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西尔弗顿,英国米尔顿?凯因斯(Milton Keynes)空中大学(Open University)生态学教授,DJ生态学家,专攻植物族群生物学,尤以生态变迁与植物演化关系之研究见长。著有《伊甸园的魔鬼》(Demons in Eden)、《 99%的猿人》(合著,99% Ape: How Evolution Adds Up)、《脆弱的网:大自然的下一个事件》(Fragile Web: What Next for Nature?)等畅销书。
十六世纪的人大多以为蕨类用种子繁殖。但是蕨类的种子在哪里呢?既然所有植物都是由种子生长而成,而蕨类找不到种子,那么蕨类的种子一定是隐形的了!当时研究草药的人相信,从植物的叶子以及花朵的形状,就能看出这种植物的药效。所以肾大巢菜(译1)能治肾疾,地钱(译2)对肝有益。基于征象学说(doctrine of signatures)这派原则,很自然地,若拿着隐形的蕨类种子,人就能隐形了啊。
研究草药的人若要兜售这个想法,借机大赚一笔,还得解决一个问题:怎么拿到蕨类种子?是有个方法:仲夏午夜降临之际,蕨类种子飘落之前,以一迭十二个白镴银盘承接。蕨类种子会穿透前面十一个盘子,停驻在第十二个盘子上。(注5)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信这套。莎士比亚一五九七年的戏剧《亨利四世》(King Henry IV)中描写小偷欲招募同伙,一同打劫。这个叫盖仙(Gadshill)的小偷说:”我们可以做贼,就像安坐在城堡里一样万无一失;我们有蕨类种子,来无影去无踪。”不过对方拒绝了:”不;依我所见,你们的隐身妙术,还是靠了黑夜的遮盖,未必是蕨类种子的功劳。” (摘自第二章“万物伊始:演化”)
根据化石记录,早的种子植物出现在泥盆纪,距今约三亿六千万年。早的种子植物属于裸子植物,现存的物种包括银杏、铁树,以及针叶树。顾名思义,裸子植物的种子并无子房包覆。顺带一提,体操选手(gymnast)和裸子植物(gymnosperm)具有相同的希腊字根──古希腊的体操选手表演时是裸体的。银杏(Ginkgo biloba)是裸子植物的活化石,其繁殖系统依然保留了许多海洋生物的特性,后来演化出有胚植物。
银杏来自一支古老的裸子植物家族,这家族过去一度兴盛,但现在只有银杏留存下来。在二迭纪的化石沉积中,还可以找到银杏的祖先,距今已有两亿八千万年。银杏早由一位西方植物学家在中国的寺庙发现,如今世界各地的花圃和公园里都见得到这种植物。银杏的生命力很强,一九四五年广岛原子弹爆炸中,有一棵银杏距爆炸中心地点只有一?一公里,但仍然幸存下来。(注8)银杏对污染的耐受性也很强,纽约市许多街头都种着银杏,不过只种雄树,因为雌树结的种子有一种怪味,像酸掉的奶油。很久以前恐龙以银杏种子为食,一定相当喜欢它特殊的味道,但如今银杏种子只不过是繁殖的媒介,特殊的味道让现代人退避三舍。如果你在春天找到一棵成熟的雌树,就能看到未受精的种子裸露在外,两两成对,在长长的花梗尾端荡啊荡。 (摘自第二章“万物伊始:演化”)
银杏的雄树产生花粉粒,由风散播,每一粒花粉中都有尚未发育的精子。当雌树未受精的种子(称为胚珠)准备受粉,胚珠的小孔会分泌一滴黏液。黏液之后将缩回,而风吹来的银杏花粉如果黏在上面,就会一起回到花粉腔里。进入花粉腔的雄细胞尚未成熟,还裹在帮助花粉粒飞行的小浅碟里。现在,尚待成长的精子中,有一名已经和亦待成熟的卵子间订下了一门亲事。但雄雌细胞得先成熟,而众多精子间还得上演一场夺偶大战。伊拉斯莫曾写过一本书,整本书就是一首长诗,名叫《植物的爱情》(The Loves of the Plants),描述植物的性事;若他当时就晓得订下婚约的小银杏还得经历一场求偶之争,必定会写首诗好好歌颂一番。
花粉抵达后,会刺激胚珠里的雌细胞,使其开始发育。但卵子得花上四个月才能发展成熟,足以受精。(注9)而没有受粉的胚珠,其花梗与树枝分开,从而掉落,脱离雌株。此时,雄细胞寄生在已受粉的花粉腔中,用一条管子吸取胚珠的养分,发育成长(这种摄食管在其他种子植物中演化出不同的利用方式,容我稍后描述)。卵子成熟后进入花粉腔,使其充满液体,让胚珠成为小小的海洋。一切就绪,花粉粒便送出两个精子;每个精子外围都有上千条排成螺旋状的鞭毛,精子就由这些不停拍打的鞭毛推动,如鱼雷般前进。谁在精子的赛跑中获胜,谁就能使卵子受精,产生种子。 (摘自第二章“万物伊始: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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