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J.F.C.富勒(John Frederick Charles Fuller,1878-1966年) ,英国军事理论家和军事史学家,陆军少将。装甲战理论开创者,被誉为20世纪的克劳塞维茨。他一生著述颇丰,尤其是在机械化战争论方面。著有《西洋世界军事史》、《装甲战》、《战争指导》等30余种军事著作。
译者:胡毅秉,上海人。从事军事类读物翻译工作多年,各大军事论坛常客。译有《航母舰队司令:弗兰克杰克弗莱彻在珊瑚海、中途岛和瓜达尔卡纳尔岛》(中国长安出版社)和《极简世界史》(台海出版社)。
我并不打算为最近的这场战争撰写一部正史,因为我不相信在可掌握的资料还很有限的情况下做这样的事是切合实际的。但是我可以确信,如果只论及这场战争的战略和战术,我还是能做到让读者开卷有益的。不仅如此,我还相信,除非这场战争的历次战役对军人和门外汉这年头大多数门外汉都是现役或潜在的军人有着超出历史价值的意义,否则现在就是研究其成败得失的时候,因为在当今这个技术时代,战略原则和战术条令的应用变化之快使得过去的经验已经是明日黄花。因此,我并未尝试从政治学、经济学和心理学这几个方面研究这场战争,尽管它们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此外,对下列作战我也不做任何详细的探讨:大西洋海战,地中海的海军作战,苏联和德占国家的游击战,以及日本侵华作战。我之所以这么做,首先是因为如果要正确评述欧洲战场的所有陆上战役,需要花费太多笔墨来介绍它们的背景;其次是因为在本书的既定篇幅内对历次军事行动进行详细表述太过于庞杂;至于第三个原因,很多背景信息仍然晦暗不明,而且在我看来,它们与政治的关系要比与军事行动的关系更为密切(只有苏联的战事除外);最后一个原因是,要想使叙事具有条理且完整,就需要从头细说,更何况,无论从战略还是战术角度讲,这场战争都算不上十分精彩。
以上介绍了本书的整体情况。接下来,谈谈我的资料来源。它们大致可以分为四类:1 官方文件和报告;2 亲历者的回忆录和传记;3 战地记者的报道和记录;4 有关纽伦堡审判的报告以及对敌方军人及其他人员的采访,例如在舒尔曼少校(Major Shulman)的《Defeat in the West》一书中可以找到此类资料。第一类虽然大体符合事实,但少有关键意义。它们基本上都是一些骨架,只带着零星的血肉;但是它们仍然有很大价值,因为如实记录了军事行动的梗概。第二类虽然往往带有个人偏见,却是四类资料中最为重要的;不过也只有将相当数量的此类资料汇总起来,才能通过互相验证来还原真相。然而截至目前,已经出版的此类资料实在太少,我只能依靠第三类资料来填补空缺;不过,无论如何第三类是必然要参考的,因为战地记者们在亲临战场记录战况方面的才能是非常高超的。但是我对他们关于苏联战场的报道并没有多少兴趣,因为他们被禁止亲临前线,只能被动地接受官方的宣传材料,无法亲眼目睹,甚至无法亲自打听。苏联关于历次大小战役的官方叙述他们的所有叙述都是官方的实在缺少有用的信息,而且洋溢着太多的英雄主义情怀。虽然任何熟悉苏联军事历史的人都不会怀疑苏联军人的顽强和刚毅,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阅读诸如威猛的库班或捷列克哥萨克用马刀砍翻上万德国兵之类的空话,也难免会令人生厌。同样,反反复复地阅读数以万计的敌人被击毙,数以百计的居民点被占领的文字,也同样枯燥乏味。或许是我运气不佳,但是至今我只看到一部能够明晰地描述苏联战事的著作,那就是企鹅丛书中的《苏联战役,19411943》和《苏联战役,19441945》这两卷,作者是W.E.D.艾伦(W. E. D. Allen)和保罗穆拉托夫(Paul Muratoff)。我从这两卷书中获取了大量信息,因此我在这里表示由衷的感谢。至于说到第四类资料审判报告和讯问记录虽然它们非常有吸引力,但我认为在目前应该谨慎采信。我的理由如下:(1) 虽然我们可以确信在纽伦堡庭审中出示的文件是真实的,但没有证据表明所有文件都有被执行过;因为每个军人都知道,计划和方案总是会不断地修正;(2) 战败者的证言也是令人质疑的,因为掩盖或淡化自身的过失并推诿于他人正是人类的天性。希特勒确实要为许多荒谬的行为负责,但是最荒谬的事显然是把所有罪过都归结于他一人;因为通常在战争中,许多力量的共同作用才能造成巨大的灾难或胜利。
现在来批评这些事实清晰的战役是很容易的,但无论如何,事后批评总好过不批评。倘若历史学家和其他相关人士自1919年能够拥有更多的批判精神,那么我们在1939年也不会如此手足无措。此外,为了让本书中的批评显得不那么尖刻,我希望有心的读者翻看一下我在战争期间所写的文字其中有些已经结集成书这样一来你们就会发现,大部分批评都是在有关事件发生之前、进展期间以及事后不久作出的。因此,以下观点是我一贯坚持的:战争无非是一场致命的争斗,为了让战斗有意义,需要确定一个明智而且有益的政治目标。战争的目的并不是杀戮和破坏,而是迫使破坏者改变初衷。丘吉尔首相一手开创的战略轰炸不仅在道德上是错误的,在军事上也是错误的,在政治上更是毁灭性的任何人只要去今日的中欧看一看,就会明白这个道理。关于意识形态的战争是毫无意义的,这不仅是因为思想不会被子弹影响,更是因为动机越神圣,结果就越邪恶,从古到今莫不如此。被太多将领视作法宝的毁灭式轰炸不但非常笨拙,而且通常徒劳无功。用兵之道讲究的是胆识和策略,而不是仅靠武器和人数优势取胜。例如,英国的战略应该立足于海权而非陆权,就算只考虑不列颠岛的地理位置也应该这么做。对英国来说,尝试发挥大陆强国的作用犹如空中楼阁,而这正是她自1914年以来乐此不疲的行为。总而言之,无论敌人做过什么,像绅士一样作战要比像无赖一样作战更有利;因为无赖的战争只能以无赖的和平收场,而无赖的和平只不过是又一场战争,这在我看来真的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