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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涡堤孩:水之精灵的爱情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一部经典童话,揭开徐志摩写给林徽因的隐秘百年的一封情书。中英对照,超值另赠德文原作本)

書城自編碼: 1950634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文集
作者: 【德】福凯
國際書號(ISBN): 9787538740202
出版社: 时代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2-09-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460/270000
書度/開本: 20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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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堤孩:水之精灵的爱情》是福凯的经典童话,于1811年首次出版,问世后立即引起轰动,并永久地载入德国文学史,由此奠定了福凯在童话领域内的伟大地位。
亚瑟·拉克姆是20世纪英国最杰出的插图画家,精彩演绎福凯的经典杰作。笔法流利,画风神秘奇幻,富有诗意的动感和阴郁的现实感!
安徒生根据《涡堤孩——水之精灵的爱情》最凄恻绝美的童话,改编创作多种译本脍炙人口的《海的女儿》童话、歌剧、舞台剧、芭蕾舞、电影等!
內容簡介:
涡堤孩,通常用于指传说中四大精灵(火、水、风、土)中的水精灵,是一切水元素的主宰,象征生命的重生之力、丰饶和净化,她们多在森林中的湖泊及瀑布附近出没。
在民间传说里,水之精灵总是以美丽的少女形象出现,若有年轻的男子经过水边,水之精灵就会将他们诱入水中淹死,从而永远占有他们的灵魂,因此对于男性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精灵。但是有时候水之精灵也会陷入与人类的热恋而无法自拔,甚至成就姻缘。不过即使是在和水之精灵结合后,也不要在水边呵责水精灵,因为她们会生气害怕而逃回水里,可是,回归水中的涡堤孩亦会失去由婚姻所赋予的灵魂。
《涡堤孩:水之精灵的爱情》是福凯创作的经典童话,讲述了一个生来没有灵魂的小水妖涡堤孩,只有与凡人真心相爱结成婚姻,才能获得不朽的灵魂,但她为情所困,最后化为泉水环绕爱人坟边的故事。
书中插图由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出版黄金时代的插画大师亚瑟?拉克姆于1909年绘制,他的画风神秘奇幻,富有诗意的动感和阴郁的现实感,最能表现水妖世界的华丽凄美。
徐志摩手下的涡堤孩,被赋予了中国式的色彩。
關於作者:
福凯(Fouqué)生于德国东北部勃兰登堡。他是一名记者,同时也是德国著名的浪漫派作家、剧作家、诗人,柏林浪漫主义运动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以创作北欧诸国的神话传说和童话故事而闻名于世,其作品数量颇丰,代表作品有神话传说《北欧英雄》三部曲和童话《涡堤孩》)。

徐志摩,现代诗人、散文家,新月派代表诗人,新月诗社成员。作为性情洒脱、满身才华志气的文化人,徐志摩和郁达夫、邵洵美、戴望舒被称为“民国四大才子”。其文学创作种类丰富,数量颇丰,代表作品有诗集《志摩的诗》、《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云游集》,收录有广为人知的诗歌名篇《再别康桥》、《偶然》、《沙扬娜拉》等;散文集《落叶》、《巴黎的鳞爪》、《自剖》、《秋》;日记有《志摩日记》、《爱眉小札》等;译作有《涡堤孩》、《曼殊斐尔小说集》、《赣第德》、《玛丽玛丽》等。
亚瑟·拉克姆(Arthur
Rackham)是20世纪英国最杰出的插图画家之一,曾为许多世界著名的史诗神话和童话故事绘制插画,笔法流利,画风神秘奇幻,富有诗意的动感和阴郁的现实感。代表作有《英戈尔兹比传说故事集》、《莎士比亚故事集》(其中的《仲夏夜之梦》为最著)、《格林兄弟童话故事集》、《肯斯顿花园里的彼得潘》、《爱丽斯梦游奇境》、《英格兰童话故事》、《宴乐之神》、《睡谷传说》、《尼布龙根的指环》、《柳林中的风声》等世界著名的经典插画。
目錄
第一章 骑士来渔翁家的情形
第二章 涡堤孩到渔人家里的情形
第三章 他们找到涡堤孩的情形
第四章 骑士在林中经过的情形
第五章 骑士住在湖边的情形
第六章 结婚
第七章 结婚以后当晚的情形
第八章 结婚次日
第九章 骑士偕其妻同归
第十章 他们在城中居住的情形
第十一章 培儿托达的生日
第十二章 他们从皇城动身旅行
第十三章 他们居住在林斯推顿城堡时的情形
第十四章 培儿托达偕骑士回家的情形
第十五章 维也纳旅行
第十六章 黑尔勃郎此后所遭逢的情形
第十七章 骑士的梦
第十八章 黑尔勃郎举行婚礼的情形
第十九章 骑士黑尔勃郎埋葬的情形
I. HOW THE KNIGHT CAME TO THE FISHERMAN
II. HOW UNDINE HAD COME TO THE FISHERMAN
III. HOW UNDINE WAS FOUND AGAIN
IV. OF THAT WHICH BEFELL THE KNIGHT IN THE WOOD
V. HOW THE KNIGHT FARED ON THE PENINSULA
VI. TELLETH OF A WEDDING
VII. OF ALL THAT CHANCED ON THE EVENING OF THE WEDDING
VIII. THE DAY AFTER THE WEDDING
IX. HOW THE KNIGHT BORE AWAY HIS YOUNG WIFE
X. HOW THEY FARED IN THE CITY
XI. BERTALDA’S BIRTHDAY
XII. HOW THEY JOURNEYED FROM THE CITY
XIII. HOW THEY FARED AT CASTLE RINGSTETTEN
XIV. THE BLACK VALLEY
XV. HOW THEY JOURNEYED TO VIENNA
XVI. HOW IT FARED FURTHER WITH HULDBRAND
XVII. THE KNIGHT’S DREAM
XVIII. HOW THE KNIGHT HULDBRAND IS MARRIED
XIX. HOW THE KNIGHT HULDBRAND WAS BURIED
內容試閱
第一章 ?骑士来渔翁家的情形
数百年以前,有一个美丽的黄昏,一个仁善的老人,他是个渔翁,坐在他的门口缝补他的网。他住在一极妩媚的地点。他的村舍是筑在绿草上,那草一直伸展到一大湖里;这块舌形的地,好像看了那清明澄碧的湖水可爱不过,所以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那湖似乎也很喜欢那草地,她伸着可爱的手臂,轻轻抱住那临风招展的高梗草,和甜静怡快的树荫。彼此都像互相做客一般,穿戴得美丽齐整。在这块可爱的地点,除了那渔翁和他的家族以外,差不多永远不见人面。因为在这块舌形地的背后,是一座很荒野的树林,又暗又没有途径,又有种种的妖魔鬼怪,所以除非逼不得已时,没有人敢进去冒险。但是那年高敬神的渔翁,时常爱不经心地穿来穿去,因为在树林背后不远有一座大城,是他卖鱼的地方。况且他老人家志心朝礼,胸中没有杂念,就是经过最可怕的去处,他也觉得坦坦荡荡,有时他也看见黑影子,但是他赶快拉起他清脆的嗓子,正心诚意地唱圣诗。
所以他那天晚上坐在门口很自在地补网,平空吃了一吓,因为他忽然听见黑暗的树林里有窸窣之声,似乎是有人骑马,而且觉得那声浪愈来愈近这块舌地。因此所有他从前在大风雨晚上所梦见的树林里的神秘,如今他都重新想起来,最可怕的是一个其大无比雪白的人的影像,不住地点着他很奇怪的头。呀!他抬起头来,向树林里一望,他似乎看见那点头的巨人从深密的林叶里走上前来。但是他立刻振作精神,提醒自己说一则他从来也没有碰到过什么鬼怪,二则就是树林里有神秘,也不见得会到他舌地上来作祟。同时他又使用他的老办法,提起嗓音,正心诚意,背了一段圣经,这一下他的勇气就回复,非但不怕而且觉察他方才的恐慌原来上了一个大当。
那点头的白巨人,忽然变成他原来很熟悉的一条涧水,从树林里一直倾泻到湖里。但是窸窣声的原因却是一个华美的骑士,穿得很漂亮,如今从树荫里骑着马向他的村舍来了,一件大红的披肩罩在他紫罗兰色紧身衣外面,周围都是金线绣花;他的金色头盔上装着血红和紫罗兰色的羽毛;在他黄金的腰带上,挂着一把光彩夺目镶嵌富丽的宝剑。他胯下的白马比平常的战马小些,在轻软的青茵上跑来,那马蹄似乎一点不留痕迹。但是老渔翁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他想那样天神似的风采,决计不会有可疑的地方,所以他站在他的网边很拘谨地招呼那来客。于是骑士勒住马缰,问渔翁能否容他和他的马过宿。
渔翁回答说:“这荫盖的草地不是很好的马房,鲜嫩的青草不是很好的喂料吗?但是我非常愿意招待贵客。预备晚餐和歇处,不过怠慢就是了。”
骑士听了非常满意。他从马上下来,渔翁帮着他解开肚带,取下鞍座,然后让马自由溜去。骑士向主人说:
“就是老翁没有如此殷勤招待,我今天晚上总是要扰你的,因为你看前面是大湖,天又晚了,我如何能够再穿过你们生疏的树林回去呢?”
渔翁说:“我们不必客气了。”他于是领了客人进屋子去。
这屋子里面有一壁炉,炉里烧着一些小火,照出一间清洁的房间,渔翁的妻子坐在一把大椅子里。客人进来的时候她站起来很和悦地表示欢迎,但是她仍旧坐了下去,没有将她的上座让客。渔翁见了,就笑着说:“年轻的贵客请勿介意,她没有将屋子里最舒服的椅子让客;这是我们穷民的习惯——只有年高的人可以享用最好的座位。”
他妻子接着笑道:“唉,丈夫,你说笑话了。我们的客是高明的圣徒,哪里会想我们老人家的座位。”她一面对骑士说:“请坐吧,青年的先生,那边有很好的一把小椅子。不过你不要摇摆得太厉害,因为有一只椅脚已经不甚牢靠。”
骑士就很谨慎地取过那椅子,很高兴地坐了下去。他觉得他好像变了他们小家庭的一分子,简直好像去了一会儿远门刚回家似的。
他们三人于是就开始谈笑,彼此一点也不觉生疏。骑士时常提到那森林,但是老人总说他也不很熟悉。他以为在晚上那可怕的森林总不是一个相宜的谈料。但是一讲到他们如何管家和一应琐碎的事情,那一对的老夫妻就精神抖擞地应答。他们也很高兴听骑士讲他旅行的经验,又说他在但牛勃河发源的地方有一座城堡,他的名字是林斯推顿的黑尔勃郎公爵。
他们一面谈天,骑士时常觉察小窗下面有些声响,好像有人在那里泼水。老翁每次听得那声音就把眉毛皱紧。但是后来竟是许多水泼上窗板,因为窗格很松,连房子里都是水,老翁气哄哄站了起来,使着威吓的声音向窗外喊道:
“涡堤孩!不许瞎闹。屋子里有贵客,你不知道吗?”
外面就静了下去,只听见嗤嗤的笑声,老翁转身来说道:
“我的尊贵的客人,对不起,请你容恕,她小孩子的顽皮习惯,但是她无非作耍而已。她是我们的养女涡堤孩,她虽然年纪已快十八。总改不了她的顽皮,可是她心里是很仁善的一个女孩。”
老妇人摇着头插嘴说:“呀!你倒说得好听,若然你捕鱼或者出门归家的时候,她偶然跳跳舞舞,自然是不讨厌。但是她整天到晚的胡耍,也不说一句像样的话,她年纪又不小,照例应得管管家事,帮帮忙;如今你整天去管住她,防她闯祸都来不及,你倒还容宠她咧!——唉!就是圣人都要生气的。”
“好,好!”老儿笑着说:“你的事情是一个涡堤孩,我的是这一道湖。虽然那湖水有时冲破我的网,我还是爱她,你也照样地耐心忍气爱我们的小宝贝。你看对不对?”
他妻子也笑了,点点头说:“的确有点舍不得十分责备她哩。”
门嘭的一声开了,一个绝色的女郎溜了进来,笑着说道:
“父亲,你只在那里说笑话哩,你的客人在哪里?”但是她一头说一头早已看见了那丰神奕奕的少年,她不觉站定了呆着,黑尔勃郎趁此时机,也将他面前安琪似美人的影像,一口气吸了进去,领起精神赏鉴这天生的尤物,因为他恐怕过一会儿她也许害臊躲了开去,他再不能一饱眼福了。但是不然,她对准他看上好一会儿,她就款款地走近他,跪在他面前,一双嫩玉的手抚弄着他胸前挂着的金链上面一个金坠说道:
“你美丽,温柔的客人呀!你怎样会到我们这穷家里来呢?你在找到我们之先,必定在世界漫游过几年!美丽的朋友呀!你是不是从那荒野的森林里来的?”
老妇人就呵她,没有让她回答,要她站起来,像一个知礼数的女孩,叫她顾手里的工作。但是涡堤孩没有理会,她倒搬过一张搁脚凳来放在黑尔勃郎的身边,手里拿着缝纫的活计,就坐了下去,一面使着很和美的声音说道:
“我愿意去此地做工。”
老翁明明容宠她,只装没有觉察她的顽皮,把话岔了开去。但是女孩子可不答应。她说:
“我方才问客人是从哪里来的,他还没有回答我哩。”
黑尔勃郎说:“我是从森林里来的,我可爱的小影。”她说:“既然如此,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跑进这森林,因为许多人都怕进去,你必须讲出来,你在里面碰到多少异事,因为凡是进去的人总是会碰到的。”
黑尔勃郎经她一提醒,觉得发了一个寒噤,因为他们想着他在林中所碰见的可怕形象似乎对着他狞笑。但是他除了黑夜之外没有看见什么,现在窗外一点儿光都没有了。于是他将身子耸动一下,预备讲他冒险的情形,可是老儿的话岔住了他。
“骑士先生,不要如此!现在不是讲那种故事的辰光。”
但是涡堤孩,气哄哄地跳将起来,两只美丽的手臂插在腰间,站在渔翁的面前大声叫道:
“他不讲他的故事,父亲,是不是?他不讲吗?但是我一定要他讲!而且他一定讲!”
她一面说,一面用她可爱的小脚顿着地,但是她虽然生气,她的身段表情,又灵动,又温柔,害得黑尔勃郎的一双眼,像中了催眠一般再也离不开她,方才温和的时候固然可爱,如今发了怒,亦是可爱。但是老头儿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地呵她,责她不听话,在客人前没有礼貌;那仁善的老妇也夹了进来。涡堤孩说道:
“如今你们要骂我,我要怎样你们又不肯依我,好,我就离开你们去了。”
她就像支箭一般射出了门,投入黑暗里不见了。
第二章 涡堤孩到渔人家里的情形
黑尔勃郎和渔人都从座位里跳了起来预备追这生气的女孩。但是他们还没有奔到村舍门口,涡堤孩早已隐伏外边雾结的黑暗深处,也听不出那小脚的声音是向哪里去。黑尔勃郎一肚子疑惑看着渔人等他解释。他差不多相信这秀美的影像,如今忽然入荒野,一定是和日间在林中作弄他的异迹同一性质;一面老人在他胡子里含糊抱怨,意思是她这样的怪僻行径并不是初次。但是她一跑不要紧,家里人如何能放心安歇,在这荒深的所在,又是深夜,谁料得到她不会遭逢灾难呢?
“然则,我的老翁,让我们去寻她吧。”黑尔勃郎说着,心里很难过。
老人答道:“不过上哪里去寻呢?我要让你在昏夜里独自去追那疯子,我如何过得去,我的老骨头哪里又赶得上她,就是我们知道她在哪儿都没有法子。”
黑尔勃郎说:“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总得叫着她,求她回来。”他立刻就提高声音喊着:
“涡堤孩,涡堤孩呀!快回来吧!”
老人摇摇头,他对骑士说叫是不中用的,并且她不知道那娃娃已经跑得多远。虽然这样说,他也忍不住向黑暗里大声喊着:“涡堤孩呀!亲爱的涡堤孩!我求你回来吧!”
但是果然不中用,涡堤孩是不知去向,没有影踪也没有声音。老人又决计不让黑尔勃郎去盲追,所以结果他们上门回进屋子。此时炉火差不多已经烧完结,那老太太好像并没有十二分注意那女孩的逃走,早已进房睡去了。老人把余烬拨在一起,放上一些干柴火焰又慢慢回复过来。他取出一瓶村醪,放在他自己和客人中间。他说道:
“骑士先生,你依旧很替那淘气的孩子着急,我们也睡不着。反不如喝着酒随便谈谈,你看如何?”
黑尔勃郎不表示反对,现在老太太已经归寝,老儿就请他坐那张空椅。他们喝喝谈谈露出他们勇敢诚实的本色。但是窗外偶然有一些声响,或者意是绝无声响,二人不期而会地惊起说:“她来了!”
然后他们静上一两分钟,但是她始终不来,他们摇摇头叹口气,重新继续谈天。
但是实际上两个人的思想总离不了涡堤孩,于是渔翁就开头讲当初她怎样来法,黑尔勃郎当然很愿意听。以下就是他讲那段故事:
“距今十五年前,我有一次带着货经过森林,预备上大城去做买卖。我的妻子照例留在家里;那天幸而她没有离家,因为上帝可怜我们年纪大了,赏给我们一个异样美丽的小孩。这是一小女孩,其时我们就商量我们要不要为这小宝贝利益起见,离开这块舌地另外搬到一处与她更相宜的地方。但是骑士先生,你知道我们穷人的行动,不是容易的事体,上帝知道我们到哪里是哪里。这桩心事一经在我胸中盘旋,有时我经过喧阗的城市,我想起我自己这块亲爱的舌地,我总向自己说:‘我下次的家总得在这样热闹所在。’但是我总不抱怨上帝,我总是感激他因为他赐我们这小孩。况且我在森林里来来往往,总是天平地静,从来也没有经历过异常的情形。上帝总是跟着我呢。”
讲到此地,他举起他的小帽子,露出他光光的头,恭恭敬敬地默视一会子,然后他重新将帽子戴上,接着讲:
“倒是在森林这一边,唉,这一边,祸星来寻到了我。我妻子走到我跟前来两眼好像两条瀑布似的流泪,她已经穿上了丧服。
“我哭着说:‘亲爱的上帝呀!我们钟爱的孩子哪里去了?告诉我!’
“我妻说:‘亲爱的丈夫,我们的血肉已经到上帝那里去了。’于是一路悄悄地哭着,我们一起走进了屋子。我寻那小孩的身体,方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妻子同她一起在湖边坐着,引她玩笑,没有十分当心,忽然这小东西倾向前去,似乎她在水里见了什么可爱的物件;我的妻子看见她笑,这甜蜜的小安琪儿,拉住她的小手;但是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怎样一转身,她从我妻的臂圈里溜了出来,扑通一声沉了下去。我费尽心机寻那小尸体,但是总没有找到,一点影踪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们这一对孤单的老夫妇安静地坐在屋子里,我们无心说话,我们尽流泪。我们呆对着炉里的火焰。忽然门上剥啄一声响,门自己开了,一个三四岁最甜美不过的小女孩,穿扮得齐齐整整,站在门口,对着我们笑,我们当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我起初没有拿准那究竟是真的小性命呢,还是我们泪眼昏花里的幻象呢。我定一定神,看出那小孩黄金的发上和华美的衣服上都在那里滴水,我想那小孩一定是失足落水。现在要我们帮助哩。
“‘妻呀,’我说,‘我们自己的孩子是没有人会救的了;但是我们至少应该帮助人家,只要人家也能一样地帮助我们,我们就是地上享福的人了。’
“我们就抱了那小孩进来,放她在床上,给她热水喝。这一阵子她没有说一句话,她只张着她海水一样蓝的一对眼睛,不住地向我们望。到了明天早上,她并没有受寒,我于是问她父母是谁,她怎样会到这里来。但是她讲了一个奇怪荒唐的故事。她一定是从远地方来的,因为,自从她来到现在已经十五年多,我们始终没有寻出,她本来的一点痕迹。并且她有时讲话离奇得厉害,你差不多要猜她是月宫里跌下来的。她形容黄金的宫殿,水晶的屋顶,以及一切古怪的东西。但是她所讲最明了那一段是她母亲领了她在湖上经过,她不小心失足落水,以后她就不记得了,一直等到她醒转来,她已经在岸上树底下,她觉得很快活。
“但是现在我们心里发生了大大的疑虑和焦急。我们自己的孩子不见了,找到了她,我们就养育她同自己的一样,那是很容易决定的。不过谁知道这小东西有没有经过洗礼呢?她自己又不知道。固然她明晓她生命的产生是仰仗着上帝的灵光和幸福,她也常常告诉我们,我们若然要用上帝光荣的名义来怎样她,她也很愿意。这是我们夫妇私下的讨论。假使她从没有受过洗礼,我们岂不是就应该赶快举行,就是她从前经过洗礼,横竖是好事,少做不如多做。我们就商量替她取个名字,因为一直到现在我们实在不知怎样叫她。结果我们决定叫她多萝西娅,因为人家告诉我那个字的意义是‘上帝的赠品’,实际上的确是上帝送她来安慰我们暮年光景的。但是她不愿意要那个名字,她说涡堤孩是她父母给她的名字,她再也不乐意人家用别的名字叫她。我可是疑心那名字是异教的,我们圣书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名字,所以我上城里去与一牧师商量。他亦说涡堤孩的名字,靠不住,后来经我再三求他才替她题名,他才答应特别穿过森林到我们村舍来专办那桩事。但是她那天穿着得那样美丽,她的表情又蜜糖似的,弄得那牧师心不由作主,她又想法去恭维他,回时又挑激他,结果他将所有反对涡堤孩那名字的种种理由,全忘记干净。所以结果她洗礼的名字,依旧是涡堤孩,她虽然平时又野又轻躁,行礼那天,说也奇怪,她自始至终异常规矩温和。我妻子说的不错,我们还有可怕的事体对付。只要我告诉你——”
但是他讲到此,骑士打断了他话头,叫他注意外边声响,好像哪里发水似的,那声响他觉得已经好久,现在愈听愈近,差不多到了窗外。二人跳到门口。他们借着刚升起来的月光,看见从树林里流出来那条小涧,两岸涨水都平泻开来,水又来得急,一路卷着石块木条,呼呼向旋涡里滚去。同时大风雨又发作,好像被那水吼惊醒了似的,转瞬一大片黑云将月光一齐吞没;这湖也在暴风翅儿底下汹涌起来;舌地上的树从根到枝叶尖儿一齐呜呜悲鸣,并且不住地摇着,好像那回旋的风吹得他们头都昏了。
两个人一齐着了慌,都拼命地喊着:“涡堤孩!涡堤孩!上帝保佑,涡堤孩!”但是一无回响,两人这时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离开村舍各取一个方向,朝前直冲。
“涡堤孩!涡堤孩!回来!涡堤孩!”
第三章他们找到涡堤孩的情形
他们在黑夜的影子里乱冲乱喊,再也找不到,黑尔勃郎尤其着急。他方才所想涡堤孩终究不知是人非人的问题,重新回到他心里;一面浪呀风呀水呀愈闹愈凶,树枝的声响更来得可怕,这整块长形的地,不久还是平静可爱,这村舍和居住的人,一起都好像荒唐的幻影。但是,远远的,他依旧听得见那渔人慌张的声浪,叫着涡堤孩,还有屋子里老妇人高声的祷告和唱圣诗,和万窍的号声参差相间。后来他走近那泛滥的涧流,在微芒中看见这猖獗的一条水,一直横扫森林的边儿下来,差不多将这条长形的地切成一岛。
“亲爱的上帝,”他自己想着,“要是涡堤孩竟是穿过此地,闯入这不可思议的森林——或者就为我没有告诉她我在里面的经验激怒了她可爱的犟脾气——如今这莽流将我们截成两段,她也许在那边进退两难,在种种鬼影中间饮酒哩!”一阵恐怖盖住了他。他跨过许多石块和打下的枯枝,打算走到那涧边,然后或泳或想法渡过那边去找她。同时他又记起白天在森林里所见的骇人奇异的影像。他似乎觉得那最可怕硕大无比的白人在水的那边向他点头狞笑;但是种种幻像幻想无非使他益发奋勇向前,因为那方面愈诡秘,涡堤孩不测的机会亦益大,他如何能让这可怜的小孩独自在死的影子里放着呢?
他已经找到一块很结实的枯梗,将身跨进水里撑着那条新式行杖,狼狈不堪地想和紧旋的急流奋斗;正在这个尴尬辰光,他忽然听见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他旁边喊道:“小心小心,这条河是很险的!”
他认识这可爱的声音,他踌躇了一会儿,因为他在重荫下差不多没有一些光亮,同时水已经没上他膝盖。但是他不转身。“假使你果真不在那边,假使只要你的幽灵是在我旁边舞着,我也不情愿再活,只要和你一样变一个鬼——喂,我爱,我亲爱的涡堤孩!”
这几句话他使劲喊着,一面尽望急流里冲。
“看仔细,啊唷!小心,你漂亮,情昏的少年呀。”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叫,他于是往旁边一看,刚巧月光又出来了照得很亮,他见在几棵高而交叉的树枝下,一座为水泥造成的小岛上,可不是坐着那涡堤孩,她笑嘻嘻地蹲踞在花草里。
她这一出现,黑尔勃郎立刻精神百倍,使劲地撑着枯枝,向她进发。不上几步他居然出了头,渡过这条猖狂的小“银河”,到了他“织女”的跟前,足下是密软青葱的细草,头顶是虬舞龙盘的树幕。涡堤孩将身子略为站起,伸出她臂膀来,搂住他的项颈,将他拉下来一起蹲着。
“我可爱的朋友,现在在此地你可以讲你的故事了。”她轻轻地吹在他耳边,“此地我们可以自由谈话,那些讨厌的老人家再也不会听见。你看我们这叶织的蓬帐不是比那可怜的村舍好些吗?”
黑尔勃郎说:“这是真正天堂!”一面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接着蜜甜的吻。
但是刚正这个时光那老渔人也已经赶到涧边,隔着水向这对密切的青年喊道:
“喂,先生!我没有待亏你,你倒在那里与我养女寻开心,让我一个人着忙在黑暗里乱撞。”
“仁善的老人,我刚正才寻到她哩。”骑士也喊过去。
渔人说:“那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请你再不要延宕,赶快将她带过到平地上来。”
但是涡堤孩不愿意听那话。她想就在这荒天野地和这美丽的客人谈天,比回到老家去有趣得多,况且一到家里又不许她自由,客人迟早也要离开。她索性将两臂箍住了黑尔勃郎,口里唱着异样好听的歌:
泉水出山兮,
幽歌复款舞,
逶延青林兮,
言求桃花渚;
款舞复幽歌,
忽遘万顷湖,
欣欣合流兮,
止舞不复歌。
老渔人听了她的歌,由不得伤心起来,涕泪淋漓,但是她依旧漠然不动。一面她抱紧她情人吻之不已。后来黑尔勃郎倒不自在起来,向她说:
“涡堤孩,那老人悲伤得可怜,你不动心,我倒不忍心,让我们回去吧。”
她张开她碧蓝的妙眼很惊异地看着他,过了一歇,才慢吞吞含糊说道:
“果然你想我们一定要回去——也好!你说对就是我的对。不过那边老儿,一定要答应回去以后他再也不许拦住你告诉我森林里的故事,其余我倒不管。”
老人喊道:“好了,来吧!再不要说废话,来吧!”
同时他伸出他的手臂,隔着水预备接她。一面颠着头,似乎说“依你依你”。他的几卷白发乱糟糟一齐挂在他脸上,这副情形,又提起了黑尔勃郎森林里那颠头大白人。但是此时不管他,黑尔勃郎轻轻将涡堤孩抱在手里,涉过水来。老儿一见涡堤孩便搂住她的颈项接吻,很怜惜他。夹忙里老太太也赶了过来,也搂抱住她。老夫妻再也不呵她,尤其因为涡堤孩也是甜言蜜语哄得老人心花怒放,一场淘气就此了结。
但是宝贝找回来了,湖面上已经渐渐发亮;风雨也止了,小鸟在湿透的树枝上噪个不了。涡堤孩到了家,也不要旁的,只要黑尔勃郎讲他的冒险,老夫妻再也无法,也只好笑着由她。老太太把早餐端出来,放在村背湖边的树下,大家一齐高高兴兴坐了下来——涡堤孩坐在黑尔勃郎足边的草上,因为她只肯坐在这里。于是黑尔勃郎开始讲他的故事。
第四章 骑士在林中经过的情形
“八天以前,我骑马到那森林背后的自由城市。我一到刚巧那边举行大赛武会,一大群人围着。我就闯入围去,报名与赛。一天我正站在比武场中休息;除下头盔来交给我从人,我忽然觉察一个绝美的妇人,站在厢楼上一瞬不转地对我望着。我就问旁人她是谁。他们说那美貌女郎的名字叫培儿托达,是本地一贵族的养女。她已经注意我,我自然也回答她的青睐,下面较赛的时候,我也特别卖力,无往不利。那天晚上跳舞会恰巧我又是她的舞伴,从此到赛会完结我们常在一起。”
讲到此,他本来垂着的左手上忽觉得奇痛,打断了他的话头。他转身去看那痛的所在。原来是涡堤孩一口珠牙使劲啮住他的手指,她的神气又怒又恨。但是一下子她又转过她钟爱的秋波,倾入他眼内,口里柔声说道——
“这是你自己不好!”
说过她将头别了转去。黑尔勃郎经她出其不意一咬一嗔,又惊又窘,却也无可奈何,仍旧继续讲他的故事——
“这培儿托达是又骄傲又乖僻的一个女郎。第二日她就没有第一日可爱,第三日更差了。但是我还是与她周旋,因为她在许多骑士内算和我最亲近些。有一天我和她开玩笑,求她给我一只手套。
“她倒庄严说道:‘要我手套不难,只要你单身敢进那森林去随后来报告我那里面究竟如何情形。’
“我其实并不稀罕她的手套,但是我们骑士的习惯,说一句是一句,既然惹了出来,唯有向前干去。”
“我想她爱你。”涡堤孩插进来说。
黑尔勃郎说:“是有点儿意思。”
“哼!”她冷笑着叫道,“她不是呆子,来遣开她爱的人。况且遣他到危险的森林里!要是我,情愿不知道森林里的秘密,决不会让他去冒险。”
黑尔勃郎很和气地对她笑笑,接着讲:
“我是昨天早上动身的。我一进森林,只见那树梗经朝阳照着鲜红绝嫩,地下绿草同绒毯一般光软,树叶微微颤动,好像彼此在那里私语,一路绝好的景致,我心里不觉暗笑那城里人诬空造谣,说这样蜜甜的所在有什么奇情异迹。我想用不了多少时候,就可以对穿树林回来。但是我正在欣欣得意,我的马已走入绿荫深处,回过头来已经看不见背后的城市。心里想走迷路倒说不定的,大概他们所以怕者就是为此。我所以停了下来,四面看转来想找出太阳的方向,太阳那时已升得很高。刚在那个当儿我觉得前面一枝高大橡树上有一个东西。我猜是熊,我就摸刀,但见那件东西忽然发出粗而可厌的人声说道——
“‘喂,厚颜先生,假使我不把这些树枝咬了,今晚半夜你到哪里受烧烤去呢?’
“那东西一面狞笑,一面将树枝搅得怪响,我胯下的马一吓立刻放开蹄子狂奔,所以我始终没有看清楚那魔鬼究竟是什么。”
老渔人道:“不要这样说。”他将两臂叉成十字形;老妇人也照样一做,一声不发。涡堤孩张着明星似的眼向他望,说道:“这一段最好的地方,是他们究竟没有烧烤他。再讲,你可爱的少年!”
骑士接着说——
“我的被惊吓的马背着我往树枝丛里瞎闯,他浑身是汗,也不听勒束。后来他差不多对准一石罅里冲去。其时我猛然看出我马前发现了一个顶高的白人,我马也见了,吓得停了下来。我乘机扣住了他,我又定神一看,原来方才以为大白人者是一条瀑布的一片银光,从一山脚上一直泻下来,拦断了我马的路。”
“多谢多谢,瀑布!”涡堤孩喊道,她两只手拍在一起。但是那老人却摇摇头,呆顿顿地注视他面前。
黑尔勃郎又讲——
“我刚正整理好鞍缰,我旁边突然发现一个小人,矮而丑得不可以言语形容,浑身棕黄,一个鼻子大得比他其余全体放在一起不相上下。他那横阔的口缝一咧,露出怪样的蠢笑,向我鞠上无数的躬。我不愿意和这丑东西胡闹,我就简括地谢了他,旋转我那余惊未已的马,想换一头走走,要是再碰不见什么,想就回去,那时候太阳早过了子午线,渐渐地沉西。但是忽然像电光似一闪,那小东西又站在我马前。
“我恨恨地说道:‘闪开去!我的牲口很野,小心它撞倒你。’
“‘!’那矮子也发出怒声,这会儿笑得尤其蠢相。
“他说:‘给我些钱,因为我拦住你的马;要是没有我,你同你的马不是早滚入那石罅里去了。哼!’
“‘不要装出那许多鬼脸,拿钱去吧,你这谎徒,方才救我的是那瀑布,哪里是你可厌的小鬼!’说着我摸出一块金币,投在他双手张着像叫花似那怪样的小帽。我就向前,但是他在背后怪叫,忽然他又并着我的马跑得异样地快。我放开缰绳飞跑;但是他也跟着飞跑,跑得那矮鬼浑身都像脱节似的,看了又可笑又可厌。他手里举起我的金币,一路跳一路叫:‘坏钱!坏币!坏币!坏钱!’他放开重浊的嗓子,狠命地喊,每次好像喊断了气。他可怕的红舌头也伸了出来。我倒慌了,只好停了下来,我问他为什么吵得这样凶。‘再拿一块去,’我说,‘拿两块去吧,给我滚开。’
“他又重新还他奇丑的敬礼,口里狺狺说道:
“‘但是我的小先生,不是金子,这不会是金子;这类的废物我自己就有不少,等一等,我给你看。’
“其时忽然地皮变成玻璃似透明,地皮也变成球形,我望进去只见一大群矿工玩着金子银子。他们翻筋斗,豁虎跳,滚在一起,互以金银相击,彼此以金屑吹到面上。我那丑的伴侣,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他叫他们把一堆堆金子推给他,他拿出来给我看,哈哈笑着,然后又抛进地里去。他又将我给他的金币递给下面那些人看,他们笑得半死,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发尖声嘲我。后来他们爽性伸出涂满矿屑的指头点着我,愈吵愈凶,愈喊愈响,愈跳愈疯,他们一大群都爬出来向我直奔。那时我可真吓了。我的马也大起恐慌。我两腿拼命一夹,它就疾电掣似飞跑,这是第二次我在林中瞎闯。
“等到我顿了下来,我觉得一股晚凉。我从树林里望见一条白色的足径,我心里一慰,想那一定是通城里的路。我就往那道上走,但是一个暗洞洞的面貌,完全白色,形状尽在那里变,从树叶里向我看。我想避了他,但是随你怎样避,他总挡着我。后来我益发很想冲他过去,但是他抛下一个大白水泡打在我同马身上,一阵昏转,连方向都认不清楚。那东西一步步赶着我们,只让我们看清楚一个方向。等到我们走上那条路,他紧跟在背后,但是似乎没有恶意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我们四面一看,我看出那白水泡的脸是长在一个一样白的奇大无比的一个身体上。我疑心那一定是游行的水柱,但是终究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那时马和人都倦得很,只好听那白人的指挥,他跟着一路点头,似乎说:‘很对!很对!’所以直到晚来我们到了林边,我望见菜园和湖里的水,你的小村舍,那时候白人也就不知去向。”
“好容易出来了!”渔人说。他于是商量他转去的时候最好走那一条路。但是涡堤孩一个人在那里傻笑。黑尔勃郎觉得了说道:
“我以为你昨天很欢喜见我?为什么我们讲起我要离去,你这样开心?”
涡堤孩说:“因为你不会成功,随你想法去渡那泛滥的涧。其实你还是不试为佳,因为那急水里下来的树枝石片,很容易将你冲得粉碎。至于这条湖,我知道父亲也不能很远地撑你出去。”
黑尔勃郎站起来,笑着,看看究竟她讲的是否事实;老人伴着他,涡堤孩在他们旁边跳。他们一看情形,她的话是对的,骑士心里打算既然如此,只好暂时在这岛上等着,水退了再走。他们走了一转,三人一齐回到屋子里,黑尔勃郎在女孩耳边轻轻说道——
“如此便怎么样呢,小涡堤孩呀?我现在要住下来你讨厌不讨厌?”
“哼,”她悻悻地答道,“算了,不要假惺惺!要不是我咬你那一口,谁知道你那故事里还有多少培儿托达哩!”
第五章骑士住在湖边的情形
我亲爱的读者,你们在世界上浪漫东西,也许有一天寻到个安心适意的地方,你情愿弹扑了你鞋帽上的风尘,打算过几时安静生活。我们本性里恋慕在家园过太平日子的愿望,到那时自然醒了过来;你想起未来的家庭,充满幸福和纯挚的爱情,机会难再,此地既然合适何妨就此住了下来,开手建造呢?事实上结果也许与你那时的理想大相悬殊,也许你日后会懊丧当时的错误,但是这方面我们暂且不管。我们只要各人想起生平预期平安乐境的情形,就可以体会黑尔勃郎当日在湖边住下来的心理。①
事有凑巧,那涧水愈泛愈宽,简直将这块长地截成岛形,黑尔勃郎心中私喜,因为他借此可以延长他作客的时候。他在村舍里寻出一张弓,他就收拾一下,每天出去射鸟作耍,有时打到了佳味,自是他们的口福。涡堤孩很不愿意他这样丧残生命,每次他带回伤禽,她总责他不应如此残酷。但是他要是没有打到东西,她一样地不愿意,因为没有野味,他们只好鱼虾当膳。她奇怪的脾气反而使得黑尔勃郎享受精美的快感,尤其因为她一阵子娇嗔满面,转眼又放出万种风流,任他细细地消化温柔幸福。那对老夫妻见他们如此亲热,自然有数;也就看待他们好比已经订婚似的,或者竟当他们是已婚的夫妇,因为照顾他们高年,所以移到这岛上来同住。如此清静的生活,简直使黑尔勃郎觉得他已经是涡堤孩的新郎。他幻想这两老一少茅舍小岛以外,再也没有世界,他就想再与世人接触也是枉然;有时他那战马对着主人长鸣,似乎提醒催促他再干英雄事业,有时那锦鞍上宝章猛然向着他闪发光芒,有时他挂在屋里的宝剑从壁上跌了下来,在剑鞘里吐出悲凉的啸声,他的雄心亦未尝不动,但是他总自慰道——“涡堤孩非渔家女,其必为远方贵族之秀嗣无疑。”
如今他听那老妇人谯呵涡堤孩,他觉得老大的不舒服。虽然这顽皮的孩子总不让人家占便宜,但他总以为他的妻子被责;可是他又不能抱怨老太太,因为涡堤孩其实恶作剧得厉害。所以结果他还是敬爱这主妇,一面自寻欢乐。
但是不多几时,他们平安的生活发生了一个小问题。平常吃饭的时候,要是户外有风(其实每天多有风),渔翁和骑士,总是一杯在手,相对陶然。这酒是渔人从前从城里带回来的,现在交通一隔绝,他们的存货已经完结,两个人都觉得不自在起来。涡堤孩还是照样开心,笑得震天价响,他们可无心加入。一到晚上她就离开屋子。她说她不愿看他们两个拉得顶长生气的脸子。刚巧那天天气又变,黄昏的辰光树里风湖里浪叫得怪响,他们心里一吓,一齐跳到门口拦住涡堤孩不许出去,因为他们记起上一次的花样。但是涡堤孩开心地拍着一双手,对他们说道:
“要是我变出酒来,你们给我什么报酬?其实我也不想报酬,只要你们今天拉得长长干燥无味的脸子,有了酒来一润,马上回复原来欢喜的样子,我就满意。你们跟我来吧。这森林的涧水送给我们一大桶好酒在岸边,要是我骗人,你们尽管罚我睡一个礼拜不许起来。”
他们似信非信跟了她去,走到涧边,果然见草堆里一个桶,而且看上去竟像上等酒桶。他们就赶紧将这桶朝屋里滚,因为天色很坏,湖礁边头的白沫溅得很高,好像他们探起头来,招呼快下来的阵雨。涡堤孩也忙着帮他们推,这时候大点的雨已经从密层层的乌云里漏下来,她仰起头来望着天说道——
“小心弄湿我们,还要好一会子我们才到家哩。”老儿听了,骂她不应该对天无礼,但是她一个人尽是咯咧咧笑着。说也奇怪,雨果然没有下来,一直等他们到了家,把桶盖子揭开,试出桶内的确是一种奇味上好的香酿,那雨才倾盆而下,树枝湖水也夹着大发声威。
他们一会儿盛上好几瓶,这一下又可以几天无忧。酒一到立刻满屋生春,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兴致很高,外边尽让它雷雨,他们围着炉火一起谈笑。老渔人忽然一本正经郑重地说道——
“嘻!你威灵的天父,我们不知道怎样感谢你的恩赏,但是那可怜的主人恐怕已经葬身在河里了。”
涡堤孩笑眯眯对着骑士举起酒杯,接着说:“算了,再也不用管他们!”但是黑尔勃郎也庄严地说道——
“老父呀,只要我能寻得那人,我一定不辞冒险去黑暗中摸索。但是我告诉你,假使我果然找到了那酒主人或是他们一群人,我情愿照原价加倍还他。”
老人听了很中意,他点着头表示赞成他的见解,良心上的负担一去,他就高高兴兴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但是涡堤孩向黑尔勃郎说:
“你要花的钱,尽花不妨事。但是你要跑出去瞎找,那不是傻子。你要是不见了我,一定连你的眼睛都哭出来,你一定得答应不去,和我们一起喝酒好。”
黑尔勃郎笑了,答道——
“唉,是的,当然!”
她说:“既然如此,何必讲那蠢话。各人自己应该当心,何必旁人多管?”
老太太叹了口气,摇摇头别转了去;老头儿也不高兴,责她道:
“你倒好像是异教徒或是土耳其养大来的,但求上帝宽恕我们,你这不学好的孩子。”
“是不错,很对,但是我有我的意见,”涡堤孩接口说,“随他是谁养育我的,你说的话多不相干。”
老儿扳下脸来喝道——“少说话!”她虽然唐突惯的,这次可也吓得发颤,抱住黑尔勃郎低声问道——
“难道你在发怒吗,我美丽的朋友?”
骑士握紧她软绵似的手,拍拍她的头发。他也说不出什么话,因为老人对涡堤孩如此严厉,他很不愿意,所以这一老一小两人呆呆地坐着,彼此都生气,静悄悄过了好一阵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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