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地区沙特阿拉伯：变革与矛盾共生发展路径初探0000 中东形势与战略（第二辑）沙特阿拉伯：
变革与矛盾共生发展路径初探作者：陈小迁，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博士。近一年来，沙特阿拉伯的发展延续了2017年下半年以来的变革局面。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外交等领域，按照沙特的实际掌门人、王储穆罕默德的执政思路，进行着大刀阔斧的改革。沙特的发展既取得了经济成绩显著、社会文化开放的成果，也因为改革用力过猛和政策手段过于强硬而造成了政治局势不稳、外交矛盾频发的现象。事实上，当前沙特的国家发展中既有实现更加繁荣昌明的机遇，也暗含着长期政治经济矛盾所带来的潜在危机，甚至可以说发展与停滞、繁荣与衰败只在瞬息之间。因此，在当前的形势之下，更应该以寻求发展前路，而非挑剔改革问题的视角审视2018年的沙特局势发展，并总结局势演变的本质与未来变革需要注意的问题。一、政治形势：强化集权，手段激进过去一年中，沙特阿拉伯的国内政治局势较为平稳，但仍存在着一些潜在的威胁。2015年初，萨勒曼本阿卜杜拉-阿齐兹沙特（Salman bin AbdelAziz alSaud）就任国王以来，沙特阿拉伯的政治进程经历了数次调整，主要依循着两条主线：一是萨勒曼扶持其儿子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沙特（Mohammed bin Salman alSaud）执掌权力，实现沙特王权由第二代向第三代的过渡，进而使之成为沙特王国的实际掌控人；二是围绕政治权力的博弈和洗牌，以及为适应新的政治发展形势，推行了诸如反腐运动、机构改革等改革举措，对政治局势产生了极大影响。2018年，沙特阿拉伯的政治发展依然紧紧围绕以上两条主线，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卡舒吉事件等突发因素的冲击。（一）持续打击贪腐与重塑政治秩序2017年11月4日，萨勒曼国王宣布成立最高反腐委员会，新晋王储穆罕默德担任主席。该委员会的职责是打击贪污腐败和侵吞国家财产的行为，自成立伊始便发动雷霆般的行动，陆续将王室成员、内阁部长等显赫人士共计381人逮捕，囚禁在利雅得的丽斯卡尔顿酒店之中，大部分人最终达成经济和解。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Country Report：Saudi Arabia 2018,London：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2018,p4 2018年1月30日，沙特阿拉伯总检察长沙特穆吉卜（Saud alMojeb）宣布调查和审理结果，声称被捕人员涉嫌侵吞国家财产、洗钱、受贿、以权谋私等罪名，已有数人向政府缴纳和解金予以释放，收缴和解金共计1070亿美元。此外，仍有56人被拘押，原因是政府拒绝与他们和解，对于所涉案件将继续履行调查程序，依照法律规定予以审理。Kareem Fahim and William Branigin,Saudi Arabia releases most detainees in corruption probe after settlements totaling nearly $107 billion,January 30,2018,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middle_eastsaudiarabiareleasesmostdetaineesincorruptionprobeaftersettlementstotalingnearly107billion20180130969d4d5a05cb11e8aa61f3391373867e_storyhtml?utm_term=c83cd743f07b,2018-11-20值得注意的是，在被抓捕的这些人中，有11名王室成员是因为2018年1月6日聚集在首都利雅得省政府门前，要求萨勒曼国王取消停止为王室成员支付水电费的命令，同时为一名杀害平民而被判死刑的王子家人索要经济补偿。对于此种行为，在沙特检方的声明中强调，萨勒曼国王多次重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若违反法律和法规，任何人都将受到惩罚。沙特阿拉伯逮捕11名聚众抗议的王室成员，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20180107c_1122222179htm，2018年11月22日。此外，这一举措还表明了政治改革中拒绝再让王子们养尊处优的决心。对于以上严厉举措，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国际关系学教授法瓦兹吉尔格斯（Fawaz Gerges）认为,王储穆罕默德依照他所规划的沙特政治愿景付诸实践，实际上在重塑沙特的新秩序。Becky Anderson and Sarah El Sirgany,Saudi anticorruption sweep leads to highprofile arrests,https：editioncnncom20171105middleeastsaudiarabiaanticorruptionlist,November 6,2017,2018-12-02王室成员与行政高官的贪腐被认为是长期阻碍沙特政治发展的顽疾，同时加大了国家治理成本，削弱了政治合法性。实际上，在阿卜杜拉国王时期，针对阿拉伯剧变后民众对行政体系长期以来存在贪腐和效能低下的批评，2011年5月，沙特成立了国家反贪腐委员会，主要聚焦于中层官僚的滥用权力和行政效率低下等问题。Bertelsmann Stiftung,BTI 2018 Country Report：Saudi Arabia,Gutersloh：Bertelsmann Stiftung,2018,p13但是，由于国内政治势力的掣肘，反贪腐、行政低效、政治不透明与不公平等治理中的核心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在新形势下，沙特的资源型经济模式、宗教式社会范式以及君主制政治制度受到了极大的挑战,食利契约无法持久地提供政治合法性，Justin Gengler,Group Conflict and Political Mobilization in Bahrain and the Arab Gulf：Rethinking the Rentier State,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15,p13使得沙特阿拉伯面临着异乎寻常的改革压力。此外，经济、文化、社会方面的变革，均需要以政治改革为引领，同时割弃旧政治模式的顽疾，捍卫王室家族不同派系的不受约束的特权，Martin Chulov,Saudi Arabia claims anticorruption purge recouped $100bn,Jan 30,2018,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8jan30anticorruptionpurgenetsmorethan100bnsaudiarabiaclaims,2018-11-08塑造高效合理的国家治理模式。因此，在萨勒曼国王的支持下，王储穆罕默德的政治改革举措堪称乱世用重典，被某些学者称为乱中求变、解困沙特的政治善念。王猛、王丽君：沙特阿拉伯的王储新政透视，《西北大学学报（哲学与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4期，第144页。此外，沙特国王及王储重塑政治秩序的改革愿望不仅体现在反腐措施上，还表现在国家机构的设立和调整上。2018年3月11日，萨勒曼国王发布谕令，在检察机关内设立专门的反腐机构，旨在加大反腐力度，提高办案效率，加速反腐进程。正如萨勒曼国王谕令中所言：当局将对打击各种形式的腐败保持关切，希望保护国家及其自然资源，维护公共资金不被侵吞，捍卫公职人员群体的诚信。沙特新设反腐机构再释改革信号，《中国纪检监察报》，2018年4月17日。在机制因素的作用下，预计反腐风暴不会偃旗息鼓，而是会持续下去。（二）内阁大幅调整与强化王储权力除反贪腐层面，从政治角度上看,2017年底和2018年上半年的反腐风暴中，检察和反腐机构逮捕了王储穆罕默德的大批政敌，同时对其他高级官员进行审查盘问，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因此，有学者认为，反腐举措不仅是对沙特政治生态重塑的变革之举，还是进行权力洗牌的政治手段。Politico,Senior Saudi royal ousted princes reportedly arrested,November 4,2017,https：wwwpoliticocomstory20171104saudiroyaloustedprincesreportedlyarrested244553,2018-10-242015年初萨勒曼担任国王以来，王储穆罕默德迅速掌握权力。从2017年6月起，萨勒曼国王任命了一批年轻的王子在政府、外交，特别是军事部门的关键岗位任职，以扩充王储穆罕默德的权力圈子。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Country Report：Saudi Arabia 2018,London：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2018,p4在持续至今的反腐斗争中，撤职逮捕了包括王储穆罕默德的叔叔、前任国民卫队司令的米特卜本阿卜杜拉沙特（Miteb bin Abdullah alSaud）在内的一大批掌握实权的高官，使得第二代亲王的影响力大幅下降。就目前情况而言，现年82岁的萨勒曼国王的身体状况不佳，在有生之年为其儿子的政治继承踏平道路是当务之急。由于王储穆罕默德近乎莽撞的政治作风，王室内部的第二代亲王与权力旁落的第三代王子中多有不满。从沙特阿拉伯的继承制度而言，废黜穆克林与纳伊夫的王储职务，转而提升穆罕默德接任王储，不仅是对兄终弟及制度的挑战，Al Jazeera,Mohammed bin Salman named Saudi Arabias crown prince,Jun 21,2017,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1706saudiarabiaappointskingsalmansoncrownprince170621033707437html,2018-10-18还是对国王与王储不来自于同一分支派系这一不成文规定的破坏，实际上强化了苏德里家族的权势，沙特未来的政治制度有可能从家族共治转向君主世袭独权。此外，卡舒吉事件发生后，沙特国内政治势力对王储穆罕默德的鲁莽行为对国家形象造成的影响深表不满，甚至有传闻说借此机会各政治派系逼宫，要求更换王储。因此，无论从制度反弹力上，还是从政治博弈形势上看，王储穆罕默德的政治地位并不十分稳固，仍然需要采取措施强化自身权力。2018年12月27日，萨勒曼国王发布谕令改组内阁，并重建沙特安全和政治事务委员会。由于上一任内阁成立时间为2015年4月，已经到了每四年一任的调整期，本次内阁重组处于沙特政界的意料之中，但强化王储派系的政治权力也是内阁调整的应有之义。此次内阁改组中，易卜拉欣阿萨夫（Ibrahim AlAssaf）接替阿德尔朱拜尔（Adel AlJubeir）担任外交部长。有分析人士认为，朱拜尔的离职受到了卡舒吉事件所导致的沙特外交声望下降的影响，但他接任外交事务大臣后仍然掌管着沙特外交事务。Aya Batrawy,Saudi King orders Cabinet shakeup after Khashoggis killing,December 27,2018,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europesaudikingorderscabinetshakeupafterkhashoggiskilling20181227d291615209da11e989420ef442e59094_storyhtml?utm_term=0debdc252e29,2018-12-31此外，萨勒曼国王还任命阿卜杜拉本班达尔本阿卜杜勒阿齐兹（Abdullah bin Bandar bin Abdul Aziz）担任国民卫队司令，哈立德海尔比（Khaled AlHarbi）接替沙特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希拉勒（Saud bin Abdul Aziz Hilal）为公共安全理事会（Public Security Directorate）主席，穆萨德艾班（Musaed Al Aiban）被任命为沙特国家安全顾问，等等。Arab News,Saudi Arabias King Salman appoints new foreign minister in sweeping Cabinet reshuffle,December 28,2018,http：wwwarabnewscomnode1426601saudiarabia,2019-01-10此次内阁调整很大程度上巩固了王储穆罕默德的权力，一是诸如阿萨夫原本担任财政部长，在反腐风暴中被捕后予以释放，这很可能表明其政治立场与王储穆罕默德达成了一致，或没有反对王储的意愿，应视为政治归化的典范；二是穆萨德艾班、图尔基谢赫等人辅佐王储，进一步占据了国家核心权力圈，有助于王储新政的推行；三是内阁改组中新成立了三个新部门，分别管理战略和发展、法律事务、业绩评估和内部审查，以确保沙特情报总局等情报机构遵守国家安全政策、国际法和国际人权条约等，旨在强化沙特情报部门的效能。沙特新设三个政府部门，强化监督情报机构，新华网，2018年12月22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81222c_1210021659htm，2019-01-08。联想到2018年10月20日王储穆罕默德重组情报机构，这些调整的意义无非在于一方面回应卡舒吉之死的情报人员处置失当，另一方面在于再次清理整肃情报机构以为己用。（三）外部形势险象环生、复杂多变在复杂多变的地区及国际形势中，沙特因自身较为鲁莽的外交行为，以及长期以来积累的尚未解决的地缘政治问题，外交热点事件不断，外交形势险象环生，国际形象受到了负面冲击。概括起来，对沙特外交有较大影响的热点事件及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第一，因国内政治问题与加拿大的外交纷争。2018年8月3日，加拿大外交部在社交媒体推特发文，对沙特逮捕维权人士表达严重忧虑,敦促沙特当局立即释放这些人。8月6日，沙特外交部发布声明，指责加拿大干涉其内政，要求加拿大驻沙特大使24小时内离境，并召回沙特驻加拿大大使，暂停与加拿大之间一切新的贸易和投资。与此同时，沙特阿拉伯航空公司宣布：即刻起停售其往返加拿大多伦多航班的机票，并从8月13日起停飞往返多伦多的所有航班。此外，沙特教育部宣布将在加拿大的12万名沙特留学生及其家人转往其他国家，沙特卫生部也宣布在加拿大就医的沙特人将转往其他国家。然而，加拿大外交部部长弗里兰发表声明称，加拿大不会放弃对沙特的外交立场。沙特指责加拿大干涉其内政并驱逐加大使，《世界知识》，2018年第16期，第8页。实际上，沙特政治中的某些问题一直被西方所诟病，但与西方大国之间的直接外交冲突少之又少。此次沙特与加拿大的外交纷争，损害了其在西方国家中的声望，给它们留下了鲁莽和傲慢的印象。第二，卡舒吉事件引发了国内外政治及外交形势的强烈震荡，该事件也成为2018年沙特外交的最主要的热点事件。在卡舒吉事件中，抛开对沙特国内政治的影响不谈，就外交关系而言严重冲击了沙特的国际形象，但所幸并没有严重削弱沙特外交实践的根基。其一，卡舒吉事件给了敌对国家攻击沙特的把柄，伊朗、卡塔尔等国家纷纷群起而攻之，严厉斥责沙特行为的不义。其二，卡舒吉事件给沙特与土耳其两个地区大国之间的关系蒙上了阴影。在叙利亚问题、地缘政治势力范围、政治伊斯兰等问题上，沙特与土耳其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卡舒吉事件则使得两国关系骤然下降，客观上提升了土耳其的战略主动性和优势。其三，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卡舒吉事件中可谓颜面尽失，与西方国家之间的交往基础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然而，卡舒吉事件并没有对沙特外交造成毁灭性影响，原因主要在于美国的鼎力支持。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对于沙特的相关调查结果，应该对沙特进行无罪推定。Emily Stwewart,Youre guilty until proven innocent：Trump compares Saudi Arabias denials to Brett Kavanaugh,October 17,2018,https：wwwvoxcompolicyandpolitics2018101717989244trumpapinterviewsaudikhashoggikavanaugh,2018-12-22实际上，卡舒吉事件再次考验了美沙之间的盟友关系，凸显了两国之间的战略依存与扶持属性。第三，久拖不决的也门问题等地区热点问题压缩了沙特的外交战略空间，削弱了沙特的国力。2014年9月也门胡塞武装夺取首都萨那并占领该国南部地区后，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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