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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这部丰富而厚重的著作,在现当代文学史上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现代文学研究专家、北京大学资深教授严家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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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香港知名作家、出版家潘耀明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起,从事当代中国作家的研究以及相关著作出版工作,在与文化名家们来往交流中,收藏了大量名家书信、照片和字画。本书精选潘耀明与巴金、钱锺书、杨绛、叶圣陶、俞平伯、沈从文、卞之琳、艾青、骆宾基、秦牧、顾城等名家的交往研究文章,同时配以这些名家与作者交往过程中的书信、手稿、照片等珍贵资料。作品感情真挚,打动人心,多角度地呈现了一批文坛名家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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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潘耀明,笔名彦火。福建省南安县人。现职《明报月刊》总编辑兼总经理,《文综》社长兼总编辑、香港作家网社长。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工作委员会荣誉委员、国务院侨务办公室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香港作家联会会长、世界华文旅游文学联会会长、香港世界华文文艺研究学会会长、世界华文文学联会执行会长、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成员、马来西亚“花踪世界文学奖”评审委员会顾问;并担任香港期刊传媒公会创会副主席、香港新闻工作者联会常务理事、中国茶文化国际交流协会副秘书长。
主要创作:评论、散文集十五种,分别在内地、港台及海外出版。近著有《山水挹趣》(2018年,香港中华书局)等,其中《当代中国作家风貌》被韩国圣心大学翻译成韩文,并成为大学参考书。部分作品被收入香港中、小学教科书内。
1994年,凭《竹风·竹笑与血性》一文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的第九届“海峡情”文学奖,首届“四海华文笔汇”授予散文特别奖。
2009年,获日本圣教新闻社颁发“圣教文化奖”。
鉴于在企业创新领域和对亚洲社会、文化及经济方面的杰出贡献与成就,2019年9月8日获得亚洲知识管理学院颁授2019年度“亚洲华人领袖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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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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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用生命写作的人 严家炎 / 001
前言:心中宛有当时在 潘耀明 / 011
上帝与魔鬼都是人的化身 / 001
艾青 : 我爱这土地 / 005
冰心的岁月 / 011
很现代的叶圣陶 / 015
令人惋惜的茅盾 / 019
无可奈何的俞平伯 / 024
早慧的红学大家俞平伯 / 030
倾国安知真国色 / 034
俞平伯迟来的春天 / 039
讲真话的巴金 / 044
愤愤不平的巴金 / 048
巴金谈诺贝尔文学奖 / 052
夸父战士式的风范 / 057
钱锺书妙谈官话和流水 / 062
钱锺书的一封长信 / 067
钱锺书的妙喻与幽默 / 072
钱锺书唯一的访问记 / 077
萧红与端木蕻良 / 081
萧红与萧军 / 085
端木蕻良的忧郁和孤独 / 090
生死相隔不相忘 / 095
萧红与骆宾基的姊弟恋 / 099
骆宾基与《金文新考》 / 103
与吴祖光搭伙之谊 / 107
翩然的白面书生 / 111
令人心痛的晚年吴祖光 / 116
吴祖光新凤霞主演的现代版《牛郎织女》 / 120
玉为风骨雪为衣 / 124
自在神仙——汪曾祺 / 128
爱人和爱美女的汪曾祺 / 132
自娱遣兴漫说汪曾祺的画作 / 137
现代派诗人王辛笛 / 142
不及林间自在啼 / 146
爱写“怪诗”的杜运燮 / 151
在桥上看风景的卞之琳 / 155
卞之琳的美诗妙译 / 160
苦恋一世的卞之琳 / 164
有洁癖的卞之琳 / 172
爱死美文美女的蔡其矫 / 176
忍受黑暗的蔡其矫 / 180
臧克家的“爱情游戏”及其他 / 185
曾获毛泽东召见 / 190
大才女赵清阁 / 194
赵清阁与老舍的结缘 / 199
赵清阁:让落叶埋葬梦一般的爱情 / 203
鲁迅夫人:赵清阁缄默文静,学生气很浓 / 211
赵清阁笔下的俞珊 / 215
老舍的第二段感情生活 / 219
老舍之死 / 223
老舍妻子胡絜青的丹青之路 / 227
顾城二十年祭 / 231
析顾城与谢烨、英儿的三角恋 / 244
顾城的伊甸园 / 248
顾城与谢烨的“游戏生活” / 252
谈顾城的画 / 257
萧乾——进行第三类接触的人 / 266
萧乾与沈从文的师徒恩怨 / 272
萧乾的感情之旅 / 278
萧乾晚年“搬动大山”记 / 289
萧乾对 21 世纪的寄望 / 293
从夏志清一封信谈起 / 298
夏志清逝世前后偶拾 / 309
曹禺的苦恼和遗憾 / 313
柯灵的煮字生涯 / 318
出生香港的散文家秦牧 / 329
沈从文诗书妙品 / 341
沈从文文学生涯 / 345
沈从文爱情的甜杯与苦杯 / 360
恩义情仇——说沈从文丁玲的关系 / 368
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成书故事 / 375
一鸣惊人的张贤亮 / 393
丁玲的浮沉录 / 400
口衔叶笛的诗人郭风 / 416
闽籍散文大家——何为 / 424
小说家茹志鹃访问记 / 433
手迹之外一章:我与金庸 / 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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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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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用生命写作的人──名家岁月留痕
严家炎
我与潘耀明先生相识于1992年秋天。我到香港中文大学访学,金庸先生得知后,委派潘耀明来接我去他位于香港太平山麓的家。我们相谈甚欢,潘耀明则谦逊有礼地坐在一旁,始终面带微笑。
那时的潘耀明,刚接手金庸先生创办的《明报月刊》总经理兼总编辑一职,至今已近三十载。其间我们曾在多个金庸小说国际研讨会上相遇,多次一起陪伴金庸先生游览内地的名胜古迹,也曾多次出席他主持的文学与文化交流会议,拙作则有幸多次在《明报月刊》发表。
如今的潘耀明,已被誉为香港著名作家、编辑家、出版家、文学活动家。除继续主持《明报月刊》外,还兼任香港作家联会会长、世界华文文学联会执行会长、世界华文旅游文学联会会长、香港世界华文文艺研究学会会长等职务。2019年春,韩国、中国内地及香港的一些有识之士,有鉴于潘耀明以香港为基地,在四十多年的历史中,于文学创作、编辑出版、文学社团、国际文化与文学交流等方面付出的巨大辛劳,创下的不朽业绩,理应得到世界华文文学界高度认可的初衷,在韩国首尔举行了“潘耀明(彦火)文学事业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济州举办了“潘耀明与世界华文文学研讨会”。我因事先承诺了另一个会议,错过了韩国之约。稍后在北京相聚,潘耀明只字未提韩国的事,仍如当年一样的谦逊有礼。
最近,我收到作家出版社寄来托我写序的潘耀明新著《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以下简称本书),方知这些年潘耀明在万忙之中,还抽时间收集整理了四十多年来,他与大陆和海外文学家来往交流的大量书信、照片和字画,并从中挑选出精华部分,汇集写就了这部四百多页的大著。捧读这部书稿,不禁令我百感交集,单单看他拜访过的茅盾、巴金、老舍、冰心、曹禺、丁玲、艾青、端木蕻良、萧乾、钱锺书、沈从文、俞平伯、汪曾祺、吴祖光、新凤霞、柯灵 …… 无一不是新文学史上熠熠闪光的文学大家,就非常之难得,而且每位人士他都不止拜访过一两次,交往时间一般都长达数年,十多年,甚至几十年,包括书信往来,比如他和萧乾通信就长达二十年,外加在香港难以计数和热情周到的接待。新时期的著名新老作家如茹志鹃、秦牧、张贤亮、蔡其矫、郭风、何为……他也都有交往。这部书中收录了他与这些人士的部分书信和受赠书画。这些通信和书画登陆内地还是首次,而本书中的众多采访笔记,更是首次公之于世。我相信,对上述文艺家进行的如此大量、多次、有实录的采访,迄今为止,海内外包括大陆在内,只有潘耀明先生一人做到了,由此可知这部作品弥足珍贵。
更令人无比感慨的是,潘耀明独自开始这项重大工程的时间点,是四十多年前内地“文革”刚结束不久,几乎被摧残殆尽的文学界和文化界,都是一片荒芜的时候。许多冤假错案还远未澄清昭雪,我和我的同道们也正忙于高校现当代文学教育的拨乱反正书归正传,而无暇顾及其他。潘耀明当时先是担任《海洋文艺》杂志执行编辑,继后在香港三联书店工作。少年时代就萌发的对中国文学的热爱与痴迷,使他对创作了这些作品的文学家们充满了崇敬和向往。1978年夏天,侨办主任廖承志邀请了一批香港出版界代表团访问内地,潘耀明有幸成为代表团的成员。他立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踏上了拜访和结识那些早已铭刻在心的文艺家之路,目标远远不只是“约稿”而已。
官方安排的活动之一,是让“文革”中被批判后复出的文艺家与香港文学界的朋友会面,而他最想见的诗人艾青却不在里面。那时刚从新疆劳改回来的艾青还没有获得平反。潘耀明便按照聂华苓女士给他的地址,“私访”了艾青。激情似火、笔名“彦火”的潘耀明,见到早已心仪的大诗人艾青的兴奋与激动,历经磨难的艾青先生见到这位来自香港、仰慕自己已久的文学青年的惊喜与慰藉,想必都是难以名状的。摆谈中,艾青得知潘耀明最喜欢自己的两首诗《我爱这土地》和《时代》,后来便特别誊抄了写于1938年的《我爱这土地》,书写了“若火轮飞旋于沙丘之上,太阳向我滚来”的墨宝给他留作纪念,潘耀明都收入了本书,使我们有幸观赏。自此他们开始了多年的交往。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潘耀明自己收入并不宽裕的时候,在香港热情接待了艾青夫妇,还买了录音机、计算机和速溶咖啡送给艾青。随后,潘耀明在艾青家认识了闽籍知名诗人蔡其矫,从此结为好友,也在本书中对蔡其矫做了专项介绍。
1981年潘耀明以虔诚之心,拜望冰心先生,后来又拜望过多次。他敬慕冰心战胜病魔顽强的毅力和看待死亡超然的洒脱。冰心打心里喜欢这位钟情于文学的福建同乡,显得格外高兴,特亲自挥毫,写了一张秀丽的小楷给他:“海波不住地问着岩石,岩山永久沉默着不曾回答;然而它这沉默,已经过百千万回的思索。”潘耀明深为感激地写道:“这也是冰心自己的写照。冰心爱大海,人世间一切的卑微、污秽和不安,都将为大海广袤的襟怀所净化。无欲则刚,这也许使她能一直葆有青春的心态和清泉一样净澈洁明的灵性。”
巴金先生也是潘耀明无比敬慕和多次拜访的著名作家。他认为,巴金一再彰显“说真话”的精神,在假话满天飞的今天,令人对他崇高的人格,肃然起敬。潘耀明去年在整理作家的手迹时,初步统计巴金给他的信札至少有十二封。最近重新翻阅作家信札时,又发现了巴金一封新的信。这封信是笔者负笈美国,在纽约大学攻读出版管理和杂志学期间,巴金从上海寄给他的,袒露了心迹,弥足珍贵。潘耀明把这封信收进了本书,令我们也有幸分享。
潘耀明得知巴金逝世的噩耗时,悲痛之余告诉了在英国剑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金庸先生,请他为自己主编的新一期杂志“巴金特辑”写篇文章。金庸得知后连夜赶写了一篇悼念文章《正直醇雅,永为激励》。文中提到他早年读《家》《春》《秋》,觉得没有读武侠小说过瘾,“直到自己也写了小说,才明白巴金先生功力之深,才把他和鲁迅、沈从文三位先生列为我近代最佩服的文人。”“如果我遇到巴金那样重大的压力,也难免写些违心之论,但后来却决不能像他那样慷慨正直地自我检讨,痛自谴责。”他还说,巴金在“文革”时饱受磨难,但意志坚毅,不仅活了下来,而且写出了“这部掷地作金声、惊天动地的《随想录》”“实在是中国文化界的大幸事”。相信这也是潘耀明和我们共同的心声。
潘耀明对文学的钟情与执着,使他能从作家们的作品中读出别样的韵味和价值。例如一般评论者往往将沈从文归于乡土文学,擅长写乡间的小人物。潘耀明却认为,“贯穿沈从文作品的创作思想,是在城市与乡村两个世界的对立中建构的。人神的统一与分裂、人与自然的契合与人性的扭曲、原始生命力量等等,所有这些对人生的观察,已使沈从文进入哲学的领域。”沈从文笔下的这些小人物,“都是有血有肉、可亲可爱的,他们有勇敢、正直的人性的光辉的一面,也有愚昧无知和粗鲁的一面,沈从文与其他作家迥然不同的,是他连这些小人物的负面也不忍苛责,而是以宽容谅解的态度视之,显现他博爱的精神。”他对沈从文的钦佩不止于此,还不吝笔墨详细介绍了沈从文因回避政治干扰,转行研究古代服饰及相关文物的杰出成就以及为此所付出的超乎寻常的艰辛代价。他认为:“综观沈从文毕生事业,他的服饰研究成就不可能不提,值得大书特书。”
潘耀明痴迷这些作家学者的作品才华,同时也崇敬他们高尚的人格人品。俞平伯先生上世纪50年代初就因《红楼梦》批判犯上被打入冷宫,沉寂数十年,潘耀明认为他的道德文章如高山流水,仰之弥高,照样多次上门拜望,而且用了四节的篇幅介绍了这位一身傲骨的学者,如何在长期寂寥冷漠中坚持学术研究,笔耕不辍,硕果累累。从中我们也得知,俞平伯的处女作《红楼梦辨》原稿失而复得的奇特故事。潘耀明推想:“假如俞平伯失去了稿件,假如他没有出版《红楼梦辨》,就不会发生1954年批判他的红学研究,‘文革’中也不会被当‘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来揪斗 …… ” 俞平伯也把《红楼梦辨》稿的失而复得比喻为“塞翁失马”,不胜感慨。他将潘耀明这位热情真挚的后辈视为知音,俞平伯的外孙韦柰在《旧时月色 —— 俞平伯身边的人和事》一书中写道:“外祖父喜他的为人,也喜他的才气,常夸奖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青年。在潘耀明迁居太古城时,外祖父曾书‘既醉情拈杯酒绿,迟归喜遇碗灯红’联赠他。”
本书名曰《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正是“这情感”,支撑着潘耀明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时间、精力和心血,成就了与老一辈学者作家们难能可贵的隔代情谊。但是,能够使这些文坛大师们接纳他并长期保持联系,当然不能仅仅靠情谊。既然是知音,就要有共同语言,就要有令大师们觉得有话可说、有信可写的丰厚的知识和学养。正是俞平伯所感受到的潘耀明的“才气”,使他得到了大师们心悦诚服的认可。
在学术界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钱锺书先生为了做学问,常常是闭门谢客的。在潘耀明心中,“钱先生的学问如浩瀚大海,他学识渊博,精通五国文字。我看中国从古到今没有一个人能与他相比,单是《谈艺录》与《管锥编》的学术成就,已足以震古烁今了。”然而,钱先生不仅向潘耀明敞开了家门,多次与他推心置腹地交谈,如有关《谈艺录》先后修改出版的经过等;还有不少书信往来,信中尊称潘耀明为“兄”不止一次赠送潘耀明墨宝;更让他拍摄了好几张生动难求的照片,有一张照片上还有极少与外人合影的杨绛先生。
潘耀明的才气,来自他多年对文学、对出版事业孜孜不倦的追求和勤奋努力。在数十年的生涯中,身兼多项国际国内文化交流重任的潘耀明,还出版了近三十部书,每一部都有独特的视角和思考,每一部都是妙笔生花、美文迭出。早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他就出版了《当代中国作家风貌》,后来又出过《当代中国作家风貌》续编,堪称首屈一指。单是主编《明报月刊》近三十年,他为之所写的卷首语就将近三百篇,如汇编成集也有好几部。《明报月刊》是深受海内外广大知识分子首肯和喜爱的杂志,每一期的内容都涉及时事、政论、科技、文学、艺术、美食等等,而且作者不乏名家大腕。要写好这样一本杂志的卷首语,所需要的有关知识涵养以及笔头功力,可想而知。潘耀明不虚此职,信手拈来便是一篇篇包含历史、文化、文学、哲思的泛散文,有学者称他是“破茧而出的散文文体家”,实不为过。
本书也处处闪现这位散文文体家的过人才华,比如他写端木蕻良送他的两帧画:“一张是罗汉松,一张是风荷,都是水墨国画,不设色,更显其功夫。罗汉松莽莽苍苍,粗壮的枝干和如戈戟的针叶,颇见精神;风荷墨色厚重,迎风右摆,柔中见刚,别有韵致。”他写汪曾祺的家书:“文字精练、幽默、风趣,可读性极高。他写他在美国所遇到的人和事及所见所闻所感,笔下如一条涓涓清流,澄澈中不含沙石,果然与一般家书迥异,后者往往失之琐碎。”他写秦牧的散文:“作者文笔清新隽永,既有‘怒潮奔马’那样的豪放,也有‘吹箫踏月’那样的清幽;既有司空图《廿四诗品》中指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的雄浑,也有‘娟娟群松,下有漪流’的清奇。”他写福建诗人郭风:“果尔蒙的大胆想象和奇异的联想,凡尔哈伦的充满了对于生之礼赞的力量和乐观,阿左林的精练简洁的文句、对于西班牙乡间和小镇上的劳动者和景物的尊崇的感情,都对少年的郭风发生深刻的影响,特别是这些作家的象征手法和对家乡深沉的感情,对于郭风创作的影响,更是刻骨难忘的。”
潘耀明以他的为人和才气得到了大师们的信任和倚重,他们不但将自己的文章交给他主办的《海洋文艺》和《明报月刊》发表,自己的书稿也请他帮忙出版。卞之琳先生与潘耀明有二十多封书信往来,其中不乏逾千字的长信。197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卞之琳的《雕虫纪历 —— 1930 — 1958》,但因为“私生活中一个隐秘因素”,他把1939年前写的诗删去了不少,而潘耀明认为这些诗的可读性相对地高,所以利用在香港三联书店任职的机会,为他出版了繁体字版《雕虫纪历 —— 1930 — 1958》 (增订版),增加了三十首诗,让读者一睹为快。巴金先生的《随想录》繁体字版,也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请潘耀明在香港三联书店出版的。
潘耀明1978年与萧乾相识,一直到他1999年去世,往来与书信从未间断。1982年潘耀明第一次赴美,萧乾怕他人生路不熟,给他写了六七封推荐信,以便沿途有人照应,令潘耀明很感动。萧乾和夫人文洁若晚年“搬动大山”翻译《尤利西斯》,也令潘耀明深感钦佩。沈从文曾经是萧乾的恩师,后来两人之间有了怨气,外人讳莫如深。萧乾生前写了《我与沈老关系的澄清 —— 吾师沈从文》的文章,叮嘱文洁若待他身后再发表。萧乾逝世后,文洁若交给了潘耀明,特地嘱咐他在《明报月刊》发表。潘耀明遵嘱发表于2001年12月号《明报月刊》,两人结怨的前因后果才为外人所知。萧乾生前还写有一篇三十多页的长文,这是一本记录了他初恋的私人笔记,也是请潘耀明在《明报月刊》发表的。
类似潘耀明与大师们亲密互动的故事,本书中比比皆是。1983年秋,潘耀明与吴祖光、茹志鹃、王安忆、陈映真、七等生为同一届的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邀请的华人作家。他与吴祖光同住一套房间,彼此分工合作,吴祖光负责去超市买菜,潘耀明则不辞辛劳负责烹饪每日两餐,两人相处三个月,关系十分融洽。临别时吴祖光题赠报恩诗一首:“不屈为至贵,最富是清贫。”潘耀明深谙,典出隋朝王通的名句,“不辱于人谓之贵,不取于人谓之富”,很能启迪人心。这次相聚也开启了潘耀明与吴祖光、新凤霞夫妇的交往之旅。在潘耀明的笔下,我们不仅看到了文坛上这对现实版牛郎织女的恋爱经过,看到了他们在各自的舞台所展现的精彩绝活,也看到了双双戴上右派帽子以及“文革”所经历的严酷磨难,还看到了新凤霞在被迫害致残后,从文盲到笔耕不辍写出三十部作品、逾四百万字的著述。20世纪80年代,潘耀明负责香港三联书店的编辑部,曾参与筹划了一套《回忆与随想文丛》,主要是老作家的回忆文集,其中有一部就是新凤霞执笔的。
本书既展现了大师们的精神风貌、创作才华,也没有忽视常被大师的光华遮蔽的女中豪杰的业绩。赵清阁在文学史上往往是在谈到老舍时,作为他的红颜知己被人们提及。但潘耀明用了将近一万字的篇幅,历数她多才多艺的非凡生涯。既披露了她与老舍相识相知难以割舍的情感,也记述了她后来为此而付出的数十年的隐忍与孤苦。而潘耀明笔下的老舍夫人胡絜青也深明大义,晚年“竭力亲自为老舍整理了不少文集,还亲自写序。如《老舍文集》《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文牛》等,还把早年老舍创作、因政治原因未能出版的《正红旗下》,也重新校订整理出版”。同时潘耀明还让我们知道了胡絜青本人也是师从齐白石的一级画师,有幸见到胡絜青1981年在香港举办画展时,赠给潘耀明暗含寓意、相当生动的小鸡包围蟋蟀的中轴水墨画。
可见,这部丰富而厚重的著作,在现当代文学史上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前言:心中宛有当时在
潘耀明
时代已进入网络化,文人写稿不用再像以往一样,一笔一画地爬格子,而是清一色用计算机写稿;通信也不用书写了,用“伊妹儿”(E-mail)或微信,既简便又快捷。
书写的年代已逐渐远去。文人的信札、手迹已成为历史陈迹。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做过现代中国作家研究,编过文学书和文化杂志,与文化人接触和交往特别多,也收集了一些文人墨宝、手迹。
香港两家大学 —— 香港城市大学及香港浸会大学先后举办了我的“现代文人书画手札特展”和“现当代名作家手稿书画展”。过去对这些墨宝、手迹都没有好好整理过,因这两次展览,我花了死功夫,翻箱倒箧,竟然拣出逾百件的作品,只是藏品三分之一,大都是有代表性的作品。
巴金的信札有十三封之多,他都是用钢笔书写的。他晚年身体不大好,字体很小,却很清晰。内容大都是谈他的创作经验和近况,其中不少内容涉及他写《随想录》的点点滴滴。他的繁体字版《随想录》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由香港三联书店出版,我当时负责三联书店编辑部,所以就出版繁体版的《随想录》事宜与他有过较多的书信来往。
我手上还有巴金《随想录·总序》及《随想录》繁体版的序言原稿。
巴金一再彰显“说真话”的精神,在假话满天飞的今天,重温这些信札,令人对他崇高的人格,肃然起敬。
艾青是我最早认识的内地诗人,那已是四十多年前的1978年了。他刚摘了右派帽子,从新疆石河子回到北京,也可以说他是我最早的忘年交,最早有书信往来。
信大都是他亲自写和复的,后来,他身体欠安,才由夫人高瑛代笔。他的许多诗篇都是我早年所熟读的。他那一首《我爱这土地》很感人,我每次朗读,都不禁热泪盈眶。我从没读到一首同样的诗篇可以对祖国爱得那么深沉!所以我特地请他誊抄一遍给我。
在作家的信札中,我收有萧乾信件共有七八十封。信札牵涉的内容十分广泛,包括他的书稿、生活、近况等等。他是一个热心人,他还向我推介不少海外文化界朋友。他的字比较潦草,但仔细辨认,还是可以明了的。
俞平伯先生的信札特别珍贵,都是在八十岁以后亲笔写的信,共有二十七封,也是十分珍贵。
钱锺书的信札都是用毛笔写的,如他的文章,挥斥方遒,龙飞凤舞,苍劲而逸致,很有收藏价值。
关于墨宝方面,沈从文、俞平伯、茅盾、叶圣陶、萧军、端本蕻良、汪曾祺、赵清阁、张充和等都是文人、作家兼书法家。
萧红的三个男人──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我与他们都有较多交往,也有他们三个人的墨宝,并略窥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
俞平伯的书法十分清秀,别有风骨。某次,他知道我要搬新居,特别写了一对联来志贺:既醉情拈杯酒绿 迟归喜遇碗灯红
我搬了几次家,这对联一直悬挂在我的客厅中。每次归家读到这对联,都会令我感到难言的温煦和亲切感。
作家中,擅画画的,就我所交往的,端木蕻良和汪曾祺是特别出众的。前者是芸芸东北作家中最是才气横溢不过的;后者的小说、散文都很空灵而慧黠,他的书法、画也很讲意境,备受称许。
金庸曾说过,他没有真正学过书法,但他的书法自成一体,别饶兴味。他为我2000年两部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随笔《鱼化石的印记》《永恒流动的情感》题的字,言简意赅,很有情味。值得一录──
鱼非当年鱼,石非当年石,
鱼化石中,宛有当年在。
你非当时你,我非当时我,
我心中有支歌:“记得当时年纪小。”
心中宛有当时在 —— 有你,有我,有当时。
为耀明兄《鱼化石的印记》作
──金庸
许多天、许多年之前,情感曾在你心中流过,
今天、明天,明年、后年,这情感仍会在你心中流动,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却永远流不尽,
因为有些情感──是永恒的,那是深情。
为耀明兄《永恒流动的情感》书
──金庸
此外,我还拥有金庸一帧较罕有条幅。是我请金庸为我题郑燮的《竹石》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结果金庸根据后两句诗的意思改写题赠给我:
千磨万击强身术
东西南北过耳风
耀明兄有励志联谨为书之
──金庸
写这对联的时候,我刚给金庸挡了一位文人的暗箭(以后有机会我会专文解释),从这对联用意可想而知。后来我一直把金庸的墨宝悬挂在厅中,以为自勉。
以上这些手迹以及书写的文字,都是深情的,曾在文化人心间流过,以笔记下,也将是恒久的。
知名学者、文学评论家严家炎教授百忙中慨然赐序,严夫人卢晓蓉女士从旁协助纠正文稿资料,不胜荣幸,深受鼓舞,铭然于怀!
此书能够成功出版,特别要感谢吴义勤兄。在一次文友饭局中,谈起我与作家的交往和作家手迹收藏,他主动表示作家出版社乐意出版此书。本书大量后勤繁杂的编辑工作,得力于丁文梅女士及彭洁明女士辛勤的付出,谨此一并感谢。
2020年11月13日
上帝与魔鬼都是人的化身
——诗人艾青的墨迹
2015年年初,艾青的夫人高瑛大姐从北京南下“私访”香港,时值她有一本新书《艾未未的母亲、艾青的夫人 —— 高瑛自述》在香港出版。她不想惊动传媒,只给我捎了信息。
她是勇敢的女人!早年她与艾青共同遭到迫害,与艾青一道劳改、受批判。自从艾青逝世后,她孑然撑持了一家子的担子。八十多岁的老人,历风雨而弥坚。
高瑛大姐一行,在香港勾留三天。她说,她过去对香港印象不太好。这次重莅,只是想感受香港自由开放的氛围。
艾青40年代曾两度经香港,因是路过,印象并不深刻。1980年,艾青、高瑛夫妇再一次莅临香港,这是他们与王蒙一起接受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主任聂华苓、保罗·安格尔夫妇邀请到美国途次香港的。
这一期间,我在香港三联书店任职,曾参与接待他们。当年香港三联书店只有两个招待所,一在北角侨辉大厦,一在九龙土瓜湾中华大厦,都是在闹市,环境及设施条件都不是很好。
艾青他们被安排在九龙招待所,那区的空气较混浊,而且招待所侧畔刚在起屋,打桩机竟日轰轰隆隆不停。艾青等人白天给吵得耳朵嗡嗡不绝,苦不堪言。
时值8月,是秋老虎肆虐的日子。那个年代,招待所还没装冷气,只有电风扇劲吹,害得艾青也睡不好觉。艾青对这次香港行印象不佳。
待艾青等人从美国回程经香港,被安排住在三联书店北角招待所,便没有那么吵闹。
元旦那天,我特地带他们登上太平山。从蜿蜒回旋的上山路,看到不少掩映在树木间的楼宇。艾青说,山上的屋与山下的屋,真是有天渊之别呀!我说,楼价也有天渊之别。
那天天晴日丽,山风徐徐,登上太平山山顶,豁然开朗,艾青也为之精神一振,话语也多了。他说,香港也有她美的一面,不过多是用金钱砌的。
艾青后来参加第一届“新加坡国际文艺营”,与萧军、萧乾一道经过香港,我带他们游海洋公园,乘电缆车,举目海阔天空,下瞰山水一色,令人心旷神怡。此后,艾青对香港的印象也比过去好得多。
但是,“文革”后复出的艾青,行踪所及,写过美国爱荷华,写过新加坡 …… 却没有写过香港。可见,香港在诗人印记,并未掀起情感的微澜,也谈不上诗兴。正如高瑛大姐说的:“这儿并不是天堂!”
那天与高瑛大姐通了电话,翻开了日历,才知道艾青已走了十六个年头,令人怃然。
1980年,时值中国刚改革开放不久,已届七十岁的艾青,仍然豪气干云,特地写了一帧条幅送给我:“若火轮飞旋于沙丘之上,太阳向我滚来。”这两句诗是摘录自艾青写于40年代的长诗《向太阳》,年轻的艾青怀着满腔热血的激情,追求光明、进步,向往革命,讴歌“一切把人类从苦难里拯救出来的人物”。诗写道:“从远古的墓茔/从黑暗的年代/从人类死亡之流的那边/震惊沉睡的山脉/若火轮飞旋于沙丘之上/太阳向我滚来 …… ”
这几句诗的关键词是“太阳向我滚来”,“滚”字是诗眼,展现读者面前的是恢宏的画面,气势磅礴。前面几句,都是为“太阳向我滚来”做伏笔。暗喻“太阳”是从历史的远处滚来,不管这漫长的历史多么黑暗,又多么艰难,“太阳”以它不可阻挡的气势,光亮亮地滚来了。诗人用意很明白:历史是不可阻挡的,光明的到来是必然的。
日月嬗变,时移势易。我没有问诗人,写这两句诗,是否还是当年的心态,还是有新的感受、新的解读。
我想,在崭新的时代,饱经沧桑的诗人肯定心潮起伏,难掩激动之情。一句“太阳向我滚来”,是否也可以注入新的注解:诗人以当家做主的姿态出现,不再像过去那样怀着对太阳礼拜的卑微心态,我想,时代变了,更准确的说法,应是太阳向人民的诗人(艾青有“人民的诗人”之称)滚来了!
2015年5月杪,高瑛大姐打了几通电话来,让我专程上一趟北京,说有要事与我谈。到了北京,高瑛大姐把她珍藏多年的艾青的另一帧条幅郑重其事地转赠给我。
条幅的内容是“上帝与魔鬼/都是人的化身”,出自艾青的《花与刺》,这两句诗意喻最崇高的与最丑陋的,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
艾青是无神论者,他既否定上帝的存在,也反对神权、反对人间造神运动。他曾呐喊道:“要用科学代替迷信”“不依靠神明的怜悯,不等待上帝的恩赐。”(《在浪尖上》)并直接对“上帝”的存在表示质疑和否定。
在《人和上帝》中,艾青还通过人和“上帝”的相互埋怨,深刻揭示了“上帝”只是人为了欺骗自己而创造出来的荒诞形象,建立在人的荒诞性的基础上。艾青自己便深受造神运动之害。
艾青后期给别人题字,多用上这句话,也可视作他晚年的心声。高瑛大姐告诉我,这帧字写于艾青八十岁之前,他还未断胳膊之前写的。所以还写得不错,她一直藏到今天。
我恭敬地奉接这帧墨宝,恍惚捧着诗人那一颗矢志追求真理和光明的跃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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