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的重力》节选 特蕾西古泽曼 献给我的父母:简和丁 以及我的姐妹:吉尔和马妮尔 他们都是饥渴的读者 I wake earlier, now that the birds have come And sing in the unfailing trees. On a cot by an open window I lie like land used up, while spring unfolds. Now of all voyagers I remember, who among them Did not board ship with grief among their maps? Till it seemed men never go somewhere, they only leave Wherever they are, when the dying begins. For myself, I find my wanting life Implores no novelty and no disguise of distance; Where, in what country, might I put down these thoughts, Who still am citizen of this fallen city? On a cot by an open window, I lie and remember While the birds in the trees sing of the circle of time. Let the dying go on, and let me, if I can, Inherit from disaster before I move. Oh, I go to see the great ships ride from harbor, And my wounds leap with impatience; yet I turn back To sort the weeping ruins of my house: Here or nowhere I will make peace with the fact. Mary Oliver, No Voyage, 1963 我在晨曦中醒来 鸟儿已在无边的林间鸣啭。 当春意盎然的时节, 我却像耗尽的烂泥, 静卧在敞着窗口的床边。 至今我依然记得, 那些所有未能登船的旅人, 是否仍然忧伤地沉浸在成堆的航海图间? 直到他们似乎绝望到哪儿也不能去, 他们唯一的离去,无论去哪, 即是死亡之神在到来。 我发现了我苍凉的人生, 无需乞求意外之喜,也无需伪装在远方, 那儿,有一个地方,可以安放下我所有的冥想。 是否依然是那座堕落之城的儿郎。 我静卧在敞着窗口的床上,回想。 鸟儿在林间婉转,鸣唱着生命的轮回之殇。 让死亡继续,让我,如果能够, 在动身之前,可以在灾难中劫后余生。 哦,我该去港口注目巨轮离港, 深隐于心的创口突然悸动好似有恙。 然而我依然回首作望。 那间我哀伤潦倒的旧屋, 只有此处我才可以不再迷惘。 玛丽,奥利弗,没有旅行1963 第一章 一九六三年八月 爱丽丝常去长满青苔的林边,在斑驳的树荫下流连。她正在倾心地等待着那即将响起的急促刹车声,他正开着他那辆奥斯汀-犀雷牌跑车、穿过州立公园和环湖小屋间的公路。然而此时只有白颊鸟的叽叽喳喳声回荡在枝头,当她向它们吹起咻咻-啾啾-咻咻的哨声时,蓝色的雄鸟箭一般地飞入了树林深处。她在树下灌木林里穿行时,尖尖的松树苗儿不断地划过她的裤脚,它们在绿荫如盖的树冠下依然生机郁郁。她衣服的颜色可以轻易地使她隐身在林间,她头顶的长缘帽压着她的马尾辫,浅褐色的衣服,使她隐身在林中是那样的不易被人察觉。当她终于听见他汽车的声响,她尽力蜷缩,让自己蹲下,躲到一棵桦树后面,那浅浅的一洼长满蕨草的落叶堆里。为了不让大腿上的观鸟日记和诗集掉落下去,她用手扶着树,不断地从树干上剥下羊皮纸般的树皮,双眼却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把车驶入铺满砾石的小道,停在自家的房前。 他把敞篷车熄了火,但是没有下车,而是点了一根雪茄,悠悠地吸起来。他闭着双眼好一会儿,她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当他终于从狭窄的驾驶座上站出来时,他就像身后的树干一样,挺拔而消瘦,背影都被黑夜吞噬了。爱丽丝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她的左脚被松针扎到了。她踩着脚下灌木丛发出的声音犹如小动物发出的声响,但他还是立即朝向她藏身之处,盯着她头顶上的某个地方看着。她屏住了呼吸。 她沿着马路回到了瑞斯登家的小屋,然后突然发现自己把书留在了沙发边上的桌子上。她还没有问他关于诗歌的问题。还是明天吧,她心想。但是她还有一张素描画要完成那天早晨她发现了一只身上有类似多米诺骨牌图案的白枕鹊鸭在湖泊浅水区里嘻戏另外还有一些诗要读。所以她又原路返回去。 起风了。黑压压的一群八哥布满了天空,它们沙哑的喳喳声弥漫在空中,就像生锈的大门摇摆时发出的声音。又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如果她不快一点的话,就会被全身淋透,即使她回去只需不到五分钟。她进去的时候把门半掩着,轻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她看到他的空空的玻璃杯,心想他说他得工作很有可能就是睡觉的意思。她疾步走进客厅里。通往其它房间的门都关着,里面一切都很安静。小屋子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即便外面正刮着风,它的吱吱嘎嘎声都没有了。她看到他留在地板上粉笔灰里的脚印,就像幽灵的脚印一般,在画架前来来往往。 一阵狂风刮进了房间,把画架上面的画都卷飞了起来。她为什么没有想到把门关上?她开始把画捡起来,想要在他发现之前把这些画放回原处,但是当她看到自己摸到的第一张彩铅画时,她停了下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身上开始冒冷汗。她蹲了下去,几乎无法呼吸。 她不用看那张脸庞也知道画的是娜塔莉。她看到她姐姐的胳膊和腿惬意的架在沙发上,还有两年前滑雪时受伤后在膝盖下留下的一道疤痕;还有娜塔莉的蓬乱而狂野,像焦糖般的发型,以及那一缕卷在她手里的长发。还有她上一任男朋友送给她的项链,细细的珍珠在她颈脖子上闪闪发亮。黄褐色的线条勾勒出她乳房的曲线和肚脐眼里的小漩涡,还有髋骨间那紧致的雪白肌肤。还有她最隐秘的粉红色的私处。最后是娜塔莉那熟悉的笑容,让爱丽丝一切希望,连同所有的怀疑都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