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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一个家族的百年命运,一部献给母亲的心灵史,整个达斡尔民族的缩影。
继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之后,又一部反映达斡尔民族文化历史的长篇力作。中国作协2013年重点扶持作品,已入选2015中国文艺原创精品出版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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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长篇小说《雅德根我的母系我的族》以女作家独有的诗化笔致,描绘了中国东北达斡尔族乡村百年来的民族生存画卷,更以苏如勤家族从清末至今几代人的命运故事为线索,深入描绘了达斡尔民族特有的雅德根文化如何作用于一个家族的精神领域,由家族命运折射了达斡尔民族乃至北方少数民族漫长的哀怨史,是近年来少数民族长篇小说创作领域不可多得的佳作,也是继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之后,又一部反映达斡尔民族文化历史的长篇力作。系中国作协2013年重点扶持作品,已入选2015中国文艺原创精品出版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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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昳岚,原名张华,内蒙古人,达斡尔族。毕业于黑龙江中医药大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四届少数民族高研班学员。9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作品刊载于《钟山》《散文选刊》《散文百家》《散文世界》《海燕都市美文》《山花》《美文》《文艺报》《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海外文摘》等报刊。作品获内蒙古政府索伦嘎奖、中国报告文学第二届征文提名奖等多种奖项,连续六次获得呼伦贝尔政府文学创作骏马奖。著有散文集三部和小说集一部。散文入选各种版本,小说《霍日里山啊霍日里河》入选美国麦克法兰出版社《民族与环境:中国少数民族女作家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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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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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001
上卷
第一章 迷失
1.行苦015
2.空女人018
3.约定的歧途023
第二章 窍入
1.引领与窍入027
2.神授031
第三章 古老的皑乐
1.无头驴033
2.亦真亦假039
3.血迹与银狐044
第四章 领神之后
1.乖离051
2.循女人053
3.不懈地寻找058
4.漠能的先知061
5.天地就是这样069
第五章 神秘的雅德根
1.生与死的誓言072
2.神谕081
3.雅德根诞生082
第六章 衮伦与漠能
1.恐惧087
2.乌力萨满090
3.黑光与黄光093
4.暗影097
5.串气098
6.巴日肯100
第七章 痛苦啊,妈妈
1.虚假的婚姻104
2.遗孤106
3.回报宿世恩111
4.绑定的命114
第八章 虚拟的身份
1.释放与寻找117
2.心虎121
3.安立一个家122
第九章 凋落的梨花
1.缘续缘散125
2.流转与重返129
第十章 宿世的因缘
1.宿缘与幕后134
2.神峰境遇137
3.白度母139
4.假腿真病143
第十一章 孤独与责任
1.死亡眢井148
2.表象153
3.金克日家族的巴日系161
4.雅德根的升级165
5.无常174
第十二章 串痛背后
1.失信诺言182
2.果实与相遇185
第十三章 轮转的岁月
1.命运的轮转191
2.哈音神偶196
3.坠落或上升200
中卷
第十四章 心的投影
1.萌醒207
2.心是主人209
3.如母有情210
4.逆增上缘213
5.渡过去呀215
6.解渡217
第十五章 生与死
1.共处自然218
2.生与死222
下卷
第十六章 走不出的宿命
1.达列的眼睛235
2.碎碎人生240
3.瞬间的囚徒244
4.誓不罢休245
第十七章 寻缘
1.趋向256
2.寻缘兰若257
3.变换中的脸262
4.得度264
5.西装寓意266
第十八章 苏林之死
1.偷杀270
2.引诱的光环271
3.地狱不收短命人276
第十九章 放排人
1.真正的男子汉278
2.放排人284
3.生死与共294
第二十章 孤寂的日子
1.蛐蛐啾啾304
2.母亲的眼睛又红了307
第二十一章 本具的安详
1.如梦如幻309
2.另一个世界的讯息311
3.自性312
4.菩萨的大悲317
5.长寿翁319
第二十二章 冥冥中的收放
1.忏悔与诅咒320
2.看不见的岁月325
3.逃脱的苏若327
4.囹圄苏栓330
5.斗法334
第二十三章 母亲的执着
1.护355
2.瞬变和索债359
3.梦魂牵绕363
第二十四章 开始与结束
1.种子368
2.缘始370
3.开示371
4.各种示现376
5.消退的债主377
第二十五章 回归
1.回归381
2.母亲是一个屋384
第二十六章 闻法
1.澍露法语391
第二十七章 剃度
1.出离395
2.谁的选择399
第二十八章 不同维次的共处
1.家里的客人407
2.白老太的忏悔409
3.娅吉410
第二十九章 人神对话
1.来如去414
2.苏克422
尾声 莲蓓蕾431
创作谈 达斡尔姿态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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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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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达斡尔姿态
一
只要你从《雅德根我的母系我的族》中读到雅德根大轱辘车放排人苦艾艾的柳蒿芽香味你便认识了达斡尔的民族符号。若再认真阅读全书,就会从中认知:这就是达斡尔人,达斡尔姿态;更或从那长长短短有些特别的句式认定:是这一个。
作为达斡尔写作者,我的创作,一直扎根于本土文化和达斡尔族文化土壤。自幼生长的殊异环境,决定了我有很强的达斡尔族身份意识,我的写作必定不会游离我的文化血脉。
我成长于达斡尔族聚集地,童年起便耳濡目染的一切,在我生命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我不用刻意寻找搜集,那些原始元素便会呼之即来,在我的笔下复活。我只需做好合理剪裁、合理利用,把它们提升到艺术层面即可。
这种连接文化母体的写作,从最初的率性而发,到后来有意识地守望民族语言和文化传统,经历了一个写作者必然要经历的积淀过程。我热爱达斡尔语所具有的内核凝聚力,热衷于它独特的音节、独特的歌词韵致,所有这些,总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的创作中。我从没有读者意识,更没有商业意识,我只在意自己感觉的表达和情感的抒发,热衷于书写达斡尔族古老生活、民情民俗、信仰观念、生活伦理、神话传说、民间故事、乌春,以及对生命究竟意义的观待这些已成为我写作的核心内容。我渴望自由天性,崇尚不随波逐流的精神操守,一如鄂温克族作家乌热尔图,始终坚守着内心深处高贵不变的精神追求,在剧变的世界文化潮流面前,一如既往,以少而精的文本,发出既是本民族也是人类共有的声音。
正是这种坚守,使作家安静地立于喧哗之外,留下了岁月淘洗不掉的声音。然而,相比于汉族作家面对各种思潮、各种流派、各种技巧所产生的困惑,少数民族作家的困惑恐怕更多,文化、民族、观念、生活的种种差异,以及主流文化的撞击,让我们在坚守中发扬和彰显本民族文化存在价值的同时,也必须要学会与主流文化接轨、与世界文化接轨。这是少数民族作家的时代责任。而在接轨中,如何不趋附于流弊,不糟蹋自家珍宝,实为关键。
由是,我想到达斡尔族民间舞罕伯舞,这是达斡尔人于早期劳动中,模仿动物鸟兽的一种自娱自乐形式,舞姿欢畅活泼可爱,但若如实照搬于舞台,却不免单调见拙。于是,达斡尔族舞蹈家们突破束缚,在原有舞蹈基础上融入现代的肢体语言,让古老的罕伯舞既保留了原始痕迹,又体现了时代风格,成为现代舞台的保留节目而经久不衰。
诚然,我也经历了写什么、怎么写的困惑,但我从未乖离过我的民族轨道,因此,我的写作姿态,尽管有些趔趄,却有着不可替代的、醒目的辨识符号。在文化大同、民族烙印越来越淡化的时代趋势下,我经历过紧张、焦虑、叹惋、困惑,但始终相信,无论时代怎样发展,每个民族的人们沿着血脉溯源,总能找到自己的祖先,认出他不同于其他民族的面孔和殊异的历史文化贡献,如达斡尔族祖先抗击沙俄保卫边疆的浴血奋战,迁徙嫩江流域之后发展的民俗文化,以及雅德根、大轱辘车等代表达斡尔民族的文化符号,如此等等,都不会轻易消失于时代。
在《雅德根我的母系我的族》的写作中,我试图通过家族记忆和达斡尔文化、达斡尔民族精神血脉与世界对话,对历史的追溯、对本民族的挚爱、对祖先的虔敬、对萨满文化的敬畏,构成了本书内容的重要部分。我始终没有丢掉自己的身份意识,无论在写作中,还是面对公众场合,那种与生俱来的民族胎记和文化意识,总会下意识地流露出来。所以,我不是在刻意突出自己的民族身份,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从出生时刻便已注定。我很庆幸自己生长于所属民族的乡村,正是它,赋予了我丰富独特的文学创作资源,成为我不断汲取营养的宝藏。
二
我的写作便是我的生活。在精神生活没有支撑的时候,寻求精神奔突的路径,便成为一个作家的求索历程。我正是在精神无望和病苦的磨难中,求助于可倾诉的纸和笔,它们无私地承载了我的喜怒哀乐,释放了我的压抑。然而写作并没有彻底解决我内心深处的烦恼,我仍然在无边的疲惫中挣扎。记得刚开始写作时,为了安静,也为不妨碍家人休息,我在仅一米宽的走廊里,挪去条桌上的厨具,在上面写作。到了冬天,走廊很凉,我挪到屋里,罩住台灯的亮光,在灯下倾诉。夜里一片漆黑、一片寂静,我感到两腿已经发麻,便停下笔,爬到炕上,发现双腿肿得很粗,那正是我妊娠期间身体沉重的阶段。但我感觉很好,觉得自己正在走向精神解放之路。
当我有了一点点成绩的时候,内蒙古作协推荐我去鲁迅文学院学习。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上鲁院学习,开阔眼界,聆听文学精英们的经验讲授,是多少像我这样边地少数民族作者的心愿。我在一无所知、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到通知,然而我的工作不允许我离开岗位五个月时间。没有办法,我只好终止工作,提前离开了曾工作二十多年的单位。所幸在鲁院的学习填补了一切物质生活的损失,我也终于有了充足的写作时间。
《雅德根我的母系我的族》是一直含藏在生命里的续流。最初,它是我在激情推动下为我母亲写出的中篇《母亲家族》,经过漫长的时间积淀,经过身心的搅扰、煎熬、疼痛、哀伤,最后以不吐不快的蓄势,成长为眼下的长篇。在这部长篇里,我把我的母系我的族人的苦难人生诉诸于世,并将自己超出萨满轮回的方法诉诸于人,希望于世有所借鉴。我没有工笔,没有攻于故事、技巧、结构,只是遵从我的生活,将大量的梦中画面和脑中幻景,以及时空交错的幻觉记录下来。我的确真实地经历过一段颠倒的人生,即便写作本书时,我还没有彻底摆脱那些颠倒时光。
有意思的是,我居然在那些颠倒的日子里,记下了厚厚的一本时空颠倒的日记,这为我的写作提供了珍贵的资料。由于疾病、心气不稳,日记中的很多字迹歪斜不整,连自己都几乎认不出了。好在我每看一篇日记,都能够清晰记起当时的场景、画面,犹如放幻灯片,过往的时光一一闪过
如今,活到一把年龄,对于过去的一切都已看淡,很多梦魇般的经历过去后也变成乌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我只觉得时间宝贵,稍不留神就失去了一段生命,只希望自己在刹那刹那的流逝中,紧跟住时间的脚步,让生命有所承载、有所价值。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对我苦难的家族、族人乃至众生的一种祝愿!
三
生活在边地小城的达斡尔族作家,我们能够写作已属不易,能够在时代繁杂的诱惑中坚守本民族的文化,并逐渐为世人理解,这更不容易。我们十多位达斡尔族写作者,基本都生活在家乡本土,都有清醒自觉的民族意识,坚守着本民族的文化根基,在作品中以不同的性情风格展现着达斡尔族的风土人情。他们的灵秀,受惠于古老的嫩江之水的滋养;他们的坚忍,秉承着祖先坚韧不拔的遗风。他们默默地忍受着工作与生活的磨砺,尽量把最华彩的一面展示于人前。其中五六位单身写作者,她们几十年默默耕耘文字,总能拿出作品来证明自己:在底层,我们存在着,我们墨守着,并在默默的持守中升华着。
而我,则是她们中普通的一个。我起步晚,但我和大家一样,都明白自身的文化定位,所以不管我们文笔如何、性情怎样,只要一接触我们,就能读出达斡尔人的文化符号,认出这是嫩江边和莫力达瓦山下的人。这就是我们的姿态、我们的身份。
因为达斡尔族没有文字,我们都使用汉语写作,每个人生长的地方,所受的教育,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在对汉语的运用上。相比他们,我生长在相对原始的乡村,从小听到达斡尔老人们说出来的汉语是这样的:饭吃了么?土豆,丝炒、片炒?过年猪有么?哪里去你?还有我的一位小学同学,总在惹她生气的男生面前说:用你管着了?等等,诸如此类按达斡尔语序说出来的句子,在汉语中就成了颠倒句、病句。
受这种语境的潜移默化,我的语言便在汉语和达语的转换过程中,总不免存在着从汉语角度看不太顺畅的句子。幸运的是,我善遇了资深编辑陈彦瑾老师,她以严谨的态度为我精心编辑,字斟句酌地反复修改了四遍,使这方面的问题几乎全部得到了订正,在此特致诚敬的谢意!我想,这可能也是少小民族文学作品的一个特点吧。当然,我们应该尽量遵循汉语规则毕竟,这是用汉语写作而不是达语写作否则,即便我们有再好的文化资财,再特殊的故事,也难以走出自家院子,让世人了解自己民族的殊异文化。
2016年2月4日
第三章 古老的皑乐
那个诞生的时刻
烦恼便跟着一起诞生
时间和精力消磨殆尽
只为了维持虚假的食物
唯一的目标
就成了把每一件事
维持得完全可靠
1.无头驴
那个经过漫长的迁徙而被选中并安居下来的皑乐,其实并不是苏如勤家族的祖居之地。小的时候,他就从父辈们唱歌般的乌春故事中知晓,苏都日氏族世代居住的地方,是黑龙江北岸外兴安岭以南的山水林莽一带,即现今的俄罗斯阿穆尔州阿穆尔河、结雅河一带。稼穑与狩猎兼营的生存方式,是他们世代延续下来的。用远年人的话说,阿穆尔州是能流出油的宝库,土地黝黑肥沃,动植物遍满山林,更以银矿独有的资源,成为沙皇俄国侵略者的垂涎之地。
一首达斡尔人皆知的扎恩达勒,真实地道出了那里童话般的世界:
精奇里的流水滚滚的浪,
金水甘泉流向黑龙江。
田野好像那绒毛毡,
青松白桦长满了山冈。
花翎的喜鹊不停地唱,
赞美我达斡尔美丽的家乡。
呐依耶,呐呦耶,
呐依耶,呐呦耶
紫貂野鹿满山窜,
稷子燕麦处处长。
棒打獐子瓢舀鱼,
锦鸡飞到锅台上。
花翎的喜鹊不停地唱,
赞我富饶美丽的家乡。
呐依耶,呐呦耶,
呐依耶,呐呦耶
后人不会忘记那些久远的岁月,他们总以种种歌声和文字来回忆想象那古老逝去的时光。曾经流油的土地赐予了人们燕麦、稷米,高寒峻冷的林野养育了驰名中外的紫貂、银狐种种名贵动物。被称为契丹后裔的达斡尔人,他们的前身,也即战败的契丹部族,从渤海湾一路迁徙上来,到达了中国版图的大后方,在那个尚且能休养生息的大北方定居下来。千年的时间中,他们臣服过唐宋元明清各个朝代的君主,到了清朝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几乎折伤了整个民族的元气,因为无休止的征战,从十六岁就开始充军直至壮年老年,加之永远上缴不完的紫貂银狐税贡,不仅造成外兴安岭一带动物无处藏匿、几乎绝种,也导致整个民族于杀戮征战中的早夭伤亡现象。然而人们还是怀念,怀念那里最初的悠悠田园,阳光下的瓜果梨蔬,那些随手拈来的无须储藏无须积攒的天赐岁月,尤其全民族享受的皇粮,是四季无忧的保障。人们会跟鸟儿、跟山水自然对语,会与游到手上脚上来的阿穆尔鱼嬉语,也会面对跑到眼前定神看人的狍子跺脚:傻站着等着挨打么?
然而那样美好的时光太过短暂,一些越过乌拉尔山脉偷猎的俄罗斯猎人,发现了这个无人居住的地区,竟是动物与人互为邻居的猎场。异民族们竟享用着白银宝库,黑油油的土地,富庶的天然粮仓,对于只产黑麦的俄罗斯远东冻土地带,是多么令人垂涎向往的地方。于是部分贪婪者们陆续穿越遥远的乌拉尔山脉远征而来,一批一批地以各种手段各种名义进行威逼利诱,直至露骨地讨要或骗取毛皮粮食,逼迫达斡尔人臣服沙皇俄国,缴纳毛皮粮食等实物税。然而,他们自然不能达到目的,便开始抢劫杀戮,烧毁城堡房屋掠夺财产,直至赶尽杀绝达斡尔人!霸占了女人孩子,霸占了山河土地,最终在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中国土地上,插上了沙俄的旗帜。
英勇不屈的达斡尔人,宁肯战死也不臣服沙俄君主!
家园成为灰烬,土地荒芜,昔日的富庶已经破败,了无生机,只有流落他乡才有可能生存。于是幸存的人们抛别荧冢家园,纷纷迁徙南下,披星戴月一路恸伤,渴了喝一口江水,饿了以野菜柳蒿芽充饥。长长的嫩江流域及沿途宽广的土地接纳了流浪的人群,接纳了他们新建的家园,也安抚了达斡尔人失去家园的创伤。
多少年过去了,几代人相继作古,但是人们仍然不能忘记,那些远年的岁月里留传下来的痕迹,仍然会唱起以歌声吐露心声的歌谣:
若问我出生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精奇里江畔的木草房。
若问我睡过的摇篮什么做成?
就用那达斡尔山的榆木白杨。
若问我第一次洗澡在什么地方?
美丽的精奇里江就在村旁。
若问我成长在什么地方?
精奇里平原就是我的故乡。
苏如勤听惯了这些歌声,每次听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生起淡淡的忧伤,特别是母亲和姥姥辈们,在野外采摘时唱起的如泣如诉的扎恩达勒,那长长短短、抑抑扬扬、湿漉漉如水样的韵律,仿佛阳光都被她们融进了苦艾艾的滋味,他也会惆怅一阵,那是一个民族的伤怀。
二百多年前,苏都日氏族的祖先,迁徙到嫩江中下游西岸的一条支流,选中了那片依水的平原,然后建立了五个皑乐。他们最早的族长阿尔多库是一个具有非常魄力的民族英雄,他不仅建立了直到三百多年后仍然沿用的最初的绰日哈尔村,还建立了同样沿用到后世的查哈阳、乌尔科、必台等几个皑乐。那个最初的落脚地,本是可以常住的,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建起了城市,各种娱乐场所应时而生。为了下一代的精神健康,祖先们不嫌艰辛,又整体搬迁到距离城市远一些的地方,建了又一个绰日哈尔村。数代人生息下来后,在一次时代变革的潮流中,不堪忍受失去土地牲畜、失去本民族生存样式的生活,村人们又进行了一次整体的搬迁,一夜之间便完成了空村空屋的计划。
那是一次很不寻常的搬迁,为了不引起麻烦和事端,准确地说是为了躲开政府的眼目,早有计划的村人,丢下家园,丢下炕上的饭桌和正燃着的煤油灯,星夜出动,制造出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顺利无碍地到达了内蒙古的东部草原呼伦贝尔。那里有无边的草原,有成群的牛羊,有自由自在的天地和舒畅的呼吸,更有等待的族人八旗五百达斡尔官兵屯垦戍边生息繁衍的部分后裔。
当苏如勤的祖先像落叶般不断被历史的季风吹拂而到处飘落的时候,他们已经积累了数百年阿穆尔流域的狩猎史,以及嫩江流域百年的田园记忆。最后,苏如勤随父辈飘落到了嫩江右岸的额尔根皑乐,他已成年。在那个村庄,他履行了潜意识里所有的记忆和诺言。直至走完一生的路程,他不曾离开那里。
额尔根皑乐藏在嫩江中游西岸的密林丛间,苏如勤跟随父辈落居那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蛮荒的没被唤醒的处女地,仅几户的房屋,远没有形成一个村落格局,藏在密林里很难被发现。资源富饶的林木与平原相间的黄黑土地,是饶益生存的自然粮仓。一条嫩江的支流诺河,紧靠在村东成为村庄的傍水。两岸丰饶茂密的动植物,提供着那几户人家享用不尽的山珍野物以及烧柴。皑乐的喜怒哀乐,融入那条如同人生的诺河。河成岁月,岁月成河,走过那里的人,个个成为一颗颗被冲刷淘走的沙粒而消逝,河却依然故我没有改变。当河流冲走一代代人,林木变得渐渐遮不住洗澡的人,少有人为狩猎砍柴伐木而必须渡河的时候,有一个幽灵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里。她寻找着,寻找已经失去的栖息地。因为河就是她执着的皑乐,皑乐也是她执着的河。而河也是曾经的家,家就是皑乐。那个村庄,后来的人把它称作额日根皑乐。岁月湮远,它一直存在。
在苏如勤年轻的记忆里,皑乐是林子间隙里坐落的草筏子和木头建构的几座草房。皑乐里到处生长着深不见人的蒿草树木。不足十户的人家之间,被高低不一的树木遮挡着,相互串起门来或有事情需要商量,都要通过狭窄的小路,拨开不时挡在眼前的枝杈才能通过。那样的时候,灌木丛里不时会扑棱棱地飞出野鸭、树鸡什么的,吓得过路人哆嗦一下。苏如勤直到中年都没有养过鸡,因为到处的野鸭蛋足以让他们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捡上一桦皮篓,根本用不着自己饲养。至于野鸡、野兔、野猪、狍子肉等是餐桌上的常见菜肴。习惯了阿穆尔丛林中狩猎食肉的先人们,即便迁徙嫩江流域后,仍然沿袭了这一习惯并潜移默化于子孙后代。所以肉是主食,一锅烀肉一瓶烧酒,几乎是苏如勤及额日根皑乐人们的天馐肴馔。而鱼,更是额日根皑乐的餐餐佐食。无论男人女人,对于鱼的天然嗜好,达到了日不飧食就饭不下咽的程度。钓鱼、网鱼、叉鱼、墩鱼、罩鱼等充满了一年四季的日子。鲫鱼、狗鱼、草根、黄鮕子、鲶鱼、柳根儿、黄花鱼、鲤鱼、虫虫、嘎牙子、老头鱼,什么鱼没有吃过?然而除去鱼趣与口福不说,他们没人知道,那从无始祖先就传袭下来的嗜鱼背后隐埋的因果,如何表现于身边的灾难,表现于他们习以为常的死亡。他们只知道供奉天地神灵祖先,供奉山神斡包。但死亡却因不停的宰杀,以看不见的必然,从未因供奉祈祷而停止过。一切都在冥冥中运行。即使阳光和煦、惠风和畅,都不过是表面文章。暗藏着的死亡再再发生,却无人觉知其中的因果。
那个看上去天赐衣食无忧无虑的皑乐,不过是地球上一个触之即碎的微尘。苏如勤家族之所以没有和那些如同灰尘般消逝的人们一样宁息,是因为氏族相续的雅德根灵识,一代代突破时空显现于他们的后代,致使整个家族不断上演着相同又相异的故事。
第一件刻进脑海或影响苏如勤一生的事情,是一天下午,他从村东的诺河钓鱼回来,一走进村子,就看见一只无头的毛驴走在他的前面,不慌不忙,煞有介事,仿佛进入无人之地。下午的阳光温柔斜照,没有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栅,所以他用不着手搭凉棚便看得清楚。无头毛驴似乎在前面引路,苏如勤超越不了它也跟不上它,十米左右的距离他紧它紧,他慢它慢,直到走进院子,无头毛驴也没有消失。他告诉妻子红阔尔和孩子们,结果,孩子们都看见了那只无头毛驴,如何像一个公主一样挺胸扬脖大摇大摆地穿行路上。但是红阔尔却嚷着: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那时候,苏如勤还很年轻,娇小的鄂温克妻子红阔尔说他尽糊弄人,怎么会有无头的毛驴走路?这是她第一次反驳丈夫的话,逆来顺受的她从未以任何方式违逆过男人。但是长女阿尔特和村里的孩子们都喊着说,真的真的。是的,看不见不等于没有。这个林子里的皑乐,什么怪事没有发生过?什么动物没有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看不见的东西多着呐,只有孩子和通灵的人才能见到。而像她这样被俗尘蒙蔽了眼睛的人们,只能看看熊瞎子爬到窗户上,或者听狼群围着村子叫上一夜。
2.亦真亦假
苏如勤出现精神异常,并不始于看见无头毛驴的那个下午,早在第一个女孩阿尔特出生后就有了被人们认为疯癫的行为。起初他骑在随手牵来的毛驴上,穿行在村子中间,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后来他动手砍掉那些总是刮在身上的枝杈拓路,人们才发现,他是倒骑在驴身上的,没有任何把手,哈哈哈笑着催打毛驴颠跑,却不会摔下驴背。那时,他大概有很长时间没有剪头,几乎齐肩的长发像草原春天的白头翁花,被风吹着向后倾倒。不过他的头发是属于年轻人的乌黑茂密,看上去他开心极了。随着他经常倒骑毛驴哈哈哈一路疯癫,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后来,人们几天不见他倒骑毛驴哈哈哈大笑了,妻子红阔尔首先发现他不见了踪影。
那时节,天气刚刚进入冬季,头一场大雪就把大地盖得严实,白茫茫的一片干净。红阔尔坐在炕上用长长的麻线缝着褶褶皱皱的狍皮靴子,到了晚饭时间也不见丈夫抱柈子的动静,就出去自己动手抱回柈子,等到晚饭已经做好,一大早晨出去的人还不见回来,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还不回来?姑娘阿尔特和儿子都回来说,哪里都没找到爸爸。红阔尔有点蹊跷,这是从未有过的,苏如勤从不串门也不善于邻里间的天高地厚,让她想象不出他会到哪里消闲。出门打猎以外,劳动后的闲余时间,他也是喜欢坐在家里边雕刻榆木烟袋,边给孩子们讲上一段故事。这种一天不见的事情从未有过。红阔尔急了,娇小的个头,被那快步的节奏带动着找遍了所有可能找的地方,也不见人影。最后,她那深眼窝里的眼珠快速转了几下,还是推翻了不想惊动别人的想法,决定求救最近的一家。这最近的一家,不是别人,正是小叔子也即苏如勤弟弟的家。却也是隔着很远,起码要穿过很大的园子、树啊障子什么的。等到小叔子也被发动,该找的地方都没找到的时候,她想到了村东的河。河是冻着的,上面是夜里落过的一层白雪,没有一个脚印或车辙。在不抱希望的希望中,弟弟站下来随处一望,上哪儿去找?冰天雪地的,怎么可能在这儿?正犯寻思,他的目光突然被一个地方吸引住,那是河岸比较稀疏的几棵树旁,有一棵很特别的树,一人高左右挂满了雪的树,很像像什么呢?看不出来,弟弟怀疑黄昏的光线下看走了眼,便狐疑着走上前去,哇呀!竟然是一个人,一个双脚朝上、头埋在雪里的人!他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使劲地揉了一下眼睛,随即上去踹了一脚:阿孽?
随着呼隆一声,雪人犹如一棵放倒的大树,倒了下去,满身满脸满头的白雪糊得严实,黑眼球儿却滴溜溜地转着瞅瞅踹他的人
你真会玩儿啊!红阔尔都变成颠起来的大轱辘车了。弟弟不紧不慢地嘲怒。
苏如勤仍然骨碌着眼睛没有说话,像犯了什么错的孩子,默默地站起来,也不拍身上的雪,跟在弟弟后边进了村子。
苏如勤倒立雪地又没有冻伤的事情,成了村里的奇闻和笑谈,被议论了好一阵子。不知他那天中了什么邪术,不知立了多久,更不知他到底清醒与否,或被什么暗算。他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发问的红阔尔。两只眼睛乌黑发亮,深藏着难以捉摸的东西。酗酒,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不久,他们的三儿子达列、四儿子巴尔特相继出生,最后,止于老姑娘沃尔特的降生。每一个孩子的到来都给红阔尔带来了负担,也使那本来西欧人一样深陷的眼睛,显得更深更大,身材也更袖珍。苏如勤忙于喝酒,出入林子,本来还能使他坐在屋里细致地雕刻烟袋的耐心,早就被什么偷走。这是老姑娘沃尔特说的:爸爸的心是被什么偷走了。他变得更喜好粗糙的外在的事情。出于对酒的大量需求,加上村里男人们常以酒聊度时光,他索性做起了酒的生意。隔一段时间,便赶着吱吱嘎嘎的大轱辘车去三十多里以外的酒镇买酒,回来卖给仅有的十几户人家。很多时候,酒是赊出去的,到了赶集卖掉动物皮子和自制的其卡密靴子,才能收回赊出去的酒钱。而半数的酒,是苏如勤自己坐在炕上喝掉的。所以这桩生意不但没有给日子带来什么起色,反而使生活日渐窘迫,孩子们衣不遮体。空气里充满了酒精的味道,挥散不去。从胃腹返出来的秽气,不仅浊重了苏如勤自己,也污染了空间。
红阔尔向来一声不响,柔顺到经常遭受苏如勤无缘由的拳脚,也不反抗还手。那时候长女阿尔特已经十几岁了,出落成少女姿颜。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毫无理由地总打妈妈,而妈妈却逆来顺受。一次,她面对被踢肿了手的母亲问:
爸爸为什么老是打你?
女人都是欠男人的。红阔尔小声说。
那你要被打到什么时候才还完呢?阿尔特觉得母亲的道理很奇怪。
该还完的时候,就还完了,母亲轻声说,其实他心里苦着呢。
母亲的话让阿尔特很不理解。她不明白,整天喝酒不劈柴、不扫院子甚至也不打猎的爸爸,还有什么苦呢?家里还能吃上的狍子肉,也都是弟弟们和那条大细狗的功劳。只是阿尔特不无奇怪,小时候爸爸是那么慈祥,那么可亲可爱,经常把她抱在怀里问她长大了买酒给谁喝;干活穿的狍皮裤腿从没脱下,系带儿的狍皮手套也从没离开过脖子,随时随地都戴在手上,不是扫院子就是劈柈子柈子堆得整整齐齐随时可用,那露着的崭新的木头茬,让满院子散发着木头清新的味道若在屋里不用手套的时候,就从两个胳臂下面背过去交叉在身后,直到晚上睡觉才放下来。那时的日子可触可摸,充满了希望。可不知什么时候,爸爸就不到林子里去了,更不见他拿回哪怕一只兔子给孩子们吃。偶尔能吃上一次野兔肉,也是弟弟领着大细狗遛的兔子套。阿尔特觉得曾经亲切慈祥能干的父亲不见了,家里温馨的气氛也没有了,不时是父亲那发怒的像一张永不会笑的怒神的脸,有事没事都在辱骂她那从不作声的妈妈。紧张的空气里到处是小心谨慎以及胆战,唯恐一不小心就触发他的暴怒,孩子们不是躲在墙角就是躲到外面。阿尔特变得忧郁,为父亲忧郁,为母亲忧郁,为被父亲送到卖酒的那个小镇做长工的大弟弟忧郁。十几岁的孩子不时叹气,变得不爱说话。整个家庭里所有的成员都变得忧郁,不爱与人交往。
要是女人都欠男人的,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守在妈妈身边。她对母亲说。
傻孩子,嫁不嫁是你自己的事么?都是前世的命数,躲不过呀!
母亲那一副认命的神态,让阿尔特很是不以为然。什么是命数?难道命数就不能改变么?前世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这世的路不也是自己走么?两条路摆在前面,要走哪一条不是自己选择么?如果过去选的那条路是错的,今生不走那条路不就成了么?
母亲红阔尔惊呆了:你知道哪个错,哪个对?她看着姑娘阿尔特那跟她一样凹陷的、清秀的眼睛,半天没有说话。那些道理难道是这个小脑袋里的东西么?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些想法?那双深深的眼睛看似与她相同,却亮晶晶的,饱含着诸多的为什么。可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过日子就是过日子,来了什么你不得承受?你有什么力量对抗命运?你认为对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也许就是错的,认为错的,也许过了几年就是对的,对错只有天才知道。
向来默默无语只一门心思低头干活的红阔尔,突然感慨起来。然而也就是叹息一下而已,生活是实际的,就像她那曾经纤秀的双手,已经被生活磨砺得粗糙干硬,厚厚的膙子加上冻疮,已经不像女人的手。丈夫原来是多么勤奋,做事有条有理,知疼知热,何尝像现在这样,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喝起酒来日头在哪儿都不知道了。红阔尔时常觉得,丈夫的眼睛变了,已经不是原来的眼睛。原来的笑眯眯被一种诡陌的东西代替。那是什么?她说不清楚,但他已不是她熟悉的苏如勤了。他已经离她很远,离他自己也很远了。有时候那眼神格外痴迷恍惚,她几乎不认识他了。跟这样的人生气么?那她红阔尔不也不正常了么?
但是阿尔特心疼妈妈,逆来顺受要有个原则,一味地顺从不是纵容他么?
不是这样,他已经迷糊得很深,我还跟他迷糊吗?我还比他清醒,起码现在。妈妈的道理阿尔特不懂,她只能分担妈妈的操劳,像个男孩子一样承担起本来属于爸爸的劳动,只差没有去林子里打狍子了。但是,阿尔特的心里早就一厢情愿地默默许下心愿,她绝不会像母亲那样逆来顺受,她的付出是要有意义的。究竟如何有意义,她并不知道,也很茫然。总之她想,不能像母亲那样受苦,要找,也得找一个不知道,未来是茫然的,阿尔特看不到未来是什么样子。但与所有女孩的心思相同,在那未知的人生路还没开启之前,总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朦胧的一厢情愿,总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与众不同。
苏如勤继续喝得天昏地暗。下酒的菜只是一块啃剩的骨头或者咸胡萝卜、咸白菜什么的,天天摆在炕桌上被他那细密整齐的牙齿嚼得嘎嘣脆响,一旦那牙齿粉碎胡萝卜和白菜的声音停下来的时候,另一种声音辱骂妻子红阔尔的声音就响起。红阔尔虽然能够承受,也不得不奇怪,几年中,丈夫何以变得如此粗野蛮横?还不如起初的疯癫,那时的模样倒也憨态可掬,后来酗酒的他,几乎就要用魔鬼这个词来形容了。
有一天,阿尔特看到正在喝酒的爸爸,不知怎么就注意到飞进屋的一只树鸡,随着一句把这鸡吃了么,真的就一下抓住那鸡,三下两下撕扯开皮毛,露出里边鲜红的肉,大口大口地吃进嘴里,满嘴血淋淋的恐怖模样,看得大家胆战心惊。后来这种事情就不时发生,那些不怕人的树鸡,甚至小猪仔他都会咔咔地撕开吃进肚里。
苏如勤的这些反常恐怖的行为,吓得孩子们已经不敢接近他,他们害怕又担心,不定哪天爸爸一糊涂,把他们也当树鸡吃了
但妻子红阔尔似乎明白了,生吞活剥的,一定不是丈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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