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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一个关于职场、奋斗、梦想的故事
一群有进取心,向着阳光的年轻人地漂泊、生活、打拼
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港漂”
离乡背井的青年们内心遭受着重重打击
在这表面金色又充满荆棘的道路上
欲望和梦想交织呈现,又背道而驰
西装革履的职场氛围,飞速成长的精英之地
万般的吸引和千变的魔力
挤压在港岛中心区这一不大的街区里
这个异乡人心中的金色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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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一个关于职场、奋斗、梦想的故事,描述了一群有进取心,向着阳光的年轻人在香港漂泊、生活、打拼的点点滴滴,他们有个简易的名字“港漂”,是的,这是对所有在香港谋生的外地人的统称,如果他们中间谁能够在香港住满七年,便能拿到永居资格,当然想要顺利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并非易事。
如何融入?语言、工作、环境的无法适应,友情、爱情、亲情的凉暖相融……离乡背井的青年们内心遭受着重重打击,在这表面金色又充满荆棘的道路上,欲望和梦想交织呈现,又背道而驰,西装革履的职场氛围,飞速成长的精英之地,每一个十字街头都是渡口,也可能是他们的人生渡口,万般的吸引和千变的魔力挤压在港岛中心区这一不大的街区里——香港的金融中心,又是每个异乡人心中的追梦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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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叶馥佳,上海人,毕业于英国杜伦大学金融硕士,现在上海任职于一家外资银行。作者在香港生活和工作了八年,曾任职于全球顶尖的金融机构,是大湾区金融人才协会会员、香港优才及专才协会会员,现已回到大陆。作为一名资深港漂,又在金融行业浸润多年,作者熟知圈中各种不为人知的奇闻轶事,书中不少情节是由真实故事改编,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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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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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白色炸弹 1
Chapter 2?
最好的时代 35
Chapter 3?
鱼跃龙门 79
Chapter 4?
下马威 137
Chapter 5?
真?相 189
Chapter 6?
突?变 245
Chapter 7?
创?业 327
Chapter 8?
一怒为红颜 353
Chapter 9?
东窗事发 381
Chapter 10?
再?见 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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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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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白色炸弹
对于很多外来人来说,香港就像是火车到达终点前的临时停靠站,人在此稍作停留后,便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赵然来到香港已经第四个年头了。她在城大传媒系毕业后,就一直在公关公司做市场文员。和二十多万内地“港漂”一样,这个二十八岁的杭州姑娘在香港生活和工作,并期待着收获。
四年里,她在香港的朋友圈不知更换了多少人。有些从海外归国的内地人把香港作为进军内地事业的跳板,混了两年资历便转战内地。还有一些人,在香港高昂的生活成本面前打了退堂鼓,选择回内地结婚生子。留下来的人,大多和她一样有着自己执着的方向,或者在找寻方向的道路上挣扎着。
今天是平安夜,空气里飘着一股轻松的味道。岁末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她关上电脑,起身离开。
温暖的冬季一直是她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可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她已经穿上了往年不会穿的羊绒大衣。寒风吹起,她额前的小碎发胡乱摇摆,时不时扎进眼睛里。她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来拨弄了两下碎发,便又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走在下班时分的皇后大道上,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与这节日不相称的寂寞感。她习惯性地陷入回忆当中。对她来说,回忆是最熟悉的老友,不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跳出来同她攀谈。即便是在这喧嚣的街头,这位老友也能将她完全拉回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隔绝。
她的思绪被街上传来的圣诞歌曲打断,抬头一看,所有的商店橱窗都贴满了折扣标语,每到一处都张灯结彩,圣诞树更是数不胜数。香港各大高端百货商场正处于争奇斗艳的时候,争相比拼谁家的圣诞树更大,装饰更出彩。浓厚的节日气氛提醒着她,今晚不该一个人过。
她站在街边拿出手机,望着一堆联系人也不知道该拨给谁。还是吴一婵吧,她心想,这家伙大概早就有约了,不过还是试试运气。
电话响了几声后,传来了吴一婵的声音?:“喂,亲爱的!”
“哟,在哪玩呢?”赵然笑道。
“还在办公室呢,刚弄完,准备走。”
“你们今天没早收工吗?”
“同事早走了,我这里还有事,有个客户临时找过来的。”吴一婵清了清嗓子,“你晚上怎么过?”
“没安排,正想问你呢。”
“要不上盈枫家喝酒去,顺便再买点吃的?”
“行!好久没见她了,这个空中飞人。”赵然欣喜道,“那我去买瓶红酒。”
“那我去买吃的,一会儿在她家见!”
吴一婵在中环的一家金融猎头公司上班,在香港打拼了十年的她一毕业就来到了这里,算得上是一位资深“港漂”。她的公司就在兰桂坊,中环最热闹的酒吧区。沿着一路的美食,她最终挑选了平时常去的一家西班牙餐厅,打包了几个风味小吃,一路往山上走去。
江盈枫的家在西半山的豪宅区,一百多平方米的公寓供她一人享用。每月四万的房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但对于在私人银行做银行经理的她来说只是“洒洒水”。
吴一婵与赵然前后脚,她刚进门没多久,赵然就在外面按起了门铃。她跑去开门,两人当即抱在了一起。
赵然脱下羊绒大衣,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沙发扶手处,虽说只是小店里买的,但也是真羊绒,弄皱了心疼。沙发的另一边也搁着一件大衣。这不是M家的驼色经典款吗?她好奇地翻开衣领处的标签,还真被她猜中了。她摸了摸这羊绒,心想,大牌的就是不一样,这应该是吴一婵的吧,怎么也得三五万。她立刻把自己大衣的领子朝里卷了一下,盖住里面的标签。
何时自己也能搬进这样一套公寓?她边想边在偌大的客厅里四处转悠。她最羡慕的就是江盈枫的这张长长的餐桌,上面铺着长条的蕾丝桌布,正中摆着一只精致的玻璃花瓶,两边还配有烛台,仪式感十足。
“你在干吗呢?快过来帮忙。”吴一婵把她叫了过去。
“哟,又是那家,还是你小资。”江盈枫正在把菜装盘。
赵然也把从玛莎超市买的红酒拿了出来,倒进江盈枫事先拿出来的醒酒器中。
“我们上次喝的也是这款,” 吴一婵拿起酒瓶,“你怎么不换一个呢?”
赵然憨憨一笑,她并不懂红酒,也没什么机会喝,上次聚会听吴一婵提了一句“这酒不错”,她便记在了心里。
“姐妹们,干杯!” 江盈枫在三人中年纪最长,她像大姐大一般举起了酒杯,大家碰了一下便开动起来。“咱们三个认识也四年了,”她放下酒杯忆道,“时间飞逝啊。”
三个人的初次相识也是在这样一个圣诞前夕,那是某中资机构组织的一次“港漂”聚会活动,刚刚来到香港的江盈枫便是在那里结识了还是学生的赵然和已是老“港漂”的吴一婵。
“当时的那拨人里还在香港的大概也就我们几个了吧?”赵然叹道。
“大家过得都好着呢,”豁达的吴一婵立马止住了眼前这一丝感伤,“你今天怎么没飞去见客户?”她又看了看江盈枫:“这个圣诞你倒是挺闲啊。”
“闲?”江盈枫咽了一口酒,“你要是听一下我接下来的行程,就知道我有多可怜了。”
江盈枫所在的G&C银行是欧洲老牌的私人银行,专为有钱人做财富管理。从她手里出来的客户可谓非富即贵,开户门槛三百万美金,那还都是小客户。
她今早刚刚落地香港,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一早要赶到九龙帮客户拿号排队买豪宅,大后天要飞伦敦帮客户拍下一幅心仪已久的名画;同时,她还在被一个客户的太太不停地骚扰,逼问丈夫在外面有小三的事。
“你这是见缝插针跟我俩吃个饭啊……”吴一婵开玩笑道。她眼睛扫到了沙发边的爱马仕包:“哟,新的战利品啊!”
“帮客户带的,费了不少劲才订到。”
赵然对包并不开窍,她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会为一个手袋疯狂,这无异于把十几万捆在手上出门。
吴一婵瞄了赵然一眼:“你怎么没出去玩啊?”
“没人跟我一起啊。以为你们都很忙呢,没想到都在。”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是因为积蓄不多了,艰苦的地方她不想去,奢侈的地方又去不起。
“群里不是有人组团一起去巴厘岛吗?”
她停顿了两秒,讪讪地说?:“不想去晒太阳……”
“放假待在家里休息一下也挺好,我是真的飞不动了。” 江盈枫的客户以内地富豪为主,为了维护客户关系,平时一半的时间都在飞机上。
“今年市场波动很大啊,你做得怎样?”吴一婵转动着眼珠。
“今年很难做!幸好我给客户的配置里一半以上都是债券,不然我真是别想有太平日子过了。”
“厉害啊!”吴一婵眉角上扬,“以后你帮客户投资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跟着借点光。”
赵然听完也看向江盈枫,露出调皮的笑容。
“你们知道今年增速最快的是哪类资产吗?”江盈枫放下叉子看向她俩。
“你快说嘛!” 吴一婵迫不及待道。
“是保险。简直超出大家的想象。”
“我听说了!”吴一婵眼睛一亮,“我都想去卖保险了,据说只要考个牌就行了。”
“你想做兼职呀?这倒是个不错的副业。”江盈枫托腮道。
“你认识的人多,肯定行!” 赵然在一旁帮衬。
“我哪能跟盈枫比呀,她那里都是大客户,我就认识一些小鱼小虾。”
“小鱼小虾也够你吃的了,你是猎头,整个中环的内地人谁不认识你!”
江盈枫说罢转向赵然?:“你们老板今年也赚翻了吧,这么多内地企业来香港上市,公关公司都忙疯了。”
“还行吧,我们团队接了两家。”赵然嘴里塞满了菜,含糊道。
“就两家?不是吧,今年来香港上市的内地公司少说四五十家,上周五一天就上了七家,港交所的锣都要被敲坏了,你们只有两家?”
“听说很多公司都被我们的竞争对手抢走了。那个老板是个内地人,好厉害的,人脉广,很多内地上市公司都找他做公关。”
“那你们老板真是弱爆了!”江盈枫斩钉截铁地说,“你也别跟着他了,赶紧换个地方吧,没前途!”
赵然眨巴着眼睛,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我们公司比较海派,跟那种中资背景的不同。可谁想到这两年都在做内地的生意,我们也就没啥优势了。”
“让一婵给你介绍工作!”
赵然朝吴一婵的方向瞟去,要是她能帮自己进入金融圈就好了,那可比做公关强多了。
吴一婵没有接话,停顿片刻后扯道:“要不一起去卖保险吧?多赚钱呀!”
赵然知道她是在搪塞,便也敷衍一笑。猎头都喜欢做高管的生意,毕竟提成是根据职位年薪来计算的。像吴一婵这样已经做了十年的老猎头,基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中层以下的人员身上。
“最近有约会吗?”她似是感受到了赵然小小的低落,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没有。”这个问题倒让赵然更加低落了。
“怎么会!你这么人见人爱,男生心目中的标准好媳妇。”吴一婵立马夸上。
“你呢?追你的应该都排不过来了吧?”江盈枫转向吴一婵,狡黠地一笑。
“嗨,怎么可能,那是你吧!”吴一婵向来把自己的个人隐私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在跟谁交往,到什么程度。大家只是见过她带着不同的男生出来,可他们不是同事就是好友。
谈笑间,江盈枫时不时地看手机,给客户发送节日祝福的时间到了。
“盈枫什么时候给我们组个局,把土豪都约出来,把姐妹们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了!”吴一婵使了个眼色。
“土豪们都有主啦,要不就土豪的儿子吧!” 三个人开怀大笑。
“不过你们别说,前几天还真有个人说媒。”
江盈枫的话瞬间吊起了二人的胃口。“什么情况?!”二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有个客户给我介绍对象,说对方是一土豪,年纪有点大,还有个读大学的儿子。不过身家还可以,有三五个亿,问我愿不愿意。”
“你怎么说的呀?”吴一婵着急的神情仿佛是给她介绍似的。
“果断拒绝。感情又不是做买卖。”
赵然听罢抿起嘴唇点了点头,她发现大家的酒要喝完了,给每个人加满。
“其实也没什么,是你想多了。” 吴一婵的口气似有些失望,“先接触接触也没什么不好。你也知道香港的情况,在这里要找个男人多难呀!”
的确,与香港发达的金融市场相比,这里的婚恋市场毫无流动性。在一个优质女高度聚集的地方,与其相匹配的优质男自然是不够用的,而靠谱的优质男就更是稀缺物种了。姑娘们只能继续精彩地单下去,流连于五光十色的社交场所,用各种大牌包裹出来的美丽皮囊展示不同文化熏陶下的有趣灵魂。
这时,吴一婵看着江盈枫,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还放不下那位吧?”
赵然异常惊讶,紧张地看向江盈枫。每次聚会大家最忌讳的就是在她面前提到那位,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吴一婵是喝多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早就不去想了。”江盈枫垂下眼帘,举起酒杯啜了一口。
赵然顿感周围的空气都凝聚了似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各种话题想要圆场:“明后天都是大晴天,我们要不要一起爬山?”
“我明天不行,要陪客户去买房。”江盈枫边说边拨弄着头发。
“你呢?”她看向吴一婵。
只见吴一婵在专注地打字,“噢”了一声,说:“你们去吧,我要先走了。”
“现在?”赵然诧异。
“嗯,突然有个朋友过来,在中环等我。”她快速干了剩下的酒,起身穿衣。
“肯定有情况!”江盈枫对她挤眉弄眼。
“没有,就是一个朋友。”她开门,弯腰穿鞋。
“对了,菜一共多少钱?”江盈枫拔高嗓门问。
“嗨,不用了,今天过节我请客!”
吴一婵走后,家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时间也不早了,我差不多也要走了。”不知怎的,赵然一个人面对江盈枫时总有些拘谨,或许是她过于优秀能干,无论从哪方面比都跟她有一定的差距,赵然不敢与她姐妹般亲昵。
“这么快呀,还想问你要不要喝点茶呢。我这里有从英国寄来的红茶,你上次不是说最喜欢英式茶具吗?”
在江盈枫的热情款待下,她又继续坐了一会儿,只为感受一下勺子在茶杯里搅拌时的优雅。
“这么晚了路上要小心。”喝完茶,江盈枫如大姐姐一般说道。
赵然心里暖暖的,能在异乡有这样两位好姐妹做伴真是她的幸运。
走出江盈枫家的大门,已是晚上十点。对于香港这座不夜城来说,夜未央,人未眠。她上了的士,司机纯熟地绕着山路,从半山一路开下去。
眼前是香港最迷人的夜景,在这夜的衬托下,这座城市显得十分精致,一座座形状各异屹立在中环的建筑物就像是用积木搭起来的一样,被装在港岛这个小盒子里。
来到山下,望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她的内心泛起一股空荡。香港,这个城市吸引着几十万跟她一样的内地年轻人。“港漂”四年的生活里,她学过粤语,爬过西贡的山,吃过深井的烧鹅,泡过兰桂坊的酒吧,还偶遇过周润发。她活出了漂在香港的各种可能,但这座城市的欢笑与哭泣总与她有一种距离。
不知不觉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对面就是兰桂坊有名的酒吧,饮食男女在里面把酒言欢。
她不经意地望向那里。咦,窗台边那个不是吴一婵吗?和她坐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很眼熟,他看起来仪表不凡,灯光勾勒出他英俊的侧脸,配合说话时的肢体动作,隔着距离赵然都能感觉到他的自信潇洒。
是在哪里见过?她使劲回想,试图唤起模糊的记忆。直到他拿起烟吸了一口,抬头向上吐出一团烟雾,突然间一个人名掠过赵然的脑海。是他!赵然不敢相信,吴一婵说的朋友竟然是他!
此时车子开动,她转过头去久久注视着,直到远处的二人消失在视线中。
那个吐烟的动作,不会错,他就是王志渊,江盈枫的前男友。
早晨八点,赵然按下闹钟,翻了个身继续躺平。能让她起床的从来不是闹钟,而是憋了一晚的尿。
她从卫生间出来,又趴回了床上。两天的圣诞假期眨眼过去了,这真是一个悲哀的事实。她故意在床上多赖了一会儿,同事们大多在休假,她迟到一会儿也没关系,尤其是大老板Tony,他每年年底都要陪家人出去跨年旅行。
跟平常一样,她在家附近的小店买了饭团和豆浆,一路走进了地铁站。这是每年香港最空的时候,地铁也一改往日早高峰的拥挤,到处都是空座。她在门边的一个位置坐下,心情颇好地想着如何混过今天。
晃动的车厢中,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吴一婵和王志渊。这两天,这件事时不时会跳出来困扰她。几步路的工夫,已经到了中环。她步履轻快地走进了写字楼,果然公司里的人寥寥无几。穿过走廊,她惊讶地发现大老板居然在他的办公室里坐着。咦,Tony今年怎么没去度假?她收敛了一下心情,踩着小碎步快速溜向自己的座位。
把早餐放在桌上的瞬间,她瞥见了一个白色信封,不紧不慢地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标题醒目地写着?: 解职信。她瞪大双眼,这是……辞退信?她屏住呼吸往下看,短短三行,她来回确认了三遍。
她真的被裁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收到传说中的白色炸弹,原来之前同事间传的裁员消息是真的,原来公司的生意不好也是真的,原来Tony没去度假是为了要亲自裁员!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桌上的电话响了,是Tony。她立刻稳住心跳,拿起了电话,故作镇定地说了一句:“喂?”
电话那头Tony早已等着她:“赵然,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她立刻起身朝走廊那头走去。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只觉得两腿发软,五分钟前她才欢快地走过这里,而现在这条路似乎一下子长了好几倍。
“请坐,把门关上。”
她在Tony面前坐下,紧张得手不知往哪里放。
“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公司的裁员通知,”Tony脸色凝重,“我感到很遗憾,但公司的状况不好,你也知道我们被其他家抢走了不少客户。”
赵然神情呆滞,努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她很想问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如此突然,可如鲠在喉。
“公司也很为难,这次裁员你们部门也不只你一个。并不是说你们的表现不好,而是目前公司负担不了过多的人。”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轻声问了一句?:“我们部门还有谁呀?”
“还有Jessie,她还在休假,回来后就会通知她。”
原来是Jessie,她是赵然在公司关系最好的同事。两人同一时间进的公司,现在又要一同离开,这种姐妹共同进退的状况,让赵然的心得到了些许宽慰。
“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来找我。”Tony诚恳地说。
“嗯,”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那我先去HR那边办手续了。”
她没有再为自己争取什么,她心里明白,Tony是个不错的老板,努力上进,对员工不苛刻,还经常请大家吃饭。看得出,对于裁员,他的确带着歉意。
多年前Tony怀着一腔抱负创立了弈兴公关,刚开始获得不少香港公司的大单,在行业内异军突起。可惜,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内地的人脉和关系是他的短板,以至于这两年公司在抢夺内地客户的竞争中屡屡败下阵来,输给了有内地背景的对手——哲时公关。
当时要是选择去哲时就好了,此时的她不禁喟然长叹。三年前,她正是觉得奕兴比较洋气才决定加入的,这里到处说着英语,办公室用的是明亮的橙色,会议室的边上还有一个迷你高尔夫果岭,让她闲暇时可以装模作样地挥几杆。
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像是刚刚被人按住了头在水里挣扎了一番。要说她经历过的挫折也够装订成册了,从小到大,她也没少挨父母骂、受老师气,升学应聘也是一路跌跌撞撞,但失业还是人生头一回。
裁员信上说得很明白,只有一个月的遣散费,如果一个月后找不到工作,她拿什么付房租?她住在港岛西面坚尼地城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公寓里,每个月九千的房租占用了她三分之一的收入。在香港这样的高物价城市里,一个月再怎么省也要花个小一万,再加上平时的旅行和购物,几年下来她的存款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想到这里,她就百爪挠心。
她对着眼前的办公桌发呆,突然间一个起身,还有一件更紧迫的事?:工作签证!她的工作签证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对于外来人口,留在香港工作必须有雇主支持的工作签。老天,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如果找不到新公司续签,她就得从香港离开。
弈兴是赵然在这里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一干就是三年。每月三万不到的收入让她刚刚好支付生活开支。在来香港之前,她曾在杭州的一家大型报社工作,那是一份让当地许多普通家庭都很向往的工作,稳定有保障,名气也大。可稳定似乎是年轻的天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使她毅然放弃了家乡的一切,报考了城大的传媒硕士。
赵然的父母都是教师,母亲一辈子在初中教数学,父亲做过语文老师,之后转去 教 育 部 下属的机关单位工作。老两口都是传统的中国父母,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远走他乡,听她说要出去闯荡,父亲从一开始便义正词严地反对:“不许去!这么好的工作,多少人挤破头要进来,你就这样不要了?!”
母亲也在一旁帮腔:“出国要趁早。刚毕业那会儿你不去,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折腾什么?!”
可乖乖女赵然这回是铁了心,先斩后奏地偷偷申请了香港的学校,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后才向父母摊牌:“大不了我自己打工赚学费,反正我是去定了。”
父亲哪里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出去受苦,但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乖乖出钱。
“香港很近的,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我啊!”她得意地说道。
她至今还记得初到香港时的各种遭遇,适应能力并不强的她硬是逼迫自己学习粤语,参加社交活动,与同学们一起找工作、找房子。在得知自己被奕兴录取时,兴奋的她在电话里跟父母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不用回去了,可以留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了。直到今天,她对奕兴始终有着一份感激,是这间公司第一次给了她这份向往已久的独立和自由。
她用微信给Jessie发了一条信息:“亲爱的,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被公司裁了。快回来吧。”
“真是倒霉!”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收拾东西。手机振了一下,她以为是Jessie的回复,拿起一看却是吴一婵在约饭。
她无心理会,继续埋头整理物品。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回家缩进自己的壳里。
有人欢喜有人忧。赵然无官一身轻了,吴一婵却忙得不亦乐乎,她正在为拿下一家外资私行而犯愁。这家私行她接触了很久,对方正在抢夺内地的高净值客户,需要猎头为他们寻找有内地资源的银行经理。可优质的银行经理每家私行都在抢,哪这么容易就能挖过来。
为了与这家私行签下长期合约,吴一婵四处搜寻靠谱的银行经理,他们手里必须握有几个有实力的大客户,最好一入职就马上能给银行带来钱的那种。可忙活了大半年,她找的人不是条件不够,就是价钱谈不拢。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人便是江盈枫。她很清楚江盈枫的价值,作为G&C的当家Banker,江盈枫的手里都是实打实的大客户,动辄十几亿身家,随便给她几个亿玩玩不在话下。那天晚饭时她就试探了一下江盈枫,在今年市场这么不好的情况下,江盈枫居然还能给客户赚到钱,足以证明江盈枫的专业度。像江盈枫这样一个香饽饽,各大猎头早已轮番上阵,她却一直不为所动,想必有她的原因。
吴一婵之前一直没有对她下手,一方面是江盈枫实在太忙,想约个时间见面都难。另一方面,吴一婵一直把江盈枫视为最后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牌。
今天下午,她约了江盈枫喝咖啡。是时候出这张牌了。
三点,吴一婵准时来到了中环的咖啡店,看见江盈枫已经坐在了门口的位置。这里是许多生意人非正式会面的好去处,一杯咖啡喝完,生意的大门也就打开了。
“来这么早。”她上前道,“要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江盈枫笑着回答。
“没问题!”不一会儿,她就握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
“这两天不忙吗?”
“刚刚忙完,明天又要飞了。”
“你们老板这么剥削你呀?太不厚道了。”
江盈枫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纸杯:“做这行的,没办法。”
“有没有想过换换环境?”
“往哪换呀?”江盈枫微微低头,似是嗅出了吴一婵的来意。
“光展银行,跟你现在的东家一样,都是欧洲的。”吴一婵打开了话匣子,“他们正在扩充内地团队,重金招揽有内地客户资源的银行经理。以你的条件,先做组长,过两年肯定会再升。想不想试试?”
“我知道他们,”江盈枫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两年香港的客户都挖得差不多了,开始做内地客户的生意。”
她停顿了一下,啜了一口咖啡:“只是他们布局得太晚了。”
“哦?怎么说?”
“大的私行早就开始抢夺内地客户了,他们却刚刚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动作太慢。”江盈枫四年前加入G&C时,公司就已经把她作为打开内地市场的前锋。经过这四年的打拼和积累,她已经撑起了公司内地生意的半边天。
“照你这么说,光展是慢了半拍。”吴一婵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这也是机会呀!一张白纸由你画,你现在加入就是元老级的人物,以后手底下招兵买马,整个公司都要仰仗你。”
“哈哈!”江盈枫习惯性地甩了一下头发,“我现在已经是元老了,我的老板每年的业绩指标有一半都要仰仗我。”
“那你就不想再升一级,自己做老板?”吴一婵把身子微微凑过去,“底薪肯定不一样。”
“不想。我现在这样多自由,只要完成了指标,没人管我。”江盈枫淡定道,“做了管理层就有各种行政事务缠身,不适合我。”
吴一婵浅浅一笑,心中明白已无须再多言。有些人捡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贝壳后便不会再留恋海滩,这样的人让她很头疼,也让她欲罢不能。
“好吧,看来你是不需要我了。”她有些惋惜,“不过你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江盈枫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以后我混不下去了还得靠你拯救呢。”
“也不知道赵然这几天在干吗,中午想找她吃饭也没理我。”
“我给她打个电话。”江盈枫立刻拨了过去。
“喂?”电话里传来赵然有气无力的声音。
“哟,在公司睡着啦?”
“哎,在家呢,我被裁了。”
“什么?!”江盈枫不解,“什么时候?”她捂住话筒告诉了一旁的吴一婵。
“就今天,别提了。”
“好事啊,你那公司本来就没啥好待的,现在还要给你遣散费,赚到了。”
“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盈枫姐,”赵然苦哈哈地说道,“如果有合适的工作,一定告诉我啊。”
江盈枫应承着挂了电话,转向吴一婵:“你有合适的工作帮她留意一下呗,现在她是最需要你的人了。”
“她不是做金融的,跟我不对口啊。”
“也是……”江盈枫看了下时间,“我要早点回去准备明天的出差了。”
说罢两人起身离开了咖啡店,各自忙去。
调整了两天心情,赵然开始在家投简历。
她打开了招聘网站,逐条搜寻对口的招聘信息,又体会到了毕业那会儿海投的煎熬。眼下是年底,一直到过年前都是招聘淡季,可她等不了那么久,她必须在一个月内迅速搞定,不然就得卷铺盖走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沾边的先投了再说。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直到身边的手机响起。是浙江同乡会的微信群,群主告知大家浙江五所大学将在元旦联合举办迎新会,地点在中环大会堂,诚邀在港的校友踊跃参加。
早年来到香港的内地人士纷纷创立了代表自己家乡的各种同乡会,来自杭州的赵然经人介绍加入了浙江同乡会。她所毕业的院校——杭师大,也在此次的五所大学之中。来香港四年了,她还不知道竟有这么多校友在香港。
她犹豫要不要报名。这么多大学校友相聚一起,场面一定很大,可以认识不少朋友,可自己目前的处境,要是去了会很丢人。她的脑中似在拔河一般,难分输赢。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对着屏幕叹了口气,还是去吧,不能这样单打独斗,与自尊心相比,生存还是摆在了第一位。
元旦迎新会比她想象的还要盛大,举办地点是香港有名的文化演出中心,二楼是美心集团经营的餐厅,专门供应粤式点心,被热衷早茶的香港人所追捧。今天这里被浙江同乡会包场,几百平方米的大厅里放满了圆桌,舞台正中央挂着庆祝元旦的横幅,一派热闹喜庆。
一过十二点,宾客们陆续进场,赵然也跟着人流进入厅内。看着这几十张桌子,她愣在原地不知该往哪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好,请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她转过身,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正在问她。
“你好,我是杭师大的。”
“杭师大在左边前面几桌,你可以找个位置坐下。”
“谢谢啊。”她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找了一个正对舞台的座位坐下。
她环顾四周,感叹场面之大,他们的同乡会还真有实力。其他人也都慢慢入席,不一会儿,她的桌子就落座了不少人。
“在座都是杭师大的吧?”同桌的一名女生开口问道。
大家相继应了一声,赵然看了看其他人,也笑着点了点头。
“我叫孟菲,是〇九届对外汉语系的。”这名女生热情洋溢道,“我在一家咨询公司工作。”说罢便起身走到大家身边发名片。
在她的带动下,其他人也都纷纷站起来,互相交换着名片。赵然感到一阵不自在,想找个借口躲开,可还没等她起身,就有人走到了她跟前。
“你好,我是程谦翔,一〇届法学院的,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法务。”
赵然尴尬一笑?:“你好,我叫赵然,不好意思我没有带名片。”
“没关系,名片上有我的邮箱,可以给我发邮件。”程谦翔恭敬地说。
赵然点了点头,很快便有第二个人朝她走来。不一会儿的工夫,她的手里已经握了十几张名片,她粗看了一眼,基本是金融和法律行业的,与自己的关系不大。
“港漂”圈的迎来送往向来不亦乐乎,大家抓住机会,努力寻找对自己有用的肩膀和大腿。
赵然是个例外,她正暗暗祈祷这样的名片环节赶紧结束。她看着周围,社交活动在其他桌也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最右边几桌是宁大的;中间桌数最多的是浙大的,这次他们来了不少人;后排几桌分别是浙工大和浙师大的。整个大厅人头攒动,谈话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主持人走到了舞台中央,拿起话筒?:“请大家安静,我们的五校元旦迎新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然盯着那位主持人,原来就是刚刚给自己指座的男生。
大家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现场很快静了下来。
“我是浙大〇八届金融系的校友徐青,很高兴成为本次迎新会的主持人。”一段开场白后,同乡会的副会长上台致辞。几番掌声过后便正式开始上菜了,台下瞬间恢复了刚才的热络。
徐青从台上下来,发现浙大的席位都已经坐满,只能现场搜寻空位。离他最近的是赵然那桌,他便走过去捡了赵然边上的空位坐下。
“杭师大来的人不多啊,还有空着的。”他笑呵呵地说。
“欢迎主持人投靠我们杭师大!”程谦翔咧嘴笑道。
徐青举起酒杯站起身道:“能相识是缘分,来,大家随意!”
大伙儿纷纷起立碰杯,清脆的声响引来了其他桌的围观。赵然也被这氛围感染,暂时搁下了心中的自卑。
“你来香港几年啦?”孟菲问徐青。
“我来六年了,浙大毕业后就去美国读了硕士,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就来了香港。”
“那你马上就满七年了呀,恭喜啊,终于熬到头了!”
徐青笑而不语,往碗里夹了一口菜。
赵然在一旁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心想这样的场合要是吴一婵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在五分钟内把所有人都摸个底朝天。
“我认为金融行业的工作机会还是香港多,”徐青说,“目前内地的金融机构都在往香港走,人才需求很大。中环现在就是英语和普通话的天下,很多香港的金融机构高管都是内地人,很少有‘玻璃天花板’。”
“香港就适合打工,如果要创业那还是得回去。”赵然身边的一名女生也加入谈话。
“如果打算回去那还是趁早,回去后还要重新建立关系网,很多在这里的经历都不管用。”徐青诚恳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同龄人畅所欲言,赵然也跃跃欲试地想参与进去。她很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插不进去,只得继续默默地在一旁看热闹。
“香港待久了其实很无聊,你看我们身边都是做金融和法律的,很少遇到其他行业的人。”孟菲身边的男生吐槽着。
“我觉得在香港生活还是很舒服的啊,”张天一有些不服气,“这里空气好,我每天晚上可以在海边跑步,而且这里有山有海,冬天行山,夏天出海,一点不无聊。”
“可是香港房子太小了,”孟菲抱怨,“回去以后至少可以三面下床。”
赵然听完不禁扑哧一笑。她立马想到了自己的床,果然只有一面可以下床,其他三面都贴着墙!说香港人终其一生,也就奋斗个“三面下床”,绝对不是玩笑话。
“不过香港小也有小的好处,到哪都近啊。”徐青插进来,“在香港我一天可以安排六个会面,从中环到金钟,步行就能解决。如果是上海和北京最多只能三个。”
席间,时不时有校友来到隔壁桌向副会长敬酒。“估计今天一半的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吧。”徐青看了看周围说道。
“噢?我们的副会长这么厉害?”孟菲连忙问道。
“他来头可不小,老家是宁波的,家族很早就经营船舶生意,打仗的时候全家搬到香港,就在这里扎根了。据说他们家跟香港一些大家族都有交情,在浙商圈都很有影响力。”徐青娓娓道来,“大家不去认识一下吗?机会难得。”
张天一站了起来?:“徐总一起去吗?给我们引荐一下。”
“是啊,徐总,你带头!”孟菲也拿起了酒杯。
说罢,就见这桌人乌泱泱地到了隔壁,由徐青开始,一个个跟副会长碰杯求关照。
整张桌子就赵然一人留守,磨不开面子的她看着孟菲在副会长面前眉飞色舞的样子,有种恨不得以身相许的感觉,再看看其他人谄媚的表情,她绝跨不出那一步。
徐青留意到了独坐一旁的她,凑近了问道:“不跟我们一起呀?”
“我就不去了,”她勉强一笑,“你们忙吧。”
徐青对她的淡泊起了好奇:“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香港的呀?”
被他一问,她倒是拘谨起来,思索了片刻,道:“我是杭州人,来香港是觉得自由,没人管我了。”
听这姑娘的口气难不成是个富二代大小姐?他有意迎合:“哈哈,香港离家也不远,真想家了就多飞几次,实在无聊了就去别的地方转转。”
饭局过半,大伙从大桌讨论转为小组聊天,交头接耳,热火朝天。徐青看赵然落单,便继续同她聊下去。
“你是做哪行的?”
“我之前在公关公司做市场策划,不过现在在看其他的机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道?:“你对财富管理有兴趣吗?我朋友的一家投资咨询公司正在招人,他们主要帮一些内地的客户做海外的财富规划,如果你想去试试我可以帮你联系。”
她愣了一下,虽然不清楚他所说的财富管理到底是什么,但这样一个工作机会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喜出望外的她连忙答应了下来:“好啊,那麻烦你了!”
“顺手的事,”他边说边打开了微信,“这个公司开了才一年多,目前还在扩张阶段。我们加个微信,我把我朋友推给你,具体问题你问他就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然暗自窃喜,今天真是来对了,柳暗花明仿佛就在眼前。
从迎新会回来后,赵然整个人被注入了一股活力。
她第一时间联系了徐青的朋友,约好了面试日期。她在网上特意搜了这间公司,“万宜财富——定位香港,放眼全球,您的海外理财管家”。
海外理财具体是做些什么她并不清楚。可既然是一家还在扩张的公司,肯定急需人,她对这一点似乎有点把握。
她拿起手机给吴一婵发了信息:“亲爱的,你知道海外理财公司是做什么的吗?我下周有个面试,要请教你啊。”
“你是去面试哪个岗位?”
哎呀,她忘记问徐青了,“还没定,一般都有哪些岗位呀?”
“理财公司的核心岗位是前台销售,负责找客户的,产品部门也很重要,具体看你要做哪个方向。”
赵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两个方向她都没经验,“你觉得哪个适合我呢?”
“你手里没有客户资源,还是学习一下做产品吧。”
她咧嘴一笑,就听吴一婵的。放下手机,她总觉得还有什么话没说,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止不住好奇问道:“那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你跟王志渊在兰桂坊的酒吧里,是不是我看错了?”
“有个公司想挖他,我跟他聊聊。”
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赵然没有再追问。她知道吴一婵的性格,不想让你知道的,你绝问不出来。
面试的日子很快到了。她起了个大早,一番梳妆后便出门坐上了地铁。
紧张阵阵袭来,她在车厢里想象着一会儿面试的样子。今天要见的是这家公司的老总,也是创始人之一,如果他拍板同意,那她就可以直接被录用。她在脑海中勾勒着老总的样子,片刻也停不下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尖沙咀,她跟着人流出了站,顺着路牌找到了面试的大楼。眼前这栋陈旧的大厦在道路的尽头,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电梯门开了,一个瘦小的男人推着一车纸箱走了出来,她赶紧让道,手臂还是蹭到了一个纸箱,差点翻倒在她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不停地同她道歉。
“没关系。”她笑了笑走进电梯。电梯也十分老旧,尽管头顶的风扇一直嗡嗡作响,还是吹不散里头透着的一股霉味。
随着电梯猛的一记下沉,九楼到了。她发现这层楼面挤着不下十家公司,她转了几圈才找到万宜财富的大门。两扇玻璃门的大小刚刚好能让两个人擦肩而过。她站在门口朝里望去,没有前台,敲了几下也没有人应门,她只得继续站在原地。许久,有个人从里面出来,这才顺便给她开了门。
“你好,我找下魏总,我是来面试的。”她恭敬地说。
“他在办公室里,朝里走最后一间就是。”那人说完便走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向里走,一路上不停望向两边的办公区域:不大,也就六七个人的样子,不少空着的办公桌上放着闲置的电脑。
魏总办公室开着门,她在门口微微弯下腰,说明了来意。
“喔,你好呀!”魏总笑道,“小赵是吧,坐,坐。”
赵然在他的桌前坐下,开始打量这个人。圆脸,塌鼻梁,眼皮微肿,最惹眼的还是那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她对他的印象就一个字?:土。
“小赵在香港几年了呀?”
“我在香港四年了,之前一直在一家公关公司做市场。”她突然觉得这个魏总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先前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我大概了解一些,主要是帮内地高净值客户做海外财富管理的。”
“那你觉得你在我们这里能做什么?”
她停顿了几秒,讪讪道:“要看您这里什么岗位缺人了。”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后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我们最需要的当然是有资源的客户经理。我们刚成立不久,业务处于迅速上升期,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规模做大。”
整个办公室迅速烟雾缭绕,他那夹着香烟的肥胖巴掌在她面前来回晃悠,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皱了下眉。
“你手里有没有像样的客户?你们富二代应该有自己的圈子吧?”他直截了当地问。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压抑住不悦解释道?:“魏总可能误会了,我离富二代还很遥远。”她想起吴一婵的话,又说道:“我对投资产品很感兴趣,不知道我们的产品部是不是需要人呢?”
他弹了一下烟灰,有些不耐烦,这个徐青也不调查清楚,什么人都往他这里送。
“我们现在的产品主要就是保险,还有一些海外基金,当然我们还有一些周边业务,比如帮人注册公司、介绍疫苗,这一块的市场空间也很大。”
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她脑子里的投资产品跟这些相距甚远。
“如果你愿意从客户经理做起,我们这里上升空间还是很大的。底薪虽然不高,但我给你提成百分之十,这种机会只有在我这里才有。”他拍着胸脯说道。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委婉地说道?:“我觉得这个职位不太适合我,要不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年轻人不要太挑,手里没有什么资源就要慢慢积累。”他眼神露出不屑。
这时,有人敲了敲他的门?:“魏总,陈总来了,就在外面。”他顿时两眼放光,掐了香烟起立。
“不好意思,一个大客户来了,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吧。”说罢,他便把她晾在了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出去迎接客户。
她跟在后面出了大门,心里憋着一股气。她突然埋怨起那个徐青来,居然把这种公司介绍给她。
她在电梯里平静了一会儿,一股无奈涌上心头。在她的世界里,老板就应该是Tony那样,在洋墨水里浸泡多年,举止大方,为人慷慨。可她似乎忘了,就是那样的老板前不久才辞退了她。
她来到车水马龙的尖沙咀街头,整个人被挫败感包围着,对面就是大楼林立的中环,她曾经上班的地方。望着眼前的维港,她心乱如麻。
手机的振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Jessie的电话。
“亲爱的,你工作有眉目了吗?”
“没有啊,”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你呢?”
“我跟你说呀,有中介可以帮我们搞定工作签,只要出点钱就可以挂靠在一个本地公司下面。”Jessie兴奋道,“这样我们就不用那么着急找工作了!”
“真的呀?!”赵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已经跟那人约好了,下午两点在尖沙咀的星巴克,你要不要一起来?”
“太好了,我就在尖沙咀,等会儿一起吃饭!”
不一会儿,两人便在一间茶餐厅坐了下来。
“我这几天真是把所有认识的人都骚扰了一遍,到处打听工作,可是都没什么机会。”Jessie边嚼着饭边说道,“后来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了这家中介,说他的一个校友毕业后没找到工作,就是这家中介帮他搞定工作签证留在香港的。”
“居然还有这种中介,从来没听过,靠谱吗?”
“待会儿见面好好问问,一定要问清楚具体是如何挂靠的,要有真实案例。”Jessie一脸认真。
饭后,她俩提前来到了约定的星巴克。“窗边第二张桌子,”Jessie用手肘顶了顶赵然,“他已经来了!”
赵然放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年轻男人独自坐在那里。他见两人向他走来,便起身问候?:“是Jessie小姐吗?”
“你好呀,张先生,来很久啦?”
“我也是刚刚到的,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他指着赵然说。
“是啊,我们想来咨询一下工作签证的事情。”
赵然见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便问道?:“你也是内地过来的吗?”
“是啊,我三年前从福建过来的,当时也是用挂靠的办法,下个月又要续签了。”
“你是如何挂靠的呢?”Jessie睁大了眼睛。
“我们会帮你找一家布料公司做担保,帮你做续签。”他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去年我们给二十几个找不到工作的毕业生拿到了签证,放心好了。”
“有案例给我们看看吗?”
他随即向Jessie展示了手机内的照片。“这个人是去年九月申请的,十月就拿到了。”他指着照片中的身份证明和日期说,“这个是十二月刚刚申请的,这个月就可以拿到了。”
赵然凑过身去,放大了他手机里的照片仔细察看:“那我们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吗?”
“你们不用,我们会帮你们填好所有的申请文书,一般两天之内就可以全部填好,在你们签证到期前递交入境处就可以。我会帮你们安排一个职位,也会写好相关招聘原因。”他继续道,“办下来之后,每个月的工资会由担保公司先垫付,你们再还款。”
“还要付假工资呀?”
“是啊,既然是公司,就要有做账记录,不然如何向入境处证明?”
“那你怎么收费?”
“一个人五万。”
“五万!”她俩异口同声地喊道。
“帮你搞定签证,我们也有风险啊。”他放低声音道,“这个价一点都不高啦。”
“什么风险呀?”
“入境处的审查很严格的,如果被查到作假会被罚钱,还有可能坐牢啊!”
坐牢!赵然哪里经得起吓,别说她拿不出五万,就算有也不敢冒这个险了。
两个女孩四目相对,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我们回去想想,有需要再找你。”Jessie说罢便拉着赵然离开了星巴克。
折腾了一天,还是在原点。路漫漫其修远兮。
天蒙蒙亮,吴一婵已经换上了泳衣,来到屋苑会所的泳池边,纵身跃入。
运动是她打开早晨的方式。生活规律的她除了有重要的应酬外,晚上不会超过十一点睡觉。
她的自由泳姿势很标准,常年对饮食的节制令三十四岁的她毫无赘肉,腰身和臀部曲线尽显。
在水中舒展了一番后,她趴在岸边喘了口气,思考着中午的一个重要饭局。这是她今年开局的第一个重要任务?:给世界顶级的对冲基金公司ZBC寻找大中华区的投资总监。
九点一过,她准时在办公桌前坐下。查阅了一堆邮件后,她把中层以下的小职位分给底下的团队去做,自己则主攻高管。
做了近十年的金融猎头,她早已过了每天疯狂打电话,没完没了做PPT的阶段,现在的她完全可以倚仗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和经验过活。看着手底下的年轻人每天全速前进的样子,吴一婵也会想起自己刚刚入行时的模样,说一整天的话到喉咙沙哑,上洗手间都要一路小跑,就好像身后有一头叫“时间”的野兽在拼命追赶,稍一松懈就会被它吞噬。
在过去一年里,她筛选了超过一万份简历,给两千多个候选人拨过电话,面谈了一百多位进阶候选人,最终成交了二十个职位,基本是总监级别以上。当然,她的荷包也是日进斗金。
这几年内地公司不断进驻香港,对香港本地人才的争夺日趋激烈,去年她一人就谈下了六家中资机构,稳坐公司头把交椅。只要再搞定一个大客户,她今年就有望升为合伙人。
此刻,她的电脑屏幕停留在ZBC的邮件上,上面详细列着所需职位的具体要求。说服客户让候选人顺利入围是吴一婵的看家本领,对此她已无须操练。但今天中午与ZBC的午餐会令她格外在意,她竟抽出了上午宝贵的时间把要说的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仅如此,她还特意把候选人的简历打印出来,准备中午一并带去。
跟团队交代了一下本周的工作安排后,她便赶去交易广场赴约。
来到四楼的白玉兰餐厅,放眼望去全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这里也因此被誉为中环金融机构的“食堂”。
吴一婵跟着领班朝里走去,一路上还在跟熟人打招呼。她老远就看见ZBC的HR 总监 Michael已经坐在了那里。
“Michael,久等了!”她露出外交式的灿烂笑容。
Michael起身跟她握手道:“嗨,一婵,你好吗?”作为一个香港人,他的普通话还算不错。
两人寒暄一番后,便进入正题。
“你也知道,我们的新CEO去年底已经从美国调过来了,所以香港这边接下来会有一次大换血。”Michael开诚布公。
“不会影响到你吧?”吴一婵半认真半打趣地问。
“那倒不会,我这种部门的人,老大懒得管。” 他笑道,“投资总监是我们CEO最看重的人,不仅要有能力,还要跟他的风格合拍,上一任就是因为跟他意见不一致,最后主动离职了。”
她一边给他的碗里夹菜,一边竖着耳朵捕捉信息。
“你邮件里说有合适的人选,是什么样的人?”Michael问。
她拿出简历说:“你要的人,我怎么敢怠慢,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立即放下筷子,打开文件夹。
“王志渊,哥大MBA,现任金时资本高级投资经理。”他继续往下看,喃喃自语道,“这个人背景还不错。”
“名校MBA,在国外还有香港都工作过,专注亚洲市场十多年,目前管理规模三十亿美金,过去十年业绩良好,除金融危机外其余年份都是正回报。全部符合你的要求。”吴一婵如数家珍般地在他面前做了一番总结。
Michael没有立刻作声,低头研究着简历问:“管理规模倒是不大,如果将来要综合管理几百亿美金的资产,不知道他行不行?”
“嗨,投资总监又不是亲自管理所有的基金,大部分都是监督而已,真正自己参与管理的也就那么一两只。”她老练地驳道,“投资总监最重要的还是理念。”
“金时我知道,好像前几年刚刚来香港的,在亚洲刚起步吧。”
“哟,不愧是资深HR,专业!”她对答如流,“这个王志渊就是当时被金时派来组建香港团队的,才几年的时间就把规模做到这么大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有领导团队的经验倒是不错。”
“那是当然,没两把刷子怎么能担此重任?”
看着Michael不置可否的态度,吴一婵深知他的担心。ZBC是全球大型的资产管理集团,而王志渊所在的金时资本是一家小而精的精品投资公司,两者比较,一个是投资航母,另一个则如同豪华游艇,虽然都能给投资者赚钱,但风格却不尽相同。如果能进入ZBC担任要职,对王志渊的事业将是一次飞跃。
“你们要的是懂中国市场的人,又要在洋墨水里泡过,这种人不好找。”她对Michael吹着耳边风,“现在挖人有多难,你也知道,要挖大牛就得砸钱,你们CEO刚上任,还没业绩,应该不想那么大张旗鼓地破费吧?而且大牛都不是省油的灯,别到时候又跟你们老板不对付,那就成笑话了。”
“好吧,我先拿回去让他看一下。我相信面试不是问题,但最终能不能被选中就要看他自己了。”Michael合上资料。
“谢谢Michael哥!还要拜托你在CEO面前多美言几句。”
“不谢啦,如果老板满意了,以后我们就是长期合作了。”
吴一婵以茶代酒,同他碰了一下。
两人的午餐会速战速决,Michael还要赶着去给老板汇报。
吴一婵将他送走后,转身给王志渊发了消息:“ZBC同意了,等着面试吧。”
“我就知道你最厉害!晚上一起吃饭吗?想你。”
她心里美滋滋地回复道:“一会儿见!”
同所有不知疲倦的中环人一样,江盈枫的一天从忙碌中开始,也在忙碌中结束。
她走路喜欢迈大步,尤其是早高峰的时候,昂着头前进的样子让人有点可望而不可即。
今天好几个客户的事都积在了一起,急需她处理。可刚踏进公司的大门,她就瞥见前厅宽敞的沙发处坐着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江小姐。”这个穿着低调的女人起身朝她走来,目光坚定。
江盈枫低头深吸一口气,今天又少不了一通周旋。
江盈枫只得把她带到了会议室,关上门:“庄太太,如果你还是为了庄先生的事而来,那我还是老样子,无可奉告。”
庄太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你就给我看一眼,我会给你一笔酬劳作为感谢。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对不起,我不能把庄先生的资产明细拿给你。庄先生是我的客户,我必须保护他的隐私。”
“可他在外面养女人!他背着我养女人啊!”庄太太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激动地喊道,“你为什么还要帮着他?你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面对眼前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江盈枫的内心是震撼的。这已经是庄太太第三次来找江盈枫了,为了确认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女人,她认定了江盈枫是唯一的突破口。
“如果你们夫妻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我建议你好好跟他谈一谈,而不是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法。”
“如果谈能解决问题,我还会跑到你这里来吗?”庄太太的面部扭曲着,“我问了周围所有能问的朋友,他们都对我三缄其口。我一个家庭主妇,唯一的依靠就是我的丈夫,可他夜不归宿,身上还有女人的香水味,他把我当白痴吗?!”
她含着眼泪继续说道:“我没有其他要求,只想拿回我应得的那部分财产,我要知道他到底给那个女人花了多少钱!我们是夫妻,没有我的支持,他怎么会有今天的财富?”
江盈枫紧握双手,庄太太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前不久,庄先生才让江盈枫帮忙在跑马地找了一处房子,说是给他的一个友人住,他还设置了每月定期往一个户头里打五万,想必就是“友人”的生活费了。
“庄太太,我只是一个客户经理,不是法官,对于你们之间的问题,我真的爱莫能助,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她不松口,心中只想着恪守她的职业底线。
“帮凶!你们都是他的帮凶!”庄太太拍案而起,重重地把门摔在墙上离开。这“砰”的一声巨响惊到了里间的其他同事。
江盈枫把脸埋进手掌,长长地叹了口气。几秒后,她重新振作,朝办公室大步迈去。
“Tracy,陈总的开户什么时候能批好?已经一个多月了。”她把包往桌上一搁,转向边上的助理。她通常会把一些小客户交给助理去服务,自己则专注于大客户。
“我上周问了一下合规部,他们说客户的资产证明必须是一个月内的,我只能让客户重新去开。”
“我记得他开的是一个月内的呀?”
“就差一天,客户是12月1日开的,必须12月2日之后。”
“有那么大区别吗?这么死板!”她双臂交叉于胸前,“你盯紧一点,争取一次把材料都弄好,不要让客户重复劳动。”
问过了陈总的开户,她又开始解决张总的转账。她拿起电话给运营部拨了过去:“Steven,我有一个客户上周要转一笔钱进来,但一直被拦着,麻烦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客户姓名张伟亭。”
“我知道这个客户,不是我们这里的问题,是卡在AML那边了,你最好打去问问。”
“AML,AML……”挂了电话后她不停地喃喃自语,“Tracy,现在AML的老大还是Aaron吗?”
“是他。不过他这周好像休假,你要不找找他下面的Phoebe。”
她在内部系统中查到了Phoebe的电话,迅速拨通:“Phoebe,我是前线同事江盈枫,我有一个客户想转一笔钱进来,但卡在你们这里了,能不能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客户姓名张伟亭。”
“稍等一下。”
她的指尖不停地点着桌面,急道:“查到了吗?”
“这个客户的AML审查还没通过。”
“还没通过?”
“这个客户要转进来一千万,属于大额转账,按照规定大概需要一到两周的时间。”
“一到两周?”江盈枫有些焦躁,“已经一周了啊。”
“具体时间我也不好说,如果好了会通知你的。”
“麻烦你们尽快,客户还等着买产品呢。”她挂了电话,连连摇头,对着一旁的助理一顿牢骚:“查什么东西要查两周……我又要被客户骂了。”
“唉,他们部门一直都很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助理附和道。
江盈枫一脸为难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客户的号码:“张总,您的那笔钱我帮您问了,还在接受反洗钱审查,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入账。”
“反洗钱审查?我没有洗钱啊!”
“不是,您别误会,不是说您洗钱了,这是银行的一个规定,因为您要转入的金额非常大,所以必须过一下这个审查的流程。您放心,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的基金卖到什么时候?我还赶得上吗?”
“您说ZBC的基金吗?就卖到明天,这次怕是赶不上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在其他产品上弥补您,我会想办法的。”
客户不悦地挂断电话,她早已习以为常,这些年她看的最多的便是客户的脸色。
银行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日复一日按照既定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运转。严格的流程和层层递进的审批是确保机器不偏轨的基础,即便是偶尔偏轨了,还有强大的内控来及时修正。这一道道防线是江盈枫最头痛的,她时常觉得自己被捆住了手脚,不停周旋于各个部门之间来为客户争取利益。
一眨眼上午就过去了,她拿起包匆忙赶赴饭局。把饭局安排在中午是很多香港人的习惯,为的是尽可能把晚上的时间留给自己。今天与她共进午餐的是一位重要客户——陈美玲,江盈枫亲切地喊她美玲姐。她是江盈枫到G&C之后的第一位客户,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
如果说江盈枫跟其他银行经理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浓浓的人情味。她初识陈美玲时,正逢陈美玲生意上出现危机。其他一些想要接近陈美玲的银行经理见状纷纷远离,本来嘛,在这个认钱不认人的行业,没了钱对银行经理自然也就没了价值。唯独江盈枫始终如一,非但没有离她而去,反而还请了投行的朋友牵线收购,挽救了她的企业。陈美玲虽然失去了控股权,好歹身家还是保住了大半,这样的情分让她永生难忘。
两人用完餐,陈美玲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办公室,准备签单买产品。
“美玲姐,你先坐一下,我去拿一下合同。”江盈枫把陈美玲安顿在会议室后,便转身去拿材料。
陈美玲今天要申购的产品是ZBC基金公司的一只旗舰基金,业内排名数一数二,每年只发行一期,过往表现亮眼,额度又有限,一推出就被各大私行哄抢一空。
像这种香饽饽,只有符合条件的大客户才有机会买到。此时,就是考验银行经理能力的时候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要多少是多少。江盈枫自然也是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客户争取额度,陈美玲去年没有抢到,今年江盈枫答应她一定会有。
她刚来到办公桌前,就见老板Ken朝她走来。
“盈枫,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ZBC的额度已经没有了,下午来的客户都不能认购了。”
“怎么可能?我的客户马上就要签字了。”她一脸不服。
“是这样,上午香港团队来了一个大客户,一下子买了两个亿,把额度都用完了。只能麻烦你跟客户解释一下了。”
“可是客户现在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你让我怎么解释?”
“也不是你一个啦,其他人也没得买了。不行的话我亲自去跟客户道歉。”
“Ken,这不是道歉的问题,香港团队凭什么把我们内地团队的额度抢走?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我答应了客户的,今天就必须买到,我是不可能就这样让她回去的。”
做了她这么多年的上司,Ken很了解江盈枫的脾气,这姑娘今天是不会罢休了。
“你不要这么激动嘛,不能说香港团队抢走了你们的额度,这个额度本来就是大家一起分的,没有谁抢谁的。这个产品没有了还可以卖其他的嘛,佣金都一样,你可以给她推一下……”
还没等Ken说完,江盈枫就堵住了他的嘴?:“我们现在谈的是ZBC,不是其他产品。我知道额度是共用的,但是谁买多少事先都是要报备统计的,为什么这个两亿的客户会突然冒出来?”
“客户是临时决定加码的,我们总不能不让吧……”Ken不停打圆场。
“我知道你也为难,这样,我去找产品部的人,让他们再去跟ZBC沟通要额度。你告诉我产品经理是谁?”
“产品经理是Lydia,但是你找她也没用,要跟她的老板John说才行。”Ken半哄半劝,“我看你就不要找啦,免得他说我们很麻烦,John也不好惹,虽然我跟他平级,但他跟大老板走得很近。”
江盈枫完全没有理会Ken的谨小慎微,直接让助理查了John的号码拨了过去。
“John,我是前线同事江盈枫,ZBC基金的额度还有机会增加吗?我们这边好几个客户在问。”
“本期的额度已经定了,前线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John口气生硬。
江盈枫看了看在一边耸肩的Ken,态度温和起来:“谁让你们的这款产品太受欢迎了,这次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客户,把其他客户的额度占了,Ken也在我边上,他最清楚了。”
见Ken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你看能不能帮忙再跟ZBC多要一点额度?产品卖得好,奖金大家一起分的嘛。”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们之前已经跟ZBC追加过一次了,现在再去要真的会很麻烦,明天就是认购截止日了。你们还是内部协商分配一下吧。”
John的不近人情彻底浇灭了她的希望。
Ken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跟你保证,下个月ZBC再开放,我优先给到你们!”
望着Ken走远的背影,江盈枫意难平。一旁的助理凑近悄悄告诉她:“听说这次是香港团队要追本月的业绩,好像还差一个亿,所以才让客户一下子买了两个亿。是Ken默许的。”
她听完不语,手心手背都是肉,可Ken这次却没能把一碗水端平。
“再怎么追都没用,我们内地团队这个月肯定又是第一。”她眼神露出不屑,决定走一着险棋,“你去把ZBC的合同拿过来,还有其他要签的材料一起。”
“你还要让客户签啊?”
“签!”
“可是都没额度了啊?”
“不倒逼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了?我就让客户签,白纸黑字都是有法律效力的,到时候不行也得行。”
助理偷笑道:“真有你的,Ken可是会生气的啊,你这样不是让他难堪?”
“总比让客户难堪好。”
在外人眼里,银行经理们穿梭于各类富豪之间,长袖善舞,风光无限。他们仪表非凡,一身装束媲美世界名模。他们低调内敛地打理着富豪的荷包,许多富豪太太们不知道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然而,他们背后付出的艰辛也是外人所不知的。很多时候,他们只是一个卑微的管家,随时听候客户的召唤,机场接人、预订酒店,甚至是安排葬礼。对银行经理来说,无论客户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都需要保持高度的耐心和责任感,完成一次次琐碎的任务。
忙完了手边的事,很快到了下班时间。江盈枫把电脑放进包里,拖起行李箱赶赴机场。
为了不影响白天的工作,她常常在下班后才飞。这次的目的地是台北,她要会一会陈美玲给她介绍的新客户。
来到大楼脚下,抬头望去,灯火通明的中环把黑夜映照成了白天。无数个像江盈枫这样的金融工作者还在孜孜不倦地奔波。自强不息、永不言败,大概就是烙在香港这座城市骨子里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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