。最先的死者是幸福的,你们回来呀!
没有家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身回到土屋。
要赎回自由。我一天在井底十二个小时,任身子在空气中抖瑟。戒不了烟就抽烟丝。每天当我啃完第十二个馒头时,人快瘫了。我只有黑夜。自由像井底的矿灯一样。
“谁写的?”
“难说。”
“这是什么意思?”
“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你这些,都哪儿来的?”
“路上捡来的。火车上听人说的。我写的。”
“指出来。”
“我写了页码。”
“你要后悔的!”
我于世上是个无债的人,唯欠了自己许多。有人欠我更多,一贫如洗。儿时耀眼的理想,欲望,青春——一座死火山,我不会喷发。好多年了,似醒非醒。
这里不分四季。外面春天了?我瞎猜猜。我这出戏该完了吧。春天下不下雨?
也会有人叫我去恋爱的。
她长得像个女的,眼睛厉害却不负责。不用管它。到我终于信以为真时,她走了,说见了男的害羞。害羞倒是美德,可惜没能传给她的女儿们。
她们是一条露底的水沟,霸着我大脑的一隅。
我怕是不行了,骨头像发乱的纸牌。不想动就不动。
这世上有千万的好人,没刺也不粘。懂得不多的有上帝的心肠,懂得多的像平民一样。只是我们在相互规避着。
我彻底醒了。昏灯下睁大两眼,透过泪,我看到许多熟识的脸。目光的剑影逼人,我缩作一团。妈妈!小良!四周无援。冷漠,无奈,嘴角隐隐的笑,敌意。我听见鼻孔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要胀破这间囚室……打!心在沉沦。
我要打得他们同我一样。
湿重的雾哟,压死人!
姐姐!
我找到了。二十年的胡闹,累了,我要休息。
我们一起退缩到儿时。你小我更小,坐着,永远默默的。
我不在纸上写她的名姓。关于她,我太自私了。和姐姐一起,我才是我。我们不懂世俗,忘了炎凉。她洗着我积年的尘垢,抚平伤口。我们不作声。啥也不要,这里是纯粹的自然,比雪白,比泪清。
我知道你,静静地生活在自己的北国,几千里外。只有你,明白我的赤诚与荒唐,扎着小辫,像安闲的梦。我死去的灵魂,是你无名的精神伴着。我感觉到了……天地淡了。我们。
宣判。
“判决书。83——1022号……”
我看见你了,站在小船上。我要游向你!接我吧。
“依法判处该犯……”
姐姐!
F,F,F
1
F走得匆忙,只没把黑皮包忘了。F不是个健忘的人。F的头很大,锁骨也很大,大拇指也很大。F走着,见一辆车子驶来,手一招,坐了进去。车轮有时转有时不转地把他拉到了火车站。
剪票后,F看了一下车票。F次列车,F站台上车。十个叫F的站台上停着十辆叫F的列车。F低头看了一下皮鞋,顺着鞋尖指示的方向上了火车。
车厢不挤,F亲眼看到的。F上车后走在过道上,向车尾走去。走。走。走。走不通了,F回过头,朝车头走。F走到第三圈时,火车开了,他顺势坐到一个空位上。手腕上的表正指着F点F分。
“啧啧啧,准得很!”F赞叹不已。
“你上哪儿?”
对面座位上的小妞儿问。F想,她算不得好看,那耳垂生得真不赖。他顺着她的耳垂看下去。还好看,真好看,女人有的她全有了。她是个正常的女人。这么说,没什么可看的,真他妈的庸俗。
“你叫什么?”F恶狠狠地问。
“F。”
“你就不能叫点别的什么吗?”
“好吧,那就叫别的。”F想了想,“就叫F吧。”
“这还不错,”F说,“这才像话。这名儿的写法和读音都非常性感。”F在空气里画了个F。
“你上哪儿?”F问F。
“F市。”
“F市?远吗?”她说,“我去F市,去上厕所。我比你幸运多了。”
“是的,我比你幸运多了。”F同意了。
“是的。”
“是的。”
“是的。”
F又感到庸俗。又感到放荡。是的,又放荡极了。比干什么,怎么干都放荡。
F顺势在椅子上躺下。椅子不够长,他的脚只好伸到过道对面的椅子上。F喜欢这个姿势。
“我也躺下,”她说,“和你说话,不躺下是很不礼貌的。我是个有家教的F。”
“躺吧,”F不耐烦了。“你把椅子挪到我身边,否则就谈不上家教。”
“我挪了。挪不动。”
“那就是你的过错了。”
F沮丧地点点头,表示同意F的看法。
有人走来,从F的腿上跳过去,像个袋鼠。跳过去之后,他又折回来,从F腿下钻了过去,像个老鼠。
F摸了摸下巴,胡子不见了。他吃惊地又摸了一下,不见了好多胡子。糟糕得很,剃须刀忘了。本来是不该忘的,他本是个很健忘的人。
“F,”F说,“你懂得怎么剃胡子吗?”
“用刀。刀是好东西,一下子就F完了。”
“我忘了带刀了。我有一个很好的电剃刀,只要停电,它总把我的胡子剃光的。”
“没有刀就没办法了。我也没有办法。没有刀。办法在刀上。刀就是办法。没有刀,你和我也没有了,胡子也没有了。没有胡子,有刀也不管事儿。你和我都是没用的。连刀都没用。”
“说真的,你是一把刀就好了。”F叹叹气。
“这不是你的过错。”
“你说得对。你终于说对了。”
“我也没想到我会说对的,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冒犯你。”
哎呀呀,真庸俗,庸得很俗呢!
F看着F。她正把腰前挺,两手抓住裙子的腰带,兴趣盎然地转个不停,越转越快,庸俗透了!她庸俗得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庸俗。也就是说,太美啦!
火车靠上了F市。没人下车,却上来了很多人。他们朝F的裙子里指指点点。F恼透了。太不够朋友喽。她不再转那裙子,爬了起来,叫F抱住自己,把自己从窗口塞出去。她喜欢被人塞出去。
F的脚还没沾地,就被一个大胡子抱住了。那胡子是那种黑,黑得伤心。大胡子抱住F,高兴得哭丧着脸,把她抱进了厕所。
“你等我很久了吗?”F在厕所里问。
“等到胡子都这么长了,等得胡子都黑黑了。”F蹲在她身边回答。
“你叫什么?”F问。
“F。”
“噢,F,我太爱你啦!你给我滚出去!滚,滚,滚,滚他妈的!我是爱你的,为了你我真可以死,为了死我也真可以爱你,你比死F多了……”
F没听全。火车开了。风刮过来的风是逆风。他醒悟到,逆风时最好不要去偷听,否则会伤风的。他伤不得风。有一回伤风,伤得真可以,连脚癣都并发出来了,整个肚子没一块干净地方。
F想着F。她多老呵,老得妩媚动人,老得把脸皮绷开了足以蒙住一个硕大的屁股。那条长裙也真叫美呢,美得F想吃它下去。
“你可以在这儿坐吗?”
走来了一个彬彬有礼的F。F刚才就注意过他了。他刚才不动声色地看着F的裙子里面,弯着腰看,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F很受感动。
F坐下了。
“你就是F吗?”F问。
“是我。是在下。”
“初次见面。”
“老朋友,是初次见面。您的记性真好,F先生。”
F突然想到了礼貌问题,F不再理他。F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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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看见了面包。黄的。香的。美极了。F伸出了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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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看了一下表,已F点F分了。
走道上过来了一个餐车女郎。他叫住她。手指在她指甲上轻轻搔了一下。他喜欢这种色情透了的动作,充满了哲理性。凭这个动作,准能得诺贝尔和平奖,得奥斯卡金像奖。
F女郎深情地挖了挖生在F脸上的一对鼻孔,递上菜单。上面共有八个菜:F,F,F,F,F,F,F,F。有五种酒:F,F,F,F,F。他用指头点了一下。F不等他点完,已开好票。F付钱。
F走到餐车。服务周到得很,八种菜和五种酒都有放在橱里的样品。他看了一眼,研究了好一会儿,认为它们没有丝毫差异。也就是说,怎么吃都占了便宜,一看就知道能滋阴壮阳。“干脆!”F啧啧了几声,坐到位子上。
那盘菜真色情极了,像情窦初开的老处女。F喜欢这套,捺着性子将它吃完。他边喝酒边打哈欠。酒一滴一滴地掉进胃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F讨厌这种声音。它令人神往。
桌子对面坐着两位什么。F觉得自己智商很低,怎么也弄不清F们的性别。
F们在反反复复地唱着一首歌:
一个大来一个小,
一个大来一个小,
大的大的大大大,
一个大来一个小,
一个大来一个小,
……
F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哼上来,F很想教教那两位F。哼着歌喝酒可太容易了。他把酒往前一泼,浇在两位F的头上。请他们喝吧,他想。他想,请他们喝。
F坐了一会,看看那两位F只顾唱歌,丝毫没有回请的意思,便把尾巴夹上走开了。庸俗透了!
一个大来一个小,
一个大来一个小,
一个大来一个小,
一个大来一个小,
……
2
F也闹不清自己怎么会下车的。
F记不清车子已经开过多少个F市,一高兴就下了车。
F的脚还没沾地,就被F抱住了。
“你可来了!”她说着,顺便做了个媚眼。
“噢,你来了。你换上裙子了?”
“我是在厕所里看见你下来的。我讨厌裤子,连内裤都讨厌。”她说着,掀了一下裙子。裙子里穿着长裤。
庸俗!F很不乐意地想念着。
“我连游泳都爱穿裙子。我很风骚。是吗?你得夸我几句。”
“你骚透了,你这个骚货!你这个假正经!贱胚!”F喜欢她。她真值得自己一夸。
“我开好了旅馆。那旅馆真不坏,干净得恰到好处。”
连旅馆都开好了,F想,果然是假正经。真正经的姑娘们没一个会不开旅馆的。他觉得自己才叫正经呢。他很想到旅馆去,和她睡上一通,也就是说,睡不睡都可以将就。
F领着F散步。F和F经过一幢又一幢F楼。两个F都懒得说话。F摸了摸鞋跟,薄得恰如其分了,他不走了,将F交给F楼色迷迷的看门人,进楼去了。
进F门之前他打听了一下,事情归F办公室处理。F摸出在餐车里拿来的那张擦手纸,擦了擦耳朵,谦逊地把它擦得光可鉴人。擦完,F将纸给了看门的F,作为指路的小费。
F进了F楼,抬头看见门上有一个绝大的“F”,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老头,捧着报纸睡着了。他想叫醒他,也就是说,不叫醒他是对的。电话铃响个不停。F将话筒挂到老头的脖子上,还绕了几圈。做完好事,F生怕老头发现自己,要抄工作单位和本人姓名,要验明正身,要送表扬信。F羞怯地走了。
对面的那扇门上也是同样大小同样字体的一个“F”。F回头看了看老头,溜进门去。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玩着,旁边坐着的大概是他姥姥。小子举着图章,往老太婆皱皱巴巴的脸皮上盖了一下又一下。老太婆的脸皮红得像来了月经。她抱起小子,撩起衣襟,把长长的奶头塞进他嘴里。小子还在盖章。
她做了个手势,请F来吸她的另一个奶。F思考了一会儿,表示能力还欠缺。她朝F和蔼地一笑,不再拒绝他了。F边看她边走着。
前面的门上有一个同样大的“F”。
F走过了许多F门,运气坏透了,一点新鲜的都没看到。他沮丧极了。直到看见一个庞大的挂着F牌子的厕所,心情才稍微开朗一点。那里臭气宜人,声音色彩无一不令人神往。
F数不过来,有多少F蹲着。他也很想蹲上一蹲,但变换着的霓虹灯下,男女老少没一个愿把裤子提起来的。F想,整个阿美利加就数这儿最宜人了,F想。
F找了块人烟稀少之处,解开皮带,往四周使了使劲,挤着蹲了下去。一边蹲着,一边津津有味地阅读前面那个F的屁股。它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比读莎士比亚还庸俗。
F知道,今天怎么可能找不到自己要找的地方呢?F想,还是回去吧。他试了试,居然还站得起来。F勇敢地站了起来。F抓过前面那F的帽子,在裤裆里胡乱抹了几下,又给F戴正。不断地有F进来。为了蹲下去,F和F打成一片,互骂互打互咬。F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我真傻透了,F想。不过,还是站了起来。F倒退着从来路走了回去。路过F室的时候,F留意了一下。小子他姥姥的奶头还挂着,又鲜又嫩。月经还没过去。电话铃响着,和老头的鼾声响在一块儿调情。
门房见F出来,把F手里的黑包没收了,塞给他一卷手纸。事情办完了,F高高兴兴地收下纸,领着F走出大门。
她的裤子太绷了,这会影响发育的。F很关切地想。那种气体很难升腾。这是个新的伟大发现,F很有点得意洋洋。这课题,可以上《操×》杂志,可以换一块牛粪大的勋章。
F将F领到旅馆。F拿了牌子,找到F号房间,推开门,只见里面有一对F在做庸俗的事情。真妙!他们关上门,再找。找到了空的房间空的床,空气也空得很。
F和F边谈边脱衣服,很快脱到没什么可脱了。他们呆了半晌,只好住手。
F摆好了姿势。
F突然觉得,自己忘了该怎样干。他想得好苦,想也想不起来。
“F,你还记得怎么干吗?”他问。
“我干得太多了。忘啦!”
“真的记不起了么?”
“记不起了。没法记起。”
“再想想。”
“那是你的事。”
“你能提个头也是好的。你应该启发我。这不是你的责任。”
“真对不起,我实在记不起了。”F觉得惭愧。
“那只好算了。”F轻松地说。
“算了。”
F收回姿势。她觉得姿势摆久了没意思。
“你真的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么?”F问。
“记不起了。”F心平气和地回答。
“你刚才难道没看清楚吗?”
“我没在意。”F觉得有点遗憾。“你一定看清楚了。”
“我是看仔细了,”F只好坦白,“所以,我也忘记了。我是个老手,难怪不忘不也忘记不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种事情,很难记住的。”
“无所谓快去再看一遍,F,或者我跟你一起去,我们边看边教他们。我不是很笨的,你知道。”
F爬起来,开始穿裤子。F看着她穿,觉得这整个过程统统庸俗极了。啧啧啧,够瞧的,够味!F草草套上衣服,领带都没系。出门时把门大开着,F的叫声传过来,一幢楼的人都听到了,不过谁也顾不上来看她。他们都在加紧F。这样,她叫了几声也就不叫了,重新把衣服脱去,躺到床上,摆好姿势。
3
F走到街上,幸福地招了招手,上了汽车。汽车轮子有时转有时不转地将他拉到了火车站。
剪完票,F在站台上闲逛着,直到开车铃响才跨上F次火车。火车开动了,开得飞快。F找了半天,找到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很奇怪呀,车厢里人少得很。窗边的小几上放着杂志,烟盒,扑克,象棋,避孕丸,毛巾,水果,只是没有人。F走过去,把一样样东西放在鼻子下嗅嗅,气味都不好闻。他很想偷上一两样,如避孕丸一类的补药。一切都没人看管,偷盗也没多大乐趣极了。何况,他想不起这丸药是干什么用的。他把它放在耳边听听,没听出什么名堂。这可叫人心烦。
火车轮子有时转有时不转地拉着他,F觉得自己很闲,闲得像有权有势的人一样,他想生出点是非。F知道,是非是没有的。
一个F市过去了,又是一个F市。他一一数着。数到后来,自己都不耐烦了。五,六,七,八,那是小朋友的游戏,他觉得太棒了。F一个劲地数下去,数到后来终于数到了一。
F觉得“一”这个数是很神秘的。“一”像躺着的小妞,像一条吐着血的刀伤,像一根老式鸟枪。总而言之吧,有什么,它就像什么。它除了跟自己不像,什么都不像它。它竟然也庸俗得可怕。
F独自玩了一阵扑克,自己输给自己不少钱。他把钱统统倒了出来,不够。他只好把它从这个口袋挪到那个口袋,来回挪了三遍。F在玩牌方面向来是不大精明的。F在钱上也不精明。因此,F老是不愁钱花。
还是深深地庸俗。
看来,没法不庸俗。只有庸俗这条路了。F觉得自己身上的那股味儿就庸俗得要命。他把手举到鼻子底下,美美地吸了一口,就打了三十个喷嚏。那味儿简直能熏死死人。F把头伸出窗外,对着路基整整恶心了一刻多钟。
F再也不敢拿那些扑克了。扑克上的那种味道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真是玩不得。他脱下鞋袜,才把脚抬高那么一吋左右,立刻又只好把头伸出窗外了。大灾难!真是莫大的灾难极了的乐子。F甚至闻到了自己鼻子发出的味道。他强忍着恶心。看来,臭也会传染的,就像传染性怀孕。大脑也开始发臭不堪。凡是稍稍一想,立即变得臭不可闻。想什么臭什么,一臭到底,臭到不能再臭了。F刚想说“真庸俗”,一下子发现连“庸俗”这个词也是臭极了的,无论想它还是说它,都臭不到了家。“啧啧啧!”F乐开了。
F绝望透了,也就是说,他乐意得很。他庆幸自己居然也臭了起来,而且臭得那么彻底。臭得可真有水平!F连连夸奖自己。
F很想找个人,交换一下彼此的臭味。他来到乘务员室门口,一脚踢了进去。没有什么乘务员,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妞,睡在自己的衣服上,正摆着姿势。她见了F,异常伤感地说着。F很想退出去,因为那F臭得并不可以,也就是说,臭得无与伦比,臭得极有水平,比自己强多啦。F想,F闻到我的臭味就会自惭形秽的,她简直没怎么臭过。
“你到底来了,我想,你不会不来的,我知道你到底来了。”F躺着,懒洋洋地说。
F在她身上高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让她睡进去点,然后在她身边大模大样地坐下。
“你叫什么?”F问。
“F。”她骄傲地说。
这名字很有点新鲜感,F想。
“你懂什么叫姿势吗?”F火了,“看来还得你教教我,来吧,学着点儿,可受用啦!”
F扯出她身下的衣服,将她一把拎起,利索地给她套上。
“够了够了!”F大叫。“再来一个!求求你,再来一个!”
“你懂个屁!你给我趴下,我说了,你要进修就快趴下。我等着你来教我,我等不及了!”
F把自己的衣服一层层脱下,仔仔细细叠好。F把衣服抖开,将它一层一层仔仔细细套到她身上。衣服够长的,裤腰能把她的头给遮没。F想,这够淫荡的,比刚才淫荡多了,比看不见肉体淫荡多了。F没有了。F沉溺在一片无边的淫荡的肃穆气氛里沉溺。
F在裤腰里叫唤着,嗲声嗲气地哼哼着。F没有被激怒,再恶毒的诅咒他也不会发怒。F看着自己精光的身子,高兴得肺都气炸了。
F觉得还是出去的好。F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犯了轮奸幼女罪。犯罪是很叫人快活的。这种同性恋伤透了脑筋。尤其是对幼女干了点什么。F对同性的幼女从来不感兴趣。否则,他说什么也不会挑上这个时候轮奸F的。
其实,F想,宁愿她来轮奸自己的。自己才是块老牌子的轮奸的料。要不然,让她自己轮奸自己。F轮奸F是件好事。这已经很大众化了,报纸对这种新闻早已不屑一顾。那些狗报尽会拍自己轮奸自己的照片,这是很不公平的。整个阿美利加数这最为公平了。
F爬遍了整列火车。F到了车头,守车上F也去了,一个人也没看到。看来,这列火车的生意是做足了,钞票大大地有啊。F尽可能把四肢展开,还把头颈伸长,想占住所有的空间。浪费是不好的。F没能占满。F很得意地看着空余的地方,感触多得就同身上奔流着的浩瀚的尿液。惭愧得很吗?F肯定地自问。
车厢的外头倒是比较合F的胃口。一幢幢F式的大楼盖在F型公路边,说它多F就多F。F市一个又一个地闪了过去。
停车的时候,F懒得和月台上的F打招呼或点个火。点火顶个屁用,连屁都不值。F嫌恶地看着他们。他们从头到脚都用布头和塑料和金属包裹得像个娼妓,一丁点儿皮肉也不外露。F惶惑了。F没法闻到他们是不是有F的那股宜人的尸臭,F也没法断定他们是男F或女F。F痴爱男人。F为自己不是同性恋者而遗憾,这样,不爱男人才怪得怪得很呢。
F们非常合乎礼仪地用勃起了的潜望镜瞄着F的身体,一平方吋一平方吋地读着,看过来看过去,终于在一个地方打住了。F很想让他们再看一会儿,但是火车扭动了,开出五十公尺才停下。F们恋恋不舍地追了上来,F把头伸出窗外,眼睛贴着潜望镜的镜头。F走运极了,他什么也没有窥见,连一片脚趾甲也没看到。F想,真清楚极了,清楚到还用得着去想吗?非常非常清楚!看得真叫过瘾!F虔诚地把避孕油膏都涂在镜头上润滑润滑。
F打了个哈欠。火车一扭动他就打开了,一个接一个地打,两个两个地打着哈欠。打得庸俗无比。F在两对哈欠之间瞥了一眼座位上的那卷手纸。手纸就是不赖,躺着,摆好了姿势,摆得一丝不苟妩媚极了。这姿势够标准的,F想,没见过更好看的姿势了。摆得和F一样。没有人能摆出不同的姿势来了。摆出来的姿势都一模一样。F想,摆得好!好极了!极到顶了!顶到F了!
F恨这火车实在叫人庸俗得受不了,他非爱上这个鬼地方不可,他一定不能忍受了。早知道这样,F想,还不如蹲在那厕所里读读屁股,说不定,自己能有机会臭得更入骨一些。没什么地方比厕所更叫人自在的。F突然想到,厕所失去了他,说不定厕所在感叹不已呢。一定是这样的,要它不忘记自己是不可想象的。
F看着车窗外的站牌。他闹不清自己该在哪个F市下车,下了车也搞不清自己该回哪幢F楼。F早说过,自己不是个健忘的F。F现在清醒到毫无神志可夸耀。F可不是小妞。小妞是F。为什么要偏偏去盼着不下车呢,也就是说,不下车也很庸俗。F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列车庸俗得太差劲。F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搞清楚了,不是F的F市决不下去,F是个很有原则性的F。F顺势在椅子上躺下,摆不摆姿势都一样,反正总要被F轮奸的。F!
火车轮子时转时不转地拉着F。F市之后的F市。F很觉得好奇。F看了看手表,不算太晚,F市之外的F市。才F点F分F秒。F知道自己就要到了,这火车头一点毛病都挑不出。这是F亲鼻闻到的F。前方就是F市,F市前方就是F市,F市后方就是F市,F市前方就是F市,F市前方就是F市,F市前方就是F市。没有比这个更F的F啦!
F!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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