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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医生的抉择:关于生死、疾病与医疗,你必须知道的真相

書城自編碼: 3015543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社會科學社会科学总论
作者: 亨利 马什[Henry Marsh]
國際書號(ISBN): 9787535792020
出版社: 湖南科技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6-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28/255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软精装

售價:HK$ 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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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艾美奖*纪录片及上海白玉兰奖*社会纪录片《英国医生》主角原型、英国皇家电视学会金奖作品《你的生命在他手中》主角原型、英国笔会艾克理传记奖、伦敦南岸区天空艺术文学奖得主亨利马什大胆揭露真实而柔软的人性以及当代医疗体系中种种不为人知的真相
★荣登亚马逊胸心血管外科类畅销书榜首,《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经济学人》《金融时报》《星期日泰晤士报》年度*畅销书。
內容簡介:
一把手术刀连接两个灵魂
一部回忆录升华仁术仁心

在过去30多年里,马什医生谨守严禁伤害(Do no Harm)信条,为数百名脑疾患者主刀开颅手术。在本书中,马什以笔代刀,赤裸裸地挖掘他心中的墓地:每天都需要在紧急又不确定的情况下,做出生死抉择。
马什医生用真挚平实的口吻叙述他深埋心底数十年的想法和感受:术前恐惧和焦虑,出错后的愧疚,失败带来的惋惜和懊恼。他还坦诚地讲述亲手制造的灾难。

○忽视术后感染早期症状,导致患者瘫痪;
○患者术后情况良好,却遭受脑卒中及失语,原因未明;一把手术刀连接两个灵魂
一部回忆录升华仁术仁心

在过去30多年里,马什医生谨守严禁伤害(Do no Harm)信条,为数百名脑疾患者主刀开颅手术。在本书中,马什以笔代刀,赤裸裸地挖掘他心中的墓地:每天都需要在紧急又不确定的情况下,做出生死抉择。
马什医生用真挚平实的口吻叙述他深埋心底数十年的想法和感受:术前恐惧和焦虑,出错后的愧疚,失败带来的惋惜和懊恼。他还坦诚地讲述亲手制造的灾难。

○忽视术后感染早期症状,导致患者瘫痪;
○患者术后情况良好,却遭受脑卒中及失语,原因未明;
○两次重大手术,未能挽救11岁女孩;
○实习医生出错,剪断患者神经;

一方面,马什医生使用精准细腻的文字,描述世所罕见的手术现场,惊心动魄的手术细节;另一方面,他用英式黑色幽默,道出一般人不敢说的禁忌话题和不为人知的真相:医患纠纷、医院管理时弊、医生培训体系统等。
马什医生在分享自己对生命的深刻洞察之余,也启发读者重新思考生命、死亡及两者之间的深邃世界。
關於作者:
亨利马什
全球知名神经外科医生
伦敦圣乔治医学院(英国最古老的公立医学院)高级顾问
英国笔会艾克理传记奖得主
皇家外科学院前研究员

亨利马什谨守严禁伤害信条。行医初期,3个月大的儿子威廉罹患脑瘤。这段魂不守舍极度绝望砸碎餐椅开车碾死黑猫的经历,让马什医生明白焦虑暴躁的患者亲属是所有医生必须背负的负担。自此以后,他长期遵守这一信条,并言传身教实习医生。亨利马什
全球知名神经外科医生
伦敦圣乔治医学院(英国最古老的公立医学院)高级顾问
英国笔会艾克理传记奖得主
皇家外科学院前研究员

亨利马什谨守严禁伤害信条。行医初期,3个月大的儿子威廉罹患脑瘤。这段魂不守舍极度绝望砸碎餐椅开车碾死黑猫的经历,让马什医生明白焦虑暴躁的患者亲属是所有医生必须背负的负担。自此以后,他长期遵守这一信条,并言传身教实习医生。
亨利马什拥有30多年丰富从医经验。他先在伦敦皇家自由医院研习医学。1984年,他担任皇家外科学院的研究员。1987年,马什医生受邀担任圣乔治医学院阿特金森-莫雷医院神经外科高级顾问。
两部获奖纪录片主角原型。《你的生命在他们手中》(Your Life in Their Hands)获得皇家电视学会金奖,《英国医生》The English Surgeon
获得艾美奖*纪录片和上海白玉兰奖*纪录片。后者以马什医生每年两前往乌克兰进行定点医疗,为当地患者免费实施脑外科手术的真实经历为蓝本。
他的妻子凯特福克斯是著名人类学家、作家。关于亨利马什医生及本书的更多信息请访问:https:henrymarshdonoharm.wordpress.com
目錄
《医生的抉择》荣耀榜
名人推荐
媒体推荐
译者序全景剖析神经外科医生的职业
《纽约客》推荐序Ⅰ
《科克斯书评》推荐序 Ⅱ

序言一介凡夫与未知之数:掌控命运
01瘫痪的右臂

当你接近一个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患者时,总感觉到有一种力场在排斥你,阻碍你推开病房的门。此刻,医生很难确定自己到底应扮演哪种角色。神经外科医生成了罪人、凶手,而最好的情况至多是一名缺乏资格的医生,失去了英雄神武、无所不能的光环。
◎ 技术vs运气:主宰生命的上帝之手
◎ 每位医生心中都有一块墓地
◎ 罪人与英雄只差一例手术的距离

02突发事件

如果动脉瘤在医生接触之前就破裂,出血的情况极难控制:大脑瞬间肿胀,动脉血上涌,手术部位会立刻出现大量鲜血形成红色的漩涡,透过红色的涡流,你必须竭尽全力找到动脉瘤的精确位置。如果无法迅速止血,患者在几分钟内就会失去数升血液。
◎ 偏瘫:比死亡更糟糕的命运
◎ 决定比风险计算更复杂
◎ 天堂与地狱近在咫尺:手术台上的意外
◎ 忘记医生就是终极成就

03说话脸红也是一种病

对这名患者来说,接受手术是完全正确的选择,而且没有人比我更胜任这种手术。但对于年轻的医生来说,这种形势会使他们陷入道德困境。但是,如果他们从不接手这种棘手的病例,他们如何成长?
◎ 术前交流:坦诚相待还是隐瞒实情?
◎ 风险平衡,医生的困境
◎ 追加查房

04戏剧化的一天

用吉格利线锯实施手术看起来非常残忍,当你手拿锯子前后拉动时,血液和骨头的飞沫不断腾起,锯子也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我告诉帕特里克,最后锯出来的效果精准细密,堪称完美。
◎ 在颅骨上精准地钻出一个洞
◎ 同一间手术室里的生与死

05为乌克兰带来先进医学

医生身旁有一个破旧的小托盘,里面的工具似乎是从废品收购站捡来的。他拿了几根大针头刺进患者的脊柱,然后向脊柱内注射冰冷的盐水。显然这有助于刺激脊髓恢复机能。
◎ 在众人围观下手术
◎ 这里的一切都很落后!
◎ 最后一条熏鳗鱼

06死亡恐怖:实习医生的修炼

我转身离开时,他绝望地看着我,两边的病床上蜷缩着焦躁不安的身影。直到今日,我仍可以听到他费力的呼吸声,那个声音就像一阵指责尾随着我。我走到病房门口时,他的呼吸突然停止,病房里立刻安静下来。
◎ 新人试手的代价
◎ 我要成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

07高龄患者的生死抉择

做完一天的手术后查看患者,确保他们符合专业术语:昏迷指数15,意识活跃,神志清醒。这就是神经外科医生一天之中最有意义的事。
◎ 活得越久,问题越多
◎ 必须得让我自己开车
◎ 被无限期拖延的手术
◎ 恼人的医院规定
◎ 完美的一天

08身份置换

当你为自己孩子的生命担忧时,就一定会洞悉那种生活状态:外部的真实世界变成了幽灵的世界,那里的人已经遥远得难以辨认。唯一的现实就是恐惧,一种备感无助的拳拳挚爱引起的恐惧。
◎ 当医生变成愤怒的家属

09挑战人类善良极限

我在切除肿瘤时破坏了患者左脸的神经。我清楚自己在实施这样危险和棘手的外科手术时没有平稳心态。几天后,我在查房时见到了这名患者,看到他毁容、面部瘫痪,我感到一阵沉痛的耻辱。
◎ 患者是医生负面情绪的宣泄口?
◎ 神经科学黑历史:脑叶白质切除术
◎ 精神问题

10术后创伤:无法避免的生存代价

与手术相比,让一个患者死亡可能会更好,特别是只存在极其渺茫的可能性让他恢复到独立生活的能力时。为每一个患者都实施手术固然很简单,但我们无法转脸不顾一个事实:治疗使患者活了下来,但大脑却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
◎ 脑损伤与死亡,哪个更好?
◎ 艰难的谈话
◎ 骨渣乱飞的手术室

11明媚春日的阳光

由于海伦脑中长着一颗缓慢发展的恶性肿瘤,我们很难断定它何时会停止。患者和家属都逐渐变得理想化,他们认为可以一直治疗下去,永远没有尽头,死亡也可以被无限期地推迟。他们求生的欲望非常强烈。
◎ 不放弃任何希望,是对是错?
◎ 如何寻找乐观与现实之间的平衡点?

12局外人的痛苦

死亡来得既简单又平静,一旦患者被确诊为脑死亡,呼吸机就会被关掉。没有临终遗言,更没有最后的气若游丝。在心电监护仪的液晶显示屏上,红线随着心率上下起伏,心跳会变得越发不规律。几分钟后,一片沉寂,心跳停止,红色线条的轨迹变成了一条直线。
◎ 在急诊室中直面死亡
◎ 忧伤源于超然的丧失

13陷入医疗纠纷

当收到投诉信或者律师来函声称有患者要起诉时,我就会查看极力保持平衡的脚下的钢丝与地面之间的巨大落差。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恐怖的世界,在那里现实的角色都颠倒过来。我失魂落魄,任由患者摆布,他在温文尔雅的律师指引下击败了我。
◎ 蛰伏记忆深处的失误
◎ 来自患者家属的控诉
◎ 现代化医院的纷乱与困扰

14纸上练刀的困境

我为什么不放弃培训初级医师呢?我一边气呼呼地骑着车一边想。为什么不能自己做全部的手术呢?该死的管理层和政客们强制规定要对初级医师进行培训,决定他们是否能够手术时,我为什么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 患者的噩梦:医生缺乏实操经验
◎ 被截断的神经根

15谅解,医患关系的润滑剂

我完成了例行的手术程序,把已经死亡的患者的头皮进行缝合。手术室里悄无声息,员工的闲聊声、呼吸机的嘶嘶声、麻醉监控器的哔哔声,突然间都停止了。手术室里的每一个人在面对死亡以及彻头彻尾的失败时,都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
◎ 临死前的呼救:救救我,妈妈!

16责任、憎恨与感激

两个患者在手术过程中就发生了脑卒中。他们两个人看我的表情是一样的,都在表达无声的愤怒和极度的担忧,其面目狰狞如同中世纪的地狱恶鬼,他们无法说话,也听不懂别人的话。
◎ 他负责治病,我们负责相信

17孰能无过

作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你不可避免地会伤害他人的生命,不可能不犯任何错误,但是仍然会对患者造成的伤害以及付出的代价感到难过。
◎ 在开颅手术中与麻醉师聊天
◎ 一个电话引发的诉讼

18母亲最后的时光

当人们的大限来临,很少会有人欣羡这种几乎完美的结局如果可以这样遣词造句的话。短短几日之内,母亲在家中谢世,活到了这种年龄,被自己孩子的照顾,家人的相伴左右,没有任何痛苦。
◎ 大限之前
◎ 善终:毫无痛苦地活到终点

19天堂、地狱、永恒的梦境?

大多数医生要花费几个小时手术,而他只需要30~40分钟就能搞定,这不可避免地会发生问题。我记得一个女人脑部长了一颗很大的听神经瘤,他用剥离器时钩到了脊椎动脉,出现大出血。显然,那个女人的一生都被毁了。
◎ 处于争议漩涡中的死亡权
◎ 撕裂的脊椎动脉
◎ 读心,与植物人交流

20从屠夫到医生


在切除最后一块肿瘤时,我撕破了大头针粗细的基底动脉上的穿支,鲜红的动脉血开始向上喷出细流。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次重大失误。止血很容易,但这对患者脑干的损伤却是致命的。7年后的现在,我看到他的身体蜷缩成一个球状躺在疗养院的床上。
◎ 你能胜任吗?
◎ 持续了18个小时的手术

21当医生成为患者

当医生自己生病时,往往会忽略最初的症状,更大的问题是,他们很难摆脱医生与患者之间的地位关系,说服自己成为单纯的患者。据说他们为自己诊断时非常谨慎。
◎ 闪光幻视
◎ 戴着眼罩出门诊
◎ 放弃治疗也是拯救
◎ 该死,我的腿断了!

22英国医生和乌克兰患者

手术之后的前几个月,她的面部完全瘫痪,无法说话,就像戴上了面具,没有一丝表情。我们通常轻易无视那些伤残、扭曲的面孔,也会忘记面具般脸孔下隐藏的情感,却不知那些情感与我们自己的一样强烈。
◎ 带着歪嘴笑容的女孩
◎ 记录亡魂

23濒死体验

药物真正的效用就是给患者希望吗?让他们认为自己能成为统计学上的离群值,活得更长一些?怎样衡量希望的效用?健康人一旦被确诊患上致命的疾病,就算拼命也要活下去,无论希望多么伪善、多么渺茫,大多数医生都不愿夺走患者黑暗中那微弱的光亮。
◎ 希望:药物的真正效用

24伦敦黄昏的遐思

我想到了我的患者,想到了我的同事,想到了刚刚被我宣判死刑的那个男人,我想到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再也不能回家,与他疏远的家人也不会来看他一眼,他将在某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地方,在陌生人的看护下离开人世。
◎ 失踪的患者
◎ 我只想抽一根烟

25决断:医生的日常

我同意他的话,但指出有些风险会更大,神经外科手术的麻烦在于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问题,都有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如果手术出现了问题,对于患者来说是100%的灾难,但对于我来说只是5%。
◎ 你为什么收治了她?
◎ 诊室里的对话
◎ 5%的风险与100%的灾难
◎ 我不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 最好的告别:永不见面

致谢
內容試閱
当我们生病住院、性命堪忧、直面恐惧骇人的手术时,只能将一切托付给主治医生。若非如此,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将更加难熬。为了克服恐惧心理,我们往往赋予医生超凡的能力,这再正常不过。如果手术成功,医生俨然成为英雄般的存在;一旦失败,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当然,现实情况更加复杂。医生也是凡人,与你我一样。对一名医生而言,判断患者是否需要手术以及如何做手术同样重要,这也是一种更难掌握的技能。


技术vs运气:主宰生命的上帝之手

我经常切开人脑,其实我也不愿这样。一面拿着双极电凝给大脑表面鲜红艳丽、盘根错节的血管止血,一面用一把小巧的手术刀切开大脑表层,打一个小孔,然后伸进一根纤细的吸引器。大脑内部有黏稠的冻状物,吸引器成为神经外科医生的主要工具。我的眼睛盯着手术显微镜,随着吸引器向下探索,穿过大脑中苍白柔软的白质,开始寻找肿瘤。我一会儿想到这根吸引器正穿透某人的思想,越过他的情感和理性,一会儿又想到人们的记忆、梦境和反思都由这些冻状物构成。这些想法实在太过怪异,让人难以理解。事实上,我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堆脑白质而已。我很清楚,如果稍有不慎进入了神经外科医生提及的大脑口才区(语言中枢),那么术后巡视康复病房、检查手术效果时,我将面对一名因大脑损伤而致残的患者。
神经外科手术的风险极高,现代科技也只是将风险降到了一定程度而已。手术时,医生可以借助一种名为电脑导航的GPS技术以降低风险。数个红外相机就像围绕地球运转的卫星一样,连续给大脑拍照成像。这些相机可以看见医生手中的工具,因为工具上都有微小的反光球。相机与电脑连接,而电脑屏幕可以让医生定位手术工具在患者大脑中的位置。手术之前医生会对患者大脑进行扫描成像。在局部麻醉的情况下,患者在术中一直保持清醒,这样医生可以通过电极刺激来识别大脑的口才区。麻醉师术中会要求患者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这样医生就可以知道手术是否造成了某些伤害。比大脑手术更危险的是脊髓手术,通常医生会选择诱发电位电刺激法来提醒自己,以降低患者出现瘫痪的风险系数。
尽管有了高科技相助,神经外科手术的风险依然很高。当手术工具嵌入患者的大脑或者脊髓时,个人技术和经验仍是手术成功不可缺少的因素,医生必须清楚应何时停下手术刀。通常,不实施手术让患者的病情自然发展,效果会更好。
我有一个患者得了松果体瘤,需要接受手术治疗。17世纪的哲学家、二元论者笛卡尔认为,意识和大脑是两个完全分离的实体,而人的灵魂就藏在松果体内。他还认为,物质性的大脑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与意识和非物质性的灵魂在松果体内进行沟通。笛卡尔如果看到我的患者局部麻醉后接受手术,他们还能够通过视频监控器亲眼目睹自己的大脑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松果体瘤非常罕见。肿瘤可能是良性的,也可能是恶性的。良性的肿瘤无需治疗,如果是恶性的,那么治疗时需要采用放疗和化疗,但死亡率极高。以往的观点认为,松果体瘤不可以手术,但随着现代显微神经外科的发展,这种情况已有所改观。现在普遍认为手术很有必要,至少可以获得活体标本以判定肿瘤的类型,进而制订最佳治疗方案。
松果体位于大脑内部深处,因此,外科医生一致认为手术治疗面临着很大的挑战。看到显示松果体肿瘤的脑扫描图时,神经外科医生既兴奋又担心,就如同登山爱好者正抬头仰望一座即将被全力征服的绝顶高峰。
这位特殊患者的病情已经危及生命,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现在,他已经到了无法主宰命运的境地。他曾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公司主管,一直认为令其夜不能寐的头疼是压力使然。2008年金融危机后,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不得不裁掉多名员工。后来,他得了松果体瘤和急性脑积水。肿瘤阻塞了脑脊液的正常流动,淤积的脑脊液使脑压增大,如不及时治疗会导致失明,数周内就会丧命。
手术前几天,我与他进行了多次沟通,期间也表达了我的担忧。我向他解释了这次手术有一定的风险,即存在死亡或大卒中的可能,但是这种风险的致死率仍然要比放弃手术治疗小得多。他吃力地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敲进了手机里,就如同键入那些晦涩冗长的专业术语(如阻塞性脑积水、内窥镜脑室切开术、松果体瘤、成松果体细胞瘤等)会使他转危为安、性命无虞。他的焦虑和我一周前手术失利后内心深处强烈的挫败感交相浮现,似乎一切都在表明:面对这例即将到来的手术,我忐忑不安。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与他会面。通常我会在这一时刻同患者进行一番例行的交流,此时我不会大肆渲染手术的风险,因为这些风险在之前的交谈中都已详细提及。我会想方设法地宽慰患者,以减轻他们内心的恐惧。然而,这样做反而增加了我的心理负担。如果患者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提前获悉手术的高风险和极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那么对于医生来说,完成一例复杂棘手的手术反倒容易得多。如果当初这样做,那么现在我内心的痛苦和愧疚也许会减轻许多。
他的太太坐在床边,由于恐惧的缘故,脸色很差。
这只是一例简单的手术而已。我安慰着他们,脸上尽量显出自信和乐观。
这颗肿瘤有可能是恶性的,是吧?她问道。
我很不情愿地回答说有这种可能,但还要继续向他解释,手术中我们会做一个冷冻切片,将肿瘤样本送去做病理检验,如果检验报告没有发现癌细胞,我们就不必把整颗肿瘤全部切除;如果是生殖细胞瘤的话,我们甚至无需将其摘除,这种病不但可治,而且通过化疗有可能完全治愈。
如果不是癌症,也不是生殖细胞瘤,手术就会很安全。她说话的语音越来越低,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我不想让她过于紧张,因此迟疑了一下,我必须谨慎地斟酌用词:是的,只要不用把整颗肿瘤都切除,手术的危险性就会小许多。
我们又谈了一会儿,然后我与他们道别,径直回家。

每位医生心中都有一块墓地

第二天一大早,我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想着上周刚刚接受手术的那名少妇。这位患者颈椎的第六和第七关节间的脊髓长了一颗肿瘤。不知为何,手术前我一直认为事情会进展得非常顺利,结果术后醒来,她发现右侧身体完全瘫痪。很有可能我切除了过多的肿瘤组织我一定太过自信了。那次手术并未令我产生足够的警惕与担心。现在,我仍然对即将到来的这次手术充满了渴望。这次手术的部位是松果体,如果手术顺利、结果完美,大家从此就会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而我的内心自然也会恢复平静。
我知道,无论我多么遗憾、内心如何凄楚,无论这次松果体瘤手术如何成功,都无法挽回我对那位少妇造成的伤害。我的不幸与她和她的家人相比,不值一提。这次松果体瘤手术没有理由不顺利,因为我特别希望手术能够成功,抑或是上一例手术太令人失望。无论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可以切除还是长在大脑上无法切除而演变为绝症,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出现可怕的偏差,进而令这次松果体手术的结果超出我的掌控。我清楚,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那位少妇的愧疚难过之情会逐渐褪去。现在,她躺在病床上,瘫痪的肢体成为我心中一道抹不去的疤痕,而非偶尔的心痛。法国医生莱利彻曾经说过,每一名医生心中都有一块墓地。我的患者罹难表中将会增加那位少妇的名字,而且我的墓地中也将为她增立一块新的墓碑。
一旦手术开始,那些病态的恐惧感将瞬间消失。我从一个金属盘上拿起手术刀(依照《健康安全协议》,医生禁止从消毒护士手中获取手术刀),带着医生的自信,精准地划开患者的头皮,鲜血从刀口涌出后,紧张刺激的忙碌随即开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至少平常就是这样。此时此刻,上周的手术灾难令我进入手术室时,就带着明显的怯场情绪。我没有像往常那样与消毒护士和迈克闲聊。迈克是协助我的外科实习生,这些实习生叫作专科注册医师。现在,我擦净了患者的皮肤,默默地铺上了手术单。
迈克已经与我共事几个月之久,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在30年的职业生涯中,我培训了许多注册医师,自认为与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关系还不错。我在医院为他们进行培训,为他们的行为负责;而他们会协助我、支持我,必要时还会鼓励我。我很清楚,这些注册医师只会对我讲他们自认为我想听到的话,不过这也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就像战场上士兵间的战友情一样。也许,这将是我退休后最怀念的人际关系。
怎么了,头儿?迈克问。我戴着口罩咕哝道:有人说神经外科手术是平静、理性地应用科技技术,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我继续说: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上周那例血淋淋的手术让我紧张得就像30年前一样,根本不像一名马上要退休的医生。
我等不及了。迈克回应道。迈克是我手下注册医师中的冒失鬼,由于我马上就要退休了,他经常会开这样标准的玩笑。现在的实习生比顾问医生的岗位要多得多,我的实习生都在为前途闷闷不乐。无论怎样,她可能会有所好转的,他补充了一句,毕竟手术刚做完。
我看很难。
但你也很难断言
我看她的下半生也就那副样子了。
说这些话时,我们就站在患者的身后。麻醉后失去意识的患者被支撑起来,身体直立坐在手术床上,迈克早已把他脑后的一窄条头发剃掉了。
刀。我对消毒护士艾格尼丝说道,她很快递来一个托盘,我从里面中拿出一把刀,迅速在患者脑后一划,切开头皮,然后迈克用一块吸盘把血擦干净,我随即分开患者颈部的皮肉,这样我们就能钻开他的颅骨。
酷毙了。迈克说。
患者的头皮被切开,肌肉缩向刀口两侧,颅骨被打开,硬脑膜向外翻转着骨切开术开始。外科手术也有特殊且古老的描述性语言。我让助手拿来手术显微镜,然后坐在手术椅上。松果体瘤切除手术不同于其他脑肿瘤手术,无需切开大脑就可发现肿瘤。只要打开硬脑膜(头骨下包裹着大脑和脊髓的一层薄膜),就能看到一条狭窄的缝隙,这条缝隙将大脑上部的脑半球和大脑下方的脑干和小脑分开,沿着这条缝隙望去,仿佛在一条狭长的隧道中爬行,向下3英寸(1英寸=2.539厘米)就能发现那颗肿瘤。在显微镜中,这3英寸的视觉长度增加了上百倍。
我一直盯着大脑中部这块幽深玄妙之处,人类维系生命与意识的重要机能都聚集在这里。这个部位的上方像一座教堂的巨大穹拱,那是大脑深处的静脉(即大脑内静脉),再往上是罗森塔尔基底静脉,中间是大脑大静脉(即盖伦静脉)。在显微镜中,这些静脉呈深蓝色,熠熠发光。这就是令神经外科医生肃然起敬的解剖学。这些静脉将大量的静脉血从大脑带走,一旦静脉受损就会导致死亡。现在,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颗粒状的红色肿瘤,肿瘤下方是脑干的顶盖,脑干受损将导致患者永久昏迷。大脑后动脉位于脑干两侧,大脑视觉中枢的一部分由其供血。再向前越过肿瘤就是第三脑室。一旦肿瘤被切除,就像直接打开了一扇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白壁走廊,直达第三脑室。
上面这些华丽、富有诗意的外科术语,连同现代化的自动平衡显微镜带来的完美视角,共同造就了这例最完美的神经外科手术。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手术就很完美。如果在手术刀接近肿瘤时,有些血管挡住了去路,则必须剪掉,而作为神经外科医生,你必须知道要牺牲哪些,留住哪些。那时,我的学识和经验好像突然间不见了踪影,每分离一根血管,我的心里就会一颤。作为神经外科医生,我在从业早期就学会了如何应对紧张与焦虑的情绪,这是每天工作的常态,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手术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终于看到了这颗肿瘤,我切下一小片让助手送到病理实验室做分析,随即身子向后一靠,坐在手术操作椅上。
现在我们得等一会儿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对迈克说。手术中间能停下来休息是很不容易的事,我全身肌肉紧张,瘫坐在椅子上。事实上,我渴望继续手术,希望病理科的同事报告称这个肿瘤是良性的,完全可以手术治疗;我还希望这名患者能活下来,那样就可以告诉他太太手术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45分钟过去了,我再也等不及,从手术台前推开椅子,跳起来直奔最近的电话而去,此时我的身上还穿着无菌手术服,手上戴着消毒手套。我接通了病理实验室,要求病理师立刻接电话。过了一会儿,他接过了电话。
冷冻切片!我大喊道,怎么样了?
哦,病理师的语气听上去倒是很沉着,不好意思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刚才在医院的其他地方。
结果到底怎么样?
好,我正在看呢。啊!是一颗简单的良性松果体瘤。
太棒了!多谢了!
听到这个结果,我立刻就原谅了他的延误,回到了手术台前。大家都在等着我。
继续手术!
重新消毒后,我爬上了手术操作椅,胳膊肘倚在操作椅的扶手上,继续处理肿瘤。每个大脑肿瘤都迥然不同,有些硬如顽石,有些软似果冻,有些血液供应很少,有些血液供应丰富。在手术过程中,患者会有极大的概率因失血过多而死亡。有些肿瘤就像从豆荚中脱落的豆粒,有些则与大脑和脑血管长在一起,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医生也束手无策。仅凭脑扫描图,医生无法完全掌握肿瘤形成的基本原理,只有在即将切除时,才可洞悉一切。用外科医生的话说,这颗肿瘤还算合作,具备比较优秀的手术条件,也就是说,没有和大脑长在一起。我慢慢剔掉肿瘤的内核后,其余部分自然内缩,遂与周围的大脑组织分离。3个小时后,大部分肿瘤都被切除了。
由于松果体瘤极其罕见,一个同事专门从他的手术室来到我这里,希望观察手术怎样进行。他可能有点嫉妒我。
他就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
还不错嘛。
目前还行。我答道。
只有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情况才会变得糟糕。他说完转身回自己的手术室去了。

罪人与英雄只差一例手术的距离

手术继续进行,我终于切除了整颗肿瘤,丝毫没有伤及周围重要的大脑组织。我要求迈克来缝合创口,然后径直走回了病房。我只收治了几个患者,其中之一便是一周前致残的那位年轻妈妈。我看见她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当接近一个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患者时,总感觉到有一种力场在排斥你,阻碍你推开病房的门,而患者此时就躺在那道门的后面。门的把手好像是铅铸的,不想让你接近患者的病床,不想让你强装出一丝略带迟疑的笑容。此刻,医生很难确定自己到底应该扮演哪种角色。外科医生成了罪人、凶手,而最好的情况至多是一名缺乏资格的医生,失去了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光环。一句话也不说,匆匆从患者身边经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我走进病房,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感觉怎么样?我忐忑地问。
她瞟了我一眼,做了一个怪相,什么也没说,左手指了一下瘫痪的右臂,然后将右臂提起,手一松,右臂便毫无生气地掉在了病床上。
以前我也见过你这种情况,术后一侧肢体瘫痪,不过他们都好了,只是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你肯定也会好起来的。
手术前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她沮丧地说,怎么,现在还要这样吗?
听到这话,我没有立即回答,两眼不安地盯着脚尖。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你的话,我全都相信。她这样说也许仅仅是出于对我的怜悯。
我回到了手术室。那位松果体瘤患者被护士从手术台转到病床上,他已经苏醒了,躺在那里,枕着枕头,眼神迷离、满含泪水。一位护士把手术时遗留在患者头发中的血迹和骨屑清洗干净,麻醉师和手术室全体员工一边笑着聊天,一边围着患者忙前忙后,重新整理许多连在他身上的管子和线缆,准备把他推到ITU(Intensive
Therapy Unit)重症治疗病房。如果患者没有正常苏醒,他们工作时就会鸦雀无声。护士正在整理手推车上的仪器,把废弃不用的无菌手术单、线缆和管子塞进一些塑料垃圾袋。清洁工正在擦地板上的血迹,已经为下一例手术做准备了。
他没事了!迈克高兴地隔着手术室对我喊道。
我正要去见这位患者的太太。此时,她在ITU病房外的走廊里等候。看到我向她走来,她表情僵硬、面露恐惧,又充满希望。
手术跟我们预期的一样,进行得很顺利。我用略为正式的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充分再现了一位医术高超、独立超然的外科医生的本色。紧接着,我禁不住上前一步,双手按住她的肩头,她也握住我的双手。我们四目相对,我看到她眼中闪现的泪花。那一瞬间,我也要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要让自己好好享受一下这片刻的成就感。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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