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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经典再读。影响几代知识分子的经典巨著,那些至今没有答案的历史问号,依然在拷问我们民族的灵魂。 ★内容完善。参考以往不同版本,修订若干讹误,并附有巴金后人的文章,回忆该书出版来历和个中曲折。 ★精致典藏。更精美的包装,更适合阅读的设计,更值得珍藏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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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讲真话的书》收录巴金先生一九七七年以后的全部作品,包括《随想录》五卷、《再思录》和绝笔《怀念振铎》等。巴金先生晚年*辉煌壮丽的一笔就是把讲真话的问题提出来,他直面历史带来的灾难,直面自己人格曾经出现的扭曲,以此来履行一个知识分子应尽的历史责任,从而达到了文学和思想的*后高峰。《讲真话的书》堪称代表一代知识分子的觉醒与反思,其虔诚严苛的自我拷问和历史反思精神,对中国思想界和读书界产生深远影响,巴金先生也因此被称为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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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巴金,原名李尧棠,四川成都人。现代文学家、出版家、翻译家,同时也被誉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是二十世纪中国杰出的文学大师、中国当代文坛的巨匠。代表作有《家》《春》《秋》《寒夜》和《随想录》《讲真话的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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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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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一九七七年
一封信 003
第二次的解放 010
望着总理的遗像 016
《家》重印后记 026
杨林同志 028
最后的时刻 056
一九七八年
《憩园》法译本序 065
个人的想法 067
中国文联全委会扩大会议闭幕词 070
我的希望 073
永远向他学习 075
衷心感谢他 079
《巴金选集》后记 083
关于《春天里的秋天》 089
怀念金仲华同志 095
关于《父与子》 099
《往事与随想》译后记(一) 104
关于《长生塔》 110
要有个艺术民主的局面 117
等着,盼着 120
《爝火集》序 125
《家》法译本序 127
一颗红心 130
《随想录》总序 137
谈《望乡》 138
《爝火集》后记 141
一九七九年
作家要有勇气,文艺要有法制 149
再谈《望乡》 152
多印几本西方文学名著 154
结婚157
怀念萧珊 159
毒草病 172遵命文学 174
长官意志 177
文学的作用 181
把心交给读者 184
《家》罗马尼亚文译本序 190
一颗桃核的喜剧 192
关于《第四病室》 195
关于丽尼同志 204
五四运动六十周年 210
三次画像 214
小人,大人,长官 219
再访巴黎 222
《往事与随想》译后记(二) 225
诺利斯特先生 227
关于《海的梦》 230
在尼斯 241
重来马赛 245
里昂 249
沙多吉里 253
友谊的海洋 258
中国人 262
人民友谊的事业 267
中岛健藏先生 270
观察人 275
要不要制订文艺法? 279
绝不会忘记 282
纪念雪峰 284
靳以逝世二十周年 290
《随想录》第一集后记 293
关于《神鬼人》 294
豪言壮语 305
小骗子 308
中国作家协会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闭幕词 311
方之同志 315
怀念老舍同志 318
大镜子 325
关于《龙虎狗》 328
一九八〇年
小狗包弟 341
关于《火》 345
探索 360
再谈探索 366
探索之三 371
探索之四 375
《春天里的秋天》世界语译本序 377
文学生活五十年 379
我和文学 390
友谊 395
春蚕 398
关于《还魂草》 402
《巴金小说选集》和《巴金散文选集》前记 410
怀念烈文 412
访问广岛 420
灌输和宣传(探索之五) 426
发烧 431
思想复杂 434
昭明出版社《巴金选集》后记 437
世界语 440
《胡 絜 青画集》前言 444
说真话 446
《人到中年》 449
再论说真话 452
写真话 456
腹地 458
再说小骗子 461
赵丹同志 463
没什么可怕的了 467
究竟属于谁? 469
作家 472
长崎的梦 474
说梦 478
《探索集》后记 481
关于《砂丁》 484
祝《萌芽》复刊 493
《靳以文集》后记 496
关于《激流》 500
关于《寒夜》 514
《创作回忆录》后记 526
一九八一年
《快乐王子集》再记(二) 529
三谈骗子 530
我和读者 533
《创作回忆录》再记 537
悼念茅盾同志 538
现代文学资料馆 542
怀念方令孺大姐 546
《序跋集》序 555
怀念丰先生 558
《序跋集》再序 564
十年一梦 567
致《十月》 574
怀念鲁迅先生 579
《序跋集》跋 583
鹰的歌 586
团结起来,为文学的繁荣而努力工作 588
向中青年作家致意 591
一九八二年
《怀念集》序 595
小端端 597
怀念马大哥 601
《巴金选集》(十卷本)后记 610
《巴金论创作》序 615
《随想录》日译本序 618
《小街》 621
三论讲真话 626
《靳以选集》序 631
怀念满涛同志 635
说真话之四 639
未来(说真话之五) 643
解剖自己 647
西湖 651
思路 655
人言可畏 660
上海文艺出版社三十年 663
三访巴黎 668
知识分子 673
《真话集》后记 678
干扰 680
再说现代文学馆 684
答井上靖先生 687
修改教科书的事件 691
一篇序文 695
《写给彦兄》附记 700
一封回信 701
一九八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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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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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七年
一封信
同志:
你托人带来的信,我并没有见到。在四害横行,乌云翻滚的日子里,有些人宁愿埋下头扫自己门前的雪,担心多咳一声嗽冒犯了王 张江姚四人帮和他们那些在上海横行了十年、无恶不作的余党, 就要大祸临头。四人帮是复辟派、极右派,他们学某些中外古人学 到了家,过去我只能在书上读到的或者听见人讲过的一些事,现在我都 亲身经历了;有些事则是过去我不相信会有,而现在我的朋友终于遇到 了的,如杀人灭口、借刀杀人之类。十年中间我没有写过一篇文章,只 写了无数的思想汇报,稍微讲了一两句真话,就说你翻案。连 在日记本上写几句简单的记事,也感到十分困难,我常常写了又改,改 了再改,而终于扯去,因为害怕连累别人。我知道我只有隐姓埋名地过 日子,让人们忘记,才可以躲开黑帮们的大砍刀。他们用种种的精神折 磨和人身侮辱对付我,处心积虑要使我以后永远不能再拿笔。总之,他 们肆意践踏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团结、教育、改造知识分子的政策。国民党特务张春桥公开说,对我不枪毙就是落实政策。在这之前,张春桥在一次报告中曾经得意地说,上海文艺界有不少人认识周总理,他已经向周总理打过招呼,不要管上海文艺界的事情。张春桥还说过,上海 作家协会里没有一个好人。姚文元也在一九六七年的一次报告中点我的 名,说我搞无政府主义,打倒一切,排斥一切,仿佛一切无政府主义思 潮、一切无政府状态,连他们搞的在内,都要我来负责。总之,我的命 运给抓在他们这伙黑帮的手里,由他们任意摆布,连敬爱的周总理也不 能过问。但是不管四人帮如何狡诈、恶毒、阴险,他们在伟大领袖 毛主席和敬爱的周总理跟前不能不有所顾忌。因此我居然活到现在,能 够亲眼看到他们的灭亡。有些熟人曾经几次问我:你什么时候得罪过 张春桥?他为什么那样恨你?他们都替我担心,认为我翻不了身。我 起初也不明白张、姚们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后来才逐渐了解,因为我 在三十年代见过张春桥,知道他是个不光彩的人物,知道他的一些底 细;因为我看过江青三十年代在上海演的话剧,还听见人讲起她的一些 事情,也知道她并没有同鲁迅先生一起战斗过;因为我认识姚文元的父 亲姚蓬子,知道他是个叛徒(这是公开的事)。我还知道张、姚两人都 是忽东忽西、时左时右,都善于摆出理论家的架势,把人一棍子打死, 我曾经在一次大会发言中公开提过抗议。他们的棍子没有打死我,他们 就割断我的政治生命,把我赶出文艺界。张春桥得意地一再叫嚷:像 巴金这样的人还能够写文章吗?他们允许我搞翻译,好像做得十分宽 大,还给我留下一条生路。其实我翻译出来的书他们也不会允许出版。 离开文艺界,我还是要工作,还是要为人民服务。我牢牢记住雷锋同志 的话: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这几年中间我常常回顾我走过的道 路,我搞文学创作,在旧社会写作了二十年。我的第一部小说的第一章 是《无边的黑暗中一个灵魂的呻吟》,我最后一部长篇的最后一句又是 夜的确太冷了。我的作品里充满了忧郁、痛苦的调子。二十年中间我写了那么多的痛苦和黑暗。我在旧社会里接受了种种的资产阶级思想,这些思想贯穿着我的全部作品。我没有给读者带来光明,指明出 路。我自己不断地诉苦,呼号,我不断地在黑暗中摸索,用我的痛苦折 磨读者。这就是我的痛苦的经历。我对读者的确欠了一笔还不了的债, 我每次回顾过去都感到内心不安。为了这个,我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 命中受到多次的批判,我都心甘情愿,何况我还犯过这样那样的错 误,写过坏的东西。严肃认真的批判使我头脑清醒,能够更清楚地认识 自己。
同志,今天在纪念毛主席的光辉著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 讲话》发表三十五周年的时候,我又回顾了这一段痛苦的历程,我真是 万分激动。正是毛主席的光辉的《讲话》震撼了我的灵魂,给我指明了 金光大道。我还记得一九四五年在重庆第一次见到毛主席时他的亲切的 笑容和有力的握手。在这以后不久,敬爱的周总理又在重庆张家花园文 协会所里向文艺界宣讲毛主席《讲话》的精神和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 并且亲切、生动地介绍延安文艺界深入生活、参加生产劳动的情况,苦 口婆心想把大家引上光明大道。我们的毛主席、周总理总是希望更多的 人参加革命,从来不把人一棍子打死。连我这个在旧社会生活了四十多 年的知识分子也受到了教育。我开始懂得:文艺应当成为团结人民、 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的武器;文学作品应当提高 人民群众的斗争热情和胜利信心,加强他们的团结,便于他们同心 同德地去和敌人做斗争;联系群众,表现群众,成为群众的忠实的代 言人;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这样洪亮的声音使我的 脑子开始清醒。接着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 了。中国人民推翻了压在头上的三座大山,站了起来,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我在人丛中望见天安门广场上数不清的迎风招展的红旗,听见春雷般的热烈欢呼,从下午三点起接连六个小时高呼毛主席万岁和毛主席洪亮而亲切的回答同志们万岁的声音响 彻云霄。我离开阳光照不到的书桌,第一次在广大的群众中间,如此清 楚地看到中国人民光辉灿烂、如花似火的锦绣前程,我感觉到心要从口 腔里跳出来,人要纵身飞上天空,个人的感情消失在群众的感情中间, 融化在群众的感情中间,我不住地在心里说:我要写,我要写人民的胜 利和欢乐,我要歌颂这个伟大的时代,歌颂伟大的人民,我要歌颂伟大 的领袖。在旧社会中受尽欺凌的知识分子,那个时候谁不曾有过这样的 感情呢?
时代变了,环境变了,今天的读者是工农兵群众,是新社会的建设者,他们也向我伸出手来,欢迎我到他们中间去,让我在斗争生活中进行改造,用我那支写惯痛苦和黑暗的秃笔为新社会服务。我就这样的继续写了十七年。我没有好好地遵循毛主席的教导,我辜负了周总理多次的关怀,我有时也到斗争生活中去,但对自我改造要求不严,有时只是走马看花,有时住得稍微久一点,思想感情有了一些变化,也交了朋友,但是一回到书房,旧的习惯又逐渐恢复,新交的朋友又完全疏远,始终浮在上面,因此十七年中间作品写得很少,质量又差,而且我脱离了斗争生活,创作的源泉枯竭,终于写不出作品,成为空头文学 家。今天重新学习毛主席的光辉的《讲话》,对自己的错误看得更加 清楚,回顾过去,悔恨万分。但是毛主席的光辉著作在我的身上也起了 作用,产生了影响。十七年中间我的笔底下再没有忧郁、痛苦的调子 了;不管我那些文章怎样软弱无力,但字里行间也或多或少地闪耀着人 民的胜利和欢乐。敬爱的周总理对我一再鼓励,一九六五年夏季还让我 去越南采访,回国以后在周总理为庆祝斯特朗八十寿辰举行的宴会上,周总理同我碰杯,鼓励说:你比我先走了一步。我们的好总理为了旧知识分子的改造花费了多少心血。今天我谈这些往事,周总理的声音、相貌仿佛还在耳边、眼前,我的笔表达不出我的感激之情。
同志,张春桥、姚文元及其在上海的余党,他们这伙黑帮把 我赶出文艺界,只许我搞点翻译,我即使饿死也不会出卖灵魂,要求他 们开恩,给我一条生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想到鲁迅先生生前勤 勤恳恳介绍世界文学名著的情景,我也有了勇气和信心。四十一年前, 我曾经告诉鲁迅先生我要全译赫尔岑的一百几十万字的回忆录,倘使我 能够在我生命结束之前实现这个诺言,这将是我莫大的幸福。回忆录的 前几卷描述沙皇尼古拉一世统治下的俄罗斯的情况。我越译下去,越觉 得四人帮和镇压十二月党人起义的尼古拉一世相似,他们妄想在毛 主席亲手缔造的、无数先烈为之洒热血、抛头颅的新中国,在上海创造 一个尼古拉一世统治那样的黑暗、恐怖、专制的时代,这是绝对办不到 的。我每天翻译几百字,我仿佛同赫尔岑一起在十九世纪俄罗斯的暗夜 里行路,我像赫尔岑诅咒尼古拉一世的统治那样咒骂四人帮的法西 斯专政,我相信他们横行霸道的日子不会太久,因为他们作恶多端,已 经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了。
果然,拨开云雾见青天,我们党中央继承毛主席的遗志,一举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和国家,挽救了人 民,也挽救了文学艺术事业,我国的文学艺术已经被四人帮糟蹋得 不成样子了。党中央高举毛主席的伟大旗帜,照辩证法办事,走群众路 线,密切联系群众,关心群众,注意群众的要求和愿望,真是和人民群 众心连心。在党中央主持下,四人帮千方百计阻挠出版的《毛泽东 选集》第五卷出版了,供全国人民世世代代瞻仰毛主席遗容和纪念伟大 领袖和导师的丰功伟绩的毛主席纪念堂也即将完成了。全世界的眼光都
注视着中国,全世界的希望都集中在中国。面对着无限光明的前途,哪一个中国人能无动于衷,哪一个中国人能不奋发起来呢?
四人帮已经垮台,党中央为党除奸,为国除害,为民平愤,这 是大快人心的大喜事。在文艺界横行十年,把持一切、垄断一切的四 害虽然扫除,但是余党还在,流毒更深,必须认真对待。他们颠倒黑 白,混淆是非,结帮营私,横行霸道;他们打着红旗反红旗,存心 搞乱思想;他们信口雌黄,篡改历史;他们的文风今天还有市场,他们 传播的歪理也未受到系统的批判。倘使不把他们搞乱了的思想彻底澄 清,不明确划清是非的界限,不把他们插手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搞清楚, 文艺就不可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更谈不到繁荣创作、贯彻双百方 针了。
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光辉的《讲话》就是批判四人帮的有力的 武器。四人帮搞的那一套都是和毛泽东思想对立的,在文学艺术方 面也是如此。首先,四人帮就反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 针,他们只许一花独放,对创作方法也要横加干涉,万事都由江青一个 人说了算。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的前夕,毛主席向全国人民 宣布:随着经济建设的高潮的到来,不可避免地将要出现一个文化建 设的高潮。四人帮公开宣传干革命不需要文化,他们宁要没有文 化的劳动者。毛主席鼓励文艺工作者到工农兵中间去,向工农兵学习, 为工农兵服务,四人帮却大搞一出戏主义,大搞特殊待遇,把文艺 作为升官夺权的阶梯。毛主席指示:必须继承一切优秀的文学艺术遗 产,批判地吸收其中一切有益的东西。四人帮却割断历史,对一 切文化遗产都认为必须彻底批判和与之决裂。他们把革命导师一再 赞扬的揭示政治和社会真理的卓越的、描写生动的书籍和无与伦比的 俄国生活的图画的作品,一律说成是封资修的黑货。江青甚至张冠李
戴,把崔颢的《黄鹤楼》说是李白的诗,把《醉打山门》里的《寄生草》说成是关汉卿的作品,她还自吹是半个红学家,对司汤达颇有研究,真是不学无术,恬不知耻。以上只是举几个例子,至于组织 大写、硬写党内走资派,矛头指向中央领导同志和一大批革命老干部, 利用文艺干篡党夺权的反革命勾当,那更不用说了。总之,四人帮 在文艺界横行了十年,干尽了坏事,要彻底批判他们散布的反动谬论, 彻底肃清他们的流毒,把他们颠倒了的思想弄清楚,这个工作十分艰 巨、繁重。但一定要做好这个工作,文艺界才能够大踏步前进。我相信 全国文艺工作者在党中央的关怀和领导下,以毛主席的光辉的《讲话》 为武器,深批猛揭四人帮,把这场革命斗争进行到底,就一定能把 这个光荣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同志,一拿起笔,我就给你写了这许多。我又恢复深夜工作的 习惯了,我心情振奋,像二十八年前在天安门城楼上那样。夜很静,我 心里却极不平静,我真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我想起了大庆人, 我想起了大寨人。我不能不想着他们此时此刻为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 国所做的一切。他们是我们祖国的最优秀的儿女。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 时代,我感到光荣。我听到了新的大跃进的鼓声,它像千军万马奔腾 一样。一个光芒万丈的英雄时代开始了,一种热浪滚滚的沸腾生活开始 了!现在是百花齐放的伟大时刻,尽管目前还有各种的困难,还有各样 的阻力,但是八亿人民紧跟党中央,团结奋战、勇往直前的雄伟气魄、 钢铁意志和革命热情,能够克服一切,完成一切。我们有这样的党,这 样的国家,这样的人民,这是无上的幸福。八亿人民正在做我们的前人 从来没有做过的极其光荣伟大的事业。让我们为着这个事业奋斗一生, 为着这个事业献出自己的一切吧,这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五月十八日
第二次的解放
党中央继承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遗志,一举粉碎了王张江姚四人 帮反党集团以后,上海文艺界欢聚一堂,纪念毛主席的光辉著作《在 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五周年。我参加这个充满战斗团 结气氛和胜利信心的大会,十分激动,心情舒畅。我最近发表了一篇文 章,谈我自己这些日子里的思想感情。这是我十一年中间写的第一篇文 章,在四害横行、乌云翻滚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发表文 章的机会,更没有想到给四人帮及其余党夺走了的笔又回到我的手 里,我深有第二次解放的感觉。事实上也正是这样,在我从事文学 工作的生活中,的确有两次解放。第一次就是我最初学习毛主席光辉的《讲话》的时候。我不是一下子就理解这部光辉著作的深远意义,也不 曾充分理解改造世界观的痛苦的磨炼。但是我第一次看到了文学作为战 斗的武器和教育的工具这样一条道理;我第一次看到了为工农兵服务的 正确方向;我第一次明白文艺工作者应当到工农兵中间去,到火热的斗 争生活里去,向工农兵学习,为工农兵服务。我也曾离开阳光照不到的书房,丢开自己那支沾满资产阶级思想的旧笔,虽然在思想改造上,在写作上都没有取得多少成绩,前进的步子迈得不大,但是我并没有回头走旧路,也愿意遵循毛主席指引的光明大道走下去。正是光辉的《讲 话》把我从旧思想的泥泞中解放出来,使我能够用我的笔歌颂新社会、 歌颂新时代。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前三个多月,我从上海到北平出席第 一次文代会。参加文艺界这样的战斗、团结的盛会,我是头一次。我后 来写了我解放后写的第一篇文章《一封未寄的信》,是作为从旧社会 来的知识分子、过去国统区的一个作家向在毛主席的光辉《讲话》的 教育下成长起来的解放区的文艺战士倾吐敬爱的感情。我说:我们 同是文艺工作者。可是我写的书仅仅在一些大城市中间销售,你们却 把文艺带到了山沟和农村,让无数从前一直被冷落、受虐待的人都受 到它的光辉、得到它的温暖。我好像被四面高墙关在一个狭小的地方, 你们却仿佛生了翅膀飞遍了广大的中国,去散布光明。我又说:你 们是不知道骄傲的。可是今天我却感到骄傲了。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文艺 工作者生活在新中国的土地上,我才觉得做一个文艺工作者是一桩值得 骄傲的事情。我理解得可能很浅,我的言辞也并不恰当,尤其是骄 傲二字。但是我敬爱的感情却是真实的。我在旧社会写了二十年,在 一九二七年到一九四七年这二十年中间我写的那些作品里,人们不断地 受苦,接连地死亡,眼泪好像就没有尽头!想到那些阴暗的日子,我真 是不寒而栗!但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洪亮的声音驱散了重重暗雾,天安 门前如林的红旗和几十万群众的齐声欢呼使我看到中国人民的光辉灿烂 的锦绣前程。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一个从旧社会来的作家离开他过 去走惯了的路,用他的写惯痛苦和哀愁的笔来歌颂人民的欢乐和胜利,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也曾遵循毛主席的教导,到工农兵中间去。我 在中国人民志愿军中间生活了一个时期,也有一些感受。我第一次接触 普通的战士,同他们生活在一起,起初有些胆怯,担心自己不能够适应环境,又担心不熟悉新的生活,无法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更害怕不能理解战士的思想感情,写不出作品,无法缴卷。总之,不是全心全意, 而是三心二意,并且顾虑不少。可是我一旦到了战士中间,便发觉一切 顾虑都是多余的。一个长期关在书房里的人来到革命的大家庭,精神上 受到的冲击当然很大,然而同时我感到温暖,受到教育。指战员都没有 把我当作外人,仿佛我也是家庭中的一个成员,而且因为我新近来自祖 国,对我特别亲近。在这个斗争最尖锐的地方,爱与恨表现得最突出, 人们习惯于用具体的行动表示自己的感情: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像鲜花 一样开遍朝鲜的山野。这些从祖国农村出来的年轻人,他们以吃苦为 荣,以多做艰苦的工作为幸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争先恐后地献出自 己的生命,譬如用身体堵枪眼,用身体掩护领导和战友,节约口粮分送 给当地的老弱幼小。在这些人面前我感到惭愧。我常常用自己的心比他 们的心,我制止不住内心的斗争。我不断地同自己身上的私字斗。 我住下去,每时每刻都受到教育。我爱上了这些人,爱上了这个环境, 我不再想到写作,只是想到学习,开始交了朋友。我离开以后又再去, 因为那些人、那些英雄事迹、那个革命家庭吸引了我的心。倘使我能够 长期坚持下去,那么我在改造思想方面多少可以取得一些成绩。但是我 一共只住了一年。第二次回来,还准备再去,但是我离开斗争的生活, 旧习惯又逐渐恢复,决心动摇,安于现状,于是熟悉的又变为生疏,新 交的部队朋友又逐渐疏远,甚至联系中断。因此作品写得不多,质量也 不高,更谈不上反映斗争的实际、塑造人民英雄的形象了。建国后十七 年中间,为了表示自己对新中国的热爱,为了不辜负文艺工作者这个光 荣称号,我总想献出自己的微小力量,给新社会添一小块砖瓦。但是我 也犯过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说过错话,写过坏的文章。在无产阶级文 化大革命中接受审查,我认为冲击和批斗都是对我的教育,良药苦口,却能治病。我身上从旧社会带来的垃圾,不扫除干净,就会发臭。
我只有在受到多次的批判之后,才感觉到头脑清醒,才重视自己世界观的改造。在我接受审查的期间,我曾经反复学习光辉的《讲话》。过去学习,联系自己不深,或者甚至不联系自己。现在却自然而然地联系到自己身上,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错误和犯错误的原因:不坚持工农兵方向,不深入斗争生活,不认真改造世界观,始终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讲话。为什么人服务和怎样服务这两大问题,毛主席在光辉的《讲话》中讲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离开了毛主席光辉著作就忘得干干净净。的确在学习光辉《讲话》的时候,我常常自怨自艾,责备自己过去不认真学,一再违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但是,就在这同时我也发现自吹文化大革命的旗手的江青和自称正确路线代表和左派的 张春桥、姚文元并不是什么旗手、什么左派,他们搞的那一套 都是和毛主席的教导、和光辉的《讲话》背道而驰的。他们大搞唯心主 义,大搞形而上学,用概念代替生活,不向工农兵学习,不团结人民, 不许百花齐放,不搞普及,大搞特殊化,一个剧组演一出戏,一个演员 演一出戏,演了英雄人物就享受特殊待遇,文艺工作者不深入斗争生 活,却关在高楼大厦里闭门造车,等等,等等。总之,他们打着红旗反 红旗,所作所为,没有一样是遵循伟大领袖的指示,没有一样是符合《讲话》的精神。他们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大胆妄为,无所顾忌,强 迫人们大写、硬写所谓走资派,搞阴谋诡计,把文艺糟蹋得不成样子。 他们搞的是阴谋文学,因此必然脱离生活,关起门来,鬼鬼祟祟, 暗中炮制。他们绞尽脑汁炮制不少作品,使用影射手法、讽喻手法,转 弯抹角,暗箭伤人。为了陷害全国人民敬爱的周总理、我们的好总理, 他们挖空心思,把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了。同志们,这哪里是文艺,这哪里是文学?他们炮制出来的文艺不是文艺,他们炮制出来的文学也不是文学。他们就是扼杀文艺的刽子手。四人帮是靠棍子起家的。多少年来,张春桥、姚文元就到处挥舞大棒、打棍子,他们篡夺 了一部分党和国家的权力以后,篡夺了上海的党政大权以后,就大肆陷 害、迫害一切反对过他们的人、一切知道他们底细的人、一切不听他们 指挥的人,以及一切他们看不顺眼的人,总之,一切妨碍他们篡党夺权 的人。他们陷害、迫害的方式有多种多样,考虑的周密、手段的毒辣、 方法的巧妙真像叛徒江青十分崇拜的基度山伯爵对待他的仇人那样。我 自己也深有体会,他们妄想一棍子把我打死。我在最近那篇文章里讲过 一点情况。他们对我用的方法是精神折磨和人身侮辱,最后是断送我的 政治生命。同许多朋友谈起来,我觉得我受到的迫害比别人轻得多。但 是这种种精神折磨已经弄得我睡不安宁,我常常梦见自己受到妖魔迫害 挥动手臂保护自己,在干校的时候,我经常梦中大叫,有时甚至摔下床 来。有人说我自己心中有鬼。对,我心中的确有鬼。鬼就 是张春桥、姚文元这两个杀人不用刀的刽子手。张春桥公开叫嚷我不能 够再写文章,还假意地说要成立新文史馆来收容像我这样的人。这无非 是想让我活埋在那里面,他可以少掉一个眼中钉。同志们,个人的遭遇 毕竟是小事。大家更关心的是国家和人民的命运,是我们伟大的社会主 义祖国的命运。一九七六年,敬爱的周总理、敬爱的朱德委员长和伟大 的领袖毛主席相继与世长辞的时候,天空乌云翻滚,日月无光,人们的 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每个人都捏紧拳头咬紧牙关,免得漏出一句担忧 或愤怒的话,招来大祸临头。但是大家坚定地相信已经站起来了的八亿 中国人民绝不再低头,绝不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四人帮的篡党 夺权的罪恶阴谋绝对不能得逞!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们的党中央采取果断的措施,挽救了党和
国家,挽救了人民。真是乌云扫尽,日月重辉。阳光灿烂地照耀在新中国的大地上,我们的河山显得格外壮美。胜利了的中国人民最紧密地团结在党中央的周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地朝着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的宏伟目标奋勇前进。八亿人民齐声欢唱,八亿颗心齐向我们的首都北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纪念堂在那里。党中央在那里,全国人民衷心拥护党中央,党中央和人民心连心。粉碎四人帮半年多来,党中央抓 的每件大事,哪一样不是符合人民的心愿?哪一样不是八亿人民所朝夕 想望的?人民,我们的多么可敬、可爱的英雄的人民,在毛主席的伟大 旗帜下,在党中央的领导下团结得像一个整体,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向前 迈进。新的大跃进已经到来。这是打倒四人帮、思想大解放的必然 结果。文艺必须在这个大跃进中发挥它的作用。打倒四人帮,我得 到了第二次的解放,我又拿起了笔。在会议期间我又一次学习了毛主 席光辉的《讲话》,我增强了信心。不管我的笔多么无力,我的声音 多么微弱,我也要为这个伟大的时代和英雄的人民献出自己的全部力 量,让这样一滴水落到奔腾的汪洋大海里面。
五月二十七日
望着总理的遗像
十一年中间我只写了一篇文章。这第一篇文章刚刚发表,那天我开了一整天的会,傍晚回家,感到疲劳。有一位陌生的中年人来找我,说是从北京出差到上海,住在我家附近的招待所里,一两天就要走了,只是因为我在文章里用感激和怀念的词句讲到敬爱的周总理,他冒着小雨来找我谈谈。这是一位贫苦出身的北方干部,他在我的屋子里坐了一会,我们谈起来像熟人一样。后来我送他到门口,才问清楚他的姓名,可是我感觉到我是在同一位亲近的朋友握手、告别。
这是一件真事,这样的事情在一年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对一个连姓名也不知道的陌生人像弟兄一样地倾吐自己心里的话,不怕他、也不怀疑他会利用这些话来陷害自己,只是因为他触动了自己最深的感情,只是因为我们的心上有着同样一位伟大人物的光辉形象。这说明今天的上海和一年前在王张江姚四人帮及其余党严密控制下的上海完 全不同了。我还记得去年八月一位北京朋友避震南下,经过上海,来到 我的住处表示对老友的关心。他知道我的地址,可以不经过批准就找到
了我。他告诉我两年前另一位朋友从北京来要找我谈话却遭到拒绝。当时我们都有多少心里话要向彼此倾吐,可是话都给咽在肚里了,我们谈起彼此的健康。那个时候朋友们见面常常谈的一句话就是保重身 体,因为这样的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的确只有活得久才有希 望看见四人帮的灭亡。有时我在街头遇见多年不见的熟人,紧紧握 着彼此的手半天只讲出这样一句,这一句话里有多么深、多么复杂的意 思啊!但是就在那一次,朋友告诉我,他瞻仰过总理的遗容,总理瘦多 了他说得短,说得尽可能少动感情。可是他的声音颤抖,他的眼光 向下。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万恶的四人帮为了诬 蔑、攻击、陷害我们的好总理,调动了一切艺术手段,使用了手里控制 的全部舆论工具,写小说、编历史,含沙射影,借古喻今,甚至明目张 胆在总理的光辉形象上投掷污泥。全国人民看在眼里,他们忘不了这个 深仇大恨。敬爱的总理离开我们的时候,竟然有人不许我们戴黑纱,不 准开追悼会,不让送花圈。一个国家的人民不能公开地悼念自己敬爱的 总理,我们的报刊不能报道人民的悼念活动,不能反映人民的思想感 情。人们冒着严寒站在十里长街长时间等候,只为了用泪眼看一看总理 的灵车,唤两声我们的好总理。多少人痴心梦想灵车在中途停住, 总理从车上走下来。夜深了,孩子们还把身上戴的小纸花一朵一朵地系 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后面几百米长的柏树墙上。这些在人们中间流传 的激动人心的真实故事竟然也变成了后来被追查的谣言,因为悼念 总理构成了一种罪名。有的单位甚至记下人们在总理逝世时表现的哀 痛,准备将来算账。我有一个朋友为总理戴黑纱超过了三个月,一直到 清明节以后才把黑纱拿掉,在那一段时间里我和别的熟人替她担了多少 心。四人帮陷害敬爱的周总理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了。然而人 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在荧光屏上谁不脱帽,谁表现得最奇特,他们看得 清清楚楚。当反动文痞姚文元挥舞刀斧乱砍乱杀的时候,我只能在心里发出无声的诅咒,却不敢在大庭广众之间公开表示自己的真实的感情。
我多么为自己的怯懦感到惭愧!那天听到北方朋友的话以后,静下来时我望着总理的遗像出神,心里有多少话要对总理讲啊。晚上我梦见自己也跟随瞻仰遗容的群众,向总理的遗体告别,我也看见总理瘦多了。我醒在床上,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用手搔自己的胸膛,有一团火在我的心里燃烧,有多少小虫在咬我的心。我痛苦地问:为什么现代医学的巨大成就还不能减轻这个伟大人物的病痛?在那个时候我怀着深仇大恨诅咒这一伙无恶不作的黑帮,我知道在我们广大的国土上有多少人怀着同样的深仇大恨咒骂他们,我知道真理的光芒是翻滚的乌云掩盖不了的,我相信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亲手缔造的、敬爱的周总理为之献出毕生精力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绝不会改变颜色,我相信毛主席的亲密战友、中国人民的好总理的光辉形象将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于是我又看见 了我们总理的亲切、慈祥的面容,我又听到了我们总理的愉快、爽朗的 笑声,总理并没有离开我们!我回忆起过去多次看见总理的幸福日子。 一九四一年春天在重庆文艺界抗敌协会的欢迎会上,我第一次和总理见 面,他那紧紧的握手和亲切的笑容给我驱散了雾重庆的寒气。从这个时 候到一九六六年七月,二十五年中间我听过总理多次的报告、演说和谈 话,我受到总理多次的接见,我后悔不曾把总理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 不论是在抗战时期的重庆,解放前的上海,新中国诞生后的北京,总理 那些恳切、明确的言辞里总是闪耀着毛泽东思想的光辉,总是闪耀着共 产主义必胜的信念。总理和知识分子接触较多,他亲切交谈、谆谆教 诲,有时鼓励,有时批评,有时还用他自己的经历来引导听话的人。今 天中国的知识分子常常含着眼泪谈起我们的总理,像谈起自己敬爱的长 者和亲密的朋友,因为他忠实地执行了毛主席团结、教育、改造知识分 子的政策,因为他苦口婆心把他们引上改造的道路,让更多的人参加革命,为革命贡献自己的力量。我听见总理讲过几次,说他是毛主席的学生,他在谈话中间一提到毛主席就流露出敬爱之情,我特别注意到这一 点,我就是通过总理的教导开始学习毛泽东思想的。我还记得一九四四 年年尾国民党湘桂大撤退、日军进入贵州的时候,重庆的文艺工作者对 国民党反动派的逃跑政策愤慨万分,但又没有抗敌的办法,因而感到彷 徨无路的时候,总理应邀出席我们的座谈,我们都把总理当作亲人一 样,求助于他。他坚定明确地用八路军抗战的情况鼓励我们,并且给我 们指出继续抗敌的道路,让我们在困难的时刻看到光明。他的态度恳 切,话语明确,通过一个晚上的交谈,他把他那坚定的信心传染给我们 了。他就有这样一种力量。在日本投降以后,总理又应邀在重庆张家花 园文协会所里向我们宣讲毛主席的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并且用生动亲 切的言辞介绍延安文艺工作者深入生活、参加集体生产劳动的情况和收 获。这两次座谈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给我打开了新的广阔的眼界。知 识分子改造的光明大道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没有勇气同旧的生活决 裂,不能跳出资产阶级思想的泥坑,又害怕痛苦的磨炼,没有走上新的 路,辜负了总理的教诲。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在重庆曾家岩总理办事处门 外安置了不少特务,总理进出都要受到监视,但是总理坚定沉着地同敌 人战斗了八年,完成了党交给他的任务。一九四六年有一个晚上,总理 在文协讲了话,最后出来,走上张家花园通大街的一级一级的石板坡, 后面只有一个陪同他来的同志,总理披着一件旧的黑大氅。我怀着崇敬 的心情走在他的身旁。重庆的夜使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四周非常 静,再看不见一个人影。总理脚步稳定地慢慢上坡。我问他什么时候去 南京,他告诉我明天去。他说国民党对谈判毫无诚意,然而还是要谈下 去,这样可以向人民揭露他们企图发动全面内战的阴谋。在重庆,国民 党反动派活动猖獗,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真有点替总理担心。但是我知道总理在任何危急紧张的情况下都能够沉着应付,他从来不为个人的安危操心。我想起一个朋友讲过的话,她有一次同周副主席从重庆 飞回延安,中途遇险,在紧急关头,把带的行李都抛下去了,周副主席 非常镇静,他只顾照应别人。她说:在周副主席身边即使遇到危险, 你看见他又坚定、又从容的表情,也感到很安全。在快到最后一级石 梯的时候,我说:斗争很艰巨,希望多多保重。总理满怀信心地 说:只要坚持斗争,人民一定胜利。上了坡,我看见他同另一位同 志都上了车走了,我突然觉得十分孤寂。我感觉到我多么敬爱这一个 人,这样一位完全没有私心的人,在他的身边我也感到十分安全,听他 谈话,我一切个人的考虑都消失了。无论在困难时期,或者在胜利时 期,在革命时期或者在建设时期,总理始终是精神饱满,意气昂扬,光 明正大,坚持原则,进行工作,进行战斗。他那些恳切、明确而充满信 心的言辞经常在我的耳边回响。一九五〇年我参加中国代表团出席第二 届保卫世界和平大会,出发前总理在中南海接见代表团全体成员。已经 是午夜了,总理还对我们谈了两个多小时,分析了当前的国际形势和抗 美援朝的重大意义。有些刚从外地到京的代表对抗美援朝的意义还认识 不清,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听了总理的谈话以后,仿佛见到一片晴空, 非常明白,一切顾虑和疑惑都消失了。那一夜我坐在后排,总理进来的 时候没有看见我,还拿着名单问我来了没有,见到我又问起我的生活和 工作的情况。我从中南海出来,凌晨的寒气使我感到一阵冷,可是我心 里却十分暖和,好像看见了几小时以后就要上升的朝阳。回到旅馆,我 就拿起笔开始写我那封《给西方作家的公开信》。几年后,一九五七 年夏天反右斗争开始的时候,总理在中南海接见文艺界,我又是坐在后 排,他没有看见,又提起我的名字,要我坐到前面去。这一次总理谈得特别亲切,他鼓励知识分子认真改造世界观,彻底同过去决裂。他再三告诫,反复解释,甚至以自己为例,讲他的家庭出身和他的兄弟的事情,用亲身经历来勉励我们。有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不要重视自己 少年时期的印象,当时见到的房子,地方,见到的事物,以为很大,后 来再看见就觉得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常常用这句话来分析自己过去 的一些印象,的确是这样。总理总是鼓励人朝前看,不要留恋过去。他 鼓励知识分子丢掉包袱,积极参加反右斗争。和总理握手告别的时候, 我总有这样的感觉:他的笑容和他的紧紧握手含有多大的关心!我还记 得一九五五年四月发生的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那个时候参加万隆会议 的中国记者包乘的印度飞机克什米尔公主号在空中爆炸,这是由于国民 党特务安放定时炸弹造成的破坏事故,目的是妄图暗害出席万隆会议的 总理。我当时在印度新德里参加一个会议,我们这个人数相当多的代表 团是在十天以前包乘印度飞机从香港机场起飞的。会议闭幕,我们准备 包乘原机飞回香港的时候,突然接到命令,总理要我们等候通知,准备 改道直接飞回昆明。总理在会议繁忙、斗争紧张的时候,还关心我们这 些人的安危。我常常感觉到他关心的不只是某一个人,整个国家、全体 人民、全体干部的事情都时时萦绕着他的心。一九六五年年底在总理为 斯特朗八十岁生日在上海举行的宴会结束后,总理留下来同参加宴会的 几位歌唱家谈话,要他们再唱一遍《长征组歌》。总理说:我很喜欢 听。他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深的感情。我不禁想起他以前在一次报 告中提到的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里面老班长的一段话,那段话是: 他们用小米把我们养大,用小车把我们送过长江,送到南京路上,就 让她含着眼泪回去了?乡亲们知道了会怎么样?总理说:我每次听 到这段话就要流眼泪。他说话时声音微微颤动,他动了感情,他又想 起过去那些艰苦的日子了。总理对人民真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情。这次 总理还向歌唱家们解释毛主席用兵真如神这句歌词的深刻意义,他同他们一起唱起来,还做手势,和司徒汉同志一起指挥。他这样喜爱《长征组歌》,他病重期间,在医院里想再听一次《长征组歌》,可 是四人帮不让人给他送《长征组歌》的录音磁带去!就是在这次的 宴会上,我又见到了总理,他同在座的人都碰了杯。他到了我前面, 陪同他走来的陈丕显同志说:他刚从越南回来。总理点头笑道: 我知道。他的鼓励的笑容使我充满了感激之情。我最后一次和总 理谈话,是在一九六六年七月,总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招待出席亚非 作家紧急会议的外宾,总理到得早。我说:总理,您太忙了。总 理说:我习惯了,不觉得忙。我看见他的和蔼的笑容,就想起在 三年前,春节农历初四,总理在上海泰兴路文化俱乐部召开座谈会, 吃饭的时候,邓颖超同志说:这些年总理从未休息过,只有这次因 为痔疮出血才休假几天。其实这哪里是休假?总理召开座谈会了解 各方面的情况也是为了工作。我们的总理哪里有过一天的休息?招待 宴会后第二天我又看见总理了,那是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支援越南人 民抗美斗争的大会上,大会结束,总理和陈毅同志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主席台,他的脚步稳健,声音洪亮。望着他的背影,我做梦也没有想 到他已经患了心脏病需要随身携带硝酸甘油了,更没有想到这会是我 最后一次看见他!
关于总理的回忆是说不尽、讲不完的。我在这里只是简单地讲了几件事情。十年前我在小报上看到国民党特务分子张春桥的一次报告,当时窃取了上海市革委会主任职权的张春桥杀气腾腾地说,上海文艺界有一些通天的人,因此他已经向总理打过招呼,不要管上海文艺界的事情。从此上海文艺界的一些同志就给剥夺了看见总理的权利,也就完全落在四人帮及其在上海的余党的手里,由他们随意摆布了。我是绝
不甘心的。然而个人的遭遇毕竟是很渺小的事情。我们更关心的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健康和敬爱的总理的健康。十年来我天天盼望能再看见总理一面,再听一次总理的教诲,我愿意接受总理的批评,向他保证我要认真改造自己。但是我从报纸刊出的照片上看见总理一天天地瘦下去,病容越来越显著。前年九月总理在医院里会见罗马尼亚外宾的照片给全国人民带来多大的焦虑。有什么办法能够挽救总理的光辉的生命?谁也不能想象总理会离开我们。但是每个人都感觉到这个日子一天天在逼近。大家都有这样的心愿:想一切办法让总理活下去,尽一切力量减轻总理的病痛。然而四人帮及其余党不是这样想,他们想方设法 陷害总理,迫害总理,破坏总理的治疗。总理在病中不但要为国家大 事和人民生活操劳,而且要跟疾病战斗,要跟祸国殃民的四人帮 战斗,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还聆听新近发表的毛主席词二首的 朗诵,他还反复唱《国际歌》: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 一定要实现。这说明我们的好总理在忍受巨大病痛的时候,对共产 主义的事业始终怀着坚定的信念。去年一月九日凌晨,电波传来的哀 乐终于使我的希望破灭。我还记得,我刚刚打开收音机,意外地听到 了哀乐,我愣了一下。睡在旁边另一张床上的我的儿子马上惊呼了一 声:总理!再也讲不出话来。这个在新中国生长的青年也和老一 辈的人一样热爱我们的总理。人民的好总理,我们不能离开 你!人们哭着,喊着。我们的总理为八亿人民操了那么多的心,总 理给毛主席亲手缔造的新中国注入了那么多的心血,每个人的幸福生 活里都有总理的无限的关心。八亿人民用什么来表示我们热爱总理的 感情呢?八亿人民用什么来表示我们对陷害、迫害总理的四人帮 的深仇大恨呢?我去年和那位朋友见面的时候,我和少数几个熟人经常谈起总理的时候,我静下来想起总理为了我们这些人的进步和改造花费多少心血的时候,我想到这位大公无私连骨灰也献给祖国大地的伟大人物遭受四人帮迫害的时候,怒火烧着我的心,我反复地问:用什么来表示?用 什么来表示?我们究竟用什么来回答总理临终前反复唱的团结起来到 明天呢?
回答终于来了。八亿人民的心愿实现了。党中央继承了毛主席的遗志,采取了果断的措施,恶贯满盈的四人帮给一举粉碎了。这一伙 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妖魔鬼怪全给打翻在地上,再也翻不了身了。八 亿人民也决不让他们翻身了。毛泽东思想的阳光普照大地,万众欢腾的 歌声又响遍全国。人们可以心情舒畅、毫无顾虑地倾吐自己的感情。人 们在报刊上、在讲台上、在会场里畅谈总理的丰功伟绩,在舞台上、在 银幕上、在荧屏上尽情歌唱怀念总理的深情。演员淌着眼泪,听众也淌 眼泪,泪水流成一片,演员还是要唱,听众还是要听。人们在交谈中常 常含着眼泪讲起总理,到今天还是这样。像这样的事情过去哪里有过? 这些流不尽的、感情真挚的眼泪,像一根带子把八亿人民的心牢牢地 拴在一起了。这些眼泪是为了什么呢?这是为了表示对我们总理的无限 感激和无限敬爱。我们没有权利在敬爱的总理的遗像前面流下悲伤的眼 泪。总理一生坚决捍卫的毛主席的伟大旗帜现在党中央高高举起;毛主 席亲手开创、总理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后继有人。八亿 人民团结得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密,团结得像一个人,迈着坚定雄伟的步 伐奋勇前进。
我又一次翻开纪念总理的书册,望着总理的遗像,我止不住满眶热泪。我再也听不到敬爱的总理的教诲了。但是我一定要把心里话讲出来,我的心才能够平静:对于千方百计迫害、陷害总理的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把揭批四人帮的斗争进行到底,彻底肃清四人帮的流毒,把社会主义祖国建设得无限光明,无限美好。我们总理的骨灰长留在伟大祖国的江河、山野,他的光辉形象将与山河共存、与日月同辉;子孙万代将牢牢记住他的英名。
七月十日
《家》重印后记
《家》是我四十六年前的作品。四十六年来我写过好几篇序、跋和短文,谈我自己在不同时期对这部作品的看法,大都是谈创作的经过和作者当时的思想感情,很少谈到小说的缺点和它的消极作用。
我在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里写作了二十年,写了几百万字的作品,其中有不少坏的和比较坏的。即使是我最好的作品,也不过是像个并不高明的医生开的诊断书那样,看到了旧社会的一些毛病,却开不出治病的药方。三四十年前读者就给我来信,要求指明出路,可是我始终在作品里呼号,呻吟,让小说中的人物绝望地死去,让寒冷的长夜笼罩在读者的心上。我不止一次地听人谈起,他们最初喜欢我的作品,可是不久他们要移步向前,在我的小说里却找不到他们要求的东西,他们只好丢开它们朝前走了。那是在过去发生的事情。至于今天,那更明显,我的作品已经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任务,让读者忘记它们,可能更好一些。
人民文学出版社这次重印《家》,向我征求意见,我表示同意,因为我这样想:让《家》和读者再次见面,也许可以帮助人了解封建社会的一些情况。在我的作品中,《家》是一部写实的小说,书中那些人物都是我爱过或者恨过的,书中有些场面还是我亲眼见过或者亲身经历过的,没有我最初十九年的生活,我就写不出这本小说。我说过:我不 是为了做作家才写小说,是过去的生活逼着我拿起笔来。我写《家》 就像在挖开回忆的坟墓。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常常被迫目睹一些 可爱的年轻生命横遭摧残,得到悲惨的结局。我写小说的时候,仿佛在 同这些年轻人一起受苦,一起在魔爪下面挣扎。小说里面我个人的爱憎 实在太深了,像这样的小说当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我承认:我 反封建反得不彻底,我没有抓住要害的问题,我没有揭露地主阶级对农 民的残酷剥削,我对自己批判的人物给了过多的同情,有时我因为个人 的感情改变了生活的真实等等,等等。今天的读者对我在一九三一年发 表的这本小说会做出自己的判断,不用我在这里啰唆了。《家》这次重 版,除了少数几个错字外,我并未作新的改动。
在四害横行的日子里,《家》也被当作大毒草判处了死 刑。感谢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我国的文学艺术事业也得到了 挽救。要是四人帮的文化专制主义没有给彻底摧毁,我的这本小说 将永远见不了天日。
对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我再一次提出我的控诉。
八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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