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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如果不打开本书,您*想不到曾经的万兽之王,如今经受着怎样的苦役。本书珍贵且震撼的照片,足以颠覆您过去对大象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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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讲述了作者深入湄公河沿岸拍摄被奴役的大象的过程及所见所闻所感,介绍了作者参加老挝大象节的盛况,大象在大象节上所受到的礼遇与在湄公河沿岸被奴役的惨状形成强烈的反差,同时配以大量精彩绝伦、令人震撼的照片,让您身临其境,了解您过去不曾了解的大象曾经的万寿之王,现在的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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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王艺忠独立摄影人,1995年考获英国皇家摄影协会会士,1997年至今数十次独自骑摩托车或搭车深入泛金三角地域,用DV和相机跟踪、拍摄、纪录该地域的社会变迁,特别是那些生存在特殊社会背景下且饱经战乱、毒品、贫困磨难的百姓与自然抗争的经历。
马可现居昆明,曾发表小说及其他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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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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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湄公河畔的苦役
第二章 万象之国的大象节
第三章 你了解大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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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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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湄公河畔的苦役
如果你要去湄公河,那么最好赶在雨季来临之前,那时候的湄公河,平静得就像一条宽阔而柔滑的泥黄色丝带一样。河两岸山峦上的雾霭,像奶白色的薄纱一般飘浮着。客船行驶在河中,两旁如画卷的风景飞掠而过。这样的情景,或许会叫你想起法国作家杜拉斯的小说《情人》里的某些章节,更会想到由《情人》改编成的同名电影。在那部电影里,一开头你就会看到在那艘能搭载汽车的渡船上,在将近100年之前,戴着男式白色礼帽、身着灰色无袖连衣裙的美丽少女正凭栏而立,她的倩影与身后浊黄的湄公河水相得益彰。你会看到湄公河细微的泥黄色波浪,不断向远处推展着,起了一些皱褶和涟漪,黏稠得像巧克力糖浆。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导演一次又一次把镜头给了这位少女,让她身上浅灰色的连衣裙和男式的白色礼帽,也因为黄色的背景沾染上了黄色。她扎着两个俏皮的小辫,气质独特而叛逆。从这些镜头上看,作为背景的湄公河,宽阔得就像没有边界似的。不过你还是能在远处看到那些绿色的山峦,极目眺望,它们如同嵌在河边的一串串绿色的宝石。你惊讶于湄公河美轮美奂的同时,又发现它是那么的富于异国情调,极具吸引力。
这一次,独立摄影师王艺忠,也踏上了一条在湄公河上行驶的渡船。只是它看起来并不像电影《情人》里的渡船那样宽大可以容纳得下汽车。它是狭长形的,仅限于承载游客,有些类似于中国的龙船,不过要比龙船更宽大一些。它狭长轻盈的身形,便于在湄公河上快速轻捷地航行。
作为独立摄影师的王艺忠,1956年出生于云南思茅,1973年插队于西双版纳傣族村落,两年的知青经历让他学会了傣语。曾经做过广播局电台的编辑和电视台的摄像,1985年开始摄影创作,1992年成为独立摄影人。多年来他已经在这条河上航行过无数次了。早在20多年前,他就曾徒步深入金三角地区,拍摄了美丽的罂粟花、身着旧军装的军人、枪、贫困线上挣扎的原住民、地里劳作的农民、奇特的殡葬方式、饥饿的孩童王艺忠用了10余年的时间,拍摄了那一直被人们视为神秘代名词的地区,及那里因战乱、毒品和封闭带来的贫困与落后。从2008年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地球上最庞大的濒危动物象,并一直把它作为这些年拍摄的主要选题。
这一次,他准备再次前往老挝湄公河沿岸,他要到一个叫淘金村的地方,在那里拍摄拉木头的大象。前些年,因受到木材市场原木家具价格高涨的刺激,数不清的伐木工人陆续进驻到湄公河流域的原始森林深处,公开采伐树木,盗伐的现象也层出不穷、屡见不鲜。但在热带雨林地区,交通十分不便,没有供车辆行驶的道路,所有被砍伐的木材,都要先从山林中搬运到河边,再用货船运到通公路的码头才能运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经过驯养的大象就成了最主要、最便利的运输工具。被驯养过的大象一到旱季,便被驯象人驱赶着进到山林,沿着陡峭难行的山路,把木头拉到河边。这一过程中,大象在人的指挥下,需要克服的困难,所要完成的各种复杂灵巧的动作,是没有亲眼所见的人难以想象的。大象被奴役、森林被毁坏的状况引起了王艺忠的关注,他决定用几年的时间,来跟踪拍摄与拉木头的大象相关的主题象奴。
早在2000年左右,王艺忠就在老挝的哄沙县听当地的导游说过,有很多大象在湄公河边拉游客,湄公河沿岸还有一个叫大象村的地方,据说那里几乎家家都养有大象,于是决定到那里看看。不过那次当他按照导游给的地址找到大象村时,却没有见到大象,那里连一头大象都没有。大象村的村民们,正过着一种闲散的生活。
山坡上、树丛中,到处散落着盖得歪歪斜斜的竹楼,竹楼前没有长草的光秃秃的空地上,有鸡和狗在跑来跑去。村里的孩子一见到王艺忠,都用惊异的眼神打量着他,过不了多久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又散开了。王艺忠走到村里的一幢被当作公共场所的竹楼里打听大象的情况。他们告诉他,养大象可不像养猪和养鸡,大象食量很大,喂不起,平时,人们把大象放进山里让它们自行找食,只在需要它们的时候,才去山里把它们找回来。
你要拉木头吗?其中一个人问王艺忠,你要拉的话,给钱50美金,我去找大象帮你拉。
这个人像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身子精瘦,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每当张嘴说话的时候,就露出满口发黄的牙齿。他以为王艺忠是经常进山里找木头的木材商。
不,不是,我不是找大象拉木头的,我是摄影的。
对方还在看着他,没有表现出完全领悟了他的话的样子,王艺忠想他可能不明白自己的话,就又用老语补充说:就是拍照片的。我来拍大象。
那人很快露出欢快善意宽容的笑容,告诉他:哦,拍照片。好的,好的。现在村子里没有大象,它们都在山上呢。
那次去大象村,虽然没有看到大象,但有人告诉王艺忠,如果他想要拍大象,可以去湄公河的下游,那里能看到大象。那段时间,正好有木材商人雇佣大象进山拉木头。
王艺忠听到这个消息后,便租小木船沿湄公河顺流而下。
一路上,他都在用目光找寻大象的身影。
风从水面上刮过的时候,带着森林泥土的味道。潮湿闷热的空气,如同一层布一样紧贴着他的身体,让他感到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那天傍晚,他在一个叫淘金村的地方停靠下来。不过这个村并不叫淘金村,这个名字是王艺忠为了方便而命名的。因为他一靠岸,就看到很多村民在河里淘金。
除了大人之外,淘金人当中还有很多是孩子。王艺忠见他们正学着大人的样子,蹲在河边淘金。他们淘米一样摇晃着金毡,让金毡里的沙子一圈一圈旋转起来,这样,比较轻的泥沙就顺着水流到了金毡外面,金子因为比沙子重就留在了金毡底部。经过如此大量的淘洗之后,就能留下很少的金粒了。王艺忠到达淘金村的时候,阳光从河的那一头照过来,照在淘金人的身上,这样的光线足以让一切都变得富有层次。王艺忠走到河边为他们拍了不少劳作的照片,让眼前的一切永久性地定格在胶片上。
拍完照,王艺忠走进村子,尽管到这样的村子探访已不止一次了,但这个村的贫穷状况再一次让王艺忠感到吃惊。火爆的木材市场,只让经营木材加工的人和中间商赚得盆满钵满,却并没有给原料产地的村民带来实际的好处。大象村的村民似乎与木材根本就没有关系,仍旧一贫如洗,很多人穿得破破烂烂、面黄肌瘦,但他们似乎仍然对自己面前的生活感到满意,活得很轻松而又开心。他们对王艺忠这个外来者报以羞涩宽厚的笑容。
淘金村没有公路,只靠水路与外界连通。森林和金子是他们唯一能利用的资源,但沙里的含金量不高,即使消耗大量人力后,他们所得的金子也很少。一个木材商人告诉王艺忠,在老挝境内,最名贵的木材就算花梨木了。花梨木的交易多数情况下是私底下进行的,因为无论砍伐还是交易都必须要有老挝政府颁发的指标,否则查到就要没收、罚款。然而一般人是没有能力弄到指标的,因此村民经常到山里转悠,如果发现花梨木,就悄悄锯下来用树叶盖住,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把商人领去看,谈下价格,私下交易。商人买下后,就去找大象和赶象人,雇佣大象和赶象人到山里把木头拉到河边,再用货船运到码头。
王艺忠在淘金村住了几天,有一次曾跟随一个村民沿着拉木头的大象踩出的小路去寻找花梨木。那片热带雨林里,很多木头都被砍走了,森林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那个人告诉他,这些树桩很快也会被挖走的,它们被做成根雕制品,也能卖上一个好价格。
老挝有不少中国人办的木材加工厂。王艺忠在一些较大的木材加工厂里了解到,规模较大的木材加工厂一年要加工20000方木材。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在整个老挝北部,一年的木材加工量,也就是木材消耗量,可能就达到50000余方。这些珍贵的木材主要被运往中国,那里是奢侈的红木制品的主要消费市场。那么,到底有多少头大象在森林里为人类的奢侈品工作呢?有一个当地商人告诉他,整个老挝可能有1500头大象在原始森林里搬运木头。仅丰沙县,就有近50余头大象在搬运木材。
王艺忠了解到,每年雨季开始的时候,驯养大象的人会把大象散养在附近的森林里,等到雨季结束、旱季到来之时,它们便被赶进原始森林深处,拖拽沉重的木头,完成从山林到河边这段路程的搬运工作。对于被奴役的大象来说,整整一个旱季,连续数月的辛苦工作便开始了。
每头大象相当于2030人的劳动力,每当看到它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哀嚎着拖拽木头前行的场景,王艺忠都痛心得无法呼吸。
王艺忠在淘金村住了几天,他经常看到村民们把老鼠肉当作美味佳肴来享用。捉老鼠的工作主要是男人和孩子们去完成的。这项工作并不复杂,他们只要把中国产的老鼠夹,放在老鼠经常通过的地方,等夹到老鼠,再去把老鼠夹收回来即可。孩子们几乎每天都收获颇丰,总能夹到几只肥硕的老鼠。中国有句俗话,叫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种不必花费粮食和人力圈养,便能轻松得到的肉食,已经成了当地人的家常便饭。
每天一到做饭时间,各家各户就一边煮饭一边在旁边烤老鼠。他们先把老鼠放到火盆上烤,等毛皮烧焦后再用刀或竹片将毛刮净,用竹棍把松软的内脏挖出来,撒上些椒盐、辣椒面,这样就可以吃了。
村里没有沐浴设备,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是在河边或山泉溪流中解决洗澡问题的。洗澡的时候,男人们通常穿着裤衩或脱光用手捂住关键部位,妇女们则脱去上衣用裙子裹住身体,年轻的男女们会在洗澡的过程中嬉笑打闹,互相泼水,上了年纪的人会对此采取宽容随和的态度。无论男女,他们的皮肤都呈现泥黄色,就像是因为洗了泥黄色的水,他们的皮肤才变成了泥黄色。他们和周围的环境自然地融为一体,成了环境的一部分。
如果遇到聚会活动,比如婚礼或者节日,全体村民就会聚在一起边喝团结酒边唱歌。所谓团结酒,就是将各家酿的酒凑到一起。到了有喜事活动的那天晚上,各家各户都聚到主人家,把自家用各类粮食酿造的酒,拿出来一起享用。喝酒用的工具是竹管,他们事先把竹节打通,再相互团团围坐在酒坛边,将细长的竹管插进所有的酒罐中,然后每个人再各自握住自己的一根竹管吸饮酒罐中的团结酒。这是全村人最欢乐融洽的时刻。
湄公河在泰语中意为高棉人之河,它发源于中国青海省,流经中国云南省、老挝、缅甸、泰国、柬埔寨,由越南胡志明市流入南海。湄公河在青海省境内被称为扎曲,在云南省境内称为澜沧江,澜沧江就有百万大象的意思。湄公河总长约4900公里,沿岸一直是亚洲象的主要栖息地,由于流量变化极大,主干流有不少激流和瀑布,云南省境内的澜沧江,更像一条巨蟒,奔腾咆哮,劈山越岭。在中下游地区,老挝与缅甸之间的这段水流则变得平缓。
坐在开往老挝琅勃拉邦的船上的王艺忠,举起摄像机拍摄着沿途的风景。渡船随着平缓流过的湄公河水起起伏伏,两岸层叠的山峦在缠绕的白云间时隐时现,浅蓝色的、雾气迷蒙的天空中不时有鸟群飞过。雨季就快要到了,拉木头的大象只在旱季工作,到了雨季,山上的道路泥泞湿滑,大象就无法拉运木头了,王艺忠必须赶在雨季到来之前拍到它们。
在这艘船上,除了王艺忠之外,大多数是去琅勃拉邦旅游的西方游客,他们有的在船舱前部的垫子上坐着聊天,有的在椅子上看书,有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窗外,在湄公河浊黄的水中,时不时有同样的客船载着西方游客从对面驶来,两边经常会有人招手相互示好。
这次也许是天意,还没有到淘金村,王艺忠就见到了大象的踪影。他看到河岸上原本生长着茂盛植物的地方,出现了一块空地,上面堆着上百根木头。即使离得远,他也能隐约看到在木头旁工作的大象的身影,这让王艺忠感到一阵兴奋,庆幸此次没有白来。多年的拍摄经验在催促王艺忠下船,他已经跃跃欲试了,但没有小船来接,他又怎么靠岸呢?
正一筹莫展之际,正好同船有人说也要下船。王艺忠上前跟要下船的人商量,可否让他搭乘前来接船的小船。这是普通的小木船,不同的是在船尾上加装了一台小发电机和螺旋桨,此类小船几乎成了沿岸部族家家必备的水上交通工具。得到同意后,王艺忠把自己的包扔到来接船的小船上。就这样,他们乘坐的小船,很快就与渡船分离了,向着河岸驶去。离河岸越近,岸边山坡上大象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此时,王艺忠拿出摄像机,对着大象拍摄起来。
开小船的人提醒他要小心,别让摄像机或者他自己掉进水里,王艺忠说他会小心的。他们又问他是不是来买木头的,王艺忠说不是,他是摄影师,是来拍大象的。他们听王艺忠说是来拍摄拉木头的大象,都感到好奇,一连声说:有什么好拍的?你们中国的大象不拉木头吗?王艺忠说,他拍大象已经好几年了,中国内地人很多都没见过大象拉木头,拍回去给他们看看。王艺忠没把真实意图向他们表达,其实他是想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大象,了解大象正在遭受的苦难,让更多的人来保护生态、爱护动物。
此时,河岸上大象的身影越来越清楚了。王艺忠见它们正来来回回在山坡上往返,把木头从山坡拉到河岸边,它们身后拉动木头的铁链发出清楚的哗啦声。小船靠岸后,王艺忠迫不及待地跳上岸,他还没顾得上跟象主人打招呼,就开始对着山坡上的大象拍摄起来。他看到这里共有两头象,每头大象的脖子上都坐着一个赶象人,他们正指挥着大象,把用铁链拴着的长达数米的木头,从山坡拉至河边松软的河滩上。沉重、巨大的木头再加上与沙滩摩擦形成的阻力,几乎达到了大象体能的极限,巨大的身躯向前倾斜到几乎双腿跪地,为了保持平衡,大象的鼻子也成了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哀鸣着向前、再向前,一趟又一趟。粗重的铁链在大象身后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大象嘴里发出的阵阵悲鸣,让王艺忠的心感到痛得要爆。它们是囚犯吗?它们到底欠了人类什么?几乎没有天敌的庞然大物为什么甘愿受人的奴役、虐待?无数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地闪现在王艺忠的脑海。
通过赶象人的指点,王艺忠找到了大象的主人。这是一个63岁的老头儿,名叫岩迈扁,穿着白色短袖T恤衫和卡其色短裤,打着赤脚,眼睛细长,鼻翼宽阔,嘴角向两边咧开,花白的头发下面,是一张几乎看不出表情的古铜色的脸。王艺忠抬着摄像机走过去,用老语向他作了自我介绍,并问他是不是大象的主人。老头儿告诉王艺忠,他就是大象的主人。
你这里有多少头大象在工作啊?王艺忠问他。
两头,有两头大象。老头儿说。
两头都是你的大象?王艺忠问他,你总共有几头大象?
总共有两头。老头儿说,在整个孟塞省,只有我一个人有两头大象。老头儿很自豪。
老头儿告诉王艺忠,雨季就快来了,他得让大象赶快把木头拉到船上,否则河水上涨之后,拉运木头就会变得非常困难,他们得赶在这两天把活干完。
湄公河流域位于亚洲热带季风中心,每年的雨季从5月初就开始了。雨季到来之后,河水上涨,山路泥泞湿滑,雨量更是充沛,经常说下就下,因此每年木头拉运的工作必须抢在雨季到来之前完成。老头儿告诉王艺忠,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原来分散在山里拉木头的大象,就会被集中在湄公河沿岸,在人的指挥下把从森林里拉出来的木头装进船舱,运走。
王艺忠问:你们住在什么地方呢?
老头儿说他和赶象人,还有他的儿子、孙子都住在离这里5公里远的地方。我们跟着大象走,哪里有木头要拉,哪里就是我们的家。他说道。
王艺忠说:大象拉木头很辛苦、很累啊!觉得拉木头的大象很可怜。
老头儿不以为然:我们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啊。大象力气大,只有大象才能把山里的木头拉出来,当然要它们来拉。在他们看来,大象拉木头是顺理成章的事,就像牛要耕地,马要拉车,狗要看家,鸡和猪要被杀来吃一样。老头儿接着又说:在以前大象还要耕地,像牛一样。
但至少耕地没有拉木头辛苦。王艺忠说,既然已经有了汽车和机器,就没有必要非得让大象来拉木头。现在这样,劳累了大象不说,原始森林也遭到破坏,原始森林遭到破坏,环境也会被破坏,最终人要吞噬自己造成的恶果。
如果你们中国人不来买木头,大象也不用拉木头了。老头儿笑着说,你不知道,买木头的都是你们中国人,他们在老挝还开了不少木材加工厂。中国人要红木,这里的人要钱生活。说完,老头大笑。
王艺忠知道这些被驯养过的大象,都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于是问象主人他的两头大象叫什么名字。
它们一头叫麦坤,一头叫麦康,都是雌象。象主人告诉王艺忠,因为一直在山上拉木头,周围没有雄性大象,所以从未交配过,也从未生过小象。
王艺忠知道,近些年,人类对大象的奴役、偷猎,毁坏森林,已经到了严重影响大象生育、生存境况的程度。象牙贸易使亚洲象的雌雄比例严重失调,由于亚洲象里只有雄性大象有象牙,所以雄性大象就成了偷猎者的主要目标,这使雄性大象的数量一直在减少。现在雌象与雄象的数量比一般是12∶1,就是说每13头大象中只有1头是雄性大象,有些地区甚至每100头大象中只有1头是雄性大象。这些雄象之所以得以幸存,是因为它们多半没有象牙,或者即使有象牙,象牙也很小。因此,携带它们基因的下一代,也没有象牙或者象牙很小。据统计,现存的亚洲象中,有一半没有象牙,这说明象牙的显性基因正在逐渐消失。雌象正是因为没有象牙才得以幸免的,所以它们一般不会成为猎杀的对象,但这并不意味着雌性野象不会受到威胁,因为人类驯化大象,一般只会选择小象加以驯化,象是群居性动物,很多时候,为了活捉小象,捕猎者至少要杀死周围看护的三四头雌象。
就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两头大象仍在山坡上往返工作着。赶象人不断发出指令让大象完成指定动作,停下,使劲拉!起,往左!右拐!后退,停下!这些指令被不断地重复着。笨蛋,不是这样!你想找死吗?要是大象一时没能明白赶象人的意思,就会遭到赶象人不断的叱骂,甚至用尖刀戳耳、敲打头颅。
天快黑的时候,象主人邀请王艺忠到他河边暂时借住的竹楼。在那里,王艺忠见到了象主人的儿子、孙子以及赶象人。象主人的孙子一见到有陌生人来,就羞涩地躲进竹楼,只是从窗口朝外张望着。竹楼外面,有一处用竹子搭建起来的吃饭用的地方,上面盖有顶篷,三面墙都是用竹蔑编起来的。里面的地板高于路面,差不多有人的膝盖那么高,这样人就可以直接坐到里面去。里面的地上铺了席子,要想坐进去,就必须把鞋脱了,有点类似于日本的榻榻米。放在地上的餐桌,是筛子那么大的圆形托盘,上面放着几只杯子。做饭的地方就在竹楼外面的空地上,那里还停放着一辆摩托车,一只平放的汽车轮胎被当成了放盆用的桌子。
大家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雨点不断地落下来,打在泥泞的地面上,雨水顺着房顶淌下来,在竹楼前的泥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坑。雨一直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这时候天还没有黑,天空中乌云不断地翻滚着。大象的主人热情地邀请王艺忠坐下来吃饭。
饭菜准备得很丰盛,有肉也有疏菜,装在小铝盆或搪瓷钵里。象主人热情地往王艺忠碗里不断地夹菜。来来来,你多吃一点我们老挝山上的野菜。
吃饭的时候,王艺忠说:花梨木总有一天会被砍完,它生长的速度是赶不上砍伐的速度的,到时候没有木材可砍,没有人再来拉木头以后,你们又靠什么为生呢?森林里的木头很多,但花梨木已经很难找到了。象主人眨巴着眼睛说道。他说话的速度很慢,每说一句话都似乎在斟字酌句,显得很谨慎。 到时候总有办法。想了想,他又说,反正我也老了,要看儿子他们,要看年轻人。
这时候他的一个孙子走了进来,这孩子大约有五六岁,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但两只眼睛又大又亮,他伸过碗来说:我要肉。王艺忠舀了一勺肉给他,问他是不是喜欢吃肉,他说:嗯,啊,嗯,是。也许是为了让气氛更加融洽,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没有再就刚才的话题讨论下去,但王艺忠知道,如果那一天到来,象主人一家的生活必然陷入困境。不过对于大象来说,也许能就此不用再拉木头,而过上一种更为自在的生活,倒是一件好事。短暂沉默后,象主人一家又谈起了别的,谈到这次拉完木头之后,又有一段空闲时间,他们得去集市上买一些日用品。昏暗的灯光照在他们脸上,他们黄黑的脸上反射着一层油光。
当晚,王忠艺留宿在拉木头的货船上。5月的湄公河岸天气十分闷热,船老大在靠近船舵的地板上给王艺忠铺了床,王艺忠和衣躺了下来,外面一团漆黑,雨一直在下着,他听着雨打在河面上和船顶上的声音,旁边的人累了一天,都已经睡着了,船老大时不时发出阵阵鼾声。王艺忠从一大早出发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过,虽然累了一整天,但他却不能马上入睡。他睁大了眼睛望着黑暗,渐渐的,他已经听不见旁边的鼾声了,耳中只有雨的声音,还有他的血管里血液不断奔流的声音。他想到,在这样的夜晚,在漆黑的森林里,就连惯于夜间行动的动物,恐怕也要找地方避雨了。下这么大的雨,湄公河的水肯定会涨起来的。现在他很怀疑这两头大象,能否及时把这个堆木场的木头都拉上船。
他的思绪回到了2008年,那年,他第一次用摄像机来老挝拍摄大象。那时候还是旱季,天气酷热难耐,白天室外温度一般都超过了43摄氏度,加上空气湿度大,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就像在蒸笼里一样。那次,他曾跟随赶象人光罕进入到热带雨林中,用摄像机记录下了大象在深山里拉运木头的全过程。
一般来说,从河边的堆木场到原始森林深处的砍伐地,最远距离常常有十几公里。那些进深山里拉木头的大象,一大早就要出发。它们翻山越岭,赶往需要拉木头的地方。那天早上,光罕早早就起身,他要先去森林里把头一天放进森林的大象找回来。大象一旦被人驯养,对人产生依赖后,就不会也不能完全返回到原始森林中,人很容易就能把它们找回来。光罕把大象找回来后,先用树枝替它打扫了一下卫生,接着在它身上捆牢拉木头的装备,就和另外两个人带上王艺忠一起向山里出发了。
象主人和光罕两个人一人骑一头大象,还有一个手拿砍刀在前开路的赶象人和王艺忠一起步行,除了简单必要的交谈外,他们很少说话,大概为了保存体力。为了拍摄大象在山里行进的镜头,王艺忠一直跑前跑后,仅仅只是开始的一两公里路程,就已让他累得气喘吁吁。
一行人一直顺着山谷往山梁上走,脚下是大象平时拉运木头时拖出的小路。小路崎岖不平,到处是砾石、枯树枝,还有落下来的树叶。巨大的树根在泥土和山石下面盘根错节,树干笔直地直冲云霄,生长茂盛的藤蔓植物借助着树干一直往上攀爬着,以便汲取更多的阳光。森林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树叶和泥土的气味,加上气候炎热,浓密的树林挡住了吹来的风,这股气味更让人感到窒息。
光罕说走两个小时就到了,但实际上总共走了三个多小时。王艺忠累得想休息一会儿,但又怕追不上大象。大象的四条腿,就像四根柱子似的,不停地在地面上移动着,这让王艺忠不得不放弃休息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光罕是不会因为他走不动,就让大象停下来等他的。
终于,在走过一段陡峭的山坡之后,他们进到大雾迷漫的深山中。从山下一路走来,赶象人光罕一直坐在象头上,除了对大象发出少量的指令外,很少说话。这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拉木头的主道,开始沿着山坡横向进入更深的密林。在这里,王艺忠看到,一些很大很粗的树已经被锯掉了,只剩下还在分泌着树脂的树桩。这些树脂,有的是红色的,看起来如同黏稠的血一样,正不断地从树桩上冒出来,有的还往外滴着水。这情景,让王艺忠很伤感,他仿佛觉得这些流淌出来的树脂,就是树木被杀死后流出的血,是树木哭泣时落下的泪水。这些树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几百年,现在却伴随着电锯的轰鸣声,一棵棵倒了下来,千百万年来野性完整的森林,正在变得满目疮痍,眼前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看到这样的景象,王艺忠感到深深的惋惜。
这时,随着越来越多树桩的出现,王艺忠猜测,已经快要到达伐木场所在的位置了。
喏,就是前面,马上就到了。走在王艺忠前面的那个人说,就在那片竹林里。
前面的光罕已经驱赶着大象,在一片竹林里停了下来。此时,他指挥着大象,让大象慢慢跪下,自己再从象头上下来。他走到竹林里横着的几根粗大的木头前,和另外两个人把铁链拴在其中一根木头上,再一起把铁链套到大象身上。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终于停下来的大象,开始用鼻子卷起旁边的竹叶吃起来,似乎想补充一点体力。
这时已经是中午了,但为了赶在天黑前返回,他们还不能休息,光罕要马不停蹄地指挥着大象把木头拉下山去。经过上午三个多小时的跋涉,大象此时看起来已经疲倦不堪了,但光罕却丝毫不予理会,继续坐到象头上,指挥着大象前行。
因为拉运的红木木材过长,不便在满是竹子的林中转弯,大象不得不边走边停下来开路。它要用头将挡在前进道路上的竹子和树枝撞开,随着竹子发出的爆裂的脆响声,大象像推土机一样拉着木头把面前的一片竹林推倒了。
王艺忠注意到,每次大象用头撞向竹子的时候,都会犹豫一下,但光罕不让它犹豫,一个劲地用脚踢它的耳朵,让它按照指令办事。
但没走多远,木材最终还是被林中的其他树木卡住。光罕不停地发出指令,让大象前后左右地来回腾挪,如果大象不能及时理解光罕发出的口令,便会立刻遭到愤怒的光罕用斧头、砍刀背的猛烈殴打。
王艺忠再也忍不住了,对光罕说:它只是没有听懂你的指令而已,它又不是人。不过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记录者,是不应该干预他的拍摄对象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你这样打它,它会受不了的。
但每次王艺忠这样抗议,光罕对王艺忠解释称,他们只是把大象当牲口对待,他们训练大象的时候,也是如此。你必须表现得比大象强大,大象才会怕你,它才会听从你的指令。他说,否则大象是很危险的,它们发起怒来,会把人踩在脚下。他对王艺忠的恻隐之心不以为然。
好在无论怎么困难,他们一行人终于走出了那片竹林,来到了拉运木头的主道上。主道沿山脊而下,在这里,一不小心木头就会滚向两边的斜坡,若是这样,可怜的大象就又得更加辛苦了。因为他们必须将木头按指定的山头拖运到山下,才能运到河边。因此,每次遇到木头滑落陡峭的山坡,大象就得拉着沉重的木头往山上奋力前行。此时,大象每走一步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凄惨揪心的哀嚎声,每走十来步就得停下摇晃着脑袋喘息。有时木头还会被周边的树木卡住,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象的头和鼻子都变成了工具。在象主人的命令下,它有时候拱,有时候顶,如果遇到很陡峭的山坡,大象还得半跪下来,用头把木头一点点推到坡头上,最后再用鼻子把沉重的木头推下山坡。巨大沉重、足有一两吨重的木头,随着大象用尽全力时发出的哀嚎声,带着尘土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如果途中遇到比较湿滑的地方,大象有时候还会跪下来,用膝盖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如果遇到平路、缓坡还稍好一些,如果是上坡,则更加辛苦。当奋力往上拉的时候,它还得用鼻子不时拄在地面,以便让身体保持平衡。
路上没有水源,大象一直都不能喝水,到了下午4点,气温已经达到了一天中最高的时候,暴露在强烈阳光下的地面,被太阳烤得滚烫。整座森林酷热难耐,树干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似乎因忍受不了而不住地呻吟起来。气温非常高,这时王艺忠惊奇地发现大象开始左右甩动鼻子,朝着自己的肚子上喷起水来,原来大象是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的身体降温。王艺忠真没想到,大象早上喝到肚里的水现在还能再利用,喷出的水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幻化成一道道彩虹,此景给王艺忠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这头大象看起来非常疲乏,但刚一停下想休息片刻,赶象人为了赶时间,都会不停地骂它、打它,让它加快速度。
王艺忠知道自己的抗议是无力的,而且此刻的他也因为口渴和疲劳再也说不出话来。早上出来得匆忙,他怕光罕不等他,还没来得及带水就跑了出来,到此时,他也和大象一样早已口干舌燥。他的牙龈流血了,眼睛又胀又疼,浑身发热,让他以为脑袋会就此炸裂开来。口渴难耐的他只好厚着脸皮向赶象人光罕讨水喝。
一直到下午5点半,费尽周折的大象与他们才回到河谷。此时,王艺忠双脚肿胀,已经累得再不想往前走一步了。
光罕告诉他,把山上要拉的木头全部拉到河谷只是一段,并不意味着大象的工作就结束了,还得将所有河谷的木头一趟一趟地沿着湄公河的支流拉到湄公河边,再装运到货船上,大象今年的工作才算结束。当然,这一切工作都必须赶在雨季来临之前完成。
夜里雨一直在下,没有停过。王艺忠躺在货船的地板上,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就像刮起的一阵又一阵风暴。这种单调的声音终于让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头大象麦坤和麦康又开始干活了。
王艺忠跟着它们来到河滩上,昨夜下的雨已经使湄公河的水涨了起来,人们又重新找到位置把木板搭好。王艺忠看着它们把直径超过1米、长达数米的木头,从山坡上拉到松软的河滩。接着,它们又在赶象人的驱使下,用鼻子沿着搭在船弦上的木板把木头推入船舱中。每次它们往上推动木头的时候,都要有两个人在旁边用木楔子抵住木头,防止下滑。船舷位置一般高于沙滩,大象只能借助临时搭起来的木板,用鼻子和脑袋使劲往上拱,把木头顶到船舷上。等木头一到船舷,旁边的人就把铁链套上木头。这条铁链的中部从固定在另一侧船舷的滑轮中穿过,大象把木头顶到船舷上之后,再拉着铁链往相反的方向走,这样木头就顺进了船舱。大象和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把木头装入船舱的。这个工作单调乏味,但却没有看到它们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它们任劳任怨,一次又一次往返于山坡与沙滩,再把木头推入船舱。
花梨木很重,如果是人力,这样一段木头,大概要20人合力才能抬起。而木头并不都是又直又圆的,如果遇上这样的情况,大象就只能小心翼翼,一会儿拱这头,一会儿拱那头,这样才能不让木头从木板上滑到河里。在早已机械化的时代,如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工作在老挝竟然依靠大象来完成。
如此持续工作几个小时后,大象终于可以稍作休息了。这时王艺忠看到一头大象走到河边,用鼻子卷起干枯的油棕叶嚼了起来这是它在附近能找到的唯一可做食物的东西。
然而,就快来临的雨季,却不断催促着大象尽快完成工作。坐在象头上的赶象人知道时间紧迫,很是着急,不断叱喝着大象,力图让它按指令正确行事。赶象人发令时,一直是用尖刀挥舞在大象的头顶,以便对大象形成威慑,时而还戳向大象的耳朵。如果大象没有明白他的指令,赶象人还会用砍刀背一边猛力击打大象头部,一边发出威胁的骂声。大象无法反抗,只得害怕地不停摇晃着脑袋和身子,发出哀求的声音,以躲避击打。这样的过程,有一次至少持续了1分多钟之久。大象越是摇头晃脑,赶象人就打得越是厉害,嘴里还不时发出怒骂声。
这样打它,它也会疼的嘛。王艺忠因难以忍受赶象人这样对待大象发出抗议。但和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赶象人不为所动。当然,王艺忠知道,不管他在不在场,不管他是否目睹了这一切,长久以来,以及以后的很多日子,大象都是被这样对待的,所以他的抗议与这一事实相比,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大象为你们干活却什么也得不到,这样对它太残忍了。王艺忠后来对赶象人说。
大象本来就是要干活的。赶象人说,不然要它们干什么?
大象在森林里本来就没有任何动物敢欺负它,可以说是万兽之王,现在却沦落为人的奴隶。王艺忠不由得发出慨叹。
它们很聪明,力气又大,人才会让它们来干活。如果它们没有这么聪明,笨得不能完成指令,人也不会驯养它们了。赶象人说完话,对王艺忠咧嘴笑笑后走开了。
两天之后,出乎王艺忠意料,两头大象竟然顺利地把岸边的木头全部装上了船。
王艺忠没想到速度会那么快,但象主人告诉他,他这里的木材,不过是整个红木产区木材数量的九牛一毛。他告诉王艺忠,沿湄公河而下离淘金村7公里的地方,可能会见到大象在那里搬运木头。为了拍摄到更多大象劳作的场面,王艺忠辞别象主人,独自一人背上行装乘船沿湄公河继续前行。
大约40分钟后,王艺忠看到河岸边的沙地上,堆放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木材。王艺忠立刻意识到:这些一定是大象从深山里经过2个月的苦役才拉到河边的老挝花梨木。王艺忠找到了岸边停靠的货船船主,向他了解情况。船主告诉他,这艘船的载重在300吨,即使岸上的全部木头装进去,也不能把它完全装满。他还告诉王艺忠,要买这样一艘船,大约需要35万元人民币。
在这里,王艺忠还认识了在湄公河上做木材中间人的苏莫恩。苏莫恩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上身穿着蓝色的牛仔衣,里面是红色的T恤衫,胖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一副爽朗的样子。他说他一年至少要在湄公河上往返数百趟,有时还跟砍伐者一同钻到深山里看红木,找到木材后就去找中国在老挝的木材加工商推销。然后,再去雇佣有大象的人家,让它们把木头拉出来。他对这一带很熟悉,知道哪里有木材,哪家有大象。他被沿岸的人认为是很有头脑的人,年纪轻轻就能做这样大的生意,很有本事。
没办法嘛。苏莫恩笑着,要养老婆孩子。话虽如此,但他的言语之间,充满了自豪。
王艺忠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装船,还要等老挝政府林业部门的人过来量方交税,要上完税拿到税票之后才能运走。
苏莫恩告诉王艺忠,这些政府部门的人是可以贿赂的,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会把方数算少一点,自然税就少交一点了。
他们工资不高,总是要想办法多赚一点。苏莫恩似乎对此表示理解。不一会儿,政府林业部门的人来了。他们拿出卷尺走到木头堆旁量方,苏莫恩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一个人量,另外一个人在旁边记录,一根一根地仔细地量了木材的方数,算好体积之后,他们把苏莫恩叫到一边去办理相关手续。
这时候,等待在河边的大象,已经可以开始拉木头了。河滩上,有的地方是粗硬的鹅卵石,有的地方是松软的河沙,不管鹅卵石还是河沙,都增加了地面与木头之间的摩擦力和拉木头的困难程度。大象们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磕磕绊绊、趔趔趄趄地把木头拉至船边。然后,再解开铁链,用头和鼻子将木头顶入船舱。而当木头经过沙滩连接船舱的两块船板时,经常会失衡滚入河水中。此时,大象就得更加遭罪了,得在赶象人的指挥下加倍地付出体力,低头,下跪,左拱右顶地把木头重新弄上岸来,再顶入船舱。
它们一边拼尽全力拉,一边发出阵阵凄惨的哀嚎声。再加上被拖拽的木头在鹅卵石上发出的卟卟声,还有粗重的铁链发出的哗哗声,真让人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这样的场面,让王艺忠联想起埃及人建造金字塔的情景。
你们一个月能收入多少啊?午饭空闲时,王艺忠问其中一个赶象人。
不知道,要等全部拉完、装好船后才知道。赶象人又接着说,去年干了3个月,差不多每月合你们人民币一两千块吧。赶象人回答。
那也没有多少啊。王艺忠说。他心想,赶象人与家人分离,与大象同隐深山数月,这点钱不算多。后来王艺忠才知道,有大象的人家就相当于有货车,货车按重量和距离收运费;而大象搬运木头可不管距离,只按最后拉出来上船的总方量计算。象主人再根据总收入的情况分发给请来的驯象师。虽然红木卖得很贵,但看来在红木产业链最低端的赶象人所得的收入还是有限的。
后来,王艺忠进入老挝湄公河沿岸拍摄时再没有见到大象拉木头。据说,这一带的花梨木已被砍光拉完了。而当他四处打听养象人岩迈扁的去向时才得知:他曾经拍摄的那两头雌性大象麦坤和麦康,有一头已在一次搬运木头的过程中因铁链绊住了脚,不幸跌下山崖摔死了。
这消息对王艺忠来说简直就是噩耗!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王艺忠走访过一个木材加工厂。老板告诉他,光是他这个加工厂,每年就要运出去1000多方木料。他告诉王艺忠,有段时间中国对花梨木的需求量特别大,运来的木材,几乎随便放几天价格就涨了起来。钱来得如此之快,他做梦都会常常笑醒。
中国的红木市场,是从2005年起开始兴旺起来的。东南亚国家的大量木材主要运往中国的浙江和广东,中国是花梨木最主要的消费市场。短短几年之间,红木的价格就从每吨几万元上升到几十万元,特别是花梨木的树瘤。那个时候,在市场上,一棵大的花梨木能卖到一百多万元,这些木材常用于制作高档家具。
做红木生意利益巨大,这驱使越来越多的人,走入森林寻找红木。但近年来,随着红木数量的减少、中国政府反腐力度的加大,再加上老挝政府对红木资源管控力度的加强,木材生意已不像过去那样火爆,已经出现了一些大象无木材可拉的情况。但这并不意味着大象可以重返森林。很多大象的主人开始让大象转换角色,在泰国它们进入城市沿街乞讨或者加入马戏团;而在老挝更多的大象开始进入旅游行业,专供游客骑乘。因此可以说,人类对大象的奴役,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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