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一一二七~一二七九)西安县的地域,大体由民国元年(一九一二)至一九八年间浙江省衢县继承。衢县已经取消,其辖地现今分成衢江区、柯城区等地区,隶属于浙江省衢州市。
袁采一一四~一一九五,或一一四左右~一一九二以后是南宋时期一位贤人,就出在西安县。袁采字君载,梧坡可能是他的号。资料欠缺,平生事迹不能详悉,仅知他早年做过太学生,孝宗隆兴元年(一一六三)进士。此后乾道四年(一一六八)任萍乡县主簿,淳熙五年至九年(一一七八~一一八二)任乐清县知县,淳熙九年转任政和县知县。至迟绍熙元年(一一〇九)担任婺源县知县,绍熙三年(一一九二)仍在任,止于何年,也不知道。最后的官职是监登闻鼓院或监登闻检院,司法方面的职务。儿子袁景清也有出息,开禧元年(一二〇五)进士。
袁采担任县主簿和知县以后,作为活动于基层社会、为政一方的父母官,留心吏治,致力于化民成俗,今日由方志所记他的行迹,以及他自己的撰述,都能看到他勤勉施政和拳拳牧民的热情。当时杨万里奉命调查官员的政绩,特别提到知徽州婺源县袁采,说他三衢儒先,州里称贤,励操坚正,砥行清苦,三作壮县,皆腾最声,袁采来婺源以后,痛改弊政,自是诸邑之民,皆得安堵。在清代乐清县志和民国政和县志里,都记载袁采被奉祀于本县名宦祠的事。
袁采贤良的美名传至今日,特别仰赖所著《袁氏世范》。这是一本人间教化的书,有三卷,第一卷睦亲,谈论父子、兄弟、儿女、共居、宗亲、结亲等等事情和关系如何去认识和对待。第二卷处己,谈论的是个人的处世与为人修养。第三卷治家,谈论怎样理解和对待家中奴仆佃户,如何处理田产、赋税、债务等事情。每卷之下,一条一条叙述,简短明快,看宋刻本,各条的页眉又有后人加上的识语(到《知不足斋丛书》刻本就变成每一条的正式标题)概括要旨,通篇是一部持论明确的实用手册,易为民间领会。
明清至今,一般是把它作为家训来理解和流通的,清代《四库提要》称誉此书仅次于颜之推的《颜氏家训》(全书七卷),这个判断已被接受。何为家训,当然早有榜样,举例如南朝《颜氏家训》,唐欧阳询《艺文类聚鉴诫》,宋代柳开《柳氏家戒》,司马光《温公家范》,赵鼎《家训笔录》,叶梦得《石林家训》,吕祖谦《家范》,陆游《放翁家训》,袁氏之后有真德秀《教子斋规》。这样的理解和运用,属于这部著作在中国社会上的生命,但在撰者的初衷,却并不如此。绍熙元年(一一〇九)袁采在刻本后序里说到,他想写的这部书呢行文上要浅显而直率,普通乡间不识字的人也能懂,姑以夫妇之所与知能行者,语诸世俗,使田夫野老,幽闺妇女,皆晓然于心目间。人或好恶不同,互是迭非,必有一二契其心者,庶几息争省刑、俗还醇厚,要论的是世俗事,内容超出一般家训的范围,更具体委细和宽广,乃是关于人间世俗事务的教训之书。
作者的自期如此。实际上,书中有明显的时代与地域生活的内涵,很多条应该是他任职时候处理民间诉讼等事务的片段描述,以及对这类事体的基于深沉公德心的反省,因而还具有史料价值。在那时至今的中国汉文化社会,这部撰述生命力不衰,成了立世、为政和持家的镜鉴,有很多木刻本和铅印本,又改头换面编入《事林广记》《居家必用事类全集》等多部类书,其深刻持久的教化作用已经融入中国人的生活与情感。近年有铅印本、白话通俗翻译本流通。
海外方面,清代在日本、越南流行。日本江户时代把它作为庶民的教科书流传,有汉文加训点刊本《世范校本》,一八五年初刊;越南阮逸(一七九三~一八七一)所著家训书《阮唐臣传家规范》采录了《世范》十八条。晚近有日文、英文译本(西田太一郎译《袁氏世范》,一九四一;Patricia Buckley Ebrey, Family and Property in Sung China: Yan Ts ai s Precepts for Social Life,一九八四,二一四),以其作为史料从事的历史研究很多。
《袁氏世范》写定于淳熙五年(一一七八)乐清县知县任上。袁氏还有不少各种性质的著作,今所知者计九种:《乐清志》、《政和杂记》、《县令小录》、《信安志》、《阅史三要》、《欷歔子》、《经权中兴策》、《千虑鄙说》、《经界捷法》,从书名看是就其为政之地和家乡作的方志撰述和基层施政(古称经济)经验归纳,足见其好学深思,热心世道,惜皆未流传下来。四篇文章和一首诗,因为收录于县志,留存至今,这些诗文记录了他一时一事的行为和情愫,但却没有失去价值,仍然明丽感人。
综上所述,地方官袁采的行事和撰述,是中国文化中了不起的成就。本书是出于表彰乡贤、憧憬淳良教化的心情点校编辑的,把这位衢州先贤遗文与事迹汇集起来,供人们重温,增进对畴昔中华文教、醇美乡俗的理解。所收分两部分。首先是点校本《袁氏世范》,之后是附录袁氏资料:袁采见存诗文,同时代人对他的纪录,以及后来方志记载等等。方志中的记载彼此常有重复,故未能全收。
点校用的底本是宋刻本(影印收入中华再造善本丛书),参照知不足斋丛书的刻本,并略加注释。就底本而言,至目前应该说本书是最好的整理本了。因为现在的铅印本、白话译本是用四库全书所收的本子,不如宋本和知不足斋丛书本。
点校者寓居山间,学识浅薄,编校本集困难不少。复旦大学教授吴格老师在点校整理上赐予指教,并百忙中斡旋出版,复旦大学林振岳先生反反复复惠助查检资料,中国美术学院张书彬和辽宁省博物馆董宝厚二君也多方惠助,资料收集的齐备性、因而理解的准确程度得以改进,先贤的行事与心迹第一次集中地展露于八百载之下。
中国文教制度、中国社会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近代至今持续遭受重大的来自外部的破坏。袁采的事迹和著述对于当代中国社会的治理、淳良社会风气的重建,具有显著的启发,多年间《袁氏世范》以各种方式出版和研究就透露了这一点。这次以简化字点校本(增加袁采的遗文与史料)与套色影印本(底本为宋刻本)同时印行,是中共衢江区委宣传部部长汪群先生的构想,并且就本书的整理出版亲加指导,宣传部内俞云龙先生做了细致具体的工作。
我们深爱着的、美好的中华大地为了能从近代外人、外国思想意识造成的深刻的精神挫折与错乱中脱出,亟需重兴忠良勤朴、自信负责的世风,中共衢江区委宣传部主持出版这类先贤遗文,其积极推动作用是深入和广泛的,笔者能躬与其事,深觉荣幸。
乙未年三月,后学赣榆李勤璞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