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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新与旧的交替 传说与历史的过渡 自然世界的兴衰存亡
融合《山海经》元素的全新神话体系
适合孩子和成年人阅读的中华奇幻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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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上古神明于创世纪末的一场大战后归隐不出，新纪元的历史于是交由各生灵种族去书写。这个崭新的纪元亦被称为洪荒纪，是一个众神和《山海经》中所记载的古老异兽尚未退场，而人类已经逐渐崛起的共存年代。
洪荒纪五零三九年，新纪元也将行至尾声，一场新的危机却在太平多年的九州大陆上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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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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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亦晨，女，2000年6月13日生于上海。16岁时写有并出版文艺小说《悲悯》。高中后两年自学参加英国A-Level高考，本科毕业于爱丁堡大学心理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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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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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卷
上·一个夏至的夜晚
中·一段遗落的往事
下·一场空前的战争
上卷
零·新的故事
壹·云雾山庄
贰·小龙历险记
叁·归家和远行
肆·世外谷的童谣村
伍·迷雾森林
陆·海市蜃楼的传说
柒·阿洗先生的头发
下卷
壹·开明崖
贰·生辰礼物
叁·小虎阿凌的秘密
肆·七月半
伍·星汉灿烂
陆·禁地
柒·前尘
尾声·一曲终时
主要人物列表
后记
神秘与浪漫的交织：探秘九州大陆的童谣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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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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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一、《洪荒漫记》九部曲的起源
我儿时读的第一个神话故事是盘古开天辟地。故事里，高大的巨人用斧头劈开了混沌，以血肉之躯撑起了天与地，最后又在力竭倒下时化作这片天地间的山川河流、江海湖泊、日月星辰、森林和草原、云雾和清风……如此才有了世间万物，才有了我们人类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人类文明是在更古老的文明的残骸遗址上孕育而生的，这个想法对一个孩子而言实在是震撼又浪漫。后来我又读了很多西方的神话故事，但再没有哪一篇创世传说能超过儿时记忆中高大又悲壮的盘古。
所以我始终认为在属于中国的奇幻故事里（哪怕是一个全新的架空神话世界），神明也应该比西方奇幻中高高在上的神更具有神性和悲悯情怀。就像开天辟地的盘古是心甘情愿化作这世间万物以滋养后来的生灵的。这样无私忘我的奉献精神和对众生的悲悯情怀，是独属于中国神话的浪漫史诗，而《洪荒漫记》的故事也是基于这样悲壮的浪漫而展开的。
在《洪荒漫记》的世界里，九州最早只是一片混沌，混沌孕育出了古老的神族，而神族又开辟了混沌、创造出整个九州大陆和生存在其中的一众生灵。随着生灵世界自然法则的逐渐完善，古老的神族就如盘古那样走到了他们命中注定的结局——他们将要陨落，一身的血肉与神力都将回归到他们所创造的大自然中，灵魂去往所谓的“永恒之地”、化作天上的星星，这个世界的未来便与他们再无关系。神族的陨落，是生灵世界自然法则的落成所必不可少的最后一个环节，而这即是《洪荒漫记》九部曲中最核心的矛盾冲突。
对于神族命中注定的陨落，众神的态度分成了水火不容的两派。其中一部分神族如盘古一样，哪怕对此感到悲伤，却也是接受这样的结局的。这类神明将他们创造的世界和众生灵当作是自己的孩子，认为没有父母会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杀死自己的孩子，因此在面对注定要到来的陨落时，他们选择顺应自然、遵从天命，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以成全生灵世界。而另一部分神族则对这样的宿命感到不甘，对这些神明而言，生灵世界的重要程度远不如他们自己的生命，即便这个生灵世界是由他们亲手创造的。因此他们选择抗争，为了延缓神族的衰亡和陨落，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们宁可将生灵世界摧毁，让世界重归最初的混沌。古老的神族对陨落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和理念，便是战争的开端。两派神族为了不同的信仰一次又一次地掀起战争，生灵世界也因而不断被卷入其中、风雨飘摇，于是就有了《洪荒漫记》这部传奇史诗。
二、《洪荒漫记》九部曲概述
《洪荒漫记》九部曲发生在神话时代和人类历史交替的年间。彼时，神话传说中的那些创世神明尚未真正陨落，《山海经》中所记载的那些远古生物物种还未在优胜劣汰的进化过程中退出历史舞台。而人类作为一个即将拉开新时代序幕的生灵种族，已经慢慢崛起，与那些将要成为过去式的神话传说在同一片大陆上共存。故事从一个孩童的视角（主角小龙墨渡）切入进这个宏大的远古神话世界，通过一系列的冒险故事慢慢揭开这个奇幻世界中所隐藏的种种有关物种兴衰、自然规律和世界真相的秘密。九部曲的目录如下：
《洪荒漫记Ⅰ童谣村》
《洪荒漫记Ⅱ人间事》
《洪荒漫记Ⅲ昆仑虚》
《洪荒漫记Ⅳ游侠传》
《洪荒漫记Ⅴ蓬莱岛》
《洪荒漫记Ⅵ忘川渡》
《洪荒漫记Ⅶ无妄海》
《洪荒漫记Ⅷ西洲录》
《洪荒漫记Ⅸ九州策》
九部曲的故事分为三个阶段进行讲述。第一阶段由《洪荒漫记Ⅰ童谣村》、《洪荒漫记Ⅱ人间事》、《洪荒漫记Ⅲ 昆仑虚》三部作品组成，这个阶段的创作已经完成，三部作品合计约七十六万字，主题是“童年”。第一阶段的故事从孩童的视角带领读者进入这个浩瀚的神话世界当中，有趣又惊险的冒险经历、童趣盎然的生活日常和现实世界中没有的神奇法术与古老生物，将这个神秘又广阔的神话世界以一种充满童趣的方式展现在了读者的面前。这个阶段的故事整体基调是有趣又轻松的，尽管故事里主角碰到的一系列危机和惊险刺激的冒险经历，已经开始展现这片古老的大陆正处于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可主角作为一个孩子的生活基本是无忧无虑的，冒险只是岁月静好的生活中的一些小小的调剂。直到发生足够大的危机，将这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彻底打破，孩童世界里那乌托邦式的岁月静好面纱被危机戳破，故事自此随着主角的成长进入第二个阶段。
第二阶段则是由《洪荒漫记Ⅳ游侠传》《洪荒漫记Ⅴ蓬莱岛》《洪荒漫记Ⅵ忘川渡》三部作品组成，主题就是“成长”。成长意味着主角在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后，开始慢慢走出父辈的羽翼所撑起的乌托邦式的童话世界，真正去面对、去认知、去理解她所处的这片浩瀚无垠的大陆、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和这传奇史诗一般的世界。
第三阶段由《洪荒漫记Ⅶ无妄海》《洪荒漫记Ⅷ西洲录》《洪荒漫记Ⅸ九州策》三部作品组成，主题是“战争”。或者说，是一段古老的神话史诗的落幕。在这个阶段，所有的秘密都被揭晓，所有的冲突都已爆发，所有的抉择都已呈现。而在这史诗一般的战争终于尘埃落定后，一段古老的神话也彻底落下了帷幕，世界自此开始走向属于人类的新时代。随着故事里的神明陨落、《山海经》里描绘的古老生物也纷纷退场，神话世界成为过往的传说，崛起的人类慢慢走进我们所熟知的真实的世界历史当中。
三、故事为什么从童谣村开始
作为一篇传奇史诗，《洪荒漫记》所描绘的神话世界是很宏大的。相比之下，世外谷的童谣村在这个奇幻世界里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座世外小村落。可对于主角小龙墨渡而言，即便她后来见识了更辽阔的世界、结识了更多传奇的人物，但童谣村的意义始终是不同的。即使是在那样一片充斥着奇幻的九州大陆上，童谣村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乌托邦，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童谣村更像一座令人感到安心的“家园”。在小龙墨渡未来的冒险旅途中，她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世外谷的童谣村那样的世外桃源的存在，就好像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被克服的。
所以这段传奇必须从童谣村开始，不仅是因为小龙墨渡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生死相随的伙伴小猪唐果和猴哥长乐就生活在这里，更因为与世隔绝的童谣村有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淳朴与温暖。在直面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与战乱纷扰以前，身为这部传奇史诗的主角的小龙墨渡，总要先看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而存在的理由，才能有着为之而战的信念。
2024年7月15日
廖亦晨
『序卷』
上·一个夏至的夜晚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1]”
洪荒纪五零三五年，夏至[2]。九州大陆，昆仑山脉最深处，童谣村。
在童谣村，每年的夏至，是一年里白昼最长、黑夜最短的日子。过了夏至，白昼将逐渐变短，而黑夜渐长。慢慢的，便在繁花凋零、果实渐丰中，迎来秋天、冬天。深山里的日子与世隔绝，不知年月。童谣村的村民们悠闲散漫地在四季轮转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不知今夕何夕。只在每岁的春耕与秋收之际，才会有那么丁点时间的概念。
说起童谣村，那就有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要讲啦。童谣村里，除了森林中住着的那位老巫师，从一号到十三号，家家户户都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开了灵智、化作人形生活的动物们。就好比在村庄尽头的十二号里住着的那个女孩，原形是一只小猪，名叫唐果。
之所以说这不是秘密，那是因为村里的居民对此都心知肚明，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这到底还是个秘密。离开了童谣村，走出昆仑山，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灵）知晓这样一座村庄的存在。山中无岁月的意思大抵就是，山里的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何模样，外面的人们也不知道山里藏着什么秘密。两相不知晓，也就没有了岁月的概念。
唐果就对外面的世界正上演着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一无所知。她悠然自得地在夏至的傍晚，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坐在家门口的大松树底下乘凉。外貌看上去六岁左右的女孩，小脸肉嘟嘟的，还生着可爱的雀斑。她背靠身后的大树，被微凉的晚风一吹，眯着眼睛舒服得打起盹来。
可惜小孩还没睡熟，就被溜达到她家门口的老巫师抱了起来，轻轻摇醒，开始识字。老巫师是童谣村里最受尊敬的长老，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村长。他留着长长的白胡子（几乎和他花白及腰的长头发一样长），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腰间挂着个葫芦，手里总是拄着根古朴的木头手杖，身边时常跟着一只三足的青鸟[3]。
没有人知道老巫师今年多少岁，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不过据年纪长一些的村民说，老巫师在童谣村存在之前，就已经住在这片森林里了。当这片森林不知什么原因，逐渐有动物莫名其妙地变得更聪明（老巫师将这种现象称为开了灵智，不过村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变得比原来聪明了），还能够变成人类的模样之后，是老巫师领导着这群懵懂的以人形在森林中摸索的动物，建立了这座童谣村。村民们就此在这里安家，过上了无需颠沛流离的安稳生活。
唐果这个年龄段的小辈们没经历过那段往事，但他们也喜欢老巫师，因为老巫师很有趣。他手杖一挥，便能将花花草草变成斑斓的蝴蝶，或是在漆黑的夜里变出许许多多会发光的萤火虫。村里的小孩们见到老巫师就会一拥而上，抓住他玄色的长袍，试图撒着娇让他变那些好玩的把戏。
唐果从小和老巫师关系更亲密一些。因为她家住得离森林最近，而老巫师住在森林里，他们四舍五入也算是邻居啦！她本来也是喜欢缠着老巫师变戏法的小孩中的一个，直到老巫师单方面决定好好教她识字。
老巫师一手抱着打瞌睡的小孩，另一手用他那根长长的手杖末端在地上划拉出几个大字。不知道他使了些什么法术，每个写成的字都仿佛天空上的星星那样闪闪发亮，勉强让百无聊赖的唐果打起了一点精神。
老巫师指着地上的字慢慢悠悠地读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唐果看在自己坐得非常舒服的份上，懒洋洋地重复了一遍。
老巫师也不在意她的消极怠工，手杖下移指着第二排字继续读：“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唐果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老巫师见状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杖在小孩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唐果“哎哟”了一声。这个本性没大没小的小崽子，顿时气鼓鼓得想要反手去抓老巫师的胡子。
老巫师风轻云淡地镇压了她的胡闹，用手杖敲了敲地，呵斥：“认真点！”
向来只有她暴力镇压村庄里其他小孩，难得在阴沟里翻船吃了个亏的唐果嘟起嘴，扭过头，不搭理他。
老巫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就不想知道这十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唐果赌气：“不想！”
“大字不识一个，你以后出门，会被别人嘲笑是文盲的喔！”
“猪猪才不是文盲呢！”到底年纪还小，被老巫师的激将法刺激到，唐果气呼呼地将目光又落到地上的十六个字上。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文盲，她抬起手，指着前四个字说，“天地玄黄，就是天是黑色，地是黄色的意思！”
说完，唐果得意地看向老巫师。
老巫师点点头，道了一声“不错”，而后又问她：“那‘宇宙洪荒’呢？”
唐果噎住，盯着那四个大字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算是被问倒了，实在答不上来。
老巫师将手杖放在一旁的地上，抬手捋了捋胡子，跟终于安静下来愿意仔细倾听的小孩娓娓道来：“四方上下是谓宇，古往今来是谓宙[4]。你脚下踩着的大地，头顶仰望的天空，从东面走到西面，南面走到北面，怎么也看不到尽头。这无穷无尽的世界，和走不到的远方，就叫作‘宇’。”
说到这里，老巫师适时地停顿，让若有所思的小孩撑着脑袋消化了一阵这个概念，这才缓缓地继续说了下去：“而‘古’，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意思。古往今来，就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再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时间从来不会停在任何一刻止步不前。花开了又谢，人来了又走，过往发生的事情都成了历史，现在发生的事情也成了别人嘴里的故事。从曾经到当下，从现在到未来，如此这般流淌着的时间，就叫作‘宙’。”
唐果努力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得出了一个结论：“也就是说，我们都在宇宙里。”
老巫师摸着胡子，微微抬眸，看向远方的天际：“唔，要是你问我的话，我会说——我们都是宇宙的一部分。”
唐果眨了眨眼睛，有些懵懂。
老巫师没有进一步解释自己的话，而是拿起手杖，继续指向第二排字：“‘日月盈昃’——太阳有正有斜，月亮有圆有缺。说的是太阳有时在我们的头顶，好比正午吃饭的时候；有时它又会斜到天的那一边去，就仿佛早上它从东边升起，晚上又会自西面落下。夜里的月亮有时是圆圆的，像一个明亮的盘子，有时又弯弯的像一轮金钩……啊，就是像弯刀一样。”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唐果听着老巫师的话语，抬头看了看夜空：“今天的月亮就是弯的，像‘金钩’一样，对不对？”
“不错。”老巫师对唐果现学现卖的能力非常满意，“最后四个字，‘辰宿列张’，指的是漫天的星辰闪烁着，铺满了整片天空。”
唐果不需要进一步的解释就能明白这四个字，因为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一片“辰宿列张”的星空。这是她最喜欢的，属于童谣村的夜。
老巫师终于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猪上完了一堂识字课，单手搂着唐果放松地倚靠着大树。两个人就像寻常人家的一对祖孙那般，一起吹着夜里的晚风，仰望那漫天的星星。
唐果看够了星空，又低头看了眼如星星一般在夜里闪烁着的字，忽然“咦”了一声：“嘿，长老，你是不是忘了给我解释‘宇宙洪荒’中的洪荒，是什么意思呢？”
老巫师靠着树半阖双眸，听了唐果的疑问，随口回答：“唔，洪荒啊，洪是大水，荒是荒芜。但宇宙洪荒里的‘洪荒’二字，意为‘蒙昧’。”
“那蒙昧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现在啊。”
“我们现在？”唐果听糊涂了。
“对啊，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就叫作‘洪荒纪’。到今年应该是……应该有，五千零三十几年了吧。”老巫师睁开眼，看向头顶的星空琢磨了一阵，“唔，有点记不清了。这人老了啊，记忆总会有些模糊。”
“那为什么要叫‘洪荒纪’？”
老巫师用一种念睡前故事的语气，随意地讲述起一段被人遗忘在过去的历史：“在‘洪荒纪’以前，是‘创世纪’，亦被当今的世人称为‘上古’。创世纪是神明的年代，他们建造了这个世界上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大地和海洋……还有众生灵。在世界还是属于神明们的时候，这片大陆上曾经拥有过十分璀璨的文明，比我们现在的文明要璀璨许多许多倍。可惜后来因为战争，大部分都毁在了创世纪末的那场大洪水里。文明不得不回到‘蒙昧’的初始状态，从头开始。那场洪水也被认定为两个纪元的分割线，为创世纪画上句号，为后一个时代拉开序幕。因此，我们现在所处的纪元，便被冠以‘洪荒’之名。”
唐果对识字兴致缺缺，但对于听故事的热情却十分高涨。老巫师说的“创世纪”和“洪荒纪”，还有“大洪水”和“战争”，都是此前她从未听说过的故事。她顿时来了精神，也不想打瞌睡了，缠着老巫师讲故事：“战争，什么战争啊？长老长老，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吗？”
老巫师给她上完了课，本想享受一下休闲的晚间时光，却不想之前还懒洋洋的小孩，不知怎么的，突然来了精神，一个劲晃着他的手臂要听故事。老巫师被她烦到无奈，只好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拿起一旁的手杖在唐果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讲故事可以，你自己坐好啦，不许揪我的胡子。”
看在故事的分上，唐果选择不和老巫师计较他又拿手杖敲自己头的事情。她乖乖地盘腿坐到老巫师对面的草地上，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让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老巫师眯着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伸手取下了腰间挂着的葫芦，举到唇边浅啜了一口佳酿。他轻叹了口气，抬眸遥望着夜幕，回忆起那早已成为神话，又被人逐渐遗失在了时间长河里的往事。
中·一段遗落的往事
倘若我们顺着那时间长河逆流而上，回到最初的最初，回到那个青史都尚未落笔书写的世界伊始，回到万物生灵都不曾降临的宇宙开端，你会发现，在这里，未来的万里山河不过是一片荒芜，浩瀚无垠的苍穹大海也只是一团混沌。这里看不到光，没有声音。这是神灵都未降生的年代。时间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在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思想的世界里，一天、两天，一年、十年，还是一个世纪、几个纪元……都没有区别。直到神明们的到来。
是什么将神祇们于漫长的虚无中孕育出来，那曾经在神明的世界里是一段耳熟能详的睡前故事。只可惜随着神明们的归隐，那些往事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不可考据的三两流言。不过神明究竟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明的到来，为后来这个世界的一切历史拉开了序幕。他们创造了整个世界。陆地与海洋、山川与河流、太阳与明月、漫天的星辰，乃至于世间的所有万物生灵。小到随处可见的一草一木、一粒尘埃，大至昼夜变换、四季更替，都是神明的造物。
九州第一位苏醒的神明，是天神帝青[5]。他在混沌一片的世界里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即是伸手拨开上方迷蒙的云雾。于是就有了苍穹。与他几乎同时苏醒的另一位神明，是他的同胞兄弟玄青[6]。传说这两位神明的关系，一度是非常要好亲密的。作为最先被世界唤醒的神祇，他们携手用自己被赋予的神力，一同建造这蒙昧虚无的世界，尔后迎来更多降临到这片大陆上的同伴。
随着帝青与玄青的降生相继醒来的，是建造了大陆山川的大地之神坤灵[7]、创造了广阔海洋的海神重溟[8]、孕育出草木山林的森林神清云、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火种的火神祖融，以及一同掌管着光明的太阳神扶光[9]、明月神女常曦和星辰神女摇光[10]。这九位最早被世界唤醒的神祇，就是后来九州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九大神王。他们为九州波澜壮阔的历史奠定了基石，也是创世纪众神中威望崇高的传奇。而在九位神王之后，随着天空、大地、光明、海洋和森林被逐一创造，更多的神明在这欣欣向荣的新世界里苏醒，加入建造大自然的队列之中。
彼时苏醒的神明，在后世都被称作“一代神明”。他们无父无母，由天地精华孕育，生而知之，一出生便是成年模样，不仅拥有着与天地同寿的永恒寿命，还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智慧和改天换地的神力。这个世界将神明唤醒的同时，亦赋予了他们“创造”的使命。于是他们就仿佛辛勤忙碌的工匠，又似怀有理想的艺术家，忙忙碌碌地奔波在这世界的所有角落，用自己的神力认真打造着理想中的那个世界。这是属于神明的年代，由于整个世界都是由神明一点一滴创造雕琢的，因此这个时代也被称为创世纪。
当自然环境被完善，生灵们逐渐来到这个世界上——鸟儿自由飞翔在天空之上、动物穿梭在山林间……神明们的使命也暂且告一段落。于是，原本散落在九州大陆各个角落的神祇们重新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按自己的喜好在这片新建成的大陆上选择栖息地，建造属于自己的住处。聚集在一起的神祇们多了，住处就成了部落、城市，乃至于国度。神明们的国度大多建在高耸入云的神山之上，因为他们既舍不下自己对大地的留恋，同时也热爱着天空。唯有以海神重溟为首的海洋之神们，选择在九州大陆南面的沧海深处安家，在海底打造了独属于他们的“沧溟[11]国”。
九州大陆上共有七座神山之国。分别是以帝青、玄青两兄弟为首的蓬莱国，以大地之神为王的方州国，以火神为王的长焱国，以太阳神为王的扶桑[12]国，以明月神女为王的广寒[13]国，以星辰神女为王的云阆[14]国，以及森林之神清云的昆仑国。
其中，帝青与玄青打造的蓬莱是众神域中最为繁荣而令人神往的。但在蓬莱建成后，帝青与玄青不知什么原因大吵了一架，后来甚至大打出手，这对亲密无间到令人艳羡的神明兄弟就此反目。玄青带着自己的追随者离开蓬莱，北上跨越了整片九州大陆，渡过了气候寒冷的北冥海，在那被冰封的世界里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度——北冥国。此后的很长一段岁月，玄青与追随他的神明便在那极寒的国度里与世隔绝，再未踏上过大陆一步。
唐果听老巫师用他那令人昏昏欲睡的语调，缓慢地讲述着那古老的故事，直到这时才忍不住打断了他：“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吵架和打架呢？他们难道不是关系很好的兄弟吗？”
“即使是亲兄弟，也可能会因为很多原因，吵架、打架，甚至于反目的。”说了太多的话，老巫师难免感到有些口渴，于是拿起葫芦再灌了一口酒。
唐果不赞同地瘪了瘪嘴：“假如我有兄弟姐妹，我一定不会和他打架的。即使因为什么吵架了也会和好，才不会像他们两个那样就此不见面了呢。”
老巫师听了她幼稚的话，笑了笑，倒也没反驳。他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语气悠长地道：“也许你说得对，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矛盾是无法化解的。即使亲人之间也是如此。”
唐果皱着眉头，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又回到了最初的疑问：“那么，帝青和玄青，他们到底为什么吵架呢？”
“帝青与玄青这两位地位崇高的神明兄弟究竟为何决裂，自古以来一直是有争议的。”老巫师眯着眼睛，摸了摸胡子，将那个传说继续讲了下去。
据说，在蓬莱神域建成的那一日，九州大陆上发生了一件事。在当时，那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在后来的历史上，那无疑是象征着一个新的开端。在那天，一个新的种族——人类，诞生了。
那个年代，是众生灵陆续降临到被神明打造好的新世界的时代。按理说一个新的生灵种族的出现，不至于惊动帝青与玄青这两位地位崇高的神王。可人类到底是与众不同的。其一，在人类之前（与之后），从未有任何一种生灵的模样生来便与神明相仿。其二，尽管人类的智慧在那时看来与神明相比仍旧是云泥之别，也不曾拥有神明那撼动天地的神力，但与同时期的其他生灵相较，人类在出世后不久，便掌握了如何借助石头破开食物坚硬外壳的技巧，甚至发现了钻木取火将食物烤熟再食用能够降低生病的可能性，以及如何用火驱逐比他们强壮数倍的猛兽……他们的智慧明显已超越其他生灵太多，也因此引起了神明们的关注。
最早的人类男性与女性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不可考。但在蓬莱神域建成的那日，第一个人类家庭组成了。不久，便诞下了他们的孩子。在人类的外貌与智慧惊动了神明时，最初的人类家庭已经俨然发展成了小型部落。蓬莱是九州大陆众神域中距离人类部落最近的，因此帝青与玄青收到消息，选择带亲信前往查看一番。
尽管帝青与玄青是关系要好、志同道合的兄弟，但撇开相似的俊美容貌与高挑身量，这两位神明的性情却是迥异的。帝青温文尔雅，由于他是九州最古老的神明，他待众神灵与众生灵，皆怀有宽厚温和的悲悯情怀。相比之下，即便同样身为九州最古老的神祇之一，并且牵头、参与了创世、造物以及建立蓬莱神域等造福众生的事迹，玄青的性格比他的兄长要沉默冷僻许多，是不太好相与的那类神。
帝青与玄青抵达人类部落的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真实情况已不得而知。但他们在归途中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尔后分道扬镳、各自为王，却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有传言说，他们是在对待人类的态度上，产生了严重分歧。
对于人类这个外貌形似神明的生灵种族，帝青的态度仍旧是一视同仁地包容，将这新来到世界上的种族看作是自己的子民。玄青却因那弱小的种族拥有了与神明相仿外形的事实而感到被冒犯，甚至说出“若我们今日放任此生灵繁衍，日后必成大祸”的警告。但他未能说服惯常与自己同心合意的兄长，以往从不争吵的两兄弟在这件事情上观点相悖，以至于争论起来，终究是没有达成共识。气愤之下，玄青竟动了杀意，想要将那部落里的人类斩尽杀绝、以绝后患。若非帝青及时阻拦了他，九州大陆上最早的人类部落在那日便会血流成河。而没有了人类的历史又将发展向何处，如今再推想，也是未知。
言归正传。帝青与玄青这两位最古老的神明在那日打了一架。神祇打架，那架势可非同小可，稍一动手便是天昏地暗、雷鸣大作，整片大陆都为之震动。大雨倾泻而下，足足落了一整日，仿佛天空被捅破了个洞，日月星辰皆不见了踪影，整个九州大陆都陷入黑暗之中。神明虽然自降临起就被赋予了神力，但他们从不滥用神力，而是将自己的使命铭记于心，把这样的力量用在创世造物那类造福世界的事情上。这也是有记载以来，第一次发生神明滥用自己的能力，手足相残乃至波及无辜的事件。
唐果听得十分紧张，在老巫师停顿的时候，忙问：“那他们谁赢了呢？”
“谁也没有。”老巫师轻叹了口气，“帝青与玄青几乎是同时降生到这世界上的，被赋予的神力也不相上下。他们打了一架，打得地动山摇、暗无天日，却发现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许是因为还存着多年的兄弟情分，抑或是出于神性而不想真的祸害四方，他们停手了。”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在帝青的保护之下，那个人类部落幸存了下来，得以继续延续血脉，在九州大陆上扎根繁衍，逐渐成为生灵中规模可观的一大种族。但曾经亲密无间的神明兄弟自此反目，玄青带着他的追随者一路北上，渡过了北冥海，在寒冷的极地建立了北冥国，被他的追随者拥立为北冥王——那也是九州最后落成的神域，与蓬莱等八国并称为创世纪的九大神明国度。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和周边的海洋，也是因为这九大神域，而被冠以‘九州’之名。此后数千年，玄青与他的子民再没踏上过九州大陆。而帝青则是与亲信返回了蓬莱，成为在后世声名远扬，在九州众神中地位最为显赫的蓬莱王。就这样，九州大陆重归和平，众神明与逐渐在九州大陆各个角落安家的众生灵，在太平祥和中，又度过了五千多年的时光。”
下·一场空前的战争
唐果对于帝青与玄青这对兄弟的反目耿耿于怀：“那帝青与玄青，他们真的就再也不见面，再也不原谅对方了？”
老巫师摇晃着葫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在玄青北渡之后，一个流言在九州众生灵与神明的世界里蔓延开来。”
唐果一愣：“什么流言？”
“他们说，玄青被黑暗吞噬了内心，已经失去了自我，违背了神祇的使命与本心。”老巫师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讲述着那段历史，“神明尽管拥有着生灵所没有的神力，但那是与使命一同被赋予的。神明生来的责任，便是为了创造，而非毁灭。是为了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不是倚仗自己的力量胡作非为，以自己的好恶擅定他人的生死。他们的力量，是用来保护和引导弱者的，而非杀害、欺压。这些在神明的世界里是共识，是所有神祇生来就认可并遵守的本心（也就是‘神格’）。玄青因人类与神祇相仿的相貌，动了不该有的杀意，甚至因此与兄长大打出手，给九州带来了灾难。在当时的神明看来，他已经堕落了，丢失了本心和神格，再不配为神。尽管众位神王没有表明态度，但越来越多的神明们在私底下，将玄青与他的追随者称为‘魔’，也就是堕神的意思。他们认为堕落的神，是十分危险的、需要警惕和提防的存在。即便‘北冥国’在后来被认为是九大神明国度之一，可在当时，众神都不与北冥来往，也很担忧北冥国的‘魔’会到大陆上为非作歹。好在，之后的五千多年，北冥国从身为王的玄青到底下的子民，都不曾真正踏上九州大陆，两方倒算是相安无事了许多年。”
唐果眨了眨眼睛，怔怔地呢喃：“所以，不是玄青不愿意回九州大陆，是他被其他神明排斥了。”
“你不认为玄青做错了事，这是他应得的吗？”老巫师淡笑着问。
唐果撑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没有那些神说的那么坏，虽然他做的事确实很不对。”
老巫师眯了眯眼睛：“唔，也许你说得有道理，因为他确实不是创世纪历史上最坏的神明。”
“哎，什么意思？”
“因为在玄青带着追随者北渡的五千多年之后，神明的世界掀起了真正的战争。不是玄青与帝青那样的‘小打小闹’。没错，与战争相比，他们两兄弟当时的那一架带来的影响，不过是微不足道。”
“战争？”唐果暂时放下脑海里对玄青这个神王的好坏善恶的纠结，将注意力放到了老巫师说的“战争”上，“什么战争？你不是说神明爱好和平，相互之间不会打架，也不会去欺负生灵的吗？”
老巫师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他靠着大树的树干，目光看向头顶那遥远的星海。沉默半晌，他答非所问地对小孩说：“这世间的万物生灵，自降临起，便有着属于自己的命运。生老病死，花开花谢，一个种族的兴起与衰亡，都是生灵生来就注定的宿命。然而当局者迷，即使结局已是注定的，生灵却未必能看到属于自己的命运轨迹。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随波逐流，被时间与环境推向自己应该去往的未来。而神明乃万物生灵的创造者，他们天生就拥有着一双能看透命运的眼眸。生灵们不可触摸的宿命，在神祇眼中却是清晰可见，他们在看到一个生灵的诞生时，便能看到他们的未来与结局。但那双眼睛也并非万能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命运，是神明也琢磨不透的——那即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神灵自降生起便被赐予了永恒而不凋零的生命，可作为一个种族的命运，那是另一回事。每当神明们将目光落到属于自己的命运轨迹上时，原本清晰的世界在刹那间就变得模糊，仿佛迷雾一般，朦朦胧胧，无法参透。直到帝青与玄青决裂的五千年后，某一天，那团阻挡视线的迷雾倏地散开了，神祇们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那即是战争的开端。
在此之前，神灵一直认为自己与生灵注定将要走到终极的宿命，是截然不同的。他们费尽心血创造了这个世界，自然也会在自己创造的新世界里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与天同寿，与地长存。直到那一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意识到那并不是永恒的。眼前的迷雾晕散开的那个瞬间，神祇们看到了属于神灵的终极宿命。这便是他们应该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刻了。就如同所有的生灵都有死去的时刻，所有的花开都将走到凋零。这里是属于神灵的结局。往后的世界兴衰、历史轮转，都与他们再无关系，那将是不属于他们的时代。
但就好比从古至今，总有生灵不愿接受自己注定衰亡的宿命，逆天而行地追求永生与长存，对于自己即将终结的命运，也并非所有神祇都能够坦然接受。这是自第一位神灵降生之后，神族内部发生过的最大一次分歧。以帝青为首的一部分神明，认为命运是不可违逆的，抵抗没有好处，因此他们选择了接受。而另一部分神明则感到不甘，这个世界是由他们创造的，他们不愿退出历史舞台，顺从宿命的指引，将这个世界交到弱小的生灵手中。
在天神帝青的邀请之下，那是自神祇们各自安家后，最古老的九位神王首次重新聚集到蓬莱神域，就着神灵共同的宿命开了一次“九国会议”。而北冥王玄青，时隔五千多年，再次踏上了九州大陆，重返蓬莱。但曾经齐心协力地带领神祇们完成了创世壮举的九位神王，在这个问题上，也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那次会议的展开并不顺利，最后以海神重溟愤而离席，画上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而玄青在会议结束后，拒绝了帝青想要进一步交谈的邀请，带着亲信直接返回了北冥。
戛然而止的九国会议之后的一段时间，仿若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曾经向来是宁静安好，充斥着欢颜笑语的神域上方，被说不出的阴翳所笼罩。神灵们大多失去了往日里无忧无虑的自在，因参透了即将终结的命运而感到烦闷与无奈。相比起寻常神灵，蓬莱王帝青的心头更为沉重。他从那漫天的繁星里看到了一场未知的浩劫正悄然逼近，而与曾经不同的是，他再看不到结局了。参不透这场浩劫会将这个世界推向什么样的未来，更看不明晰众生灵的命运会因此而发生怎样的动荡。这是创世界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毁灭。
如帝青所预料的那般，这样压抑的宁静仅仅维持了不到半载，就被彻底打破。以海神重溟为首的沧溟国众神最先堕落了，他们看透了命运后却无法接受真相，在黑暗中逐渐迷失了本心，想要毁灭他们曾经一手建造的世界。他们背叛了神族的信仰，为战争拉开了帷幕。呼啸的海水淹没了大半的陆地，山川被摧毁，森林被吞没，那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一场战争。大陆上所有的生命都被迫卷入，可在无法被抗衡的神力面前，生命弱小得不堪一击。一时间，整个九州大陆，生灵涂炭。
在帝青的带领下，蓬莱一脉是最早参战抵御沧溟国的神族。但很快，在沧溟国疯狂得恍若是要不惜一切摧毁整个世界的进攻之下，其他神域也不得不参与抵抗，保护这个他们付诸心血建造的世界不被毁灭。其间有许多神明陆续倒戈向海神重溟的“沧溟道”，这也给以蓬莱为首的“神族联盟军”带来了巨大损失。曾经同心协力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族，在创世纪末期，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同族相残。
那是一段至暗的历史。不仅有数不清的生灵在那次战争中死去，众多古老的神明亦在那场战争中纷纷陨落。奇怪的是，与神族联盟军中许多神祇所以为的那般不同，以玄青为首的北冥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参与战争。他们既没有加入联盟抵御“沧溟道”，也没有如很多神明预想的那般协助“沧溟道”的堕神毁灭世界。战争的第九个年头，蓬莱王帝青——神族联盟军的首领，由于同样身为最古老的九位神明之一的太阳神扶光突然叛变，陨落了。继任者是他的养女晏舟——二代神明中的佼佼者。但晏舟毕竟年轻，再加上帝青的陨落猝不及防，一时间，原本僵持的战况摇摇欲坠，开始向堕神一脉倾斜。
北冥便是在那时参战的。带领北冥军加入联盟的却并非北冥王玄青，而是他的女儿玄墨。北冥的加入，将原本险峻的战局重新拉回到势均力敌的对峙中。而玄墨也是在那时带来了玄青的死讯。原来在战争开始后，与世隔绝的北冥国就陷入了内乱。北冥国中有不少神祇希望玄青带领北冥加入堕神一脉，但玄青拒绝了这个提议，并且强行压制住了手下蠢蠢欲动的反叛心思。过去的九年里，海神重溟一直试图说服北冥加入，在“沧溟道”的反复挑拨之下，内乱彻底爆发，而玄青也死在了几个亲信与沧溟国的里应外合之下。一部分神明叛逃到了沧溟，剩下的被玄墨整顿收编，带来加入联盟军。帝青与玄青两位神明兄弟，在生前未能重归于好，但在他们相继陨落之后，他们的小辈却重新站到了统一战线。
战争打到第十七个年头，联盟军付出惨痛的代价，终于击败了“沧溟道”的堕神，将海神重溟封印在了沧溟海底。沧溟海就此改名为无妄海（但后来的生灵们更多将那里称为南海），由生灵中最早降生也因此最长寿、最具有神性的龙族负责镇守。
在那场战争中，大半的陆地被海洋淹没，九州大陆的领土也因此缩小，成为后世所看到的规模。曾经位于大陆东部的蓬莱和扶桑，也因为陆地被淹没，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岛屿。诸位古老的神王陨落的陨落、叛变的叛变，再加上战争严重摧毁了神明们曾经栖息的神域，除却位于九州最西面的昆仑，大陆上的其他四脉神族终究是选择弃了满目疮痍的故土，尽数东渡并入蓬莱。为了表示对已陨落的神王帝青的尊敬，晏舟不愿再被称为蓬莱王，后被其他神明奉为晏舟神尊。
曾经辉煌的神族在战争后数量锐减，九大国度只残存三脉——以晏舟神尊为首的蓬莱、以玄青之女玄墨为首的北冥以及昆仑。幸存的神明们帮助生灵恢复了九州大陆破败的环境，而后便顺从命运的指引，归隐在了各自的神域就此不问世事。新纪元的历史，便交由生灵们去书写。对海神掀起的大洪水的恐惧，深深印刻进生灵们的记忆里。这个崭新却又重归原始的时代，也因此被生灵们命名为“洪荒纪”。
就这样，洪荒纪又过去了五千多个年头，曾经一度是世界主导者的神明一族，再未出现在世人眼中。创世纪的往事慢慢被人遗忘，过去的史诗也成了坊间口口相传的流言与故事。说不清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老巫师终于讲完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唐果却听得有些说不出的郁闷。她见老巫师时不时拿起葫芦灌一口，忍不住伸手想从老巫师手里拿过葫芦尝尝里面的佳酿。刚抬起手，却被老巫师拍开。
唐果气鼓鼓地瞪着他。
老巫师懒洋洋地道：“小孩子不许喝，等你长大了再说。”
唐果与他对峙半晌，见他不会改变主意，只得作罢。她将注意力从葫芦上移开后，思绪又忍不住回到了那个故事里。唐果躺在老巫师身边的草地上，望着头顶的星空，闷闷地说：“所以帝青和玄青，都死了？”
“嗯。”老巫师点头，“即使是他们那样古老的神明，最终也是会陨落的。”
“他们没有再和好。”
“唔，往好处想，他们最后是为了同一种信仰而亡的。也许殊途同归，就是最好的和解了。”
“那么，那些归隐的神明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啊……”老巫师慢悠悠地拉长语调，拿起葫芦又灌了一口，才继续说，“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唐果听到这个故事还有后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端坐在他的对面。却不想老巫师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在磨磨蹭蹭吊足了她的胃口后，才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唐果霎时间被气了个仰倒，忍不住变回原形一蹄子踹在了老巫师的腿上。然后被吹胡子瞪眼的老巫师捏着后颈拎了起来。
“你这个没礼貌的小猪崽子！”老巫师单手拎着那只身长四十厘米的粉色小猪。他手里的小猪却仿佛不服气，依然龇牙咧嘴地在空中胡乱蹬着蹄子。
老巫师没好气地骂道：“都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了，你还发的什么脾气！你看看这都多晚了，你个小崽子还不快给我回家睡觉！”
说着，老巫师抬手一扔。不知他是否用上了什么法术，手里的小猪就这样通过敞着的大门，飞进了一旁的屋子里。“砰”的一声，大门也被凭空关上，里面传来唐果愤怒的嘟嘟囔囔。老巫师对小崽子的抱怨充耳不闻，拍了拍被踹了一蹄子灰的袍子，拿起葫芦，重新悠然自得地坐在了树下。
在他身后，一直在装睡的大松树悄悄睁开了眼睛。大松树是童谣村里唯一开了灵智的植物，但相比起变成人形，他更喜欢以原形扎根在土地里慢慢生长。
大松树忽然出声问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了？”
老巫师原本半眯着眼睛，听了这话，便又抬头看向了星空。群星璀璨，浩瀚无际。默然了好一阵，他沉吟道：“东面有星辰陨灭，亦有新星升起……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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