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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南方有高楼

書城自編碼: 394605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當代小說
作者: 彤子
國際書號(ISBN): 9787520545068
出版社: 中国文史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4-02-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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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南方有高楼》是一部以大湾区建筑工人日常生活为创作背景的长篇小说。小说从“旧城改造”与“新城建设”的细节入手,从不同视角反省人生,许多貌似鸡零狗碎的事情在作家细腻多变的笔下,织成了一幅人生百态图:比如,《老街的街坊们》中的女主翠姐与男主钟三醒、刘定三人之间的青梅竹马、悲欢离合,最后兜兜转转,竟成了平息老街坊们共同抵制旧城改造的救命稻草;比如,《昊天城的女工们》里外号“火炮玉”的蒋玉成,貌似脾气火爆、对丈夫动辄拳打脚踢,实则心里如明镜一般,打丈夫是害怕自己夫妇不能在砌筑班里继续待下去;钉模板的女工林佩仪为了赚钱还债,加班加点,放弃了花前月下的浪漫爱情,三十多岁还没嫁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之身在工地上满口粗话黄话,最终却因事故被砸成终身残疾;比如,《安全生产事故》里的毛大雪,年轻不懂事被渣男所骗,生下孩子就成了单身母亲,受尽了世间的白眼与歧视,为了给儿子存钱娶媳妇,想尽办法取得打桩队老板的同意,盘下了打桩队里的一台旧机器,结果因设备失灵,眼睁睁地把亲生儿子砸成一摊肉泥……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彤子是实力作家,同时也是建筑安全专家,小说主人公大多来自她工作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她的小说
內容簡介:
《南方有高楼》是一部反映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出台后缈城经济建设及城市建设快速崛起的长篇小说。全书从缈城旧城区改造入手,通过对受旧城改造影响的老百姓生存状态的描写,及对旧城中心拆建重起的昊天城项目里工人生活的记录,细致入微地还原了旧城换新的过程,又从旧城改造延伸到新城的规划建设……小说塑造了以胡贱生、铁耙手、王五哥、陈建设、陈家兴、辛雄伟等为代表的建筑从业者形象,从不同的角度探寻这些城市建设从业人员背后的复杂原因以及工作属性,追溯他们日常生活的轨迹,深刻展现城市化进程中建设从业群体真实的、鲜活的生命力和积极向上、不断创新提升的建筑精神,从而在生命游走里体验不一样的坚硬人生。
關於作者:
彤子,本名蔡玉燕,中国作协会员,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在《十月》《作品》《花城》《作家》《江南》《青年文学》《青年作家》等国内各大刊物发表作品过百万字,多部作品被各类选刊转载,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并有作品译介到海外。曾获广东省“五个一工程”奖,《十月》琦君散文奖、有为文学奖和华语青年作家奖。
內容試閱
精彩阅读:

昊天城的女工们

昊天城是渺城城区最大规模最有特色的建筑楼盘,它由旧城拆除新建而起,占地约六十万平方米,处于渺城城区中心,周边是渺城的主干道海湖大道,广佛地铁四号线在这里有出口。
蔡姐已从事建筑安全生产管理工作十多年,深谙建筑行业的管理模式和建筑工人的生活,蔡姐一直在建筑工地上行走,出于职业的敏锐性,敏感到这十多年来,建筑行业从业人员架构的微妙变化。
自古以来,从事体力活的多为男性工作者,而建筑行业更是千百种行当中最需要体力的一个行业,千百年来都由男性工作者主宰着的。一个女性成为建筑工人是意外,几个女性成为建筑工人是偶然,然而,一群或大量的女性成为建筑工人呢?据统计,昊天城工地的建筑女工已经占总建筑工人的百分之三十五,即十个建筑工人里面,有三个是女性,且比例还呈上升趋势。
在处理旧城改造这事情上,蔡姐一再提醒刘大伟,女性在这个项目上的关键性,她说,这都是从她这些年,从建筑工地上观察得出的心得。
拿砖刀的蒋玉成
她叫蒋玉成,外号“火炮玉”,身材高大,穿着工地反光背心时,显得特健壮。她是保利项目上的砌筑工。一栋楼的楼层主体架构浇筑出来后,这层楼就成了蒋玉成和她的工友们的主场。蒋玉成要和她的工友们在这层楼层上,按设计图纸把整层楼依照主承梁的格局,再分割成一格一格,格分大小,经由蒋玉成他们将轻质砖砌起来,再配以门窗,便成了一个个功能各异的空间,这实际上就是我们热衷的房子,或被蒋玉成她们砌开了一个客厅,或一间房间,或者又一间厨房——混凝土、钢筋、砂浆、轻质砖及水泥预制件组合成的合成品。
在工地上,砌筑工一般是男人的工种,女人天生对水平线、对垂直度不敏感,尽管现代砌筑已用红外线替代了墨斗和墨线,轻质砖替代了窑烧红砖,门框与窗框都是预制件,但找平仍是女人很难翻过去的坎。我便是顽例,我是拿着尺子也画不了一条直线的。除了找平是坎,重量也是坎。现在工地用的都是轻质砖,轻质砖一般规格是30×60×8,重量大概是十公斤,很少女人能轻易地把十公斤的大砖块甩上比自个高的墙体上,更别说在墙体上弯腰下来抓。
蒋玉成是个例外,她麻利地将木模顺着红外线固定好,然后腰一弯,手一张,手就牢牢抓着一块轻质砖往上一提,砖便方方正正地码在木模里面。我认为蒋玉成是借了身材的优势,才成就这一身强蛮力气的。通常能憋出这么一股气力的女人,性格也是粗粝的,蒋玉成也不例外。在工地里,蒋玉成出名于她的骂功,一旦劳作起来,她的嘴巴便停歇不了,从她嘴里喷出来的,都是经典绝伦的汉骂,工地上的人和物都被她“操”遍了,也弄不清她的怒火从何而来,总之,只要是上工干活,她便骂声不断,骂天气、骂重活、骂砖块、骂砂浆、骂开发商、骂工头、骂儿女、骂老公……因此,在蒋玉成工作的楼层里,经常会有笑声轰然传出。蒋玉成最爱骂的人,当然是她的老公汪广发,骂其他人要招架打的,蒋玉成虽然壮,但也熬不住揍,被揍多了,骂别人的声音自然便弱了下去。蒋玉成粗粝下面藏着精乖,汪广发也会和她干架,但他个头比她小,力气也没有她大,骂狠了也吃不了什么亏,即使把汪广发揍狠了,往往下班回宿舍后,钻板床上协调一下,便又啥事没有。
蒋玉成骂汪广发,最常骂的词语是“老子操你”“屌用没有的”和“死老逼”,骂到十八代祖宗的很少。一般情况下,汪广发是很少回嘴的,被别的工友笑话,他便说:“女人嘛!就是借个嘴狠呗,真要干起来,还不是男人骑上面撒?”“老子屌用没有,她能那么骚劲?给老子拉出五个娃!”工友们常逗他:“广发、广发,炮火玉骂你屌没有用,你去旧街竖竖手指证明给她看看撒!”汪广发马上怂下来:“莫敢莫敢!那泼婆娘的炮火还莫得烧了老子?那老子的屌就真留不得了撒!”
怂归怂,蒋玉成实在骂狠了,汪广发也会回嘴的:“老子是死老逼,那你呢?你是么逼撒?”一边回嘴一边还用力用砖刀敲砖块,轻质砖不比传统红砖结实,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一般砌筑工都是双双分组的,多是夫妻俩一组,丈夫拿砖刀砌筑为大工,妻子辅助拉线、制模、搓砂浆和递砖为小工。但蒋玉成与汪广发这一组是相反的,拿砖刀的大工是蒋玉成,递砖送砂浆的小工是汪广发,也因此,在夫妻关系中,蒋玉成占了绝对主导权,她在汪广发面前从来说一不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蛮横惯了的蒋玉成如何容得下汪广发回嘴?她觉得汪广发的任何回嘴都是挑战她“炮火玉”的权威,汪广发竟然敢敲砖块发她脾气?这绝对不能容忍,为了保住权威,蒋玉成通常会虎眼一瞪,对着汪广发示威般扬起砖刀,手起刀落,巨大的轻质砖块断得无比清脆。
我见识过“权威”被挑战时蒋玉成的厉害,她的破坏力堪比战争中的大炮,轰隆一声,烟尘四起,满地狼藉,怪不得在建筑工地上能混上“炮火玉”的名号。
我听蒋玉成的工友说,本来那次蒋玉成开始是骂她砌着的墙的,哔哔嘀嘀地骂,骂这墙长,砌来砌去砌莫完,木模要钉两回才能钉到头,钉子也孬,钉三个坏了俩,剩下一个还钉手指头上;骂完墙就骂房子,一个房子满打满算莫就是住四五口人,一百至一百二十平方米,划个四房两厅怎么也够了撒,干么事还要搞超大户型?横躺竖躺也躺莫完(这些天蒋玉成他们刚好在砌两百平方以上的超大户型)!还骂城里人坏,人口少,还占房子,一套房没住过来,又占一套,钱凭啥来得这么容易?骂着骂着,不知怎的,就骂到汪广发身上了,骂他没屌用,枉她跟他海里海外跑了几十年,砌了几十年砖,房子盖了不少,却还得窝工棚里闻他的脚臭,当年真白瞎了眼竟然跟他跑工地。
汪广发前天晚上跟工友们出去江边吃夜宵,回来后睡不着,早上上班前,为了刺激精神,偷偷喝了点小酒才上工地,但工作一直都不在状态,钉的木模都是歪的,害蒋玉成几次都把砖砌到红线外,敲了重砌,又把砖给敲断了。工地上干活,都是按量的,重砌一次,量自然是下去了,砖断了又要算进个人的账上,夫妻俩一上午的劳作,几乎是废的。这天早上,汪广发的状态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似乎很兴奋,但看到要返工的砖墙,很不爽,再加上肾上腺的一点酒精残余的作用,胆子便大了,这时蒋玉成骂他没用,他竟然脑门充血,回骂:“老子当年要不是听了你个逼女人唆摆,老子今天能混成这屌样么?”骂着,还一脚踹在前面一堵砌出了红线的墙上,刚粘上成品砂浆的轻质砖来不及凝固,根本经不了踹,“轰隆”一声便倒下了,断砖四处滚动。
这些损失都是要从他们夫妻的工资里扣的,墙倒的一刻,蒋玉成的眼睛便红了,她尖叫着:“汪广发,你个逼人,老子跟你拼了撒!”她叫着,抱起滚在地上的断砖,狠狠地往汪广发身上砸去,吓得汪广发抱着脑袋跳开。蒋玉成一砸不中,更火爆了,举着砖块在后面追,汪广发抱着脑袋在一格格的主卧、次卧、客厅、厨房甚至洗手间里跳上跳下,钻来钻去。工人们都停了下来,哈哈笑着看热闹,有几个平日和汪广发夫妻关系好点的女工,伸手拦着蒋玉成,劝:“算了撒!广发家里的,他也不想把模钉歪的撒!”
蒋玉成哪能听得进去?汪广发竟然敢回嘴,还踹墙示威,这跟翻天有什么区别?蒋玉成的炮火已从星星之火变成燎原大火,烧得火红火绿,这恼火气似乎已经成型,围着蒋玉成健壮的身躯噼里啪啦地烧着,蒋玉成一截砖块没打中,又弯腰抱起一块更大的,骂骂咧咧地穷追汪广发不放,脚也不停,断了的碎砖块、砖渣给她踢得四处都是,尘土飞扬。
我早就站在楼梯口了,因不想影响工人们工作,就在边上看墙缝的饱和度。在汪广发把墙踹倒时,我吓了一跳,本想过去劝一下的,但战况发展得实在太快太激烈,我根本找不到冲进“战争现场”的缝隙,我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大声把他们吼住时,一块灰扑扑的砖块向我飞了过来,我吓得马上往身后的楼梯退去。汪广发惊叫着,与我几乎同时跳进楼梯口。砖块落地,骨碌碌地往楼梯口滚了过来,汪广发像猴子般,扳着楼梯的防护栏杆,一下便跳了上去,猴子般蹲在栏杆上,手抓着栏杆,还很嚣张地回头对蒋玉成叫:“砸,臭婆娘!看你砸撒,逼婆娘!”
我身手没他灵活,眼看着砖块就要滚到我的脚背了,跟在我身后的项目经理何华冲了上来,一脚将滚向我的砖块定住,大喝一声:“吵啥子撒,吵啥子撒?想找死么?”
蒋玉成跳着脚,想是踢砖块时太用劲,把脚踢痛了,嘴里仍骂骂咧咧的,但见到上来的是何华,可不敢再继续抱砖打人了。汪广发看战火暂时缓和,便从防护栏杆上跳了下来,嘴里骂着蒋玉成活该,但仍上前抓起她的脚观察,蒋玉成甩着脚叫:“莫用你看,老子莫事!”
她的个头比汪广发要高,体型也壮,蹲下来给她检查脚的汪广发愈发显得细小,但蒋玉成撒娇甩脚的样子,却像个小女人,典型的床头夫妻。我想笑,但职责不许我笑,我板着脸训汪广发:“这位大哥,你刚才这样跳栏杆上,多危险呀?要没拉稳或跳过了,还不得掉下去么?”
“嗤!”楼面大概有十来个砌筑工,听我这样说,同时呼出一声语气词,然后又哈哈笑起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哥拿着砖刀在砖面上敲着说:“这妹崽说得多没见识撒!广发是单杆高手,额①们这里的楼层防护扶手,广发哪个没跳过滴?水平比奥运会耍单杆的运动员还高,一抓一跳都精准很了嘞!”
他的话一下,其他人又哄地笑开了,我站在楼梯口,进退不是,反倒成了个“没见识”的,大家似乎都忘了,就在一分钟前,这里还是极度可怕的混战现场。我知道对付工人,还是要找工头,可谁是这个砌筑班的工头呢?我回头向何华求救,工人怕工头,工头忌项目负责人。何华聪明人,知道此时该他出头了,立刻干咳两声:“咳咳!”
工人们都立马止了笑声,该钉木模的钉木模,该固定门窗的固定门窗,该砌筑的砌筑,蒋玉成一脚甩开汪广发,瞪他一眼,弯腰拿起砖刀,拐着脚去扶被汪广发踹倒的墙,汪广发马上溜上去帮忙,眼睛还贼贼地往我们这边睃着。
何华见工人们都回归常态干活,回头跟我说:“这个……蔡姐,没啥事,额们还是下去撒,这里多乱?”
“乱?乱吗?”我晓得何华心里的小九九,我是来检查工地的质量和安全的,这层楼刚好在砌筑,查质量最合适不过了,何华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对每层楼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他这么急着让我下去,那我就必须要仔细查看清楚了。
我笑笑,不理何华,走近汪广发夫妻。见我走近,蒋玉成不干了,放下砖刀,圆眼瞪着我,我几乎能感受得到她鼻子里呼出来的热气。我们互相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半天,蒋玉成受不了,叽咕道:“细皮嫩肉滴,手掌也莫见个茧,还专家了嘞!能看得懂个屁撒?”
不错不错,还认得我帽子上的“专家”两字,证明还认得字。我指指她刚拿起的砖块,说:“大姐,您就这样砌?”
“不是这样砌,还能咋样砌撒?”蒋玉成没安好气地回我,示威似的从灰桶里挖起一刀砂浆,唰,一道直线,麻利地抹在轻质砖上,手法娴熟,下浆精准,涂抹均匀,一看就知道是个砌砖的好手,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手艺,的确是非常难得,看来她的嚣张还是有点资本的。
我回身跟何华说:“整层楼都没见到有一根水管哟!”
何华眼睛扫了一下,白脸成黑脸,大声叫:“汪广财!”
一堆轻质砖后面,伸出了一个和汪广发有着七分相似的脑袋,但气质却比汪广发显得精明。
“你个逼人,躲里面干么事撒!给老子出来,水管哩?水管哩?”
何华火冒三丈:“平常老子是咋样要求你们的?当老子的话是屁撒?”
汪广财一伸一伸脑袋地走出来,赔笑着说:“何经理,莫生气,我们不是才上这一层么,水电工还没来得及装水管哩!”
“放屁,你当老子是傻子撒?接根水管也要水电工!看老子不踹死你!”
我站一旁看着,只想看看他们怎样把戏演下去,奈何蒋玉成是个性格简单直接的,她可能看不习惯我挑毛病,忍不住说:“得多大的事撒?大清早滴,要水管来干啥子用?额们又不用拌浆,才屁大的尘,扬不出去的撒!”
“嫂子,求您了,少说两句撒!”
汪广财倒挂着眉毛,差不多把腰弯成九十度了。
看来他们是一直都没有在砌筑之前,用水把轻质砖淋透的习惯的。我尝试着跟蒋玉成说,虽然现在大多数楼盘都用成品砂浆砌筑,成品砂浆是按精准的比例调配,用于砌墙的一般是2.0成品砂浆,黏合度很高,砌出来的墙体缝隙很细,总体很好看,但如果他们在砌砖之前先用水把砖淋透,那么,砖与成品砂浆的黏合度会更高,这样砌出来的墙体,墙缝饱和度高,不仅平整美观,还不易渗漏,增加墙体寿命。
可蒋玉成没听我说完,就不耐烦了,砖刀挖进砂浆桶里,狠狠挖起一大杯砂浆,甩在砖面上,撕着嗓子说:“吃饱了撑滴!这房子又莫是你住滴,你管它渗漏莫渗漏?老子一天累死累活才砌多少方砖?要按你说滴,每回用砖都浇水淋透啥的,这样那样滴,老子还用干么?”
我心知,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蒋玉成说的确是工地的常态,不管哪个工种的工人,在工地上都是按量承包工程的,能缩短一天的进度,那么他们就多了一天的机会去接下一个项目。像蒋玉成夫妻这样的夫妻档,夫妻合作,从早上四点到晚上六点,中午不休息,一天最多砌二十平方米,现在工地上的砌筑工,砌一平方米大概是五十元工钱,就是说,如果蒋玉成夫妻一个月不停不休,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的话,一个月是三万来块的收入,但工地都是动态生产,受天气受供应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很少可以每个月都是满工的,所以,对于工人来说,进度才是王道,才是他们追求的根本。而在这个城市化扩展的过程中,我们从上到下,不也都在追求着进度么?我们都知道,过度扩展和过度追求进度,质量和安全便很难保证,但这能怪他们么?他们只是整个城市建设最底层的部分,不过是用自己的血汗谋求活下去的基本,他们把身体当机器,努力适应着飞速发展的社会,挣扎着,透支身体,不想成为那个被历史车轮甩下来的人。可现实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这“车轮”还是要扬尘而去,他们用尽所有力气,也还是在“车轮”下面艰难喘气。
每次巡查工地我都很纠结,一方面,质量和安全是建筑生产的前提和根本;另一方面,建筑工人的生存和城市化的推进同样至关重要。而更现实的是,楼房开发商、施工承包商、材料供应商、包工头甚至于建筑工人都与利润紧密联系着,谁也离不开对“利”的追逐,包括我自己。很矛盾,但又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存在。
我转向何华,何华立马保证说:“蔡姐,您放心,这里额马上就处理,保证按您的意思做好,不漏任何一个细节!”
我看了看眼里闪着精明的汪广财:“工人上班时间打闹得那么厉害,都放任不管么?要真砸中了人,不就成事故了吗?”
“你说他没用,他管不着老子,他敢管老子,老子撕了他撒!”
蒋玉成果然“火炮”,汪广财都还没说话,她便抢了过来。汪广财摊摊手说:“专家,嫂子就是嫂子,长嫂如母撒!额老母打额,额哥莫得出声,额嫂子打额哥,就是额老母打额哥,额更莫得出声撒。”
我一瞪眼:“你家老母还抱这么大的砖块摔你哥?”
汪广财笑嘿嘿地还嘴:“这您得去阎王爷那里去问问额老母了撒!”
“汪广财,说啥话呢,你?”
何华喝止汪广财,汪广财嬉皮笑脸地收住嘴,但眼里的挑衅愈发明显,我知道,不严厉一点,他们是不会把我说的话当回事的,说不定,我还没下这层楼,又打起来了。我拿起手机,把现场的乱象都拍了下来,然后拿出暂时停工整改书。何华一看到暂时停工整改书,急了,按着我的手说:“蔡姐,额的亲姐姐,手下留情啊!这,这,额马上让水电工上来装水管,汪广财,赶紧赶紧滴,你个逼人,笑啥哩?叫你撒!赶紧给老子把水管都接上,你、你,汪广发,发啥愣哩?去,和二道杆一起把砖都给老子码好,赶紧赶紧滴,都莫想干了是么?”
那个满脸横肉的高个工人,原来叫二道杆,嘟嘟囔囔地放下砖刀,不情愿地和汪广发一起收拾地上的乱砖,汪广财也拿起水管去接上了,何华又大声安排:“都给额听好哩,你们每天上来上班,第一时间就给老子浇砖块撒,没浇透砖块,就不得用来砌墙,要是给老子发现,你们没按老子的要求来干,老子见一次扣一天的工资!”
一与工资挂钩,工人们都怂了,马上自觉地过去拿水管浇自己要用的砖,汪广发和二道杆也很快把地上的乱砖收拾好了,我知道,这不过是何华为了不停工,在我面前演的一幕戏,戏是不错,但工人在施工现场,公然推墙砸砖打架,极易造成安全生产事故,是非常恶劣的事情,很明显是工地管理人员管理不力,该罚还得罚。
见我还是揪着打砸的事情不放,蒋玉成的火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哎!你个女人,在这里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滴,还有完没完撒?老子砸自家老公,关你个屁事?警察也管不得老子,你少在老子面前啰里啰唆滴!”
“这是上班时间,在工地上面,只要与工地有关我就有资格管。你要回家关上房门砸,我才懒得管你怎样砸!”
我也来气了,心里虽然知道,砌筑是个费神又费力的难活儿,一个女人每天都要对着这些不会说话、干蹦蹦的方块儿使力气,吸尘吐土,浑身水泥浆,脾气能好到哪里去?她的火爆除了来自对生活对工作的不满,更多的是宣泄的需要。
“火炮玉,你是想整个班组的兄弟都受你牵连了撒?”
何华一句话,吆喝进了蒋玉成的软肋,蒋玉成的气势马上弱了下来,嘟囔着说:“额跟额家男人是闹着玩滴,额的砖,都是瞧着扔滴,额砸他砸了三十多年,就莫砸中过一次撒!”
汪广发赶紧捋起裤腿给我看:“专家,你看看,额身上哪有伤撒!”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能说她火爆恶劣吗?的确火爆恶劣,可她也是真的单纯可爱。何华马上抓着机会把我往下拉,我有点不甘心,但更多的是不忍心。
就这样和蒋玉成认识了。昊天城工地上的女工,多数与我认识,每回我下班时间不回家,坐在工地饭堂的最角落处吃饭堂主管佟四嫂炒的饭菜时,女工们几乎都知道我又闲得发慌,又要拉她们一起拉家常了。佟四嫂的饭菜越来越有大厨的水平了,特别是炖猪肘子,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每口都是胶原蛋白,简直是人间美味。要知道,几年前,佟四嫂被佟四在众人面前剥光衣服打了后,她可是像行尸走肉般过了两年,我还担心她好不了呢,还好,最近这一年,佟四嫂像是回过神来了,每回看到我,又对我没心没肺地笑了,还亲自下厨给我炒菜。
饭堂女工成三姝告诉我,这段时间,远远看见我过来,佟四嫂就不再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而是立马站起来,钻进厨房里找围裙,每回做菜前先把手洗干净,把口罩给戴上,头发也包好的,隆重得像接待什么贵宾。敢情佟四嫂是把我当成她的贵宾了。听成三姝这么说,我挺羞愧的,我何德何能?可成三姝不这样认为,她说,佟四把佟四嫂的青春糟蹋干净后,便把她像废物一样丢在工地上,不管死活。而我把佟四嫂当姐妹,每次来昊天城工地检查时,无论多忙,都会过来看佟四嫂,偶尔还给她买两套衣服,送她些糕点水果,实在没话可说时,也陪她坐着发呆。
成三姝叨叨地夸我人好,说昊天城工地里认识我的人都喜欢我,我真惭愧,我之所以这么空闲,有事没事都往昊天城跑,主要原因是我除了安全生产专家的身份外,还有一个作家的身份,我要深入生活啊!除此之外,我无聊也是因素之一,自从闺女上中学住校后,我便一个人,反正在家坐着是发呆,出来陪佟四嫂坐着,还能不时说上两句,不至于太闷。刚好,昊天城位于市区中心,与我家隔得不远,我陪佟四嫂发完呆走回家,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成三姝说我陪佟四嫂,我倒觉得是佟四嫂在陪我。
我吃着佟四嫂炖的肘子,一边吃一边感叹,终于知道这一年来为什么突然之间身体止不住地发胖了,自从佟四嫂的精气神回来后,我的口福就到了,隔三岔五就吃一顿佟四嫂的大鱼大肉,能不胖吗?
工人吃饭都早,很多工人吃了晚饭又要上晚班的,广东长年雨水天气多,能赶上不下雨,工地就拼命加班。我到饭堂时,饭堂里已没有吃饭的工人,成三姝她们也把餐具刷洗干净,都戴着手套用刷子刷小龙虾。
佟四嫂最近把夜宵也开了,她进了些啤酒在冰柜冰着,还弄了些小龙虾和石螺回来,都是为那些加班到半夜收工时肚子饿了的工人准备的,成三姝抱怨说,这段时间总要上通宵班,饭堂工也不好干了。
可我看佟四嫂的气色,却是越来越好,通宵班对她来说,影响不是很大。佟四嫂笑眯眯地捧了盘通红的小龙虾出来,我看她眼睛里闪着光,脸色红润,跟小龙虾一样鲜亮。这就是我们工地的女人了,无论生活多难,命运多苦,工作多累,都压不住她们勃勃的生命力。
佟四嫂放下小龙虾,又要去拿冰镇啤酒,我拉着她说:“别忙,我一会还有事,酒就不喝啦!”
佟四嫂笑着说:“不喝点酒,蒋玉成是不会跟你掏心窝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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